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凌风拧眉看向她，震撼。
她站在茶桌边，整个身体语言是打开的。
脊背挺直，手肘朝外旋。
隐隐让观察着的他，代入了被她邀请的客人角色。
她的表情，并不夸张，但过分专注细节的真实、身体语言，营造了一种极强的感染力。
当她抬眼朝他们不经意看来时，产生了一种好像她在与他们对话，询问他们是否满意茶色、茶香的错觉。
她是故事中的人。
他们，好像也是。
瞬间拉近了距离。
“叮”一声，柳卿卿放下茶盏。
腰背重新绷直，一丝不苟，像是经受过严谨的古板教导。
可她唇角微扬，露出一抹杏红，难得显出几分属于这份青春年纪的活泼。
那一瞬，高凌风的背部从靠着的椅背上移开。
目光不由自主随着她的表情，落在她唇上。
只觉得一股冲动的肾上腺素，像是烧开了，沿着血液往上涌。
“漂亮。”卢汉忍不住伸手，比了个摄像头的框。
出声干扰了她的表演。
高凌风猛地转头，目光凌厉。
带着一分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看剧到一半、被中插广告被迫打扰、气得想骂人’的不爽快。
对，看她表演，就是一直想看下去的感觉。
她的表演不是从一而终的。
不像罗云从开头到结尾，始终保持着他雅痞之下的傲慢、冷淡。像是一条带着箭头的直线，与情节交汇。
她像是一条起伏跌宕的曲线，光是一个泡茶的简单动作，没有任何情节波澜，可她有着自己的节奏跟变化。
当与罗云的直线碰撞时，就变成了漂亮的波浪。
高凌风脑海里闪过一个很快的念头。
——这就是真人的魅力吗？
就跟那个魔鬼护士一样，她自身就是正负两极跳跃的线条。
一出场，不需要复杂场景，就牢牢抓住了观众的心脏。
就是那么让人窒息的恐怖。
高凌风脸色发白。
想到就心跳变快。
他低头。
就算她表现得很好，那也晚了。
他不可能改变主意。
字已经签了。
他也不能反抗董事会。
“你们看罗云，天，他是不是有点宠溺她的感觉了？”
卢汉又一声惊呼。
高凌风觉得他很烦。
但听清楚这话，就想笑。
宠溺很值得大惊小怪？罗云有这套表情库的数据，有什么稀奇？
这导演是不是没见过高端智能？
“罗云是目前高宇微表情……”
高凌风刚要自傲说明一番，抬头就顺势瞄到了罗云的反应。
柳卿卿正在泡茶，但罗云……在傻笑？？？
等下，这不应该是罗云计算得出的表情！
这个剧本里他的形象可不是这么蠢。
这种傻笑，完全不符合剧本优先的计算逻辑。
“等下，这是bug了。”
高凌风严肃站起。
试镜场地，离他们的座位间隔三四米。
他长腿迈了两步就到。
但就这么一瞬，他走到罗云面前，愣了下。
罗云脸上依旧是高傲、雅痞的笑。
没问题。
高凌风挑眉。
退后一步。
真的没问题，是他刚才眼花了？
他退后两步，逐渐回到座位。
但刚要坐下，看见柳卿卿与罗云一坐一站，又猛地立起。
罗云又傻笑了！
高凌风不敢置信。
他再次向前，正常了。
后两步，又不正常。
三秒后，他又一次滑步上前，终于发现了！
高凌风瞪向罗云身边坐着的柳卿卿！
她正一脸低眉，浅浅温柔残存在同样高傲、优雅的脸上。
“嗯……高少，罗云没有问题故障。只是柳小姐……”
卢汉也发现了。
罗云并没有变化。
但他同一个表情，却在柳卿卿不同的表情下，变成了不同的味道。
他歪嘴笑，柳卿卿面容沉寂，两人对抗、□□味四射。
他歪嘴笑，柳卿卿露出柔情，两人甜蜜、爱意涌现。
她就像是水，流淌过桥堤下，就成了河，流淌到金沙边，就成了海。
整个双人画面，因为她的变化，氛围大变。
高凌风呆立。
他向来自负。
除了怕黑，再没怀疑过自己。
可今天一个大大的问号。
猝不及防，淹没了他。
——这……才是表演吗？
第71章 .第七十一次表演
“高先生, 你愿意跟真人的我合作吗？”
“其实，准确的说，我现在等级是C+, 如果能提前拿到这份片酬, 我的市民等级会进入B-。”
清丽却有力的女孩声线，在高凌风耳边响起。
C……B……不是F。
民国片……不是恐怖片。
好像也可以，合作一次。
至于签订的联合抵制，违约……
emmmm，反正他姓高，二十年后父亲退休，总有他一份财产。
高凌风转头轻咳一声，“那就麻烦徐制片尽快给柳小姐打款。”
徐智达：“？？？”
请问是高家给钱吗？
“那个，高少, 后面还有不少女艺人来试镜……”
高凌风打断，“柳小姐升级到B, 跟罗云A级智能，也算匹配。”
徐智达：“……”
“那谢谢各位老师, 我就先回去了, 等老师们的通知。”
柳卿卿微笑, 起身跟他们道别。
披上防晒服, 一身低调黑色，散了盘发, 果断利落地离开房间。
高凌风还想开口，却被一声关门声怔住。
“呵呵, 别在意，柳小姐就是这么……抓紧时间，她肯定急着回去看剧本, 太敬业了。”
卢汉打圆场。
高凌风挑眉。
跟他一样，工作狂 ？
*
“噗哈哈哈！”
出门的柳卿卿，拉下棒球帽帽檐，却是大笑捶墙。
李默：“……这难道是个喜剧？”
“噗。”
柳卿卿摇头，她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但要保护嗓子，勉强忍住。
“你不知道，那个面瘫脸做歪嘴龙王的表情……我不行……哈哈哈！”
她用尽了十三年表情管理的功底，才勉强忍住！
“你说的是男主，不会吧？面瘫，哪家的，不会掉链子吧？”李默操心作品口碑。
柳卿卿笑着擦了擦眼泪，摆手。
“还行。”
“跟我同框，能救。”
李默迷茫了一秒，然后嘴角抽搐。
来了，又来了。
一天不嚣张，就难受。
“你嗓子好了？”
“咦，好像是，李哥你怎么知道？”
“……”
果然！
垃圾话也许会迟到，但永远不会不来。
*
柳卿卿走后，试镜间有长达两三分钟的莫名安静。
谁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智能容清还没离开。
大家在看她跟罗云的试镜画面。
她做得很好，可惜总有点单调。
罗云的歪嘴笑，也变得有些循规蹈矩，没有新意了。
“情绪……”
高凌风皱眉。
智能模仿得了人类的表情，却无法拥有跟人类一样复杂的情绪。
CP感，骨子里的浪漫情愫、让人晕头转向的荷尔蒙，两性之间的吸引与被吸引……
这些，至今没有办法用智能100%还原。
而柳卿卿具有这些生动的情绪，并且将情绪带给了罗云。
“老实说，我觉得柳小姐还有一点非常厉害。她竟然还会茶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跟智能一样，会这么多技能？”
卢汉惊叹。
“而且，她的茶好像比容清泡的还好。”
他一说，就连徐智达都有些认同。
“她身上有一种古风，积淀的美感。”
刚才泡茶后，她轻抿一口茶，表情惬意，都让他想立刻尝一口龙井。
选角导演立刻狗腿地站起，“我去拿过来，还没凉。”
柳卿卿倒出来两杯，茶壶里还有。
当场，大家都围了过来，就连赶时间的高凌风都不动声色地走近。
拿起茶茗，闻着茶香。
他还在想。
她确实会的多，怎么就是一个F级精神力呢？不科学。
但——
“呸！这茶好涩……我的天，她茶叶放多了，第一泡喝不了！”
高凌风：“！”
演的？
她泡茶的标准动作、享受茶茗的美感，都是演的！？
实际上，她完全不懂茶！？
“好家伙，她不会是现场偷学了一波容清的茶道动作，结果没看清放多少茶叶吧？”
高凌风：“……”
有意思。
他真觉得她有点意思了。
*
柳卿卿被李默送回租房休息，一到家，就被印溪拉着，试了后一周的每日常服。
“后面五天我都不在，衣服就这么搭配，有问题call我啊。”
印溪依依不舍地离开。
走前，还问柳卿卿要了一张签名照，扫描到智脑做屏保，准备天天看，保持创作灵感。
而印溪走后的第二天，网剧《遇见你》就正式在西瓜娱乐平台空降播放。
这是个小成本剧，12集都市片，包括演员片酬，成本不到五百万。
因为宣传费不够，剧组连西瓜台首页的广告位都买不起。
所以，播放的这天，无人关心。
剧组勉强发了几个官方预告，但关注剧组官博的粉丝没几个，就像一颗石头砸在海里，一点水花都没有。
“马上暑假了，好无聊啊。”
鹿小萌早就提交了论文，无所事事。
“女王工作室都不更新动态，太过分。”
话是这么说，但她有柳卿卿跟李默的微信，也根本不敢质问他们。
顶多在上次的配音群里，给他们发几条‘大雨注意安全’的关心消息。
鹿小晗冷笑，“叫你来配音协会实习，你又不来。”
鹿小萌摇头，“我要去古装剧组实习！对了，看看最近有什么新的古装剧。”
她是古装发烧友。
三个视频播放平台，她都有vip账号。
一有新剧，必看。
但扫了眼，她就喵喵叹气，“怎么都是现代剧啊，没劲。”
现代剧，她不喜欢。
情节不是太假、就太严肃，好看的不多。
“真是的，最近成绩好的，明明都是古装，怎么平台还不懂财富密码？”
鹿小萌粮仓空了，难受。
“现代剧，血扑！”
刚一个爆破音出口，鹿小萌手指滑动光屏，一不小心点到新剧《遇见你》男女主双人海报照上。
她正要划出，页面却跳转。
第一集开始播放。
简介栏一连串演员名字……其中一个，让她倒吸一口气，“呼！”
“鬼叫什么？”
“姐，姐姐姐诶！你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遇见你》主要演员，柳卿卿的名字排在第五。
“五番！”
鹿小萌嘴角开花。
在群演、老妇之后，终于又有作品了。
还进了五番！
对不起，什么现代剧血扑，不存在的！这个房间只有她在流姨妈血，扑在床上尖叫。
“姐，你从现在开始不要说话，不要影响我看剧。”
鹿小萌坐直，激动地点开播放键。
一开屏，几条弹幕就飘过。
【求问，演员柳卿卿是我的零零吗？】
【蹲一个，同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