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到这条时,满心酸涩。
她当时是以怎样的心情,写下这番让人这么难过的话的。
“2009.12.24,意外收到了迟来的生日礼物。他送了我茶杯加湿器,还亲口对我说了生日快乐。我已经很久没这样开心过。”
这个傻姑娘,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2009.12.31,他还是个钢琴王子。”
弹钢琴也是因为他吗?
“2009.12.31,X——夏。”
真的是“夏”,而不是“向”。
“2010.02.14,他被保送到清大建筑系,已经先我很多很多步到达了终点。”
“2010.02.14,向暖一定要考上清大建筑系。一定要。”
骆夏的心脏像被人揪住了。
她因为暗恋他、喜欢他,拼了命地想要跟他上同一所大学。
可到最后,她考上了,他却没去。
她该多么难过。
“2010.04.30,偷哭被他撞见,他让我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天台。从此我仿佛和他有了共同的秘密基地。”
“2010.04.30,我好像看到了很温柔的风,风在告诉我,夏天就要来了。”
直到最后一张。
“2010.06.08,我们毕业了。毕业快乐,骆夏。”
骆夏的眼睛无法控制地发胀发酸。
她的暗恋无人知晓,却淋漓盛大。
无意间掀开了她的秘密,骆夏一时受到巨大冲击。
他对着这些彩纸沉默了好久,脑子里乱腾腾的。
向暖从高三就暗恋他。
他和向暖早在1998年就认识了。
这两个消息就像两个重磅炸·弹,把骆夏炸的魂游天外回不过神。
她喜欢养乐多,喜欢nanoblock,喜欢陈奕迅,甚至拼命考清大建筑系,都只因为他。
都只是因为他。
高三一整年,和他有关的每一件事,小到他自己都忽略毫不在意的细节,她都当作宝贝统统记了下来。
她的喜欢如此浓墨重彩却又不动声色。
骆夏捏着手里的彩纸,靠在椅子里平复了好一会儿,大脑才终于慢慢地重新启动运转。
他拉开抽屉,拿出那支她送他的钢笔,加好墨后,开始往彩纸上写字。
“2009.08.26,那天七夕,他弯下腰来,听我讲话。却不认识我。”
「2019.10.10,我想起你来了。」
“2009.09.07,骆夏,骆夏,骆夏。”
「向暖,我在。」
“2009.10.02,和他喜欢上了同一首歌,想亲耳听他唱《葡萄成熟时》。”
「好,我唱给你听。」
“2009.10.16,不知道将来哪个女生这么幸运,能被他喜欢,成为他心尖上的人。”
「我心尖上的人是你。还有,我才是幸运的那个人,向暖。」
“2009.11.06,我暗恋的他,每一刻都让我心动。每一刻都是如此。”
「我爱你。」
“2009.12.22,替我说话的他那么那么帅,像骑马执剑保护公主的骑士,但遗憾的是,我不是他的公主。”
「你是我的公主。」
“2010.04.30,偷哭被他撞见,他让我去了只有他自己知道的天台。从此我仿佛和他有了共同的秘密基地。”
「你猜对了,那里是我们的秘密基地,我从未告诉其他任何人。除了我,只有你知道。」
“2010.06.08,我们毕业了。毕业快乐,骆夏。”
「余生每天都要快乐,向暖。」
骆夏写完,把千纸鹤又一只只按照折痕叠好,装进玻璃瓶。
连同那个X钥匙扣。
在同学录她写的那行字下面,骆夏又提笔写了一句给她。
他把这些东西给她放回收纳箱,离开了书房。
骆夏收拾了一套衣服,拎上包就开车出门。
在去机场的路上他打电话找科室的男同事换了班,空出了周四的时间。
在飞机上的时候,骆夏脑子里胡七八糟地想了很多原来的事情。
他们其实都没有特意主动地去跟对方产生交集。
哪怕她暗恋他,也从未试图千方百计地接近他。
大抵是,越喜欢越不敢靠近。
他俩全凭他和她共有的朋友在中间牵扯,才能够维持一份比普通同学要好一点的普通朋友的关系。
如果没有靳言洲和学姐还有表哥,他们连普通朋友都做不了。
估计一整年下来都只是连话都没说过的同班同学。
他说她说话经常带哭腔,仿佛下一秒就能掉眼泪。
可现在想想,她对着别人的时候根本没这样。
她能跟邱橙有说有笑,能和余渡正常聊天讲话,甚至完全不怕靳言洲那个臭脾气烂性格。
偏偏对着他时,总小心翼翼,时刻紧张,仿佛全身的神经都绷成了拉满弓的弦。
原来只是因为她太在意他,所以才会在面对他的时候那般忐忑不安。
思维跳跃的骆夏忽然想到,重逢后他要追她的时候,靳言洲曾跟他说要谨慎。
靳言洲说,向暖容易当真,让他别伤害到她。
骆夏不太确定地觉得,靳言洲是不是知道点什么,所以才这样提醒他的。
一路胡思乱想,神志始终漂浮到他在海城落地。
骆夏才冷静下来。
来这里只是因为想见她。
他知道她最晚周五回家,但他等不到,想立刻见到她。
所以就来了,什么都没考虑。
更不要说提前查看这边的天气。
骆夏叫了辆出租车,对司机报了向暖在的那家酒店的名字。
他坐在车里,望着车窗外的暴雨如瀑,神思不受控制地想起十年前他给她补课的那天。
晚上补完课要离开学校时,雨下的也像这样大。
她穿了他的外套,他借了她的伞。
那晚他们踩着雨水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从图书馆走到学校门口的公交站牌。
又从丰桥站一直走到她要去的尚佳鲜汇。
那好像是他们高三那一年单独走过最长的一段路。
半晌,骆夏将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出来,掏出手机给向暖发消息。
【LX:醒了吗?】
此时已经上午快九点。
但因为天气不好,海城的天空暗黄阴沉,一片片乌云压顶,昏暗的像快要入夜。
向暖没多久就回了他。
【XN:嗯,醒啦。今天海城下雨,我被困酒店没办法出去工作,只能周五回了。】
而后又发来一条,语气似调侃。
【XN:骆医生这会儿居然有空聊天。】
骆夏的嘴角无意识地翘了翘。
【LX:有空,多聊会儿。】
向暖看到他回的消息,微微蹙眉失笑,心里有点奇怪,便问:【你今天怎么有点怪怪的?】
【LX:有吗?】
【XN:嗯,有呢。】
【LX:想你了。】
向暖心下登时更怪异。
该不会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事吧?
就在向暖犹豫着怎么回复他更能安慰到他的时候,骆夏忽而又发来一条。
【LX:来酒店前台。】
向暖的心蓦地往下坠去。
她手指飞快地打了几个问号过去:【???】
骆夏直接和她开了视频。
在接通的那一刻,向暖就认出了他在的地方就是酒店大厅。
向暖睁大杏眼,一边换鞋一边激动开心地问:“你不是要上班吗?”
骆夏说:“跟同事换班了。”
“你等下,我马上就下去了。”向暖说着就拔了房间的卡,捏着卡片坐电梯下去找他。
骆夏本来是想先开房办入住,然后过去找她的。
但酒店前台很抱歉地告诉他,房间都满了。
骆夏无奈,只能让向暖下来。
向暖很快就出现在了电梯口。
她从电梯里踏出来,一眼就看到了立在前台旁的男人。
骆夏穿着白T黑裤,身上沾了些雨水,衣服有点潮湿。
他单肩背着一个黑色的书包,身形颀长挺拔地站在那儿,像棵笔直的松柏。
向暖扬起笑,飞快地朝他小跑过来。
她一把搂住他的腰身,仰脸开心地问:“你怎么突然过来了?”
正在看其他酒店有没有房间的骆夏摁灭手机,垂眼望着她,眸底深处翻涌过凶猛的浪潮。
他回抱住向暖,淡笑低喃:“想你啊。”
向暖目光探究地盯着他看,总觉得哪里不太对。
可她这会儿完全被惊喜冲昏了头脑,没有去深想。
“你住哪儿?”向暖问他。
骆夏如实道:“这家酒店没房间了,我一会儿看看别的。”
旁边的前台小姑娘就好心提醒骆夏:“先生,这种天气,其他酒店也不会有房的。”
“那你登记一下,”向暖拉着骆夏的手说:“跟我回房间吧。”
骆夏低敛的睫毛微动,胸腔里的心也控制不住地激烈跳动起来。
他点头“嗯”了声,把身份证给了前台。
登记过后,向暖和骆夏十指交扣地进电梯上楼。
到了楼层,向暖拉着骆夏来到她住的房间门前,用卡刷开门走进去。
她刚要把卡片插到卡槽,人就突然被骆夏从身后拥住。
手中的卡不慎掉落在地。
他的包被他随意放在玄关台上,男人的手臂收的很紧很紧,勒得向暖生疼。
旋即,他灼热的吻就从身后铺天盖地地往下落。
向暖今天穿的是轻薄的雪纺长袖和修身的牛仔裤。
骆夏从后面亲她的后颈,而后挪到侧颈,再往上吻住她没戴耳坠的耳垂。
向暖的耳朵敏感,忍不住缩,她往后扭脸,想要喊他:“骆夏……”
话音未落,嘴巴就被他堵住。
她慢慢地转过身正对他,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踮脚仰着头同他接吻。
骆夏一反常态的不温柔耐心,带着急切,亲吻也是前所未有过的激烈。
向暖很快无力招架,直接被他抱起来,坐到了玄关台上。
他来到她跟前,肌肤隔着薄薄的衣料和她紧紧相贴。
良久良久,向暖才能够呼吸新鲜空气。
然而意识几乎要涣散的她都还没回笼神思,人就被他抱到了床上。
向暖不是不懂。
都是成年人,就算之前没谈过恋爱,对一些即将要发生的事也心知肚明。
其实在她主动说让他来房间住的时候,她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刻。
他们是男女朋友,很普通的正常人。
别人有的七情六欲他们也少不了。
两个人相爱,在一起,本就是互相吸引。
共处一个屋檐下几个月都没逾越已经极为克制,现在要住同一间屋,不发生点什么好像才不正常。
但她没想到他这么迫不及待。
向暖始终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后来就紧张地揪住他的短发。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房间里的昏暗光线完全看不出已经几点。
因为卡没有放进卡槽,屋里没有电,空调也没开。
屋内闷热不透气,导致身上汗涔涔的。
骆夏并没来真的。
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他克制住了肖想已久的事。
向暖推开他红着脸躲进浴室去冲澡,骆夏就坐在床边,想起她刚才脸颊酡红目光失焦的娇俏模样,嘴角染了笑。
从浴室出来时向暖的还有点浑身无力。
裹着浴袍的她双腿微微发软地坐到床边。
看着从始至终衣冠齐整的骆夏,向暖默默偏开头,关心地问:“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怕他多想,向暖急忙补充:“刚刚淋了雨,又出了汗,不洗澡容易感冒。”
骆夏嗓音微哑地低笑应:“嗯。”
而后就起身,在进浴室去洗澡前,走过来弯腰亲了亲向暖的前额。
向暖红着脸,眼睫扑闪。
等他拿着衣服进了浴室,水声开始哗哗,向暖就立刻打开手机的照明灯,找到掉在地上的卡片,放进卡槽。
开了灯后开空调。
房间里登时明亮又凉爽。
向暖从行李箱里找了件宽大的卫衣和一条超短换上。
她坐到沙发上,打开电脑,开始着手做工作的事情。
骆夏洗完澡换了清爽干燥的衣服出来,看到向暖在忙,就没出声打扰。
向暖却扭过头问他:“你饿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骆夏走过来坐到她身侧,低声温柔道:“你先忙你的,我叫点让他们送上来。”
向暖莞尔浅笑,点头:“好。”
因为下雨,两个人一整天都在酒店房间消磨。
大多时候向暖有工作要处理,骆夏就坐在她旁边瞅着她看,并不打扰。
可他单单只坐在她身边,就已经将她的心扰乱了。
这样安静淡然的光景像极了当年他给她补课时的场景。
晚上下楼去酒店餐厅吃饭的时候,向暖问骆夏:“你能明天跟我一躺飞机回吗?”
骆夏无奈摇头,低沉的嗓音含着歉然:“明天早上之前必须到沈城,白天要去医院。”
向暖有点遗憾。
因为她周五傍晚才能回家。
虽然稍微失落,但随即向暖就若无其事地笑说:“那就明晚在家里见吧。”
“你能突然飞过来找我我已经很开心了。”她心满意足道。
骆夏嘴角噙笑,搂着她的腰走进餐厅。
晚上骆夏没睡。
向暖困得睁不开眼,沾了枕头就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