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琳真心实意地朝着少女弯了弯唇。
最后一口气息逝去，怀中的身体慢慢变凉，面上却是挂着满足的笑意。
不必问为什么，也不必问值不值得，这是她的选择，也是她的追求，大王女的一生，向来是辉煌夺目的，生得辉煌，死得辉煌。
没人想到莱琳会这么决绝，一片死寂的沉默，连原本不堪入目充满辱骂的弹幕都瞬间清空，众人呆呆地看着中央的高台，无法言语。
眼看他高台起，眼看他高楼塌，一切都发生在刹那之间。
“王上！”
“王上！”
众人还沉浸在大王女的死亡之中，却见台下的莱特像是受到了什么极大的刺激般，原本金黄色的眸子里流淌着鲜红的血丝，整个人瞬间暴走，无差别攻击着身边众人，喉咙间还溢出野兽般的咆哮声。
“大王女身死，王上发疯，天要亡我凯特王室啊！”那眉发皆白的长老身形摇晃，差点摔倒在地，泛着皱纹的眼角通红，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显然已到了临近崩溃的境地。
由于担心伤到王上，骑士团和宫廷侍卫处处受限，加上莱特的无差别暴躁攻击 ，一时竟被逼得连连后退，完全不是对手。
遍地的鲜血进一步刺激了莱特，他瞳孔中的血丝流动得更加欢快，肉眼不可见的浊气丝丝缕缕地侵蚀进他的大脑。
一片混乱。
“扶住。”颜夕将莱琳的尸体递给了摇摇欲坠的长老，整个人像是一缕清风般利落地跃下了高台，飞向了莱特的方向。
那长老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接住了尸体，倒是难得的稳稳当当。
媚奴被层层的骑士团护在身后，看到这一幕，原本轻松的神情瞬间改变，眉梢紧凝：“殿下小心！”
颜夕已经顾不上媚奴的话语，她刚接近莱特，便遭到了他毫不留情的袭击，失去理智的他招招狠辣，对准的皆是人身的死穴。
颜夕面色平静，闪躲的动作快得几乎变成了残影。
“雪团！”
颜夕再次避开了攻击，找准时机大喝了一声，直直灌入那人的脑海里。
莱特停滞了一瞬间。
就是现在！
源源不断的净化之力倾泻而出，乳白色的光芒萦绕在男人身侧，一点点进入他的身体里，颜夕趁着莱特犹豫的刹那反制住他，一边控制净化之力一边打开了净化液的瓶塞。
一连灌了三瓶，莱特的身体才慢慢瘫软下来，瞳孔里面的红血丝隐藏在深处，他整个人软倒在少女的怀里。
然而，颜夕紧蹙的眉心却并没有舒展。
这是第一次，她的净化之力只是治标不治本，那顽固的红色血丝依然浮动在男人金黄色的瞳孔表面，她能感觉到，整整三瓶六级净化液下去，那些奇异的浊气却只是暂时被压制，随时可能反扑。
换句话说，情况极其棘手，莱特的身体仍然处于崩溃的边缘。
“殿下，我来吧。”媚奴适时上前几步，接过了莱特昏睡的身体。
【王上疯了？？？】
【难道……凯特王城真的要完了……】
【王室仅存的三个血脉，唯一正常的只剩下不知时事的稚龄小王女。】
【……】
弹幕全是消极的声音，充满了无言的恐惧，恐慌的气氛在蔓延。
“不必担心，”颜夕看向了空中的直播器材，冷静解释道：“王上只是由于最近精神过于紧绷，加上太长时间没有服用液，体内的浊气浓度过高，临近破界，加上心神俱荡，所以暂时失去了神智。”
“如今净化液已经服下，殿下陷入了自我休眠的恢复状态，待醒来之后便一切正常。”
众人的面上仍有几分犹疑。
“对了，忘了宣布一件事情，”颜夕挑了挑眉，盈盈的眸子中仿佛晕着一汪秋水，莹莹动人，“我刚刚成功突破六级净化师。”
随着少女的动作，空间中无数的光点亮起，像是一个个透明的光属性精灵 ，偌大的阵法内，净化之力以繁妙的规律流动，笼罩着整座中央墓室。
仿若万千繁星坠落，少女站在那里，便是整个世界的中央，所有的光线集中在她一人身上，美得目眩神迷，像是从天而降的仙灵，不似凡人。
——那是真正的六级净化大阵！
——那是真正的六级净化师！
直播前的无数百姓下意识起身，面上全是骇然之色，充满了不可思议。
阵法图上镌刻着的五颗灰星，其中一颗被点亮了一角，灰眸青年久久地凝视着屏幕上少女动人的面颊，余光扫向了那一角微光，声音中带着叹息：“殿下，不愧是……”
第67章 凯特王城 姐姐死了？
轰动一时的女性失踪案以及王位继承大典终于落幕, 然而此事的后续影响仍在蔓延。
王宫内，位高权重的长老们焦急地等待在门口，面上皆是遮掩不住的恐慌之色。
“你说王上到底是什么回事, 怎么会突然发疯？”其中一位长老揪着自己长长的胡须，冷汗一滴一滴往外冒。
旁边的长老宽慰了一句：“没事的，颜夕殿下可是六级净化师, 又和王上交好, 听她的话准没问题，更何况，六级净化师牧兰殿下可是也来了。”
虽然这么说，但这话他自己心里都没什么底气。他们活了大半辈子, 各种各样稀奇古怪的事情也见过不少，殿下的很多表现确实与浊气临界十分类似, 但接下来的反应可是截然不同。
再说, 得是什么样的浊气临界, 才能让两位六级净化师全力治疗下仍是没啥效果, 这不摆明了有问题吗？
众位长老在门外窃窃私语, 门内的气氛也是相当凝重。
王上的寝宫内雕梁画栋，金碧辉煌，珍贵的云檀木作梁, 水晶玉璧为灯, 处处透着低调的奢华。
但此时, 宫殿的众人确实没有半分心思在这豪奢的装饰之中。
“牧兰殿下, 怎么样？”云床之上净化之力跳动，颜夕站立在一侧，眉梢微蹙，是疑问的语气, 却不抱几分希望。
牧兰回身摇了摇头，视线又重新落在昏睡的男人身上，“和你说的情况一样，我的净化之力作用不大，甚至抑制效果还没有你的好，王上身上的浊气实在太奇怪了，如此顽固却不会导致浊化成兽。”
颜夕抿了抿唇，唇畔上染上了几分艳丽的血色：“其实这种浊气出现过，那监狱里的李远，不就是这样的反应吗？”
还有，血日地下宫殿夏沫召唤出来的黑色雾气，王族墓地底下封印着的东西，都和这种特殊的浊气完全同源。
牧兰眼神中带上了几分疑惑之色：“小殿下知道这种浊气的来源？”
“有一些猜测，”颜夕轻轻叹了一口气，解释道，“王上会被这种浊气侵染应当是大王女的手笔，但这浊气的根本来源……大王女应是从黑市神秘人手中购买得到的。”
牧兰：“也就是说，找到了神秘人就能找到解决的方法？”
颜夕摇头：“没有那么容易，神秘人也只是一颗棋子罢了，真正的幕后黑手——”她顿了顿，远远看向了王族墓的方向，素白的手指指向了上天。
牧兰面色稍变，对于王族墓的传说，她也略知一二，但那都是太过久远的事，转眼千余年时光，往事早不可考，真真假假流言无数，谁也不知真实的历史究竟如何。
无论如何……牧兰语气严肃：“如今的形式之下，王上绝对不能有事。”
云床上的男人，五官若刀刻，深邃俊美，即使双眼紧闭，也自有一股高贵威严的气势。
颜夕点头。
她当然明白这件事，无论是循私情还是讲大义，作为王室仅存血脉之一的王上都绝不能有事。
她浊气临界的说法只能拖延一时，还是借着突破六级净化师的噱头，但这也只是权宜之计，必须想办法尽快使凯特苏醒过来主持大局。
如今内忧外患：内里舆论一片混乱，王室的威严在最近的事件中得到极大的挑战；外有外敌虎视眈眈，无论是联邦、伯汀还是南域，可都不是什么慈善家，是随时可能落井下石撕咬血肉的饿狼。
忽的，她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乌黑的睫羽微微颤了颤，遮住了眼底沉吟的光。
“姐姐！”
一声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忽然传来，颜夕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抱住了大腿。小姑娘哭得眼睛红彤彤的，面上全是干涸的泪痕。
“殿下，我们实在没拦住小王女。”跟着莱贝进来的是一个发须皆白的长老，脸上带着真切的为难之色，眼神却不经意看向了云床的方向。
以宫廷侍卫的能力，能拦不住才刚刚五岁的小姑娘？说出去怕不是要让人笑掉大牙。
不过是想借此试探她对王室的态度以及王上的情况罢了。
牧兰低头看了看泪汪汪的小王女，又朝她递过来一个眼神，似乎是询问她的处理对策。
颜夕在视线遮掩的角落朝她晃了晃食指。她和莱特、莱贝的关系都还不错，更何况这件事情还和她有千丝百缕的关系，她虽然怕麻烦，却也不会袖手旁观。
“无妨，”颜夕轻飘飘地瞥那长老一眼，明明是平静到极致的语气，却硬生生逼得他出了一声冷汗，“只是宫廷侍卫的能力确实太弱了些，连小王女都保护不好，待王上醒来我必会如实汇报！”
“王上还会醒来？！”那长老声音中满是讶异，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语气中的不对劲，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填补道：“那真是太好了，我这就让他们准备，不过王上这……”
他的视线不住往云床方向漂移。
颜夕嗤笑了声，索性让开了空间，“想看直接看便是，殿下的情形已然好了许多，大约明日左右就能清醒。”
那长老陪着笑，有些犹豫，最终还是抵不住心中所思，伸长脖子去看。果然，王上的面色已然恢复健康的红润，像是只在休憩的睡眠之中，看起来十分正常。
——王上是真的没事了？！
他说不清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提起了心，只弯着腰道：“殿下果然厉害。”
“六级净化师比你想象的要厉害得多。”颜夕勾唇轻笑，不轻不重地警告了一句，半俯下身，将哭唧唧的小王女搂在了怀里，又转头直视着那长老：“既然侍卫们实力太差，那王上门口的守卫就先交给我的骑士团负责。”
不是询问的语气，是命令的口吻。
“这……”那长老又抹了把冷汗，余光扫到殿下怀中的小王女，雪白的胡须都止不住地轻颤。
看来他们的算计得全部放一放了，这六级净化师殿下和王上小王女的关系似乎相当不错，王上的身体又在稳定恢复……
“谨遵殿下指示。”最终他还是尊敬地应了一声，退出了宫殿。
顾及小王女的存在，直至那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不见，牧兰才开口询问，问得隐晦：“小殿下有几成把握？”
“不出意外，十成。”颜夕朝她眨眼，红唇翕动，比了几个字。
牧兰这才舒展了神情，悠悠叹息一声：“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相信殿下，那这边就交给你了，若是遇到麻烦随时通知圣殿，必当全力相助。”
颜夕点头。
等牧兰也转身离开之后，她才有机会仔细打量怀里的小姑娘，看起来十分的可怜巴巴，像是一只蜷缩的幼崽，紧紧攥着她的衣领，生怕被丢弃。
“姐姐。”她轻声喊，语气脆弱带着哭腔。
颜夕温柔地抚着她软软的黑发：“嗯。”
“姐姐。”
“嗯。”
一连喊了好几声，都得到了柔和有耐心的应答，莱贝才将头埋在她的肩侧痛痛快快地大哭起来，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颜夕感觉到布料那块一片湿润。
她轻轻地拍着小姑娘的背部，无声地安慰着，她也不急着安慰，小姑娘确实需要发泄一番，不然容易憋坏身体。
莱贝哭了许久，直到喉咙几乎完全沙哑，上气不接下气，才又抬起头，抑制不住地打着哭嗝：“大姐死了？”
那场直播实在传播得太广，小王女自然也不例外，因此，她收到大王女死亡的消息也并不让人意外。
颜夕犹豫了一会，还是点了点头：“嗯。”
“大姐利用我害了姐姐？就是做鲜花饼的那一次，对不对？”莱贝金色的眼睛红彤彤的。
颜夕：“……不算，和贝贝一点关系也没有。”
莱贝一句一句地问，颜夕一句一句地答，直到小姑娘累了倦了，头都抬不起来，一点一点的，颜夕才小心翼翼地将小姑娘放在了柔软的榻上，盖上了薄薄的被子。
她说的都是真心话，这一切都和五岁的莱贝无关，她确实也想到了除去特殊浊气的方法。
颜夕掖了掖小姑娘的被角，走向了云床一侧。
空间器中的长颈玻璃瓶被攥在了手心，瓶盖被打开，氤氲着淡淡腥味的奇怪药味萦绕在鼻侧。
——是之前她被黑色雾气侵染时，酆子石给她的特殊“安眠药”。
幸运的是，虽然陷入了昏迷，但凯特仍然保留了吞咽的意识，没费多大力气顺利地将药丸喂给了凯特，颜夕控制着净化之力在他体内流动，观察着浊气的变化。
没有任何作用。
她眉心微动。
为何在她体内能除去黑色雾气的药丸在凯特身上却没有任何效果？特殊浊气是同源的，药丸是完全相同的，唯一不同的是……她净化师的身份。
“雪团。”她平静道。
颜夕看着云床上气质不凡的青年，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一只雪白的毛绒绒，粉嫩的猫爪拽着她的裤脚，亲昵娇软地腻在她的怀里，朝她喵喵喵，陪她杀浊化兽，却讲究地要擦沾了血渍的肉垫。
虽然放下了，但到底还是有些不同的。
她咬着牙，唇边却溢出一抹淡淡的笑容。
下一秒，周围的净化之力瞬间高速流动，颜夕闭上眼，一点点控制着精神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