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父也是听说了山城那边的地动,既是高兴于他们能多过此次劫难平安归家,又埋怨他们着急赶路唯恐累着玉珠母女和金小宝。
不过,不论如何,一路有惊无险,算是安全到家了。
这出了一趟门去了一趟柳城,期间发生了太多的事,回来以后,玉珠看着熟悉却似又陌生的家,一阵恍恍惚惚。
但无论外面如何,最终都还是不如家里能给她安全感,回到家后她感觉整个人都莫名地放松了下来,因为怀着身孕,连着赶了这一天一夜的路,到家后玉珠也的确是有些累着了,一家人也没来得及在一起细聊,吃过晚膳后,玉珠便洗漱洗漱睡下了。
但她睡得并不怎么踏实,半夜醒来,觉着有些口渴,迷迷糊糊地喊了几声守夜的云朵,大概是声音轻外间没人听到,所以没有回应。
她闭着眼睛躺在床上,舔了舔自己有些干起唇皮的嘴唇,睡意侵袭,似醒非醒之时,她如往常那边伸手想往旁边去推醒男人,如呓语一般嘟囔着,“相公,我渴……”
但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身边有什么动静传来,她再一次伸长了手往身旁摸索着,出乎意料的,不似往常男人温热的体温,反而是一片空荡发凉的床铺。
再摸了摸,这么也没摸着,于是玉珠原本睡意朦胧的意识也逐渐清明起来,她睁开眼睛,映着外间隐约的烛火光亮往身边看去,才发现外侧半边的床铺是空的,男人并不在那里……
转头往里侧那边看,金小宝倒是睡得四仰八叉的。
“相公?”她试着轻轻地呼唤了一声,但并未得到任何回应。
玉珠想了想,撑起身,趿履披衣而起,下了床,在屋子里找了一圈没发现苍羲的身影。
思忖了片刻之后,玉珠拿过一一个灯笼的灯芯,点燃以后放入灯笼里,轻轻地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听到她开门的动静,旁边耳房里值夜的云生探出头来查看情况,玉珠便正好问他,“云生你有瞧见你姑爷去了哪里吗?”
云生眨眨眼睛,心道姑娘和姑爷真是琴瑟恩爱,姑爷半夜起来离开才这么会儿,姑娘醒来没见着人立刻便来寻了,“姑爷说他睡不着,想去书房看会书,这会儿应是在书房呢。”
云生朝着书房的方向指了指。
玉珠秀眉一挑,看书?以前是不知道,现在知道了她的这个夫君内里到底是个什么之后,她可是不信这糊弄云生这单纯孩子的谎话,见鬼了那家伙会半夜起来想看书?
定是有什么事……
她提着灯笼照明,也没让云生一道跟上了,一个人转身往夫君书房的方向走去。
抄手游廊上隔几步就挂着照明灯,倒也不必担心看不清摔跤,玉珠拢了拢披在肩上的氅衣,脚步轻缓,游廊的尽头那一端就是之前为夫君准备的书房。
也不远,玉珠走过去远远瞧着便见到了里面亮光闪烁的灯火,还设了结界,这么看着,她越发肯定了是有什么事。
她如今自开始被迫陪着金小宝一道修炼以后,倒也的确是有些进步,虽然会的法术阵结没几个,但她也是很明显地能感受到自己似乎比之前更加地耳聪目明了些,五感敏锐不少。
隔着有些远的距离,她便能感知到里面除了她夫君以外还应该有个三两个人,还隐隐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等走近了,烛光映照下人影晃动,果然是有好几个人影。
玉珠走到书房门边,试着轻轻触碰了一下结界的边缘,发现这结界似乎并不排斥她的触碰,竟是能叫她轻松就穿透而入。
于是玉珠犹豫了一瞬后,伸手叩了几下门,轻轻喊了一声,“相公?”
书房里的交谈声音随即停了下来,静默片刻。
玉珠在门外等了一小会儿之后,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苍羲站在门后,看着门外身着里衣且只在外披了一件单薄的外氅的女人,深夜里声音清淡,“你的怎起来了?”
说着他开大了门侧身让玉珠进来后。
苍羲伸手去触她的脸颊,发现的确有些凉,便有些不大高兴了,赶紧将她完全拉进屋来,把门关上,替她拢紧了披在身上的那件外氅,话语里有些责怪的口吻,“如今也是入了秋的天儿,夜里更深露重还起了风,怎的只穿这么点就跑出来了?还怀着身孕呢,真是胡闹了些。”
说着,走到了另一边的衣架上,拿起挂在上头的一件厚重大氅给玉珠披上
玉珠顺从地将大氅紧了紧,倒是无所谓地笑了笑,“就只走了廊下那么一小段的路,我哪有那么娇气,你也是太过紧张了,倒是你自己,大半夜起来跑来此处,这是在作甚?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说着,朝他身后看去,一共有四个人,其中两个是她认识的九钊和月明,另外两个却是脸生的。
那两个陌生的侍从九重天上奉了天君之命而来的两名仙官,见玉珠看向了他们,忙弯腰毕恭毕敬地对她行礼问安,“小仙见过夫人。”
这俩仙官在九重天官职不低,此次受天君派遣是为一桩极重要之事而来,下来前,先前被派下来两回与苍羲神君打过交道的西林神官还特意悄悄告诉过他们,若是有幸能碰上神君那凡人娘子,一定、务必、必须要拿出对着比苍羲神君还恭敬的态度……
本来他们只以为那胆小的西林在夸大其词,眼下亲眼见着这幅情形,也不禁感慨,万不曾想到,这个打了几十万年光棍的苍羲神君对着他娘子这样子……啧啧,这宠妻爱妻的姿态,他们天界这些已经成婚的,有几个比得上?
俩仙官在心中默默盘算着,看来听西林的还真是没错,对这位夫人,敬着是绝对没错的,若有机会,必是要好好地套套近乎在这位夫人心中搏个好印象……
“二位好。”人家都如此毕恭毕敬地和自己行礼问安打招呼,虽然不知道这俩人的身份,但出于教养,玉珠也是极有礼貌地笑着招呼回应了。
随后她转头看向自己夫君,又问了一遍她进门时的话题:“这是怎么了,是发生什么事吗?怎的半夜还悄悄出来?我有些担心。”
第80章
苍羲牵着她的手往屋里走,让她在榻上坐下来。
倒是九钊率先替他师父回答了,“师娘不必担忧,只是天族有写要事要与师父商量,来得比较急,这才半夜吵醒了您。”
说着给两个仙官和灵芝精使了个眼色。
另外三人会意,其中一个仙官开口,“事体俱已谈完,小仙等就不再多讨饶夫人和尊上了,小仙门先告退了。”
四个人给玉珠夫妇俩恭敬行礼后,前后走到门边,开门走了出去,还很贴心地帮他们把门关上了。
屋子里只剩下他夫妻,苍羲从冷却的茶炉上倒了一杯冷白开,拿在手里,灵力微动,转瞬间冷白开便冒出来腾腾热气热水。
苍羲把水杯端给玉珠暖手,“怎的起来了?”
玉珠捧着杯子,小小啜饮几口,而后才开口道:“有些渴了醒来想喝水,却发现相公你不在房内,云生说你半夜来书房看书?这是……究竟是发生了何事?深更半夜的,所在这里商量?”
苍羲身形顿了顿,并没有立即回答玉珠的话,他走近了,托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揽进自己的怀中,抚了抚她因深夜秋风吹得有些凌乱的鬓发,一个缱绻的轻吻印在玉珠饱满白皙的额头。
“是不是你们天上出了事,你们需在一处讨论什么难题?”玉珠昂着头轻声地问。
“嗯。”苍羲点点头,“他们是来商议讨论关于此次地动之事的。”
玉珠轻蹙眉头,反问道:“莫非此次地动真是发生的蹊跷,是有何问题吗?”
苍羲沉默一瞬,轻叹一声,尽量用玉珠能听得懂的话解释道:“此次地动,实乃魔界与天界交汇处一个名叫荒寂辽的禁地,那里如今出了些意外,那里原本镇压封印着一个上古时期诞生的邪物,此邪物不死不灭,强大且野心勃勃,从上古之初便一直煽动战争,妄图覆灭三界后先之留他一人。
不过索性后来他被打败绞杀了,但棘手的是却无法将其杀死,他神魂不灭,被封印在荒寂辽中三十余万年,这才换来三界这么久的太平,此次地动便是犹豫封印他的结界松动出现了裂纹,这才联动到凡界使得地动吞山裂地。六万年前他就曾破开封印出逃过一回,那一回他出逃之后,大肆杀戮,邪煞之气污染三界,所过之处生灵涂炭,若此次再叫他出逃,三界便又危矣……”
玉珠漂亮的杏眼之中,是茶晶色的双瞳,仿佛是突然明白了些什么,她抬起头来去对视自己夫君的双眸,但却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一声不响。
苍羲的声音在那里平缓地叙述着,“上古之时是我将他封印的,六万年前他出逃后亦是我第二次出手将他捆绞封印回荒寂辽的,而今,不知为何结界松动出现裂痕,使得他又有了再次出逃的可能……”
他低下头,正好与她的视线相触。
苍羲心中一声叹息,拥紧了她,将下巴搁在她的头上,亲了亲她的发顶,“所以珠珠……我,大抵是需要离开一段时日……”
话音一落,他明显感觉到了怀中的人儿微微僵硬了一下。
玉珠倚在男人怀里,许久未有动作。
他们二人自成婚起,而后孩子出生,再到到如今为止,几乎是少有分开的,最多便是玉珠因为金家的生意外出去收个账,最多四五天,后来小宝出生后,她便是连丢下父子俩出门都是极少的了,便是实在有要是需要离开些时日,也是尽量缩短时日,最多不过两三日。
玉珠把脸在苍羲怀里埋了一好会儿,闻着他身上泠泠清淡的木香,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自他的怀中偷出来,瓮声瓮气的,“那要去多久?”
苍羲一顿,并未立刻回答。
玉珠等了良久都不曾等到他的回答,便从他的怀中脱身出来,抿了抿唇,定定地看着他,“是要去许久吗?”
苍羲不知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便是连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需要多久,更无法给他满意的答复。
于是他想了想,道:“那封印结界从前便是我所设的,如今出现松动便也只有我去修补才最为妥帖,我只是去帮九重天将封印修复加固,探一探有无他的邪煞之气从结界里逃逸而出……珠珠,我向你保证,必定以最快之速做完这一切,然后速速赶回,绝不叫你与小宝还有腹中的孩子久等。”
听得这么一说,玉珠便垂下了眼帘不再去看他,在一起做夫妻这么久了,她也是了解他的性子一些的,他避开她的问题不做正面回答,那便是代表此去的时间大抵不会是短的,至少不会如她那样离家三五天便能回家的……
他是在她毫无所知的情况下介入了她的世界,可是即便她现在已经知晓了他的身份,却还是对他的世界所知的少之又少。
苍羲见她沉默不再开口,叹了口气又走近了一步,双手捧住玉珠的脸,用指腹轻轻摩挲她有些垮下来的白嫩脸颊,“那离杀生性狡诈又凶恶,他若再次从封印中逃逸而出后果实在不堪设想,从前两次便是我将他封在那处禁地,我与他……此事九重天的人解决不了,只能我去……”
玉珠将手中快要冷却的剩余半杯水一饮而尽,“会有危险吗?”
苍羲从她手中拿过水杯又重新倒了一杯冷白开,将其用灵力烫热后递给玉珠,对着她面带轻松地笑笑,“不必忧心,不会有甚危险的,我不过是去探一探,加固修补封印结界罢了。”
玉珠接过水杯,窝在手里,让那温度源源不断地传入手掌,她抿了抿嘴,问道:“那何时离开?”
苍羲回答:“若我此时把你送去无涯归海,你也必是放心不下这个家的,我过几天再走罢,离杀作为邪神,封印松动破裂惹来这番动静,势必会引得三界一番动荡,可大可小,魔族各部近些时日来本就不大安分,九钊也需即刻归至战神之位,由他领命待命作为震慑,才能叫心思各异的魔族各部族们安分下来,但我与他都要离开,你这边便少了护卫之人,我放心不下,待等到扶晔等人过来,我将你和小宝安置稳妥再走。”
玉珠听着,也没有说话,默不作声地捧着杯子又啜了一小口。
苍羲看着她此时贞静不语的模样,叹息一声,伸手去抚她披散在肩头的青丝,“我一定一定一定会尽快赶回来的,会守着你腹中的孩子平安降生,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和孩子,若遇到了任何困难,都可去找扶晔,他虽瞧着性子不大着调,但做事一贯是有自己的章法和手腕的,只管找他便是……”
他看着,她的目光在她自己手中的白瓷杯上,继续说下去,“我还传讯回了无涯归海,过后除了扶晔外也会来几个住进这宅子里来,我不在时他们便和扶晔一起保护你与小宝还有你父母的安全,他们的身份还要劳烦娘子安排一下……我离开期间,若再有不知所谓的人来烦扰于你,若不想应对只管叫扶晔替你打发了便是……还有,破星靳要记得戴在手上不要摘下来,时时刻刻苦护住你的安危,这样我才能更加放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