施旖旎凭本能拿过手机，看清屏幕上的名字后，她怔了一瞬，摁下接通键。
“喂？”
对面无人应声。
但电话确实是接通了的。她可以听见好像机场广播的背景音，还有男人细微的，若有似无的气流声。
过了好几秒，男人很深地吸了口气：“施旖旎。”
——低沉的声音，压抑的语气，不爽的意味很浓。
施旖旎愣住：“嗯……嗯？”
原烨的声音很窄，咬着牙一般：“你什么意思？我出差你给我这？”
施旖旎脑袋昏沉沉的：“什么什么意思啊？我给你什么了？”
男人气音急促，压着声音问她：“我到底怎么做，你才肯相信我？”
他冷哼了下：“要我把心挖出来？”
施旖旎唇瓣微张，一脸茫然：“……你在说些什么啊？”
原烨又对着话筒重重呼出一口气，然后要笑不笑地呵出一声，啪地挂断了电话。
施旖旎：“……？？”
施旖旎完全清醒了，她皱眉盯着屏幕怔愣片刻，随后抬手把手机扔了出去。
“有病吧你！！”
大晚上的吵醒她不算，莫名其妙发的这是什么脾气？！
明明走的时候还甜言蜜语浓情蜜意的，现在好像犯了什么大病！！
施旖旎脾气也上来了，拿起手机正准备拨回去和狗男人对线，好几条微信刷刷涌了进来。
【哈哈哈哈哈哈，同为女人，我真的好佩服你！】
【不过作为家里人，我还是想说……】
【你干得漂亮！！！】
【我看着他长这么大，还没见他气成这样过哈哈哈哈！】
【看不出来啊小姑娘，气死老公你绝对第一名！】
【不过，男人嘛，就是要这么时不时敲打敲打的[拇指]】
施旖旎一脸懵地盯着这些消息，正满脑袋问号，对面又传来一张照片：
是她从爷爷家带来的，又给原烨带走的那只紫檀饭盒。
施旖旎皱着眉头放大照片，在饭盒旁边看到了一只小盒子。
鲜红色的，上面印着大大的“冈本001”。
施旖旎：“！！？？！！”
这！是！怎么！回事！？？
施旖旎的脑袋噼里啪啦，短路一般炸开了花。
思绪回到下午奶奶拉着她的手让她小心……避孕。然后陆姨追着她出来，递给她这只裹在布袋里的饭盒，说里面的东西都是奶奶给她准备的……
施旖旎俩眼一黑，仰面倒在床上。
她盯着天花板，认真思考着是连夜跑路离开这里，还是换个星球生活算了……
手机又叮地发出微信提示声，施旖旎摸到手机举在眼前，连看聊天记录的勇气都没有。
她深深呼出口气，慢慢睁开眼睛，点开对话框。
【小姑，你听我解释！下午我】
字还没打完，施旖旎的指尖猛地顿住。
她是在给余瑶回消息没错。
屏幕上的消息，跟她说出这些话的视角和语气，也只能是余瑶没有错。
可为什么上面的备注，是一个“○”？？
第21章 怎么样，好玩儿么：）……
尤真今晚有夜戏,拍完撤回酒店时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累到连自己姓啥都快忘了，她撑着最后一点力气解锁手机。意外的是，微信上居然有一堆未读消息。
方方：【你把余瑶的号给我推下】
【快点呀！！】
【你是不是还没下戏？？】
【啊啊啊啊啊快快快[流泪][抓狂]】
……
尤真：【？】
【你不是早都加了她微信么？】
这么晚了,大小姐居然还没睡，立刻秒回：
【给我推！！】
尤真困惑,但还是从列表中找到经纪人的微信号，推送给了施旖旎。
尤真：【余瑶姐这几天都在国外出差呢】
【你怎么还没睡？出什么事儿了么？】
对面只回了一句“回头再给你说”,便再没了动静。
施旖旎点开推送过来的微信号,又跳回刚才和自己聊天的“○”,来回对比了两遍之后，她抬起一只手扶上前额，长吁出一口气。
她居然,把两个人备注反了………
这就什么都能解释通了。
——下午那个表情包和波浪线乱飞，宛如假冒的原烨，还有那个说话语气怪怪的“小姑”……
施旖旎抓起一只抱枕盖在脸上，闷闷呻-吟出一声。
怎会如此？！
但凡她当时稍微长点心，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施旖旎翻身躺平,一手举起手机上下划看。
还好,余瑶这边问题不大，应该都没发现自己认错了人。
她缓缓眯了下眼,又点开备注为“小姑”的那个号。
这个男人,不可能不知道她弄错了。
毕竟她每次,都一口一个“小姑”的……
翻看到白色气泡里那句“你去亲他一下”，施旖旎眼皮重重跳了下,耳根开始燥热。
她甚至可以想象男人在书房里敲出这句话时，桃花眼玩味勾翘的模样……
懊恼和尴尬的情绪被冲淡，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明晰的愤怒和郁结。
施旖旎长按气泡,忿忿删除掉那条消息。
要不是今晚闹出了大乌龙，他是不是还打算继续跟她演下去？
耍她很好玩儿么？
他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幽默？
施旖旎冷哼一声，拉开备注栏，删除“小姑”两字。
改成了“诈骗”。
改完备注她气还是很不顺，又狠狠戳了下红色的“删除”按键。
确认的对话框弹出来，施旖旎的手指却倏尔顿在半空。
她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眉结慢慢舒展开来，眸光微动。
**
机场，贵宾候机室。
余瑶叠腿坐直，不动声色地看着对面单人沙发上的年轻男人。
原烨敞着长腿靠在皮座上，身前的领带早都垮得一塌糊涂，衬衫领口处全是被他刚才暴躁拉扯出来的褶皱。
他叼着根烟，黑眸一动不动，一直沉沉瞪着桌子上的紫檀饭盒。
如果目光有杀伤力，那只饭盒一定早都千疮百孔了。
余瑶摇摇头，实在看不下去他这幅颓废又杀气腾腾的样子了。
“我说少爷——”她踢了下男人脚前的桌腿，“你不能因为这候机室是你家盖的，就在这儿抽个没完了啊。”
原烨撩起桃花眼看她，两片薄唇很轻地动了动，故意叫板似地吞云吐雾。
烟雾在男人轮廓分明的脸前缓慢腾起，他黑眸更显阴鹜，下颌线冷厉。
余瑶：“……”
毫无由来的，她又很想笑。
不可一世的小原总，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少爷，居然会被一盒套气出内伤来。
真是绝了。
都气到快吐血了，刚给人家打电话时，也愣是一句话狠话都没敢大声说。
就在那边又是冷笑又是喘粗气的，生动演绎了什么叫，无能狂怒：）
余瑶比原烨大不到十岁，俩人从小掐到大掐了二十年，她从来没在他手下讨到过便宜。
还以为这小子没人能治得了，现在看，一物降一物诚不欺我。
他的克星出现了。
真好~
这个媳妇，看来是抢对了。
余瑶压了下止不住上扬的嘴角，正色道：“我说，真不至于啊。
“人旖旎是暗搓搓给你提个醒，也是为了保护她自己啊——毕竟这档子事女孩可太容易染病了，你要真出什么问题了，她也要跟着受苦的。”
原烨脸色僵了下，随后愤怒起伏：“别把我说得跟随地发\\情的畜生一样！我他么也嫌脏好吗！再说了，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乱来过？”
他又冷嗤一声：“保护自己？她还挺防患于未然。”
余瑶愣了下，反应两秒：“什么意思？”
她眼神意味深长起来：“你俩这些天不都住一起了么？难不成……你一直睡地板？”
原烨一下子哽住，随即撇开视线，淡淡道：“怎么可能。”
明明是睡书房。
……艹。
给余瑶这么一说，他就更气了。
这几天，他这辈子的耐心和克制都丢她身上了。宁可半夜洗冷水澡，都不愿意冒进她。
她却觉得他转头就能跟外面的女人随便寻欢作乐？
他的耐心和隐忍就是个大笑话。
男人低眸，阴沉沉看手里红色的小方盒。
6只装。
中号。
……很好。
不仅看错了他，还“小”看了他。
可以。
等回去，他就用在她身上。
一盒都用光……
余瑶耸了耸肩：“我知道你守身如玉有什么用，你老婆又不知道。”
——谁叫你平时看起来浪荡的一批。
原烨不说话，咬着烟睥睨看她。
余瑶拉开包，也抽出根细长的女士烟点上。
“前几天，彭家那小儿子结婚，结果婚礼上跑出来个大着肚子的姑娘……这种事，旖旎估计也没少看没少听，咱们这大氛围就这样，你也别怪她多想。”
男人扯了下嘴角，自我嘲弄一般：“说白了，就是不信任我呗。”
“信任？”余瑶气音轻笑，带出浅薄烟圈，“抱歉，我们从没觉得男人可信过。”
“你没听过这些话么：男人的嘴，骗人的鬼；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
她摇摇头：“多数时候还不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出大岔子，凑活着过下去就得了。”
原烨抬眼看她，缓缓坐直了身子，一手拿开嘴里的烟，头向下浸到手边的咖啡杯里。
“你觉着，我娶施旖旎，”男人黑眸虚眯起来，讳莫如深的语气，“是想和她凑活着过的？”
“为了她，我这辈子的心思都快用干净了。我连脸都不要了！去抢婚，又在网上搞那么大声势给她撑腰——”
他眼底碎开星点红色，全哑的嗓音压低，还是跟吼差不多：“我他妈就差把心都掏出来了——搞了半天，你们都觉得我就是想找个女人凑活？？”
余瑶一震，愣住了。
她目光复杂地盯着原烨看了片刻，摇头笑了笑，也把烟头扔进咖啡杯里：“你要这么想，就有些麻烦了。”
她神色敛正：“因为在我看来，施旖旎愿意做你的老婆，但并不代表她想当你的爱人。”
原烨微怔，桃花眼深而慢地眨了一下，很有抒情感。
“你也知道你这个老婆是‘抢’来的。她答应跟你结婚，又不是因为你俩有感情。”瞥见男人阴沉沉的脸色，余瑶又赶紧补了一句，“至少她对你，是这样的。”
——还不如莫得感情的商业联姻呢。
一头热的单箭头，比没箭头心酸多了。
原烨舌尖顶了下腮帮，拧起眉：“但她不是你刚说的凑活过的那种女人。”
“她要是对感情没有期许，只把婚姻当成任务，当初就不会顶着那么多反对声和程柏宇在一块儿。”
“她以前能喜欢程柏宇——”男人微微偏头，一手在空气里重重点了两下，眼睛里有一种较真而制胜的光彩，“那为什么现在不可能喜欢我？”
——他不比程柏宇那个垃圾强出一个银河系？
余瑶扬了下眉：“或许会吧。”
“但你有没有想过，正因为她以前爱过一个傻逼，现在反而不会轻易再喜欢上一个人了？”
她一手托起下巴：“这是她自己的问题，跟你怎么样没关系，跟你喜不喜欢她也没关系。
“少爷，你本事是很大，三两下就帮她修理了傻逼，又教训了小三，她这口气是出来了——但心里真就过去了吗？”
余瑶低眸，很轻地叹了口气：“这种情况，但凡动过感情了，都不可能不受伤的。”
原烨没有说话，眸光闪烁着，似是触动。他上身重新倒回沙发里，又慢慢抬起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盖上前额，桃花眼低垂半阖。
心情很复杂。
想拿把刀去宰了程柏宇。
又很心疼她。
……还后悔。
后悔刚才为什么要打电话凶她。
生气，捶两下墙就行了。
凶她，让他们之间本就不算深厚的信任雪上加霜……
余瑶托着下巴看男人，嘴角又一点一点扬起来。
以前也不是没见过他郁闷的样子，但现在这个状态真是前所未有。
——挫败，又落寞。
如果再要准确形容，那就是一副失恋的模样。
纯情骚年，在线失恋。
他那单箭头的爱情鸟飞走了。
余瑶无声笑，抬手在原烨膝盖上拍了把：“总之，人虽然给你抢到手了，但路还长着呢。不过人久见人心，你对她好，时间长了，她也会依赖你信任你的。”
“至于感情，能到什么程度，就……看缘分吧。这也勉强不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