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越的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这……它……它现在还小啊，以后也许就长不好吃了呢。我最近挺忙的，估计也没空遛它了……”
陆越越说越小声，他转头看向佩奇，佩奇眼巴巴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想出去散步。
陆越强迫自己扭开脸，一脸冷酷地说道：“没错，最近我又要补课又要拍VLOG还要写歌，哪有时间每天带着一只小笨猪到处散步啊。我先走了，唐唐你大可以放心，我才没有舍不得佩奇呢。”
说着，陆越支支吾吾地找了个借口，飞快地溜了。
唐堇薇提醒道：“本周晚上你轮值，这两天有暴雨，别忘了来检查一下关紧猪舍门窗。”
陆越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迅速从现场消失了。
可怜的佩奇今天还没有被遛，委屈地在隔栏后面吭哧吭哧叫。
唐堇薇抱起佩奇认真地看了一会儿。唔，确实挺可爱的。
“你迟早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陆越在学校里散步的。”唐堇薇一本正经地对佩奇说着，好像它听得懂似的。说完，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赶忙放下佩奇左右环顾了一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她对小猪自言自语的奇怪行为，这才松了口气。
她一定是被陆越传染了，唐堇薇郁闷地心想，这都是陆越的错。
………………
秋末天气变幻无常，持续的高温让人丝毫没有秋季即将结束的感觉。
这条被拖得过长的秋季的尾巴，带来了一场意料之外的降雨。下午大雨倾盆如注，三米之外都看不清迎面走来的人是谁。
陆越顶着大雨去音乐教室练习了，结果忘了带充电宝，手机没电，他郁闷地丢开手机，在空荡荡的音乐教室里自娱自乐了起来。
好像忘记了什么事情，陆越心想着，大概是因为他没能遛佩奇，所以心里空落落的。
今天一整天，他被无数同学和社团校友轮番询问佩奇的事情，大家都十分好奇，他不是出了名的讨厌猪吗，怎么会突然真香了呢。
陆越烦不胜烦，他对每一个人反复澄清，自己并不是喜欢养猪了，只是出于工作义务随便养养。至于喜欢小猪，这是没有的事，他陆越怎么可能对猪真香呢！
然而大家嘴上应着，看着他的眼神却让他忍不住想溜走。
算了，不想了！陆越抛开了这些胡思乱想，专心地练起了吉他，直到快要熄灯了才冒着大雨回到了寝室。
“陆越，你可算回来了，班长说她打不通你的电话。”一进寝室，蔺君书就赶忙告诉了陆越这个坏消息。
“我手机没电了。”陆越赶忙充起了电，来电显示里跳出了好几通唐堇薇的电话，他赶紧回拨过去。
然而电话却是夏姝宁接的：“班长打不通你电话，担心你晚上没去检查猪舍的门窗，她就自己去了，手机都忘了带。”
陆越震惊道：“她怎么可能出这种纰漏？”
唐堇薇做事有多细致，他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陆越的性格高考迟到都不意外，但是唐堇薇的性格决定了她就连上课没带课本这种错误都不会犯，除非……
夏姝宁为难地呜咽了一声：“她下午的时候说有点发烧，我看她脸色确实不太好……”
陆越气急败坏：“那你就应该拦住她！”
夏姝宁委屈地说：“对不起……我那时候在洗澡，等我出来她已经走了。拜托你了，赶紧去看一下吧。”
陆越挂了电话，二话不说就冲出了寝室门。
“你去哪？马上要熄灯了！”蔺君书大声喊道。
“去去就回！”陆越喊着，人已经消失在了寝室走廊的尽头。
寝室楼外是瓢泼大雨，雨水哗啦啦地倾泻下来，在路灯上、路面上、草地上敲击出骇人的声响。
陆越深吸了一口气，把手机往兜里一放，穿上雨衣，迎面冲进了大雨之中。
唐堇薇发现自己忘了带手机的时候，人已经来到后山猪舍的门口了。
冷风卷着雨水吹入了伞下，她既觉得浑身发烫，又觉得浑身发冷，这种矛盾的感觉让她几乎有些迷糊了。
“唐堇薇！”暴雨声中，唐堇薇模模糊糊地听到了有人在叫她。
她停下脚步，回过头去。
远处是一片无尽的黑暗，雨中一切都是朦胧的，哪怕是建筑都好像被吞没在恐怖的黑色之中，只剩下一个剪影残躯，远方路边的灯光更是渺渺如同海市蜃楼，虚幻得不真实。
是高烧带来的幻听，唐堇薇冷静地心想，科学研究表明，人在发烧状态下产生幻觉和幻听都是正常的。
于是她继续往前走，现在她有些后悔自己忘了带上手机了，要是有手机的话，至少能提供一点照明的光源……
“唐堇薇你给我站住！”那个幻听的声音又出现了，比之前更真实了一点，甚至听得出是陆越的声音。
雨太大了，被困在雨中的病人有一点淡淡的不耐烦，她想赶紧把这里的事情解决，回到温暖干燥的寝室被窝里，舒舒服服地喝着热水睡上一觉，然后第二天她就可以恢复健康。
可偏偏“有人”在阻拦她。
唐堇薇加快步子往前走，黑暗的前路里只有建筑朦胧的影子，但是只要再往前走，她就可以到了。
每一步都很沉重，鞋子已经湿透了，裤脚也湿了，这些潮湿的布料在贪婪地吸取她的体温，让她觉得寒冷。
真的太冷了，这不是十一月的温度，还是说她烧得太厉害了？
还不等唐堇薇昏昏沉沉的脑袋想明白这个问题，她就被脚下的障碍物绊了个趔趄，她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倒，失去重心，眼看着就要栽倒在积水中。
就在此时，她被人抱住了。
唐堇薇花了好几秒才意识到这件事，有人稳稳地抱住了她。
在关键时刻赶到的陆越气得吼了起来：“我老远就叫你了，你都没听到吗？”
“听到了，我以为是幻听。”唐堇薇说道，声音有一种漂浮在雨中的恍惚。
真的是陆越吗？还是她已经开始产生幻觉了？
真实和虚幻在雨中，在病中，逐渐变得难以区分。
这里太黑了，她甚至看不清陆越的脸，但是从皮肤上传来的温度却又是那么真实……
“我去，你果然是发烧了，好烫！”陆越顾不上心猿意马，他半抱着唐堇薇，从她的手上感觉到了惊人的温度，吓得他赶紧摸了摸唐堇薇的额头，“绝对是高烧！我先送你去医务室，你得赶紧吃退烧药了。”
“稍等，我先去检查一下……”唐堇薇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喂，你醒醒，唐唐！唐堇薇！”陆越惊恐地看着怀里的唐堇薇突然软了下来，昏昏沉沉地失去了知觉。
倾盆大雨中，唐堇薇晕了过去。
………………
“40.5℃，再不送来怕是要烧傻了。”医务室24小时的值班医生是个快退休的阿姨，也不认识陆越，没好气地对浑身湿透狼狈不堪的陆越说道，“还淋了雨？现在年轻人这么浪漫的吗？为了约会命都不要了。”
“不，不是约会！”陆越结结巴巴地解释，又担心地看着昏迷不醒的唐堇薇，“医生，她不会有事吧？”
“打了退烧针，看半个小时，温度下来了应该就没事了。等人缓过来了送去医院检查一下，看看是什么原因引起的发烧……”医生絮絮叨叨地指挥着陆越，“出去出去，我给你女朋友换身衣服。”
还不是女朋友呢，但陆越没解释，乖乖出去了，趁机给夏姝宁打电话告诉她消息。
寝室已经熄灯了，夏姝宁来不了，只能叮嘱陆越照顾唐堇薇，陆越一叠声地应了下来，挂了电话才想起自己根本不知道该怎么照顾病人。
不等陆越用手机搜索一下“如何照顾发烧病人”，他就被医生喊了回去：“你闲着没事，就拿冷毛巾给你女朋友敷敷额头，好好照顾人家。”
陆越老老实实地应了下来，笨手笨脚地拧干毛巾给唐堇薇敷额头，祈祷她的高烧快点退下来。
敷好了毛巾，陆越搬了一把椅子坐在唐堇薇床边半步也不肯离开，焦虑惆怅向这个从来不知愁滋味的少年人袭来。他沉默地看着唐堇薇因为发烧微红的脸颊，还有她不断颤动的睫毛，恨不得现在躺在床上发烧的人是自己。
在这份煎熬之中，他悄悄把手伸进被子里，捉住了她的手。
“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啊。”陆越小声说道。
第57章 养猪篇：小猪佩奇（四
在退烧针的作用下，高热退了下来，虽然还有一些热度，但已经不严重了。
医生给唐堇薇挂了个吊针，嘱咐陆越多关注她的情况，陆越连连点头，乖巧地拿手机在备忘录里记笔记，那副认真的模样让医生对这个俊小伙另眼相看，夸了他两句。
“你要是累了，旁边还有一张空的病床，去睡一会吧，她今晚不一定会醒。”医生说道。
“不用，我不困，我精神好得很。”陆越连连摇头，“我还是再看看吧，万一半夜她又烧起来了就麻烦了。”
医生离开了，陆越伸了个懒腰，看着神色和缓的唐堇薇，小声嘀咕道：“你什么时候才会醒啊？”
唐堇薇当然不会回答，她现在正关闭了意识，体内的资源开足马力和细菌病毒作斗争。
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唐堇薇睡着的样子的，陆越心想，唐堇薇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永远是清醒的、理智的、神采奕奕的，有时候又是狡黠坏心眼的，这为她平添了几分可爱。她从来不会把自己脆弱的一面暴露给别人看，他自然无从窥见剥离了“正常状态”的唐堇薇是什么样子。
原来是这个样子啊，她生病的时候也会露出脆弱的神情，睡着的时候也会毫无防备，这份反差让陆越奇异地移不开眼。
他就这样安安静静地看着唐堇薇，想着关于她的一切，甚至是未来。
从前他很少去想和唐堇薇的未来，他更在乎当下的一切，关于未来的那些事情，是模糊的、朦胧的、不确定的，他甚至不敢确定自己能不能和唐堇薇在一起。
但是现在，他突然可以想象到一些从前不敢细想的东西了：他们会恋爱，会结婚，会有属于两个人的生活——虽然现在他还想象不出自己有小孩——也许还会养条狗。
唐堇薇一定会很忙，她是个停不下来的人，工作会让她快乐，让她放弃事业做个全职太太，她当场就能让陆越滚到美国去，下辈子都别出现在她的人生里，她肯定会是个事业女性……也许他才是他们家里“主内”的那一个？陆越烦恼地皱了皱鼻子。
那他呢？陆越想到了自己，他还要回到娱乐圈去吗？
想象到这里戛然而止，他突然从柔软得像是棉花糖一样的云中回到了冷硬潮湿的地面上，窗外那冰冷的秋雨，就好像是现实一样。
“你不可能在娱乐圈呆一辈子的。”父亲陆行舟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进入娱乐圈的人都目标明确，想要赚钱的，想要名气的，但想要名气的归根到底是想要赚钱。可我搞不懂你的目的是什么。”
那时候他是怎么回答的呢？
哦，他说：人就不能有点爱好吗？
“当然可以。比如我，我投资，我赚钱，我也做慈善，但我最大的爱好是投钱给一堆八成不会有成果、有了成果也无法盈利的农学研究项目。这是个花钱的爱好，但它有意义，只要有一两个项目有成果，就一定会让世界受益。可你的爱好只是在浪费你的人生，你没有从中学到任何东西，只是沉浸在被人喜欢的幻觉里，更加虚荣、浮躁、虚伪，这到底有什么意义？”陆行舟问道，“如果你喜欢音乐，你就静下心来，去找更好的音乐人学习，去体验人生增加感悟，然后你才会得到更好的音乐。站在舞台上装模作样，接受粉丝的欢呼和鼓励不会让你变成音乐天才。音乐是被创作出来的，不是被人喜欢出来的。你虽然有几分音乐才华，但你的人生太肤浅了，你根本没搞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咳咳……”昏睡中的唐堇薇轻轻地咳嗽了两声，惊醒了走神的陆越。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陆越关切地问道。
唐堇薇没有醒，她皱着眉梦呓了两句，陆越侧耳倾听：“我好想……”
她想什么？
陆越的耳朵竖得老高。
“喝奶茶。”唐堇薇咕噜了一个词语出来，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陆越傻眼了。唐堇薇想喝奶茶？不会吧，她不是说自己讨厌奶茶吗？这就像是他讨厌猪一样，是一个无需质疑的事实。
不对，他现在喜欢佩奇了！所以也许唐堇薇真的喜欢奶茶呢？
陆越纠结地给她换了一条冷毛巾，看着窗外的大雨陷入了沉思，大晚上的哪里去买奶茶啊。
半晌，他叹了口气：“行吧，反正我现在除了照顾你也没事可做。如果你醒来能喝到奶茶的话，一定会高兴吧？”
怀着要给心上人一个惊喜，陆越冒雨直奔美食社的烹饪教室，熟门熟路地找到了牛奶和茶叶，煮了一壶热腾腾的奶茶，装在保温杯里带回了医务室。
湿淋淋的陆越把自己煮的奶茶往床头一放，趴在唐堇薇枕边，叽叽咕咕地和她说起了话：“还没谈上恋爱呢，我就已经有一万个烦恼了。要是你最后还拒绝我，那我……那我真是太惨了。”
唐堇薇睡得很沉，对床边的奶茶和他的满腹心事一无所知。
陆越自顾自地说了半天，看着她沉睡的侧脸，心头又是温柔又是刺痛，仿佛被一朵美丽的玫瑰花扎到了心尖。
“作为奶茶的奖励，我可以亲你一下吗？”陆越小声问道。
唐堇薇当然没有回答。
“你要是知道我不经你允许偷亲你的话，一定生气吧。”陆越喃喃道。
他知道唐堇薇对一切“霸道总裁式”的互动都很不感冒，要是人强吻她，她完全不会觉得浪漫，只会一巴掌打回去，报警有人性骚扰——哪怕那个人是陆越，下场恐怕也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