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珍他们离开之后,不过两个时辰,暂居的官邸就被兵马包围,然而人去楼空,叫那些官员们都扑了一个空。“可恶,居然让他们跑了。”同知忍不住啐了一口,恶神恶气地道,随即吼道,“还不快派人去追去。”“是。”底下的官员连忙答应道。“你们一定要仔细盘查,千万别放过,那贾珍狡猾得很,只怕会设下陷阱。”同知连忙叮嘱了几句,才叫他们离开。这下好了,他们的计划全部被这该死的贾珍给打乱了,该怎么和南安郡王联系上,这里的情况一定要告诉南安郡王。
贾珍一行人赶了一夜的路,才总算找了个地方暂时休息一下。“咱们休息半个时辰,吃点干粮,再喝些水,就重新赶路,快的话两个时辰就到了这里,然后就可以换马了。”李安拿出地图,把他们现在的方位以及走的路都一一跟贾珍说了。“嗯。看起来安排得还算妥当,照这样的速度,咱们估计再花上两天就可以离开淮安府的范围。”贾珍应了一声,用马鞭指着地图的线路,缓缓滑过,陈述道。
“贾大人,有没有人和你说过,你一点也不像个文官。”李安微微张大了眼睛,说道。“没有。”贾珍脸上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模样来,至少王子腾,贾赦以及自己在京城的那些同僚都觉得自己是个地地道道的书生,文官而已。“是吗?”李安眼睛习惯性地眯了起来,审视着贾珍,他虽然不知道贾珍的水平如何,但是端看骑术就可以知道贾珍其他方面并不弱,他可不信荣国公只会教些皮毛,尤其是荣国公那手出神入化的箭术。
“我以为文官都应该像他那样。”李安指了指在旁边休息,形容有些狼狈,就是走路姿势也十分古怪的古粟,笑眯眯地道。“李大人,下官可是在逃命。”贾珍眉毛轻轻挑起,看着李安,同样回以微笑,道。
胡济正在仔细地检查周围的情况,他们可得防着背后的追兵。“贾大人,咱们不妨打个赌,就赌那些追兵能不能追上咱们?”李安看着贾珍,神情轻松,说。“肯定能,别的不说,就说古粟一个,咱们就要比追兵差上一截。”贾珍弹了弹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语气轻松,似乎并不怎么在意,道。“贾大人不怕吗?”李安着实有些好奇,道。“只要李大人几位大人安安稳稳的,下官就一定会安安稳稳的,况且想杀我也没那么容易。”贾珍说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加重了语音,他没有一次比今日更贴身地体会到技多不压身,感谢他有一位教导严格的爷爷吧,即使他走科举之路,也没放弃让他锻炼拳脚,练习武术等本事。
“老实说,贾大人的本事让我也松了一口气,事情比我预想得要好得多。”李安笑了笑,他对贾珍观感真的是不错,京城里像贾珍这般出身的,纨绔居多,耍耍风流是可以,但是若是做正事却不行了,有贾珍这等本事的真正是极少。据他所知,荣国府的贾瑚,贾琏虽然是勋贵之中难得出挑的人物,但是却不如贾珍这般文武兼备,看起来教导后人的事情上还是宁国公更胜一筹些。
“放心,古粟虽然没什么能耐,但也不是拖后腿之人。”贾珍微微一笑,眼睛瞥向古粟那里,轻声道。“看得出来。”李安点了点头,并不多说什么,他和贾珍都明白对方的意思,古粟就看他自己的能耐和造化了,他们只会尽力而为,毕竟一个幕僚的生死并不值得他们太过于放在心上。
贾珍低了低头,他相信古粟是知道自己处境的,他只能吩咐白书等人尽力照顾一下古粟。“突然觉得每天能够看到太阳升起也是种难得的可贵。”贾珍笑眯眯地转移了话题,有些事情点到为止就好了,没有必要多说什么――真正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倒是句实话。”李安作为暗卫,对于贾珍的这句话还是很赞同的,面对过生死,才能知道生命的可贵以及来之不易。
第83章 宫乱
贾珍一行人并未刻意遮掩自己的行踪,这反倒让追杀他们的投鼠忌器,先不说他们说不定有后招,他们贸然冲上去只怕有去无回,再者看这贾珍的模样,不像是心虚的样子,万一上面的大人弄错了,他们失手杀了朝廷命官,只怕以后的日子难以安生。“我看他们快要没耐心了吧。”贾珍估摸着时辰,又用马鞭甩了个响,慢条斯理道。“咱们还有一天就出了淮安府,今儿晚上是他们动手的最后机会也是最好时机。”李安看着快要落山的太阳,一脸凝重,道。“看来今晚恐怕是不能好好休息了。”贾珍瞧了瞧后面的人,又转头看向了李安和胡济,很显然古粟的表现超乎李安和胡济的预料,能够撑下来也是不容易,只怕这书生大腿里侧已经被磨出血,正一阵阵钻心地疼着呢。
“咱们就在前面那个林子里休息,还要找些水和果腹的东西。”胡安指了指眼前那个林子,是个以逸待劳的好地方。“就这么办吧。”贾珍点了点头,野外生存他是比不上这几位的,还不如好好听他们的安排。“今晚都警醒点,还要安排稍微多一些的守夜人。”李安低声吩咐下去,反正他们已经在贾珍面前露过自己的底细,之前换马的时候也联系上了暗卫,只是如今政和帝手上的政务太多,千头万绪,这些暗卫有不少还负有重任,能够抽调的并不多,但是好在贾珍的护卫和随从也不是什么花架子,这倒是意外之喜。
“怎么,李大人,胡大人,这是睡不着?”贾珍在帐子里喝着热水,一边看着书。“贾大人不也是一样?”李安随便找了个干净的地方就坐了下来,开口道。旁边的胡济也是这般随意,盘腿而坐,这种氛围倒像是老友聚会一般。“是有点。”贾珍很是爽快地承认,他自认自己不过是凡夫俗子,比不上那些历史上的名人,面对随时就要来到的袭击暗杀也能坦然自若。
“贾大人有没有想过万一――”李安微微一笑,他是有心想和贾珍交个朋友,因此才关心地跑过来瞧瞧。“没有。”贾珍愣了愣,继续道,“我从来不想没有发生的事情。再说了,就算是为了我的妻儿,我也会努力活着回去。”“贾大人真是个痛快人。”李安作为暗卫首领多年,眼力可不是吹的,自然看出贾珍说的是实话,忍不住哈哈一笑,“我还以为贾大人会说为国尽忠,赴汤蹈火,在所不辞。”“你不觉得这话有些假吗?”贾珍挑了挑眉,李安和胡济俩人的脾气和性格这些日子他摸得虽然不能说一丝不差,但是算得上是□□不离十。大家都是名利场里滚过来的,什么真话假话一听便知,既然他们有意想和自己交好,那么他自然不会退却。
“再说了,有些事情是靠行动去证明的。”贾珍将手中的热茶一饮而尽,挑眉看向了李安和胡济。“伯希,接下来打算如何?”李安和胡济现下的任务就是要护着贾珍以及郡主等人的平安,但是接下来淮安府不会太平,整个南直隶更不会太平,政和帝已经秘密调集军队往淮安府赶过来,要形成包围围歼之势,彻底剿灭南安郡王的势力。“接下来,秘密回京。”贾珍估摸得出来如今的形势,凭政和帝的能力其实能把南安郡王摁死在京城里,但是这般的话,却容易造成漏网之鱼,任何一个帝皇都不会允许有不安定的因素威胁自己的统治,所以哪怕牺牲老百姓的性命,整个南直隶的安稳都在所不惜。他又怎么会与妻儿还留在南直隶,拿来一家人的性命送去给南安郡王祭旗吗?
“叔齐,我觉得咱们可以准备讨论一下离开南直隶的路线了?”贾珍淡淡一笑,以字称呼李安。“这事就交给继安吧。”李安指了指旁边的胡济,笑着道。几人虽然小声交谈,可警惕心半点不弱。突然,就听到帐外传来打斗声和呼喊声,李安和胡济急忙抽出自己的佩剑,就冲出了帐子。贾珍虽然是文官,但是却有带着配剑的习惯,只是他并不怎么用,这次这剑算是派上用处了。
此时帐外已经是一团混乱,大家全部都打斗在一起,贾珍粗略地估计一下,对方和自己这边的人数相当。至于古粟身边有着几个护卫护着,且他只不过是幕僚,就是派来追杀贾珍一行人的也没有特别把他放在心上。贾珍也不多说什么,提剑加入战局。李安和胡济见状,慢慢地向贾珍靠拢,以免贾珍陷入敌人的围攻中,到时候难以相救。贾珍横剑挡住对方一个劈剑,同时抬起右脚就往对方的小腹踹去,又趁机一个补刺,随即便抽出自己染血的宝剑来。后面一个黑衣人已经拿着大刀冲了过来,贾珍往旁边一躲,正好躲过那人的奋力一扑,没等他回过神来,贾珍已经一剑劈下,虽然没有杀了这人,但是却断了这人拿刀的手,痛苦地嚎叫滚到一边去。
在一旁观战的古粟却已经忍不住吐了,他这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情形,当初在射阳的时候,他只不过是负责后勤统筹的,根本就没上过前线,虽然见过那些战士以及敌人的尸骨,但是远没有亲眼见到这样刀光剑影,血肉横飞叫人触目惊心,尤其是在空气中隐隐弥漫着血腥气,还有哀嚎声,叫他无法克制自己翻滚的肠胃。
白墨瞥了眼古粟,摇摇头,继续把注意力放在了四周,把一个冲上来的人给踢倒在地,拿剑就砍,一剑毙命,血顿时贱了出来,甚至甩到了他的脸上。“一个不留。”贾珍又干掉了一个人之后,差点就要被另外一个人刺到,是李安救了他。俩人对视了一下,贾珍随即大喊道。护卫们听到这句话,更为卖力,只要干掉这些人,他们才能平安地回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总算把所有的人都解决掉了,而护卫们死了十来个,还有受伤的,就是贾珍左臂也被剑所刺伤,好在伤口并不深,只要敷药包扎一下便可。而已经倒地的那些人都被贾珍命人补上一刀,免得还有活口。“真想不到伯希也是这般心狠之人。”李安语气揶揄,眼里却带着欣赏,他突然觉得贾珍不从武有些可惜了,本朝重文轻武,到了文渊帝这里,对于武将尤为猜忌,使得有能力的武将极少,可国家却有不少外敌虎视眈眈,每每打仗总是输多赢少,难为有个不错的可造之材,况且他可是看见贾珍随身带着那些书里有不少是兵法之类的书籍。
贾珍甩了甩自己的宝剑,将血渍甩掉,他这把宝剑看起来其貌不扬,不过剑柄处有些简单的纹路,却也称得上是把削铁如泥的宝剑。“别多想了,贾家祖上功勋已经足够了。”贾珍哪里看不出来李安的意思,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贾家要是继续从武,那是嫌自己家死得不够快。“所以,只不过可惜而已。”李安淡淡一笑,转移了话题,开口,“你那位幕僚似乎情况不是很好。”“没事,他一个大男人,不会有什么事情的。”贾珍不以为意,挥了挥手,说,“我去换件衣服。”
贾珍这次下了狠手,倒叫后面另一拨得追兵不敢上前,只敢小股地骚扰,好在贾珍一行人赶路速度快,终于出了淮安府地界。“这逃命的日子真不好过。”贾珍忍不住稍微放慢一下马屁的速度,感叹道。“伯希兄还是不要高兴地太早了,咱们回京的路可不比这几天的路简单。”李安毫无同情地给贾珍泼了盆冷水,笑得开心。“没事,这事情最要担心发愁的还是叔齐兄你还有继安兄吧。”说实话,贾珍心里也没有什么底气,既然要带女眷的话,这行程的速度便难免有些放缓。
“咱们装作寻常商贩,先行取道水路,再走陆路。”李安开口道,这是他和胡济俩人合计好久才定下来的方案。贾珍听了,心里计较一番,点了点头。“至于路引等物,伯希只管放心,我们必定安排妥当。”李安开口,道。一行人好不容易赶到凤阳府,贾珍连口热水都没喝,推说身体不适,明日再会客,便匆匆地打发了前来拜见的官员,拉住楚氏把些许情况透露给自己的妻子。
“伯希的意思是?”楚氏也是被惊呆了,一时之间无法回神。“快去收拾吧,你今晚就带着孩子们离开。明天我应付好了那些官员,并安排妥当,再带人与你会合。”贾珍同李安等人商议了一下,由李安护送着楚氏以及孩子们扮作商人先从水路离开,自己则留在这里应付凤阳府的官员,过两日再与胡济等人从凤阳府离开,快马赶路,到时候在于早就约定好的地方会合,一同回京。“这――”楚氏听着丈夫的安排,努力去理解每个字的意思,双手却忍不住抓住贾珍,开口,“伯希,我们一起走。”
“乖,听我的话。你看,淮安府那里那么危险,我不也好好地回来了吗?咱们可还有孩子呢。”贾珍将妻子搂进怀里,轻声安抚道。“你一定要平安。”楚氏强忍住眼中的泪水,是的,如果只是单单他们夫妻俩人,同生共死又何妨。但是他们终究不单单只是彼此的,她还要护住自己与伯希的儿女。贾珍交代好妻子,又见过自己的儿女们,叮嘱了几句,便开始安排下去。
“一切就拜托叔齐兄了。”贾珍郑重地向李安行礼了一礼。“贾大人放心,本官一定万死不辞。大人也要保重。”李安神情郑重,答应了。至于古粟,贾珍安排了名头便叫古粟先行离开,古粟不过是个幕僚而已,只要他自己保护好自己就可以了。
到了该分别的时候,“放心。”贾珍看着自己的妻子,又看了看自己的儿女们,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安慰道。楚氏点了点头,她的丈夫必定会没事。贾珍看着他们上了马车,他不方便护送楚氏以及自己的儿女,只能看着马车慢慢地走远。“放心吧,叔齐兄从来没有失手过。”胡济看出贾珍担忧的心思,宽慰道。
“京城那里如何?”贾珍看向胡济,胡济作为暗卫,定然有他的消息来源。“明日京城就要不太平了。”胡济看着夜空中的月亮,再过几个时辰,京城怕就要乱了吧。“其实你可以让古粟留下的,免得有人发现异常。”胡济突然转头看向贾珍道,用肯定的语气道,“他不过是个幕僚,无足轻重。”“确实。我虽算不上良善之人,手上也是沾染过鲜血的,但是古粟帮我良多,能够保住他性命的话,我为何不做?不过求个问心无愧罢了。”贾珍淡淡一笑,道,“我是不是有些心软了?”“人家都说慈不掌兵,但是作为将领或者是我这种位子上的,爱惜自己的手下才会有手下替你出生入死。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的所作所为并没有错。你安排他去扬州了?”胡济挑了挑眉,问道。
“整个南直隶最安全的不过是金陵以及扬州两地,我想圣上还不至于为了个南安郡王赔上钱粮重地。只要古粟藏的好,就算他不去扬州也没什么关系。”贾珍随意地坐在了石凳上,开口道,“我安排了两个护卫给他,如此我也算是对得起他了。”“凤阳府你打算怎么办?”胡济坐在了石桌的另一边,道。“还能怎么办,继安兄,我在这凤阳府只停留两日。”贾珍摊了摊手,他不是超人,也不是什么拥有王霸之气得枭雄,两天摆平一个郡县他自认为没这个本事。“我不过提醒你,别露出什么马脚来,青天大老爷。”胡济露出个爽朗的笑容来,提醒了一声。“这你尽管放心。”贾珍摆摆手,该做的样子他一定会做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