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自始至终认为我才是最后的赢家。”
在颜北夕有所动作时，周围的机甲人也已经举起远程攻击的武器，对准了她。
但颜天微微按下手，示意他们暂缓战斗。
“他们若死了，你也不在意？”
颜北夕平静答道：“在意。但我身边的人，都很强。”
领袖颜天往周围招了招手：“动手吧。”
说完转向颜北夕，语气分外冷硬：“你需要知道，你并不强，你身边的所有人，也都只是……个头稍大一点的蝼蚁。”
个头再大，也还是蝼蚁。
“我要见颜秋。”颜北夕忽然道。
“她已经死了。”颜天面无表情地说完，做了一个斩钉截铁的动作，所有机甲人都朝颜北夕围攻过来。
他们本以为这个人类神明，要么会再次使用魔法瞬移逃离，要么被首领的话激怒试图反抗。
但终究的结果必然会是——
她将惨烈地死在他们的手中。
抗拒“为宇宙稳定而牺牲”，那么她就应该被他们这些守护的人来将其击杀。
然而颜北夕似乎并不黑化暴戾，也不灰心求死，甚至不像前几次那样匆忙逃离。
“你们需要知道，看似无限的战舰和机械，并不是真的源源不绝。”
“脆弱的乌龟，应该乖乖躲在壳子里。”
最后一句话，她毫不留情地看向颜天。这名超智慧体领袖做出最值得后悔的选择，就是亲自来到了这里。
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她今日就要这个人死。
“口出狂言，我倒要看看你凭什么？”
话音刚落，颜天的脸色瞬间变了变，但为了高高在上的神格不掉，还是立即收起了那个、本不应该出现在自己脸上的表情。
颜北夕身侧的幽黑魔法空间裂缝里，霓虹色碎影粲然炸开，无数台大型机甲和各式各样的兵刃快速飞出。
那些存放在她的空间内、本应由人类来驾驶才能行动的机甲，此刻竟然如同拥有了生命一般……
而那些冷兵器也绝非寻常的兵器，更似是人类及其神明在漫长年代交叠中，淬炼遗留下来的神兵利器。
“且慢！”颜天失声喊道。
颜北夕才不管什么“且慢”、“刀下留人”，她就要凭借这股杀意，砍得越多越好，让这些机械和战舰都失去战斗能力。
那些天之骄子操纵的机甲人与战舰，在这场对战一个人的战役中，纷纷陨落，摔在这颗低科技星球的雪泥地里。
“有用吗？说到底你也只是白费力气而已。”颜天仍旧试图用言语分散她的注意力。
“这颗星球叫做魔法星，你知道的，这么多年，这里的人们始终虔诚地信奉魔法，却终究也没能够发展出真正的魔法……”
“所谓的神迹，从来不曾降临在这颗卑微的星球上，你知道是为什么吗？”
“真相是，在这里，整颗星球的灵气都已经枯竭了。”
“我们的祖先曾在这里设立了多个大型法阵——当然，这种大法阵在宇宙间到处都是。因此，我们得以将宇宙间植根于星球的灵气，全部纳为己有……”
“也就是这样，我们超智慧体，才得到了所有其他种族并不具备的、与生俱来的超强精神力。”
颜天似乎非常热衷于演说，而且自以为在揭露血淋淋的真相。
但颜北夕真的一点也不在乎，她甚至觉得合情合理——她早已经想到，超智慧体这个种族，只不过是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不知在做些什么肮脏的事。
“你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我们族的一员。”
颜北夕操纵机甲和兵刃，斩杀的动作未停，却仍能平静地打断颜天：“你刚开始说的那时候起，我就已经知道接下来几句话是什么了。”
换言之，尽管正在进行大量的指挥控制行为，她的思维依旧非常敏捷，直接便能推断出整件事的始末。
超智慧体族群真的厉害，曾经如此这般侵略并伤害过无数颗星球，终于得到了今日这样伟大的成就。
他们一直以来的宗旨，就是保护宇宙间存在可持续灵气，以供他们能够维持现状。既而居于宇宙深处不为人知之地，对所有正在发展的其他种族进行强制干涉。
更重要的是，他们还要阻止其他种族发现这种变强的方式。
所以，他们认为宇宙不能始终和平，必须用战争的方式，阻碍与限制各种族的发展。
让他们破碎，再重组，重新开始。
“所以，我会成为宇宙间潜在的威胁，是因为——”颜北夕平静地叙述着，“我将会成为那个，维护宇宙和平的人吧。”
但是这么说，可真的够中二的啊。
“这就是你们想要除掉我的原因。”
颜天微微愣怔地听颜北夕说完，旋即桀桀地笑了：“真不愧是颜秋的女儿啊，你说得没错，但你绝对想不到，远古时代的大法阵，直到今天还能开启使用……”
作为现任族长、远古大阵的主人和操纵者，颜天完全可以催动这颗星球内部的大法阵。
“……”
颜北夕操纵的机甲和兵刃微微停顿了一下。这种信息差是她没想到的。
不过更令她没想到的是，颜天掌握着这么牛逼的技术，居然还任由她在这里砍他们家的战舰与机甲人。
所以对方说的，可信度有几分？
真有那么厉害？
不管是不是，先杀了颜天再说。
她是个有觉悟的反派，才不会跟人絮絮叨叨半天，然后被人翻盘干掉。
所有的机甲与神兵，都朝颜天的方向破空袭去。让这位领袖也尝一下被群殴的滋味。
至于剩下的那些战舰与机甲人，待颜天死后也不足为惧。就算体力不支了她还可以先遁走，这回打不过就下次再来。
雪野上的积雪被全部扬起，白的黑的乱糟糟的，群魔乱舞般在天地间张牙舞爪。
颜北夕在电光石火间飞至高空，瞧着底下的动静，这阵仗确实有点大。
颜天已经开启了魔法星上的远古大阵。
但颜北夕对这个阵法几乎一无所知，她霎时间谨慎起来。谁能想到，随便逃亡的一颗星球，底下埋着这么大一颗定时炸弹。
至于说这是颜天所计划的，她是真的不信。
这个超智慧体的领袖，明显只是善于并爱好于捉弄人心而已。搞人心态，让人崩溃，不战而胜，是这位领袖的终极目标。
颜北夕不再压抑自己的精神力，而是猛然释放出去，去感受这座大阵的力量。
但在触碰到整座远古大阵时，她的精神力犹如触电般回缩了半分，既而再也没能前进分毫。
不是她被阵法的什么屏障阻碍了，而是……这座大阵会汲取她体内的精神力作为养分。
来自大地深处，似有一股强硬的力量牵引着她，勾住她的三魂七魄，整个虚无之身都无法动弹。
玩脱了？
——也不是。
运气不好？
——一定是这样。
她感觉自己的精神力在被疯狂吞噬着，如同抽丝剥茧般远离自己的身体。
原本已经凝聚起来的透明身体，变得愈加透明起来。
她清楚地知道，一旦这些精神力耗竭，便真的是自己的死期。
第110章
大雪纷飞, 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彻底凝固了，她的识海中闪过无数片幻影。
呼吸好像也随之戛然而止。
从幼时的记忆开始，直到现在的情景, 每一幕都在她面前快速地像翻书一样翻过。
她成为神明的时间，其实很短暂。
一生中最多的时候是在蓝星, 而从蓝星开启末世时代以后, 她突然成为死亡神位的继承人, 经历过这许多从前怎么也不可能想到的事情，就好像是宇宙对她的最后垂怜。
但就宛如昙花一现。
那些人那些事，在她曾鲜活的生命里留下无数轨迹，而她自己却即将成为最先离去的宇宙尘埃。
如同烟霭离散, 如同枯木朽烂。
来自远古时代的、经过不知多少年漫长积累与沉淀的，那座汇聚了无数时间能量的星球法阵，此刻正在吞食她的最后一丝力气。
脑中似有一阵触电般的流体淌过，她突然意识到，假如自己身上根本不存在精神力, 这座大阵对她来说，是不是就无效了？
可是, 该怎样才能解除自己身上所有的力量呢？
解除以后，又该如何从这片战场逃离？
兴许是看花眼了，颜北夕看见不远处的空间, 被摧枯拉朽般撕裂开, 有人急匆匆地从那里穿越而来, 但却在见到这雪地里的一幕时, 霎时间呆滞伫立在那里。
黑发少年魔狼小马莉。
他看见颜北夕被无数绸带般的能量束缚住，一条条缠绕在近乎透明的身体上。她被禁锢在半空，画面绝美而宛如神话。
“小夕！”他第一次喊出这个称呼。
颜北夕只是在想, 其实只要她死了，冥国所有人都会安然无恙的吧。
其实早就想好了，如果在短时间内无力对抗，牺牲一个人换来所有人的安全，无疑是最划算的吧。
这段时间的逃亡并不是犹疑，而是内心深处期待幽微的转机，如果撑到最后的时刻它还未到来，那此生就先这样吧。
她也想过无数次，如果自己拥有更多的时间，便绝不会任由自己的生命被其他人摆布。
超智慧体也好，宇宙最深处最强大的力量也罢，只要给她更多的时间，她一定会与之决战到最后。
胜利一定会是自己的。
可她毕竟只拥有露水般短暂的时间。
这应该是最好的选择了，她没有不甘也没有后悔，所以她对那个黑发少年轻轻地笑了一下。
他无法靠近，仿佛被强大的能量阻绝在外。剧烈的电流激荡起焰火，如同一堵绝不可能穿过的厚墙。
“小夕。”
一道沉沉的嗓音，忽然在耳畔响起，将她的脑海轰炸成空白。
好近，好近。
绞痛感骤然消失，四肢百骸都瞬间轻松了。
甚至有温润的能量涌入自己的虚弱身体，宛如涓涓细流而绵长不绝，身体也没有丝毫抗拒与抵触。
即将破碎的身体，似乎被缓缓地修复起来。
“小夕。”
伽夜站在她面前，眼眸干净而澄澈。
远古大阵的能量汹涌汇聚，形成锁链般的半透明实质体，撕扯裹挟着他的颀长身躯。
他只是深深地注视着她，用目光描摹她，刻印在记忆里，希冀着这一幕永不磨灭。
他在为她抵挡这座星球法阵，也在为她修复身体。
颜北夕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身体也无法动弹。她身上同样有法阵的束缚。
两人立在空中，细长的锁链从地面破土而出，分别贯穿着他们的灵质身躯。
颜北夕感觉到，此刻的时间格外漫长，又格外短暂，她不想失去却又无力抵抗。
所谓的因感情而爆发，激发出无限力量，恐怕也只是人们自欺欺人的想法而已。世间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是希望与梦的破碎。
她此刻只感觉到深深的无力。
似乎连最后一句话都无法对他说。
他的身体也逐渐变得透明，有轻烟雾气般的物质不断往外流失。
与之相反地，她的身体却渐渐清晰稳定起来。
注入邪神全部的力量后，体内似乎形成了某种旋涡。
血液里流淌的冥界之力、邪神千年之力、从星兽与异虫晶核中吸收的能量、荒海之神与冰原圣神的远古力量……
全部，全部错乱在一起横冲直撞。
她的识海早已经一片空白。
每一股能量都浩瀚而磅礴，像翻涌而起的滔天巨浪，或者宇宙里轰然炸开的碎石。
她完全失控了。
眼眸里一条一条的黑气涌出，环绕在身体周围如同暗黑曼舞。没过多久，整双眼睛都变成彻底的深黑色，像是要吞噬万物一样。
伽夜身上锁链尽数断裂，从半空里飘摇地往下坠落。
她伸出手想去接住他，但身体完全不听使唤。
头疼欲裂，这是无数精神之力在识海里暴走的结果。她眼看着他往下坠落，身体却不由自主地往上升起。
他们的预言都是真的么？
她将失去真正的意识，从而成为黑暗的傀儡，是这样么？
不知不觉间，她才发现周围的锁链，已经全部消失了，没有断裂和摧毁的痕迹，更像是这座法阵自己收回去的。
关于锁链消失，是她清醒时分最后一个想法。
……
黑发少年接住邪神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大帝。”他扭头看向来人，又望了望颜北夕的方向，满眼忧虑。
亡灵大帝一行人已经赶到，而冥国与联邦军区的部队，也都不断地从空间裂缝里出来。
还有一名陌生女子出现在这里，她的长相与颜北夕颇为相似，面容姣好，但神色间略有几分憔悴，衣衫有些破碎陈旧，但丝毫掩盖不住周身和眉眼间的气质，反而将她衬托得更为超凡脱俗。
是当年的最高指挥官颜秋回来了。
“咱们女儿就是不同凡响。”死亡之神埃尔维迪尔指着半空中黑化得很彻底的颜北夕。
“……”
颜秋曾是超智慧体族群的圣女，本应继任族长之位，但因为私自来到人类联邦，与作为人类神明的埃尔维迪尔相恋，被剥夺了继承者的位子。
而颜天则是在这之后，不择手段地当上了超智慧体族长。
颜秋同样拥有操纵远古大阵的能力，她的血液里就存在这种天赋，而曾经作为圣女则已经学习过运行法阵的方法。
“留几个人在这里守着他。”颜秋看了看伽夜。他的意识有些模糊，但基本还是清醒着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