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好兄弟裴池玉, 正长手长脚泡在浴缸里, 衬衫湿漉漉贴在身上, 荡漾的水线没过他的脸庞,神智已经不清了。
“池玉!”唐劭快步走过去,把他从水里拽了上来,怒气冲冲,“施欲想淹死你?”
“喂,别冤枉人啊,唐劭。”桑甜不乐意地开口,“施欲细胳膊细腿的, 怎么可能抱得动一个大男人。”
“让我泡一会……我发烧了。”裴池玉低声呢喃,挣扎着推开唐劭,冷不丁摔进水里,溅起的水花淋了唐劭一身。
“?”唐劭觉得他有点疯,“裴池玉,你脑子进水了吧?”
他再度走过去,想要把他扶起来。
看到裴池玉麻木的目光,似乎对生活了无生趣,唐劭咽喉发紧,下颌紧绷,忽然把他丢水里,指着他大骂:“离开施欲你活不下去了是不是?她除了长得好看,哪一点值得你这么念着她?她就是个骗完感情还骗你钱的渣女!”
挤在浴室外面的年轻女人纷纷皱起眉头。
“怎么说话呢!唐劭,别以为有俩臭钱了不起!”艳子呸了一声,“骂我姐妹,你特么也不照照镜子?他裴池玉又是什么好人?”
雯雯往嘴里塞了一颗荔枝果肉,点头附和:“就是,你和裴池玉这种全靠家里的米虫,凭什么说我白手起家的欲姐。”
“裴池玉对施欲的态度,我们可都看到了,是他缠着施欲不放!”
“我姐妹是什么身价,稀罕他的臭钱吗?”
被人捧在云端、心比天高的唐公子还没挨过熊,被这群富婆指着鼻子训,他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强行把裴池玉从浴缸里拖出来。
裴池玉逼近一米九,人高马大,浑身的重量不小,衣服上的水不停往下淌。
偏偏他还不安生,像一条岸上垂死挣扎的鱼,不让唐劭沾着他的边,跌跌撞撞往地上倒。
唐劭拖大麻袋似的,费力把他架到肩膀上,后背瞬间被水洇湿。
他抬头看了一圈,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轻哼:“你们人多,我说不过,随你们怎么想。”
裴池玉低垂着脑袋,眼神迷离,发梢、鼻尖,下巴都在滴着水。皮肤在水中浸泡时间太长,泛着不正常的粉白色。
他哈着气,脸色晕红。
“唐劭,我真没用……我是个废物……”
“你他妈给老子闭嘴!还嫌不够丢人?”
……
看到唐劭扶着裴池玉,从会所里走出来,后座的施欲收回目光,把玩着录音笔,吩咐大奎开车。
管家静静地坐在她身侧,神情自若,眸色漆黑。
窗外景物飞速后退,施欲摘下一只耳机,转眸望着寒叔,觉得这位白切黑大管家太安静了些。
施欲抬手碰了碰他的脸:“寒叔,想什么呢。”
“嗯?”寒叔转眸望向她,嘴角绽放一抹让人放下戒备的笑,“我在想,冰激凌的配方。”
开车的大奎无意中瞥了眼后视镜,愣了一瞬。
难道他眼瘸了?怎么看见施总刚刚碰寒叔脸了?
咋感觉施小姐和管家之间的气氛有点粉呢?
“在罗马吃的那种?”施欲来了兴致,眼睛亮晶晶的,“寒叔,你这么爱我啊?”
大奎:“…………………???”
淡定淡定,这只是施小姐与管家之间的相处模式而已。
大奎握着方向盘,如是安慰自己。
但紧接着他就听到了寒叔温润好听、让人心尖一酥的声音:“做爸爸的,当然要对女儿好一点。”
吱——!!
劳斯莱斯幻影在马路上拐了一个大大的S,惊得左侧车道的雪佛兰大哥飞速避让,差点当场掏速效救心丸,以为自己要破产。
“对不起,施小姐。”大奎收到了不小的惊吓。
施欲轻挑眉梢,司机先生的心理素质不太行啊。
被大奎这么一打岔,她弯下腰,捡起滚到车座下的录音笔。
怕影响大奎开车,她没再逗男朋友,专心想起了事情。
艳子问她为什么不让顾建邦和白素兰知道真相,自然是因为……
前世这个时候,白素兰怀孕了。
生育政策放开后,夫妻俩有要二胎的打算,瞒着顾梨笙偷偷孕育了一个儿子。
肚子一天天大了起来,再也瞒不下去,白素兰才告诉了她实情。
然而肚子里的弟弟并没有成功出生,白素兰意外流产,失去了生育的能力,顾建邦失望之余,伤心过度,更加疼爱顾梨笙这个女儿。
却不知道这场意外,是顾梨笙亲手策划的。
真相大白之前,让子.弹飞一会儿[1]。
……
白素兰敲开卧室门,抚着肚子,神情安详地走到顾梨笙床前坐下。
“阿笙,妈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白素兰柔柔地笑了笑。
顾梨笙注意到她脚上穿的平底鞋,又看了看她身上的孕妇防辐射服,犹豫着问:“什么好消息?”
“我怀孕了,做了B超检查,是个男孩。”白素兰高兴地分享喜悦,看到顾梨笙逐渐变得苍白的脸色,她嘴角的弧度也落下去,“……怎么了?”
顾梨笙盯着她的肚子,站了起来:“这么大的事情,你们为什么不跟我商量?”
衣服是宽松的款式,但仍然可以看出小腹微凸的形状,至少三四个月了。
顾梨笙无比清楚,儿子一出生,家里的一切肯定是属于他的。
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女儿想要继承家族企业,可能吗?
对上白素兰惊讶的眼神,顾梨笙意识到她的反应太激烈,握起她的手:“妈,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太突然了,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正因为顾梨笙多半不同意,夫妻俩才瞒着她生二胎。
事情已成定局,顾梨笙反对也没有用。
白素兰反握住她的手,目光温柔似水:“以后,你会多一个淘气的弟弟,将来我和你爸老了,他也好帮扶着你。”
顾梨笙心里发冷,感到阵阵反胃。
好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相差二十六岁的弟弟,怎么帮扶她?分明是给她生了一个敌人,来抢本属于她的财产。
白素兰是高龄孕妇,顾建邦疼得和眼珠子似的,生怕母子俩出什么意外,跟大学那边请了产假,让她专心在家养胎。
午饭后,顾梨笙找到茶水间的保姆施娉,关上门:“姑姑。”
这还是顾梨笙首次主动叫她姑姑,施娉受宠若惊,摘下围裙:“孩子,你找我。”
顾梨笙一分钟都不想和这位女士交流,但有求于她,就开门见山地说了:“白素兰怀孕了,是个儿子,他的出生会威胁到我后半生的幸福。”
施娉瞬间了然,活到这个岁数,她自然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阿笙,我已经犯过一次事,”施娉露出棘手的表情,连连摇头,压低声音说,“你可别让我再干了,一个弄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我只是让你在锅里加点东西,很难吗?”顾梨笙握住她干瘦粗糙的手腕,“你是我亲姑姑,我得了好处,你们自然也跟着享福。你就帮我这么一次,不会被发现的。”
施娉有几秒钟的迟疑,想起这么做的风险,又为难地摆手:“不行不行,这是杀人,我不能干,要损阴德的。”
“损阴德?你还怕遭报应?”顾梨笙冰冷地看她一会,转身走出茶水间,走到楼上,捏着手机,思来想去,拨打了施家豪的电话。
……
连日待在家里闷,恰逢多年的老朋友来探望,白素兰和她一起出门散心。
从公园里走出来,白素兰抚着肚子,听朋友念叨孕期禁忌的食物,眉眼温和:“我迫不及待想见到他,一定很可爱。”
一辆摩托车从两人身旁经过,谁都没有注意,突然后座的青年一把拽住白素兰手里的包。
抢劫?
白素兰本能攥紧了包,又猛然反应过来,刚想松开。
然而变故只是在一瞬间,她被飞速掠过的摩托车拖行两步,重重带倒在地上,钻心的疼从小腹传来,鲜血一点点摊成水泊……
朋友脸色发白,路人匆匆跑了过来。
“孕妇摔倒了!快打120!”
“这么多血!”
……
急救室外,顾建邦红了眼眶,掩面深吸几口气,提心吊胆等结果。
“爸,妈妈一定会没事的,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顾梨笙陪在他身边,轻轻抱住男人的肩膀。
“阿笙,”顾建邦抬起头,露出脆弱的神态,“儿子是保不住了,我现在只希望,你妈妈能平安。”
“爸爸,”顾梨笙轻声安慰他,“我是你孩子啊,你还有我。”
想起那个失去的儿子,顾建邦心痛不已,紧紧攥住顾梨笙的手,对命运产生了憎恨与无力感。
白素兰流产,再难怀孕,夫妻俩在难言的惋惜和难过中一蹶不振。
临近顾梨笙生日,顾建邦才想起和她同一天出生的施欲,叹息:“好歹我还有两个女儿,阿笙,这次把施欲叫上,爸爸给你们俩办个盛大的生日宴。”
“好啊,”顾梨笙笑容甜美,看上去毫无心机,“爸爸,要不也请那边的父母过来,毕竟他们也养了姐姐这么多年,还和我有血缘关系。”
经历一遭打击,顾建邦看淡了许多:“都依你,多叫点朋友,图个热闹。”
在电话里,顾梨笙把顾建邦的话转告给施欲,并提到了她当初闹自杀的事:“姐姐,你不会还在怪我吧?我也没想到,爸爸会说那么过分的话。”
“都过去这么久了,还提起来做什么?”施欲不接她的茬,语气冷淡,“想要什么礼物?”
顾梨笙深感意外,停了几秒,不可思议那般:“你会送我礼物?”
“谁知道呢。”施欲笑了一下,“大惊喜也说不定哦。对了,我几个姐妹也会到场,给我庆生。”
顾梨笙想起那个微博带货网红一姐安艳,貌似和施欲是关系不错的闺蜜。
她是宴会的主场焦点,抢别人男朋友、当众丢脸的人是安艳,她根本不用顾忌。
沉默一会,顾梨笙笑着答应下来:“既然是过生日,那就把你的朋友都叫上吧。”
施欲:“……”妹妹你确定?
仔细回想一下自己的大佬朋友,施欲不轻不重提醒她:“可以,但你最好有心理准备。”
顾梨笙:?不就几个富婆吗?
第73章 真假千金,真相大白。(二章……
生日宴的地点, 在顾老太太章姒瑾居住的老宅。
一辆辆豪车在大门口停下来,受邀而来的大多是圈内的名媛少爷,富家公子, 个个衣着不菲, 配有专门的司机接送。
顾梨笙一袭白色的长裙,特意聘请一线明星的御用化妆师做了造型, 乌发用一根簪子固定, 浑身珠光宝气, 宛如圣洁的女神。
站在这群富二代朋友中间, 听着姐妹们的恭维和赞美, 顾梨笙脸上始终带着甜美的笑。
看到倚着黄色轿跑的唐劭, 顾梨笙露出意外的神色,没想到唐劭也会来为她庆生。
他一身撞色系衬衫, 白色长裤,鼻梁上架着茶色太阳镜, 说话的声音低沉有磁性,大少爷气质与生俱来, 很自然地融入了这群富二代中间。
“生日快乐。”唐劭掐了烟走过来。
“你的好兄弟没来吗?”顾梨笙朝他跑车的副驾看了一眼。
“你说池玉?”唐劭手插裤兜, 笑容有些牵强, “他不喜欢凑热闹,在家养病——那个谁怎么没看见?”
顾梨笙懵了一下:“谁?”
“施欲。”唐劭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头,仿佛念出她的名字都不愿意,“今天不也是她生日?她是你姐姐对吧?”
“……哦,施欲还没到,大概在路上了吧。”顾梨笙脸上的笑淡了些,故作不经意问,“唐劭, 你是为我姐来的?”
“怎么可能,我和她不熟。”唐劭冷笑了下,单手摘下太阳镜,插在领口,“我可不想和那种女人扯上关系。”
顾梨笙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她的确不大可能认识你。”
谈笑间,一个地产老总的女儿咦了一声,看向门口:“梨笙,那是你……亲戚吗?”
一辆银灰色的大众停在不远处,漆身老旧脱落,车玻璃膜在常年的暴晒下成了透明色,在一水奢华的豪车中间格格不入,显得有些寒酸了。
车门打开,施震海、盛华和后座的施家豪走了下来。
施震海穿着新买的西装,盛华和施家豪也打扮得体面,还特意做了头发。但站在这帮有钱人中间,眼神里仍然透露出一丝局促和不适应。
看到光鲜亮丽的顾梨笙,施震海和盛华没敢走过去,冲她讨好地笑了笑。
顾梨笙却皱起了眉头,移开视线,淡声跟朋友解释:“他们是施欲的爸妈,那是她弟弟。我和他们有血缘关系,但几乎没联系过。”
几位朋友了然地“哦”了一声,心照不宣地默认,他们是为施欲来的。
唐劭盯着那对夫妻,打量片刻,侧过头低声跟人说:“我看着不像。”
旁边姓李的男人问:“不像什么?”
唐劭没解释,低头看了眼腕表,又抬起眼皮环视一圈,依旧没看见施欲的人影。
……
进了铁艺大门,盛华看到气派的宅院,露出骄傲的神色:“这么大的房子,将来都是我女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