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姜思沅问起她跟沈湛现状,云乔也会简单叙述,如曾经那般跟好友分享心事。
姜思沅了然:“所以你们两个其实是互相有感觉,但差一点味儿?”
“告白这东西还真挺玄乎的。”当两人长期相处在稳定不变的环境中,情愫无声无息的与日俱增,却不知该如何打破。
最后姜思沅问她:“现在的生活,你开心吗?”
“这样挺好的。”手机贴近耳边,云乔放轻了声音,也不知那头的人是否听清最后的话。
他们在不断地接触中逐渐了解对方、互相磨合,那种信任不需要明确到某种身份,只待一个合适的契机。
*
暮去朝来,云乔终于一月下旬迎来大学时期第一次期末考试。
这大半个月按照各科老师勾画重点复习巩固,拿到试卷“唰唰唰”写下班级名字,视线移到题目上,那些文字自然而然跟脑海中的知识融汇,几分钟时间,前面两页的单项选择已经全部完成。
大学不像高中,每次奋笔疾书写到最后才能交卷,这里只要自己完成就能交卷走人,班上那么多同学,每个人都有时间差。
等到所有科目全部考试完毕,宿舍的同学陆续收拾行李准备回家。
赵音澜东西繁多,一件蓬松的外套被强塞进去,大腿跪在行李箱上面前将拉链合上。塞了满满一大箱,拎起来都费劲儿,全靠滚轮辅助。
“很重吗?”见赵音澜双手握着拉杆面目略显狰狞,一身轻松的云乔走过去。
“超重,不信你试试。”行李箱落地,赵音澜双手叉腰直喘气。
抱着尝试的心态,云乔握住把手,平时看着柔弱的女孩单手将重物拎起 。
赵音澜:“……”
“佩服佩服,原来你是大力士。”
收拾东西弄得流汗,赵音澜脱掉外套坐在椅子上,举起杯子喝下一大口水,这才放松歇息。赵音澜胳膊一弯靠在桌边,顺口问:“你过年回老家吗?”
认识半年,宿舍的人早已交换部分个人信息,赵音澜知道云乔不是景城人。
“过年……”云乔轻咬下唇。
差点忘了,新年是团圆的节日,她想到宁城,那里的血脉亲人只剩下并不待见她的大伯一家,似乎完全没有回去的必要。
在失忆后得到的信息里,她还有个母亲,没有参与她的成长,仿佛陌路人。一项一项排除,她唯一想到、且内心期盼的只剩一人。
同样的问题,云乔在除夕前几日抛给沈湛:“春节,你会回家吗?”
她也记得沈湛是宁城人,景城不算他们的家。
“不了,回去也是被念紧箍咒,麻烦。”相较于云乔的纠结,沈湛倒显得格外洒脱。
云乔早就听说沈湛跟家人有矛盾,但又不同于她被大伯一家排斥那种矛盾,春节团圆是个说法,并非每个人都会做到。
“你以前都不回去吗?”
“以前啊……”提到这,沈湛眼神微变,那道分明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意味深长,“回去过的,可惜某人不待见我。”
“谁啊?”云乔仰头凝视。
对方沉默片刻,率先移开目光,只道是:“忘了。”
他说忘了,云乔并不信。
超强的第六感告诉她,话里的“某人”其实是在暗指她?
可是,怎么会呢?明明她从第一眼见到沈湛就觉得这人值得信赖,怎么可能不待见他?
应该是她的错觉吧。
晃晃脑袋把烦人的思绪抛开,云乔又为两人能够一起过新年而感到高兴:“不回宁城的话,我们春节就自己待在家里了?”
沈湛竖起手指:“过来看看这个。”
他举着手机,云乔把脑袋凑过去看,被屏幕上的封面标题吸引:“流星雨?真的能看到吗?”
沈湛支着下巴点头:“运气好的话,说不定能。”
二月流星雨的消息一发布,许多爱好天文或是对单纯满足好奇心的群众纷纷赶上去围观,景区趁势举办活动吸引游客,热闹的氛围将持续较长一段时间。
沈湛抬起双臂搭在两侧,优哉游哉道出计划:“顺便呢,还能在山上玩两天。”
突如其来的游玩行程让云乔充满活力,早早开始收拾行李。
原本想要轻装上阵,奈何冬天.衣服都太厚,随随便便一塞就占满行李箱,她蹲在箱子旁边发愁,沈湛笑呵呵从门口路过:“没事,你随便拿,反正自己开车上去。”
“就我们两个吗?”云乔仰头问。
沈湛倚在门边解释:“还有景衡跟阳明凯他们,都是自己开车。”
最先提出去山上看流星雨计划的是阳明凯,据说他的妻子对这类自然景观十分喜爱,当阳明凯在群里问起是否有人同行,他便想到带云乔出去玩玩。
这大半年来学校跟家两点一线,也亏得她性格安静才受得住,过年还是热热闹闹最值得期待。
得到支持,云乔心安理得把行李箱装满,甚至又腾出一个书包,将自己买来的感冒药、肠胃药,以及消毒碘液跟创可贴等物装进去。
若是他人看见一定好奇,出门旅游两三天哪需要带这些?
可她去药店买东西的时候,看见这些就不由自主的买下,总觉得带在身边才会安心。
-
除夕前两天,赵姨跟柳叔放假,云乔也跟沈湛踏上去山顶看流星雨的旅程。
三辆车从各自家中同时出发,群里共享地点,景衡飙车快,上高速路后遥遥领先。
中途停在服务站休息,顺便等待落后的车辆,景衡对着手机录音发群里:“你们不行啊,龟速。”
语音发出去,另外两俩车上副驾驶座的女性负责接听。景衡得意洋洋的语气实在欠扁,逐渐接近服务站的两位司机顿时忍不住发言。
阳明凯跟沈湛的语音消息一前一后发来,连时间长短都差不多,景衡笑着点开。
阳明凯:“我老婆说开太快不安全,我听老婆的。”
沈湛:“我家乔乔不爱追求刺激,我们慢慢来。”
景衡:“……”
小丑竟是我自己。
景衡抬手捶向胸膛,为自己无端找虐的行为懊恼不已。
一瓶水递到他面前,穿着黑呢大衣的卫露在服务区买了东西回来,似随意问:“表哥,他们还有多久到?”
“两三公里,算了,我们先走。”成双成对的人招惹不起,他不想再给自己找虐。
剩下一半的路程里,景衡没再秀过他的车速,一路直奔上山。
最近许多游客都奔着流星雨来,进入景区那段路,各种型号的大小车被堵成一条长线,车子停停走走,剩下一公里路等了大概一个小时。
上午出门,等到达观景台附近已经夜幕降临,四周人满为患,最佳观景点根本挤不上去。
当三支小队伍汇合,大家互相打招呼,唯有云乔跟卫露对视时,两人缄口不言。
有些人对视一眼就知道是否能做朋友,很显然,哪怕没有沈湛,她跟卫露也会气场不合,不可深交。
反观阳明凯的妻子周凌云,面容和善,说话做事总带着笑,让人自然而然想要亲近。
距离预估的流星雨时间还剩下半小时,大家在拥挤的人群中终于找到合适地点。
“这儿人多,别乱走。”沈湛带娃口吻越来越重,像极了旁边叮嘱自家小孩乖乖待着别乱动的父母。
“我不走,这个位置还不错。”尽管还没等来流星雨,山上的夜空还是极美,云乔举起手机拍照。
周围人员复杂,一个小男孩调皮的在附近钻来钻去,对家长的呼喊充耳不闻。当家长追上来时,男孩被激起逆反心理,拔腿就跑。
卫露注意到这一幕,下意识躲避,撇头看见旁边举着手机专心摄影的云乔。
眼看着男孩将要冲过来,卫露顺势一转,毫无防备的云乔突然被一阵大力冲击,手机摔落,身体往斜后方倾倒。
“云乔。”
“沈湛!”
两道声音不约而同响起,第一时间发现危险的是时刻关注她的沈湛,还有被吓到惊讶出声的卫露。
千钧一发之际,沈湛以极快的反应速度冲上前将人拉进怀中,他以后背抵挡,惯性使然,手臂朝着身后凸出的石壁猛烈撞击。
“沈湛。”卫露挤开前方路人跑过来,吓得声音打颤,猛然伸手将云乔拽开。
“你干什么!”沈湛怒斥,踩在不平稳的地面走到云乔面前,整副心思挂在她身上,“伤着没?”
从惊恐中抽回神思,云乔低头一瞧,却见沈湛撞击到石壁的胳膊在流血,手臂垂着,鲜血便顺着手指滴下。
“血……”
真正出事的是沈湛。
愉快的观景计划戛然而止。
因为沈湛受伤,众人无心逗留,集体往回赶。
见血的卫露开始哭哭啼啼抹眼泪,奈何沈湛不喜她靠近,落在队伍后面,景衡跟在旁边安慰:“卫露你别这样。”
“人都受伤了,我担心不行吗?”
“可你之前不是说,不再惦记湛哥了么,你现在这样……”倒不是不允许她关心担忧,可别人都在安静想办法,卫露这哭得实在突兀。
原本卫露说放弃沈湛他才带人来,现在这样谁看不出她对沈湛别用有心。
相较于卫露,其他人显得格外理智。
沈湛将外套脱掉一半,毛衣挽上去,受伤的胳膊暴露空气中,从外表来看似乎只是擦伤流血。幸亏冬天穿着厚衣服,否则伤势可能更严重。
他们的东西全都放在酒店,云乔用掉身上携带的所有纸巾,勉强止住血迹。
不等云乔问,沈湛一口咬定说:“我没事。”
“山上有药房吗?”阳明凯率先想到药店诊所等地。
景衡举着手机摇头:“搜不到。”
山上物质缺乏,可若是从这里下山,又需要一个多小时。
“我,我有带处理伤口的药,在酒店房间。”云乔的声音在队伍中格外响亮,此刻她无比庆幸自己不怕麻烦带上那些东西。
“那好,我们赶紧回去拿。”阳明凯领队加快脚步。
沈湛一言不发,幸有浓厚的夜色掩盖,旁人看不见他逐渐苍白的脸。
酒店早已客满,原本预定五间房,现如今全部挤在沈湛的小屋子里。
“行了,我就消毒上个药,你们别盯着我,赶紧回去吧。”沈湛开始撵人,点名只让一人留下,“景衡,你替我上药。”
“哦哦。”景衡伸手去拿,云乔却把东西捏得紧,“我来。”
“别闹,景衡熟悉这事儿,让他来,你们赶紧出去,耽搁在这儿受罪的还是我。”沈湛皱眉表露排斥。
被迫“熟悉处理伤口”业务的景衡顿时怔住,接收到沈湛的眼神,多年默契让他改口配合,“对对对,我来就行,你们这么多人盯着不方便。”
“沈湛。”云乔不乐意。
沈湛抬眸:“你想看我继续流血?”
沈湛这样说,其他人就不好意思再干扰,云乔不情不愿把东西交给景衡,“清理伤口要注意……”
大家陆续离开房间,人是出去了,都贴在门边没走。
隔着一扇门,屋内的景衡不知从哪儿下手,刚想要替他抬起胳膊,却被沈湛避开。
被任命洗伤口的景衡疑惑不已,只听沈湛嘶声道:“别乱动,可能骨折了。”
他的手,抬不起来。
“这么大的事你刚才不说?”景衡蓦然拔高音量,瞧他一声不吭的样儿还真以为只是皮肤擦伤。
沈湛皱眉喝住:“你小声点!”
“不是,骨折啊,不是小事。”景衡实在不明白,为救爱人受伤还要藏着掖着?
“你没看到乔乔那表情,我要是告诉她骨折,不知道哭成什么样。”虽然他知道云乔不会掉眼泪,刚才回来那路上一直强忍着,但心里绝对不好受。
屋外,阳明凯带来消息:“我刚才去楼下问了老板 ,附近真有家店老板是老中医,开了个小诊所。”
打听到新消息,云乔松了口气,故作镇定:“嗯,等会儿我再陪他去看看。”
“你别太担心,应该不是很严重。”阳明凯的妻子周凌云安慰她。
旁边红着眼睛的卫露忍不住讽刺:“她能有多担心,要不是因为她,沈湛也不会撞到石头上,回来路上也没见她怎么样。”
沈湛刚受伤那会儿卫露已经哭过一回,倒是云乔从头到尾看起来很淡定,眼泪都没掉一滴。
且不说沈湛是为救她受伤,单单是两人非同一般的关系就该急得掉眼泪,偏偏云乔理智的替他止血、拿药,托阳明凯继续打听山上是否有药店,唯独没有表现出对伤心。
周凌云对两个女孩都不熟悉,一时间也不知怎么劝。阳明凯安慰妻子,又看向云乔,告知她诊所地址。
卫露仍在旁边嘀嘀咕咕说闲话,云乔横她一眼:“你哭了,能哭出药来吗?”
卫露语塞。
云乔不再管她,重新开门进去。
卫露跟着迈出脚步,被阳明凯拉住:“卫露,你就少说两句,别跟着往上凑。”
谁看不出卫露对沈湛的心思和对云乔的敌意,他作为大几岁的兄长角色不好意思开口教育小姑娘,孰是孰非还是分得很清楚。
沈湛乐意护着云乔,那不比什么大道理都重要?
云乔出现时,景衡刚替沈湛用碘液清洗完手臂上的血,唯有手肘那处伤口明显。
“你怎么进来了。”沈湛声音有些急,垂着身侧的手臂僵硬不动。
下意识的回避引起云乔关注,她没有直接戳破,只道:“我们找到一间小诊所,现在就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