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意去参加试镜。”柳卿卿听他说完，就轻轻点了下小脸。
美眸中光影流转。
吐字清盈，却有一种奇特的韵味，像是经过了什么特殊训练的发声课。
声线清冷间，又蒙了一层雾气，有淡淡的疏离与高雅。
发音比日常话速要慢许多，像是播放的古老黑胶唱片，精细间有一种松弛的高质感，不疾不徐，平静典雅。
柳卿卿侧头，“李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李默一瞬间，眼前像是上了一层黑白的岁月滤镜。
他想起了以前在曾爷爷家见到的古董烟盒。
那盒子放在上了锁的玻璃柜里，盒上印着一个浓颜旗袍女子，挽着黑发，在梳妆镜前侧坐着。
烟盒纸面发黄、暗淡，印刷的色彩褪了大半。
但旗袍女子的容颜，却依旧妍丽。
就如同现在柳卿卿给他的感觉，一模一样。
一见，难忘。
李默深吸一口气。
“你确定是去参加试镜？”
不是去屠场吗？
*
柳金公司。
智能助理，快步走到总经理办公室。
“袁总，已经把意向书发给其他两家公司董事会了。”
袁雅清从光屏中的审核文件里，抬起目光。
“黑铭公司已经签署完毕，高宇预计最晚明天，他们就会盖章发回。”
《联合抵制F级真人意向书》
智能助理身前的光屏，展开。
一页文档，上面是条款，下面是印章跟签字。
“黑铭A级以上的研发师，全都签署了合约，不跟真人同咖位合作。”
袁雅清垂眸，眼里闪过一道精光。
“嗯，柳金内部的签字，也催下进度。不签的，让人力部去谈。”
他们多年钻研，铸造起的智能娱乐圈，绝不能被一群F级真人亵渎。
阿猫阿狗都可以上屏幕，被观众看见，那还有什么王法？
只有高端研发师，联合抵制，不跟真人F级合作，才能将F级真人的发展遏制在萌芽，守护住科技智能的高级市场！
哪怕F级里有人姓柳，也不能影响柳金公司的产业。
袁雅清放下电子笔，蹙眉。
已经提醒过她。
不听。
就没办法了。
*
“柳金发起这个联合抵制，对我们也是有利的，我赞同。”
高宇公司。
内部也在开会。
“F级真人可以进入娱乐圈，他们受到劳动局的额外照顾，我们也应该给他们生存空间。”
“不过，她们的资质确实只适合在低端市场活跃。”
高宇股东纷纷发言。
“如果跟我们高端智能艺人同框，势必给观众一种，我们家的智能跟F级是一个level的错觉，也很low。”
“我们这么多年的品牌优势跟口碑，就没了。”
“是，同意。”
“确实，那就让低端智能作品，配合劳动局推广F级艺人。高端市场，我们严格把控，把住进入门槛。”
“对，毕竟高宇、黑铭、柳金都是老字号，我们一直是业内标杆。”
“嗯。”
董事会共计19位到场，只有少数3位不同意，很快通过决策。
高宇A级以上的研发师作品，不跟F级真人同框的决策，正式通过。
“我不签。”
在实验室的高月茹崩溃。
她听了三哥的鬼话，回家一次，就被家里绊住了。
现在还要让她闭着眼，签这种鬼玩意儿？
“三哥，你摸摸良心！”
高月茹抓住高凌飞的胳膊，不让他继续修复GIGI的关节。
“你也觉得女王的表演不如你，拉低了你的水准？”
高凌飞的五官一抽。
这话是拉踩。
他不想回答。
他认可她又怎么样？
他又不是公司董事！
二十年后，老爹退休，他还有可能子承父业，去董事会上投票！
现在，有什么办法？
“哎，三哥你说话啊，跟女王同台，根本是你的荣幸好吧？你有脸签字抵制她？”
“……”
高凌飞一头黑线。
“你从蒙特斯回来就钻进实验室，还不是她给了你很多调整GIGI的新思路？”
不，是因为她重创了他的信心。
除了更专注地投入GIGI的改造，他也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停止不前，就有一种严重的焦虑。
他都怀疑自己十年后要下岗了。
那群老家伙，想要投票抵制真人，也是情有可原。
他们想安安稳稳地退休。
不想临老了，看见高宇的智能艺人，一个个都被退货！
哎。
“别晃，我手都要被你拉脱臼了。”
高凌飞无奈。
“我没说我会签字。”
高月茹一喜，“真的？三哥你果然懂事！”
“……”高凌飞翻白眼，“但我也阻止不了其他人。”
高月茹表情一僵。
高宇是家族企业。
但任何一个矗立百年的庞然大物，运行到现在，都不可能只靠一姓的人。
高宇19位董事，其中11位是高家的人，其余几位有些是投资方、有些是合作伙伴换股入驻董事会的。
高家11位，如果团结一心，就能以多胜少的原则，占据最大发声量。
可是，在这件抵制真人的事上，高家内部就有不同意见。
并且大部分支持抵制真人的决策，其中就包括高月茹的父亲、爷爷、母亲，直系亲属……以及几位关系比较远的伯父。
“哎。”
就算亲爸亲妈都被她说服，票数也不够！
“三哥，你跟大哥二哥，也长得太慢了！”
高凌飞：“……”
但很快他翻起白眼。
“想什么呢？他们俩早签了同意。”
高月茹一怔，
“不可能！二哥他看过她演的护士！”
“怎么会同意抵制她？！”
“阿嚏！”
高凌风一身银质缎面西装三件套，带着他最新的宠儿——智能罗云，走到民国剧组试镜地点。
拿出纸巾，擦了下鼻子。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更，写完了放~马上！
第69章 .第六十九次表演
民国剧本《冬猎》, 试镜就在高宇公司后面的一幢大楼。
投资人在第一周选角，就确定了男一号，由高宇的智能罗云来担任。
罗云去年刚得到最佳男配角奖。
以一张有新鲜感的面孔, 有特色的硬朗轻熟风, 收获了一批观众，他有胡渣的造型，更是男女老少通吃，有娱乐圈小雅痞的美称。
罗云的研发者高凌风，去年也因为这个奖项，有了跟高家大少、柳家柳应勤的一比之力。
他们三人，被称为业内年轻一代中的黄金三角。
“二少，久仰久仰，这边请。”
投资方派的制片人, 徐智达，客套地站在门口迎接。
“今天辛苦了, 女一试镜，不得不让罗云来搭配下。毕竟现在男一女一的CP感很重要。”
“我们也是希望作品被更多观众喜好。”
高凌风勉强从鼻间溢出一丝嗯, “理解。”
他让罗云跟上, 自己在门口站定。
“五分钟后我有个电话会议, 你们先进行。”
“没问题, 你忙，试镜间就在走廊第三间房。”
*
走廊内测, 柳卿卿站在饮水机边。
拿着保温杯，忧伤地泡了点菊花罗汉果茶。
她这两天赶着看剧本, 中间又做了个动画配音，有些累地嗓子疼。
“柳小姐，到你了。”
刚喝两口, 试镜间就喊她进去。
李默赶紧接过她保温杯，紧张地跟在她后面。
“怎么样，喉咙舒服点了没有？试镜能少说点话，就少说点。”
柳卿卿清了清嗓子，摆手，又点头。
李默心里咯噔一下。
连话都不想跟他说了。
她状态不妙啊！
换做平常，她不说一句垃圾话，也至少说三句拽话。
“没事，卢导知道你真正实力的。”
李默疯狂安慰。
“你能做多少，就做多少。”
他低声说着，就帮她推开门。
面试间，有一张长桌靠窗横放着。
五个座位，最左侧跟中间的位子都是空的。
卢汉坐在最右侧。
李默的脸色瞬间凝重。
完球。
卢导不给力啊！
他不在C位，连左边位置都坐不到！
一般左侧座位，都比右座的人物重要。
李默老职场人，一眼就看出了卢汉的地位。
刚还指望卢导替柳卿卿说话，现在八成指望不上了！
李默滴汗。
但卢汉看见他们进房间，一无神的熬夜黑眼圈，立刻变亮。
他当场笑出声，放下手里的百香果茶。
“柳小姐，你到了。”
“今天面试的题目是——”
“咳。”他身侧穿夹克、戴鸭舌帽的男人，出声打断，“卢导，等下徐制片。”
不让卢汉提前透题。
直接打断卢汉说话。
这个剧，恐怕导演的地位是垫底。
柳卿卿扫了一眼桌子上的名牌，很快心里有了数。
第一地位是制片、背后投资人。
第二顺位是编剧。
接下来的梯队，选角导演，应该是跟制片、制片一路的，抱紧他们大腿，拥有一定发言权。
至于卢导，很可能被排斥在资本跟制片的圈子外。
还有一个，柳卿卿扫了下左一的空位，看见‘高凌风’这个熟悉的名字，怔了下。
“高先生是我们男一号罗云的研发师。”
“女一号的戏份，必须跟罗云搭配，所以高先生也有一定发言权。”
戴着鸭舌帽的选角导演解释。
柳卿卿颔首，缓步走到面试间中央。
脱下身上的黑色薄款防晒衣，露出一身到脚踝的半袖黑裙。
她肤色如雪，与衣裙宛若黑夜的浓重墨色比邻，就像是在天鹅绒上衬着的一块莹白美玉。
弧度润美，质地细腻，外层有略透明的温雅光泽。
这种光泽不刺目、不喧哗，温润却饱和。
“各位老师好。”
柳卿卿微微欠身，鞠了个不到十度的躬。
清丽的声音，有些磨砂质感，微微沙哑，但能听出她平时声线晶莹的先天质感。
自带一股清凉气息。
整个恒温控制的试镜房间，好像低了两三度。
制片人徐智达，刚打开门，就怔住。
跟走廊不同，跟之前的试镜间也感觉不同。
像是进入了一个不一样的夏天。
美玉在前。
让人驻足。
欣赏注目的那一瞬，心灵都好像得到进化。
古人带玉，既是装饰，也是养气。
徐智达突然想到这个冷知识。
柳卿卿听到背后传来开门声，回头微微一笑。
标准的笑不露齿，端庄笑意间，水眸中淡淡柔光。
跟她对视，四目相对。
徐智达就觉得啪嗒，好像有一滴水落到玉上。
水滴凝练成珠，在玉面上久久不散。
就跟她此刻眼里的光一样。
这是最上等的玉，才有的资质。
“这位是——”
“徐制片，这位就是卢导一直推荐的柳卿卿小姐，劳动局批准进入娱乐圈的F级真人……”
选角导演立刻站起。
卢汉黑脸插嘴，“也是金镜头本届冠军，刚从军区扶持题材末日大片的剧组出来，她得到了沐浅秋上校的满分评价。”
他叭叭叭一口气说完！
选角导演瞪眼。
“啊，你就是柳卿卿？”徐智达惊奇。
卢汉这段话，他听过三四遍了。
但都没放在心上，因为投资方荃新不缺资金，他们用得起最贵最好的演员，只要对方适合角色、档期不冲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