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菀烟理了理鬓发,看向正靠在船篷上酣睡的人,道:“妧妧,走了。”
苏语凝闭着眼睛,呼吸又轻又长,一点反应都没有。
“妧妧。”苏菀烟轻声叫她,“我们到了。”
谢予安等了许久却只见苏菀烟走了出来,微一皱眉道:“妧妧怎么不出来?”
苏菀烟自责道:“都怪我,不该让她喝酒,这会儿怎么都叫不醒了。”
谢予安诧异了一瞬,撩了衣摆弯腰走到了乌蓬内。
苏语凝绻着身子睡得香甜,手里还攥着一个空酒杯,眼尾熏红,竟然真的喝醉了,他一连叫了几声都没有反应。
谢予安耐着性子又叫了一遍:“妧妧,醒醒。”
苏语凝轻声咕哝着将脸埋的更深了些,丝毫没有转醒的意思。
船夫坐在船尾催促:“你们还下不下船了?要是再不过去,天可就要黑了。”
谢予安觉得今日没一件顺心的事,压了眉心,不虞道:“急什么,我再给你两倍船钱,你就给我在这等着。”
船夫立刻噤了声,压了压头上的斗笠安静的坐在船尾。
苏菀烟道:“既然妧妧睡着了,我们还是回去吧。”
春茵却道:“小姐半月前就开始打红绸,就是为了要在今日挂到姻缘树上祈愿的,这会儿回去,岂不是都白做了。“
半个月前……那是在百花园里。
谢予安朝苏菀烟看了过去,她身姿纤弱在的站船头,眉眼低垂,如弱柳扶风,察觉到他的目光,苏菀烟惊喜着朝他望来,好似有千般情愫欲于他说。
谢予安眉心一跳,别开了眼。
苏菀烟脸色微微一白,咬唇地语道:“求不求的又有什么区别,终归是求不来的。”
“都来了这一趟了,不去也太可惜了。”春茵道:“奴婢在这里守着四小姐,小姐快去吧。”
苏菀烟踌躇了许久,走到谢予安面前,低声道:“你能不能陪我一起去。”
谢予安心有不忍,但他却也不明白,有些事还是要当断则断,反之比受其乱。
苏菀烟见他迟迟不说话,心已经沉到了谷底,她废了那么大的劲,连脸面也不要了,绝不可能就这样放弃的。
“我只是想存个念想而已,这样也不行吗……”
见她低诉着对自己的情意,谢予安心里说一点感觉都没有是假的。
就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乌篷内却传出了苏语凝呢喃得梦语声——
“清清。”
谢予安脸色勃然一变,回头朝苏语凝看去,眉眼间压着的全是怒意,犀利的目光在她身上来回逡巡。
她梦到什么?大哥?如论她梦到的是什么,也改变不了她将他和大哥看的同样重要的事实。
而嫁给谁,恐怕对她来说根本就没有任何区别。
谢予安冷冷一笑,一个是对他倾心相待的人,一个是心智不全,只会让他不断失望的痴儿。
苏语凝无法给予他想要的情感,却还要他苦苦压制。
谢予安不再犹豫,转身对苏菀烟道:“不是要去祈愿吗,我陪你去。”
苏菀烟立刻跟上,没想到苏语凝竟然在睡梦中帮了她一把。
谁都没有注意到坐在船尾的船夫,此刻他抬了抬斗笠,露出了一双细长的桃花眼,与满面虬髯的脸大相径庭,他眯眼看着走远的两人,露了个高深莫测的笑。
而乌篷内,苏语凝还在酣然熟睡。
船夫无所事事的摘了个莲蓬剥莲子吃,还顺手抛了一个给春茵。
春茵道了声谢,将莲蓬放到了一边。
船夫无所谓地笑笑,“把芯去了,甜着哩。”
吃了半个莲蓬,船夫拍拍手往岸上走,“闲着也是闲着,我也去看看热闹。”
“诶!”春茵想叫住他,谁知那船夫却走得飞快,不消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一时间船上就剩下了她和苏语凝两人。
春茵百无聊赖的拿起那个莲蓬剥了起来,几颗下肚,她就觉得肚子痛了起来。
她本想忍忍就过去了,结果却痛的越来越厉害,她捂着肚子直冒冷汗。
春茵四处看了看,渡口边不见人影,这个光景应该都去庙会凑热了,不会有人往这里来。
四小姐一时半会儿也醒不过来,她快去快回,不会有问题。
春茵走开没多久,原本已经离开的船夫却从一旁的小道走了出来。
他跳上船,利落地解开了船绳,竹竿一撑小船就往湖中心去了。
天色渐暗,只余云霞微弱的光茫照在湖面上,莲叶交错间一艘小船晃晃悠悠的行着。
苏语凝是被一声声蛙鸣给吵醒的。
她想睁开眼睛,可是脑袋却晕乎乎的厉害,想抬手揉额头,却发现手也没有力气。
她是怎么了?
苏语凝急得用染了哭腔的声音叫谢予安,“鱼鱼。”
“小娘子醒了?”船夫回头往乌篷内看了眼。
这不是鱼鱼的声音,苏语凝终于勉强的睁了睁眼,眼眸惺忪迷离地看着已经变成一片昏暗的湖面,四周静悄悄的。
苏语凝呆愣愣的还反应不过来,转着脑袋找人,“鱼鱼,三姐姐。”
“别找了,他们抛下你自己走了。”
船夫的声音忽然响起,斗笠遮着他的脸,只露出了半张须髯粗糙的脸,高大的身影在昏暗中仿若是巨兽,粗哑的声音在这样的境况下显得尤为骇人。
苏语凝缩了缩脖子,“他们去哪里了?”
“他们不要你咯。”
苏语凝小脸一白,惊恐万分的睁大了眼睛,结结巴巴地问道:“你,你是不是坏人。”
“我当然不是坏人了。”船夫朝她咧嘴一笑。
苏语凝看着他森森的白牙,豆大眼泪就滚了出来,“你别把我卖掉。”
苏语凝害怕极了,方嬷嬷说人牙子会把人迷晕了然后抓去卖了,她现在一点力气都没有,一定是被下药了!
“鱼鱼,三姐姐你们在哪里?”带着哭腔声音无助至极,她慌乱的转着头看向四周,可是除了望不到边的湖面,什么都不没有,他们全都不在。
鱼鱼和三姐姐为什么扔下她自己走了,她好害怕。
“你别哭啊!”汪殳看着她惊恐害怕的样子,一下就手忙脚乱了起来。
苏语凝害怕地抖了抖,用手背捂着嘴,使劲憋住呜咽的声音,一双圆眼内蓄满了泪珠。
汪殳清了清嗓子变回了原本的声音,又扬了抹自认为好看的笑,“我真不是坏人,也不卖你。”
苏语凝哭得更厉害了,这人的声音还会变!就和故事里的山精一样!
汪殳彻底没了辙,按理说他这幅容貌还是不错的,怎么也没到将人吓哭的地步吧。
汪殳不解地摸了摸下巴,摸到一手糙胡子才恍然大悟。
可看到苏语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样子,他要是把假胡子摘了,指不定就更害怕了。
思来想去汪殳还是转身坐到了船尾,将脸别了过去。
苏语凝见他没有在看过来,才偷偷的抱着膝盖缩到了船头,抽抽噎噎的直掉眼泪,含糊不清的地声啜泣,“鱼鱼,三姐姐,月儿……你们在哪里……”
她从袖子里拿出了要给谢予安的荷包,紧紧地握在手心里,“我好害怕……鱼鱼。”
春茵回到渡口边,看着空空如也的湖面顿时变色,双目瞪圆,脸上毫无血色。
“小姐!四小姐!”她大喊,绕着渡口跑着寻找,却根本没有回应。
春茵腿一软瘫坐在地上,完了!
若是四小姐出了事,老爷不会放过她的!
春茵急得放声大哭出声,又跌跌撞撞的爬起来朝织女庙跑去。
织女庙外的姻缘树原是两棵树,奇的是这两棵树的树干不知怎么就长到了一起,长成了一颗树。
都传是织女庙灵,连庙外的树都成了一对,所以来织女庙祈愿的人都会在姻缘树上挂上红绸。
苏菀烟垫着脚将结好的红绸挂了上去,回眸朝谢予安嫣然一笑。
两人站得很近,触到谢予安的目光她又蓦然羞红了脸,眼睫微微垂下,“我听闻,红绸挂得越高,就代表心意越诚。”
说罢,她眼中的希冀却渐渐褪去,唇边的笑似乎也有些难以维持。
谢予安心乱如麻,想到她刚才努力踮着脚挂红绸的样子,心中生出怜惜之意。
从前在苏语凝那里克制的好似都找到了宣泄口。
苏菀烟看到他眼中松动,从袖中拿出自己缝制的荷包,“这个给你。”
谢予安接过荷包在掌心摩挲了一番,上面还带着温热,神色一动,“菀烟……”
“你不必说。”苏菀烟轻声打断他,“我知道我不该起这样的心思,可是我不能控制自己,我不敢奢求,也不敢跟妧妧抢,只要你知晓我的心意……就足够了。”
她以退为进,越是示弱就越能挑起谢予安的怜惜。
苏菀烟咬着唇,眉目低垂,“我知道我让你为难了,都是我的错。”
谢予安道:“不是你的错。”
情难自制怎么能算错,最怕的是根本无情,也不懂情。
“小姐,谢公子!”
就在这时,春茵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
两人之间朦朦胧胧的旖旎气氛被打破,苏菀烟转过身不满得朝她看去,却见她满脸惊慌,像是出了大事。
谢予安见她是独自过来的,皱起了眉,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春茵跑到两人面前,边哭边说:“四小姐不见了!”
谢予安脸色勃然一变,当即震怒,跨步上前,“你说什么!”
他犀利冰冷的目光让春茵又惊又骇,半分不敢隐瞒,“那船夫也不见了。”
闻言,苏菀烟亦是大惊,要是苏语凝真的出了事那麻烦就大了!
谢予安脑中空白了一瞬,拔腿就朝渡口跑去。
作者有话说:
下章入v啦,肥章更新~清清下章上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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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世子出门没看黄历,撞见一女子落水便好意出手相救,却不想被她却手脚并用的缠上,说什么也要以身相许。
如愿嫁给了陆怀衍后,季央才发现这个冷心冷情的夫君怎么与上辈子差别那么大。
“夫君,我腰疼。”季央柳腰轻折,等着陆怀衍将她抱入怀中。
哪知上辈子那个把她放在心尖上疼的人却只瞥了她一眼:“坐没坐相。”
季央始终想不明白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直到有一日,她不过是与表哥多说了几句话,却被陆怀衍发了狠地折腾了一宿。
就在她昏昏欲睡的时候,她听到一向云淡风轻的男人在她耳边颤声道:“你又想为了他,背叛我?”
“你我不舍得动,但你看我会不会放过他。”
*
上辈子剖心泣血的滋味陆怀衍到现在还记得清楚,他想过千万种惩罚季央的方式,也想过与她就此陌路。
可直到再次相遇的时候,他想通了,既然戒不掉,那就让她一辈子留在他身边,爱他。
第026章
天色越来越黑, 湖面也开始升起雾气,周遭都是雾蒙蒙的,丈外就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了。
苏语凝害怕的将自己抱得更紧了一些, 眼中蓄满了泪水, 忽然听到身后有声响传来, 她猛地扭过头, 惊疑不定。
一只小船拨开莲叶缓缓行了过来,苏语凝眼睛一亮,一定是鱼鱼和三姐姐来找她了!
她打起精神撑着船板站了起来,揉了揉泪眼婆娑的眼睛, 用力的想要看清那上面的人, 可隔着雾气只能看到一个朦胧的轮廓。
小船渐渐驶近,她才终于能看清站在船头的人了。
苏语凝怔怔地看着他, 眼泪扑簌扑簌地往下掉,将视线全都模糊了,她又赶紧擦掉,生怕看不清了人就会消失。
好在擦掉了眼泪他还在,苏语凝连张了两次嘴, 才发出破碎细弱的声音来, “清清……”
轻轻的一声, 让谢蕴清心都快碎了, 看小姑娘通红的双眼,不知哭了有多久。
他有些后悔, 不应该用这样的方式来让她依赖他。
不等船完全靠近, 苏语凝就提着裙子跌跌撞撞的跨了过去, 谢蕴清看着她, 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小心!”
他伸手去牵她, 不想苏语凝竟直直的扑到了他怀里,就像是雏鸟归巢一般,小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襟哭得浑身都在颤抖。
带着哭腔的声音含糊不清,“清清有坏人,他要把我卖掉!”
谢蕴清抬手揽住苏语凝,一遍遍的哄慰,“没事了,别怕,有我在。”
旋即冰冷的目光朝汪殳扫了过去,后者则满脸写着冤枉,他也没想明白自己怎么就成了人牙子了。
夏云乐呵呵的在一旁等着看好戏。
苏语凝哭得累了才颤着眼睫从他怀中抬起了头,双颊被泪水沾的湿漉漉,眼眶也红了一圈,只有额前的花钿还完好无损。
小姑娘今日是精心打扮过的,手中还捏着一只荷包,露出的一角上面绣着一尾歪歪扭扭的鱼。
谢蕴清动作轻柔的替她擦去眼泪,问道:“出什么事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
汪殳道:“这位公子……”
苏语凝一听到他的声音就害怕的躲到了谢蕴清身后,探着小脑袋瞪着红肿的眼睛警惕地盯着他,“他是坏人,还给我下药!”
看着谢云清骤冷的目光,汪殳差点腿一软要跪下了。
“小娘子,你可别胡说啊,是你自己吃醉了酒,睡了过去!”
“我没有!”苏语凝凝着小脸,双颊微微鼓起脸,她才喝了一、二……最多二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