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边是师父,一边是道理和规矩,玄朱想不开疯了。又来这出,这不是刺激她吗?
果然下一刻胸前的布条缚得更紧,这回不仅是身体绑了,连手腕和脚腕都系了几层,像是怕他被夺走似的。
阙玉一时不知道该同情谁,好不容易才恢复到这个阶段的玄朱?
她珍之惜之的狐狸有想抢去,关进笼子里,还像动物一样给观赏,叫弟子们见世面。
想一下那个场景,别说是玄朱,如果他的伴侣遭受这样的侮辱,他也受不了。
这不是火上添油,叫玄朱病情加重吗?
当然他觉得自己更值得同情,毕竟那个像物件一样被说来道去还打算叫其他参观的狐狸是他。
但是……
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知道有那么看重他,竭力想护着他,心情居然还挺好?
没有从前那种憋屈和悲凉的感觉。
第102章 也谢谢你
“师妹要是不想的话就算了。”
也许是玄朱周身的气息越来越强硬, 可能还带有一些攻击性的行为,比如背后的剑不断抖动。
所有剑修都知道,这是主人身上战意澎拜的原因, 影响了剑, 剑跃跃欲试。
她现在的修为多强,能战化神巅峰, 威压仅泄露一丝便足够众人晓得实力。
怕是自知弄不过, 后退了一步。
玄朱身后的长空剑终于不动了, 紧绷的身子也慢慢松懈。
一只手在没人瞧见的地方、披风下揉了揉他的脑袋, 动作比任何时候都要轻柔, 指尖还在轻颤, 似乎尚没有缓过来。
亦或者说后怕。
很担心他没了。
过了许久那手才托着他的下巴,和往常一样屈起一根指头挠他颈部, 熟练又自然,没了那股子小心翼翼。
阙玉感觉身上的布条松了松, 玄朱的背也僵的没那么厉害。
彻底放松了。
她的这些小变化他能察觉到,外面的人自然也是。
虽然瞧不见, 但能明显感觉和玄朱面对面站着的一行人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师妹一路赶来累了吧?愚兄们早就给师妹准备好了房间。”
阙玉注意到披风缝隙间挡在前头的光影没了, 那个自称愚兄的人朝一边让了让。
“请。”
玄朱不知道在思考,还是如何,站在原地大概一两个呼吸才轻轻地、试探性地迈开腿。
大概在琢磨他会不会阻止。平时也是这样,要是干什么他不愿意,拉一拉她的衣袖她就知道,尊重他,从来不勉强他。
往日里是逛街的小事,这事可大了, 一船人都看他不爽,玄朱会遵从他的意见很正常,刚刚静立的那会儿便是在等他回应吧?
他没有叫停她方跟着其他人走。一直在往上,踩了楼梯,他听到木梯咯吱响的动静,这么绕了几圈后,很快有推门声。
“师妹看看,这个房间满意吗?”
阙玉也很好奇,爪爪挑开披风的缝隙朝外看。入目是一间很大的屋子,角落有一张床,地上铺了席子,席子上搁了团蒲,中间是台高山流水的茶几。
一旁摆放了些书籍和炼丹的炉子,有一面的小柜子,上面写满了小字,都是药材,知道她会炼丹,方便她开炉?
床、茶几、团蒲、炼丹炉,还有一面落地的门,推开外面是个延伸出去的凉亭,在上面一边感受优美的风景,一边修炼,待遇真不是一般的好。
玄朱这个云颠天才份量很重啊。
阙玉拉了拉她左侧的衣襟。左边是同意,右边是拒绝,玄朱犹豫片刻,点了头,“就这间吧。”
她满意,其他人自然没有话说:“那师妹好生歇息着,愚兄们不打扰了。”
玄朱微微鞠身颌首。
那些人回礼后识趣地纷纷离开,屋里登时只剩下俩人。阙玉感觉玄朱周身光芒大闪,用了法术,他整个扯开披风瞅去,在下结界,不想让人进来和打扰。
禁制将整个屋内包裹,他身上缚的布条才整个散下。阙玉得了自由,落地后伸了个懒腰,开始巡查新地方。
他最感兴趣的就是屋里窗旁的那扇门,推开后头是个很大的亭,一面镂空,另外两面包着。
一角亦放了茶几和团蒲,方便修炼和冥想,真不错。
阙玉前脚坐下,后脚另一个团蒲便被人霸占,屋里只有两个人,不是他就是玄朱。
阙玉扭头朝那边看去,玄朱就坐在他不远处,一丝不苟的盘着膝盖,双手掐诀,闭着眼打坐。
这个死板的,没事之后又开始了,除了打坐眼里没有其它的。
这多好的风景不看。
这处也被设了结界,他能瞧见外面,但是外面看不到他,隐私护的很严,方便他肆意坐在边缘观察四周,还不落人闲话。
他这样的身份,被人瞧见了肯定会多嘴絮叨。
阙玉继续打量,似乎在最顶层,上面什么都没有,一勾头倒是能望见甲板。
偌大的地方还留了许多穿着白衣裳的弟子们七嘴八舌讨论,说什么师叔刚刚好可怕,我差点以为要打起来。怎么回事?哪里出了问题等等的话。
方才被玄朱薄了面子的几个自称‘愚兄’的同门脸色也不好看,在底下一层用神念交流,怀疑师妹脾气见长了,踩到他们头上了,亦或者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了云云。
虽然是私底下的谈论,还下了结界,但是修为差别太大,他还是一字不漏全听进耳朵里。
现下只有一个感想。
爽啊。
他们有多不得劲,他就有多舒坦。
阙玉从紫府空间拿出自己的御用席子,铺在地上后朝下一倒,摔在席子上翘起二郎腿,悠哉悠哉的晃小脚脚。
边自己暗暗痛快,边还不忘观一观玄朱。
总算知道当年他娘为什么选择他爹,还非他爹不可。
玄朱和他爹一样不善言语,别人说十句她这边憋不出一个字来,但是她用行动证明了自己在乎他,很爱很爱他。
我可真厉害,把她迷的神魂颠倒,非我不可。
心中知道不是这样的,是玄朱接触的人太少,非常缺爱。恰好幼年时他给了她类似于‘爱’的东西,不管是哥爱还是父爱,总之叫她印象深刻,所以长大后才会这么执着。
道理都懂,就是免不得嘚瑟一把而已。
阙玉忽而便躺不下去,撑起身子站起来,迈开四肢朝玄朱那边走去,到地方后一屁股坐在她腿上。
往后一扬,不出意外倒在她手心里,怕他摔着,即便在修炼也随时注意他这边的情况,及时护住他。
阙玉感觉自己被人朝后拉了拉,直到脑袋枕着东西才停下。
他也不动,就这么仰躺着,看还闭着眼的玄朱。已经收了手,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如高高悬挂在天上的明月,世间万物,春暖花开,叶落冬寒与她无关,彻底置身事外的感觉。
在别人眼里,她就是这样的吧?
只有他看到的是不一样的。
不仅有她清冷的一面,还有她在床上强势的样子,沉默地戴上可笑的兔子围裙,一丝不苟洗手做饭也叫他印象深刻。
讲实话,玄朱真是个神奇的人,上能御敌,下能屈尊进庖屋。
感受到了当年他母亲的快乐。
什么样的师父就有什么样的徒弟。他们师徒二人太像了,所以他也逐渐的能明白为什么当年母亲敢那么一往无前的陪着父亲来修真界。
要知道她可是只妖,还是妖界的妖尊,被那么多人忌惮着。搞不好也有一群人怕她伤害人,要给她戴上枷锁,但是父亲一言不发的默默站她这边,护住了她。
于是她得以跟着去太清宗,祸害小崽崽们。
阙玉越想越笃定,母亲绝对经历过和他差不多的事,才会对自己的伴侣那么放心。
就像他现在一样,明明前路茫茫,会发生什么?出什么事完全不知道,有可能被送往镇妖塔,也有可能被太清宗的人半路干掉。
反正怎么走都不是一条好路,但他奇迹一样很平静。
心中丝毫不乱,就像吃了定心丸,还能惬意的缩玄朱怀里,看外面慢慢下大的雨。
不是自然雨,是沙漠里太干燥,法力降下来的雨,效果是一样的,雨打在屋檐上,依旧有静心凝神的作用。
阙玉望着滴滴答答的雨水,心说正好,他也有些事要问问那个老头,当年他的母亲到底是怎么死的?
据说是和父亲一道寻天材地宝的时候被里头的遗留神魂所伤,没多久灵魂消散而去。
但是没有尸体,也没有遗物,什么都没有,父亲又那么强,不可能让母亲出这种状况。
里面一定有古怪。
他走之前曾经试图问那个老头,老头说他修为太低,等他实力强大时再告诉他。
现在他已经足够强横,可以知道了。
阙玉闭上眼,在沥沥的雨声中抱着玄朱睡了过去。
他呼吸刚均匀,玄朱便睁了眼,盯着他缩成一团的毛茸茸身子瞧了一会儿,才从紫府内拿出一条毯子,要给他盖上。
手在半空中时忽而一顿,想起来了,阙玉现在修为恢复,已经不需要这些多余的小东西,但她还是习惯了给他准备。
怕他冻着受凉。
想了想,毯子最终还是落了下来,严严实实地护着怀里的狐狸。
玄朱重新闭上眼,驱使了体内真元朝识海涌去,清理还余下的毒。
其实她的毒早就不严重,亦或者说从头到脚没奈何过她,是她自己甘愿沉沦,让毒侵入进神魂内,吞噬掉一些记忆,好放过自己,也放过阙玉。
阙玉是无辜的,她知道,一个没有干坏事的人不应该去镇妖塔。偏师父下了死命令,她违抗不了,不如让阙玉自己做决定。
他肯定会走,她知道。
如果他走了,她要怎么办?
她想不出,也不愿琢磨,不如学一学阙玉,让毒腐蚀灵魂,缺了哪一块,就会失掉哪里的记忆。
说不定会忘了阙玉,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
阙玉得他的自由,她可能会依着本能回宗门,成为一张白纸,然后继续修炼,慢慢地重新积攒记忆。
新记忆有很大的几率没有阙玉,但会有修炼和新的路程。
她做了选择,没想到会出意外。恢复了修为,本可以一走了之的阙玉哪都没去,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并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有时候心里平静时意识占了上风,压了毒,她会暂时清醒。
如果心态崩了,毒压了理智,便会跟个孩子似的胡作非为。
将乱七八糟带毛的,尖耳朵,白色的,不管兔子还是狐狸,猫,雪兽,白色的豹子,只要瞧见都往一寸方船上带,挨个给它们缝窝,做饭,把阙玉挤的没位置下脚,所有地盘都被占领。
气的他统统赶走,还把船里里外外清理的无数次才停手,后来在船上设了结界,除了她任何活物都进不了船。
她有时候怮的厉害,进不去就抱着毛茸茸的动物在外头等着,到底还是阙玉先妥协。
她经常记忆错乱,不记得有没有给他做过饭,擦过爪子,做了一遍又一遍,也擦了一遍又一遍。毛都给他撸秃一块,他依旧那副模样,懒洋洋趴着,她动他,他就动,她不动,他就咸鱼似的全程伏着,也不挣扎。
一开始很嫌弃她身上有别的妖兽味道,一旦沾了便不让她碰,后来似乎习惯了,只要躺下睡觉绝对会跑来她怀里,抱着她困觉。
怕她丢下他,自己用布条将俩人栓在一起。有时候她要出去,他那边老神在在躺着,一拽布条,她也只能老实的坐着,哪都去不了。
她偶尔会觉得自己是雨水,要去浇灌大地,他也跟着。
她以为自己是蘑菇,他亦佯装蘑菇搭讪。
她是鱼儿时他说他是水草,鱼儿被水草缠住了,所以鱼儿跑不掉了,要老实待着。
太多太多类似的记忆,叫她突然就不急着好了。
或许她还是以前那个小女孩,因为有人给她擦伤,所以变得喜欢上了受伤。
明明修为已经到了同龄人伤害不得她,依旧‘不敌’挨上几下,然后带着伤去熟悉的地方叫人心疼。
那人会替她打抱不平,用好听的声音说。
“这是哪个小兔崽子干的?这么漂亮的脸蛋也舍得下手。”
“哎呦,这小脸肿的,有一尺厚了吧?”
小时候的她很喜欢阙玉一边絮叨,一边给她抹药,长大后这个习惯还保留着,喜欢听他一边抱怨,一边不离不弃。
次次惹他不高兴,他都会埋怨。
“我肯定是全天下最惨的人了,要被你这么折腾。”
“你是看我还有点气儿,反正死不了,就可劲气我是不是?”
“得亏我们狐族别的没有,就是命长,要不然早折你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