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道:“不必了,只是最近抓了几个四处探查本官之事的暗卫,一查才知道是世子爷的意思,便来问问。”
林俞轩冠冕堂皇的说着理,“御史受公卿奏事,既然有人递折子上来,自然是要查的,秉公办事而已,还望秦大人海涵。”
秦沐看着他未置可否,半晌才拉动缰绳,“如此最好。”
看着他策马离开,林俞轩暗暗咋舌,这个秦沐还真是一如既往的难搞。
马车停在了侯府外,高子安跟着林俞轩入内。
他问道:“属下怎么觉得秦少尉像是信了您的话了。”
林俞轩笑了笑,“你当秦沐是那么好糊弄的?他今日可是光明正大来警告我来了。”
“恐怕早就查到我的消息是往江宁送的了。”
高子安也跟着笑,“可他不知道世子您是故意漏出的马脚。”
林俞轩慢悠悠的往书房走去,“秦沐执掌禁军是直接听命于皇上的,殿下几次想要拉拢都不得法,好不容易抓到了他的小辫子……总要想办法让他拉个偏架。”
说着林俞轩又头痛地捏了捏眉心,就是不知道谢蕴清到时候会不会跟他跳脚。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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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79章
秋时正浓, 游湖的画舫行在偌大的篷澄湖上,湖面上水波轻荡漾出一圈圈涟漪,明媚的阳光映射出粼粼的光晕, 船楼内敞亮通透, 一层有乐女弹奏丝竹, 曲乐声宛转悠扬。
吹入船楼的秋风将静垂的纱帘吹拂而起, 船楼二层坐着的,无一不是黎苍郡的权贵财主。
众人谈笑风生,端着酒杯高谈阔论,船上的下人端上来了菜肴, 清蒸的蟹, 只放了黄酒和葱姜蒸出来的蟹鲜香味扑鼻而来。
坐在靠窗处看着湖上风光的苏语凝闻着香味转过了头。
除了最传统的蒸蟹,面前还被摆上了各式用蟹肉做成的菜肴, 俨然是一出全蟹宴。
张员外虚抬手对众人道:“快趁热吃,这次捞上来的蟹,最肥美的都在这里了。”
他看向谢蕴清,“柳公子快尝尝,不是我自夸, 我们蓬澄湖的蟹, 保管与你在别出吃到不一样。”
谢蕴清笑道:“张员外都这么说了, 必然是上品, 是我有幸来得巧,赶上好时候了。”
听到谢蕴清说话, 苏语凝才反应过来刚才那个张员外嘴里说的柳公子是指谢蕴清。
她还是不习惯清清忽然换了个名字, 每当听人“柳公子柳公子”的叫, 她总觉得是在叫别人。
蟹壳煮的通红滚烫, 苏语凝被烫了指尖不敢再拿, 垂眸盯着那只蟹发愁。
“我来。”谢蕴清与旁人说这话,也不忘注意着她的举动。
他将盘子移到自己面前,剥去蟹壳,用吃蟹专用的蟹八件将蟹肉拆了出来,装在碗里放到她面前,“慢慢吃。”
苏语凝迫不及待的拿起玉箸吃蟹,鲜甜的蟹肉不蘸料都是极美味的。
她吃光碗里的蟹肉,又扯扯谢蕴清的衣袖,小声道:“清……夫君,还要。”
谢蕴清一边拆着蟹肉一边道:“螃蟹性寒,最后一只了。”
有人揶揄打趣道:“柳公子对夫人可真是体贴。”
这些人莫说在外有人伺候,就是在府上也是暖酒好菜样样周全的,还有一宵帐暖,反过来伺候妻子……那是必不可能的。
谢蕴清用放着柑皮的清水洗了手,自若道:“内子自小就矜贵,求娶之人众多,我能有幸娶她为妻,自然是不能亏待了去。”
苏语凝朝他看去,总觉得他说得不是自己。
谢蕴清轻轻勾唇,“还不快吃,要凉了。”
苏语凝不再多想,专心吃蟹。
众人并不清楚谢蕴清真实身份,只知他是由郡守大人亲自引荐来的,而听他刚才所言,这位柳夫人的娘家好像还要不简单。
只怕来头不小。
张员外道:“柳公子说要在黎苍办钱庄。”
谢蕴清颔首,“正是,所以才特意来拜访诸位。”
张员外捋了一把胡须,道:“我朝的票号几乎都被万昌钱庄包揽了,早些年也有其他兴起的,熬不过两年就都关门大吉了。”
谢蕴清不以为意,淡淡一笑,“万昌钱庄无非就是胜在底子厚,分号多,独开出那么一两家来自然是比不过的。”
众人原以为他只是想要分一杯羹,可听他这话的意思,是要压过万昌钱庄。一时间场面上的谈笑声都轻了下来。
苏语凝吃着蟹宴丝毫没有觉察,起初她还听听她们说的什么,可越听越发现自己听不懂,干脆就认真的吃了起来。
张员外笑他年轻气盛,不知天高地厚,“你可知万昌钱庄的分号有多少,二三十家不止,而每家票号又有多少的银两可供周转,官府又在里面存了多少银?”
“张员外不会以为在下只有郡守大人这一方的支持吧。”谢蕴清握着苏语凝空着的手,轻轻抚弄,眉眼间显出淡淡的倨傲。
“江宁虽然富饶,但黎苍几乎是我朝几大河流水运必经的周转之地,所以包揽了黎苍再分散扩开出去,是最佳的选择。”
“诸位大可放心,所有盈利就按我之前所说的分成,若是中途有人想退,皆按入时的退,没有半分风险。”
做生意的无非就是为了财,谢蕴清将后顾之忧都给他们绝了,何况还有郡守的施压,众人也就顺水推舟了。
“柳公子果真是年轻有为,不想我们束手束脚的,既然柳公子这么有诚意。”张员外率先举杯,“来,我先干为敬。”
谢蕴清举起杯盏朝他遥举,手腕处一紧,他垂眸看去苏语凝正攥着他的衣袖不放,眼睛盯着他手中的杯盏不放。
“不是酒。”谢蕴清将杯盏贴在苏语凝唇边,“夫人尝尝便知。”
苏语凝将信将疑的伸出舌尖沿着杯口处舔了舔,抿到嘴里就是水的味道,她这才松了手。
谢蕴清扬了扬唇,就着她尝过的那处饮了下去。
画舫靠岸已经是掌灯时分了,谢蕴清牵着苏语凝沿着河边走,黎苍的长街上与江宁有很大的不同,苏语凝瞧什么都新鲜。
谢蕴清看着她被风吹起的鬓发,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她的手背,浅声道:“待事了了,我就带着妧妧四处游玩,看山戏水,赏遍这人世间,可好?”
若不是有小姑娘陪着自己,每时每刻他都觉得疲累至极。
看着她无忧无虑的欢喜模样,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唯与她一人相伴。
“好呀。”苏语凝转过头雀跃的看着他,“那咱们可说好了,你可别耍赖皮。”
谢蕴清失笑道:“当我是你?”
苏语凝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尖,反驳道:“我才不会耍赖。”
“嗯。”谢蕴清慢条斯理地点头,“装睡,咬人……这些算耍赖吗?确实不算。”
苏语凝垫脚捂住他的嘴,脸颊涨的通红,“不准说。”
谢蕴清笑看着她,眼中映有星光,还有让人沉溺的纵容。
苏语凝望着他的眼睛,忽然觉得心口里好像撞过什么东西,让她的心脏极快的跳了一下,仅仅是一瞬,快的她都来不及捕捉。
眉间透出迷茫,好奇怪的感觉。
谢蕴清拉下她的手,笑问:“怎么还发上愣了?”
苏语凝摇摇头,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你刚才说等事了了,什么事啊?”苏语凝想起在画舫上听的不清不楚的话,“你还要开钱庄,咱们不是有钱庄吗?”
谢蕴清摸了摸她的头发,像是在思考该怎么回答,半晌才道:“妧妧不是也说父亲嫌我做的不够好,那我便做好了让他看看。”
听他这么说,苏语凝心里又难受了起来,她抱住他的手臂安慰,“你已经很好了。”
“只有妧妧觉得我好。”谢蕴清没有将话说完,其实只要她觉得他好就足够了。
“妧妧替我守住秘密可好?”谢蕴清望着前方,眼眸轻眯,“我想给父亲一个惊喜。”
……
初秋最是凉爽宜人,叶柔抱着安儿与苏谕齐在园中闲逛。
如今安儿已经会奶声奶气的叫爹爹了,虽然还是口齿不清,但也要苏谕齐高兴了好几日。
苏谕齐从叶柔手中接过儿子,问道:“那臭小子又带着妧妧出去半个多月了吧。”
叶柔捏了捏发酸的手臂,“你也别总是臭小子的叫,那是咱家姑爷。”
看着苏谕齐不以为意的样子,叶柔摇了摇头,“下个月就是安儿的周岁礼了,两人必是要回来的。”
“他敢不回来。”苏谕齐道:“不就是钱庄的那点事,还消沉起来了。”
“回头我要去谢承说道说道,现在那臭小可是我苏府的姑爷,他要再这样厚此薄彼,干脆算作入赘女婿,我给几间铺子让他管。”
叶柔见他越说越离谱,“谢家可不缺你这几间铺子,妧妧都说了就是去游玩的,你就少操心了。”
苏谕齐也不再说了,陪着妻儿用了午膳便出了门,回来已经是夜深了。
叶柔哄睡了安儿回到屋内见他脸色不大对,颦眉问道:“怎么了?”
苏谕齐道:“我去了趟谢府。”
叶柔诧异的抬高了声音,“你怎么还真去谢府了?”
苏谕齐摆摆手,“不是那事。”
叶柔微松了口气,心道他也不会那么没有分寸,那些话在府里说说也就罢了,没有真上门说得道理。
她坐到他身侧,“那是怎么了?”
苏谕齐默了一瞬道:“谢家这回是真的麻烦了。”
叶柔心里一跳,看着他,“什么叫麻烦了,你把话说清楚了。”
苏谕齐沉着声音道:“之前万昌钱庄现银急缺,勉强才维持住平衡,哪想到官府又急催着要提取官款,整整二十余万两,这钱一掏,只要一个月内没有大额的存银,谢家就等着垮吧。”
叶柔心里却乱的不行,“你别危言耸听了,这么大一个谢家怎么会说垮就垮。”
苏谕齐哪有心思开这个玩笑,“你忘了粮仓一事了?二十万石的粮草一出,这几个月的粮行都是亏损的,为了补缺漏还高价从外面采买了粮食回来。”
苏谕齐的话让她如坠冰窖,“这忙我们不能不帮。”
苏谕齐沉着脸颔首,倒不是说谢家就会彻底没落,毕竟瘦死的骆驼还比马大,但是江南经济的制衡一旦打破,影响的就不止是谢家,何况两家还是姻亲,再有一个多月苏菀烟也要嫁到谢家去。
“我已经算过了,可以调动不受影响的有六七万两,剩下的谢承应当可以解决,只要别再生事端,再好好养几年也就养回来了。”
苏谕齐阖下眼来,将总戴在手腕上的佛珠拿在手里,“这是还不能外传出去,免得让有心人有可乘之机。”
叶柔还是止不住的担忧,“我就说谢府这段时间就跟犯了冲似的,盼着他不出事偏偏又出事。”
叶柔这么一说,苏谕齐总觉得哪里有不对,一连串的事情都太过蹊跷,脑中闪过一些念头,想要去根究却又抓不住。
他起身道:“我去找苏宣再做商议,你也别多想了,先睡吧。”
叶柔知道自己帮不上忙,只能点头。
……
等苏语凝和谢蕴清高高兴兴的回到谢家时,这一波的险情已经过去了。
两人向谢老夫人,谢承和顾氏请了安,苏语凝将带回来的礼物一样样拿出来——
“这是给父亲的玉把件,这个是给祖母的,唔……沉香木雕的观音。”
苏语凝说着才后知后觉的发现每个人的表情都很严肃,也不笑,她抿抿嘴将话咽进了嘴里,站到了谢蕴清身边。
谢承看着自己的长子,冷声道:“你还知道回来。”
谢老夫人也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苏语凝原本还翘着的唇角这下也偷偷收了起来。
她知道谢承大多时候都是不苟言笑的,但这样冰冷动怒的样子还是很少见到的,上一回见是在给母亲上坟的那次,他想要打清清。
这么想着,苏语凝一下就有些怕了,可见他一直看着谢蕴清,又壮着胆子跨了一小步挡在了他身前,小声道:“父亲,是我贪玩所以回来晚了。”
谢予安站在一旁始终注意着她的一举一动,看到她明明那么胆小却还要挡在谢蕴清面前替他说话的的时候,整颗心都闷着痛了起来。
这次的事苏家出了力,即便没有,谢承也不可能去责怪什么都不懂的苏语凝。
“父亲没怪你。”他说完又看向谢蕴清,“晚些来我书房一趟。”
谢承离开后,顾氏才对他道:“你可知你父亲和二弟为了收拾你却留下的摊子费了多大的劲。”
谢蕴清不解地皱眉,“母亲这话是何意?”
谢予安冷笑,“大哥一走了之倒是轻巧了,甩手掌柜果真好当。”
“二弟?”谢蕴清更是不解。
谢予安还想再说,看到苏语凝瞪着自己,忍了忍别开了眼。
顾氏摇头叹息,“还是让你父亲跟你说吧。”
谢老夫人则痛心地看着他,“你一向最让祖母放心,怎么这次就捅出这么大的篓子来。”
“祖母,清清做错什么事了,你们为什么要凶他。”苏语凝不服气的替谢蕴清出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