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你!杨菊花!你打量我不知道?你从十几岁因为个男人就开始嫉恨我,天天盯着我,不让我好过,除了你,谁会有胆子偷我三百块?”
“我呸!陈谷子烂芝麻的破事你都记得到今天,你咋不说你抢了我吃的,还偷我东西,要不然我能天天跟你斗嘴?闲得啊我!”
“你还偷了我一担粪!我记得紧紧的!”
“都说不是我偷的!谁知道是你不是你自己用了!”
“不可能!就是你这个老虔婆偷的!”
“你别想转移话题,你诬赖我偷你三百块,这事不能这么算,我今天非要跟你讲清楚!”杨菊花气愤又好笑,这个杨谷子真是越活越回去了,“我又不知道你钱藏在哪,怎么偷?我莫非晚上去听你墙角了?!”
“怎么不是你偷的,你天天盯着我家,不是你还有谁?”王婆子笃定就是杨菊花偷她钱。
两人不仅分不出个胜负,也说服不了对方,这场战争已经升级,涉及钱的事,那就不是小事!
杨菊花恼王婆子对她胡搅蛮缠,一时气不过,骂咧咧:“我看你是将钱藏进你家粪坑了!只有粪坑才能藏好你的臭钱!”
王婆子一脸被雷劈了,下一秒,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凶神恶煞扑向杨菊花:“还说不是你偷我的钱!你都知道我将钱藏在粪坑了!是你就是你!你将三百块还给我!三百块哪,说你是老贼,真是没说错!”
杨菊花没料到她就是随口一说,竟然说中了,目瞪口呆,莫非她还说啥中啥不成?她说等会在路上捡金块也不知道行不行。
但她没忘自己正在与王婆子打架,当然不会让王婆子骑在她头上,连连往后退去,王婆子没抓住想抓的人,屁股就落在了硬邦邦的地上,还压了不少石子,疼痛让她整张布满皱纹的老脸扭曲成一团。
看着真恐怖,像疯子一样,唐冬冬拍着心口往她爸后面躲去,她怕王婆子脑子一抽,跑来捉她,那真要完。
王婆子真的将钱藏在粪坑里?
唐冬冬想象不了,钱是有味道的钱。
“爸,奶跟王婆子很久很久以前就对着干了吗?”唐冬冬没漏听她们的话,好奇发问。
唐立强瞄了眼打得火热的两人,对唐冬冬解释:“你还小,不知道以前的事,王婆子跟你奶其实是姐妹,你奶的曾祖也是王婆子的曾祖,现在关系远了,好像是王婆子搅黄了你奶第一个相看对象,两人闹翻,你奶不认这门亲,也不让咱们在家说,冬冬你别往你奶跟前说。”
“原来如此。”唐冬冬没想到她家跟隔壁王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这个关系真乱!
“他爸,娘怎么又跟王婆子打起来了?还有三百块是怎么回事?”一下工,杨芬芳就立刻赶回家,没想到竟然还撞上了对骂打架现场,问完才发现唐秀欢,惊喜,“大姐,你什么时候来的?”
大姑子每回回娘家,总会捎些好东西来,基本每回孩子都能吃到糖,所以杨芬芳是很欢喜能见到唐秀欢的。
唐秀欢:“来了好一会儿了,爹他们还在后面?”
“诶,他们走得慢点,我赶快,就回来得早。”
两人说话的同时,下工往家走的人也发现了这边的争吵,不急着回家的就过来凑热闹,见是杨菊花王婆子,顿时来了兴趣,再竖起耳朵一听,好家伙,竟然牵扯到三百块钱!这下子,急着回家的都不急了。
三百块哪,整整三百块!这得存多少年才能有这么多钱?他们全家大小齐上阵,一年到头,能有个二三十块钱存着都是大款,三百块都得攒十年了!
“王婆子竟然这么有钱!她家这么多张口要吃的,能存下得来钱?”有人觉得奇怪。
就有人立刻解答,“不是说王七丫之前捡到野参吗?是不是卖了野参得的钱?这段时间她家天天吃好吃的,轮着吃肉,那味道,全大队都闻得到!”
“嘶!野参竟然这么值钱?那王家怎么不将野参交出来,本来就是后山的野参,是集体的,怎么能全让她家吞了!”
“我看,说不定王七丫还捡到了什么好东西,就是我们大家伙不知道,你们听听,王婆子竟然舍得将钱藏在粪坑里,狡兔还知道三窟,她可能还有钱藏在其他地方!”
“唐婆子是怎么知道王婆子将钱藏在粪坑的?难不成真的是她偷的?”
“嘿!指不定就是唐婆子当了贼!知人知面不知心哪。”
唐冬冬听不下去,双手叉着小腰,站出来“呸呸呸”了好几声:“我奶才不屑去王婆子家粪坑偷钱,你们就是胡说八道,乱猜一通,屁都不通!”
生气气!最讨厌这种上来就靠自己脑补的人了!
然而,大家听到唐冬冬的话,却哄然大笑,一点也没有顾忌。
“冬冬啊,不说咱大队,就是隔壁几个大队都知道你奶有多厉害,谁没领教过你奶的骂人功夫和铁巴掌啊!”
“嘿!就是!冬冬人小,还知道胡说八道,看来这学没白上!”
“哈哈哈,你奶就是知道王婆子将钱藏在粪坑里,所以才去偷的,你两家住得近,又经常闹矛盾,肯定是了!”
“我看连王大头都没唐婆子够了解王婆子,她俩天天斗鸡眼,隔个几天就来一次,大家伙可不就习惯了?”
“哎哟,冬冬,你还不知道你奶啊?”
“冬冬,你奶将那三百块藏在哪里了?你快说说!”
“……”
取笑唐冬冬的几人是队里有名的嘴碎子,无论有理没理,他们总是有很多自己的“伟大”想法。
而现在这几人什么都不知道,单凭听到的话,就认定是杨菊花偷了王婆子的三百块。
唐冬冬越听越气:“你们就是在用自己的思想去想别人,坏蛋!”
一时那几人还没反应过来,等理解了唐冬冬在骂他们也会去偷钱,顿时脸都青了,还有个老婆子举起手来,就想往唐冬冬头上扇去。
“我说你们几个老家伙真是够了!有这个本事就回去好好教教你们家的小辈,你家的小儿子前天去杨村大队偷鸡蛋,被人捉了,你怎么好意思出来见人的?还有,你家的大孙女,挖了那谁谁家的半地菜,别走啊,我还知道好些事情,还没说完哪……”
唐秀欢一张脸是笑着的,眼睛毫无笑意,毫不客气指着这几个嘴碎的老家伙说道,果然,嚣张得越过唐家人教训唐冬冬的几人立刻就退缩了,不管咋说,他们都是要脸的,之前是没人指着他们的鼻子骂,现在有了唐秀欢,这张老脸搁不下去了,一时对唐秀欢又气又恨,却无可奈何。
唐冬冬仰着头,目光晶晶亮看着她大姑:“大姑真厉害,三两句话就堵得他们成了哑巴!嘿!”
唐秀欢“噗嗤”笑了,摸摸唐冬冬的头发,得意说:“冬冬你瞧好了,看大姑是怎么说的,学着点。”
唐秀欢是谁?她是杨菊花生的第一个娃,兄弟姐妹里最像杨菊花的那个!所以,她最得杨菊花的真传!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说的就是她,她骂人少有带脏字却骂得人毫无返口之力,还有,打架也厉害。
唐冬冬:“好!”
唐秀欢露的这一手,一下子没有人再说是杨菊花偷了王婆子的三百块,谁不知道唐秀欢打小就爱听八卦,几乎就没有她不知道的事,谁家没点丑事,生怕一站出来,就被唐秀欢当众处刑,人嘛,活着多多少少要点脸,大家也就敢挤眉弄眼,互相用眼神传达自己的意思。
唐秀欢扫了一圈看热闹的大家伙,满意点头,很好,就是要这样,然后她过去分开杨菊花和王婆子,因为两人已经干架很久,有点竭力,所以唐秀欢很轻易就成功了,拉着她娘离王婆子好几米远。
“你拉我做啥?我还没跟这个老虔婆分出个一二三来,不行不行!”杨菊花说着,就要推开唐秀欢,继续怼王婆子。
王婆子怪可怜地侧头看一眼她儿子和孙子们,结果,没一个站出来帮她一把,顿时恨恨地瞪着杨菊花:“将我的三百块还给我!”
杨菊花:“没偷怎么还?我就随口一说,谁知道还真有人将钱藏在自家粪坑的?我嫌你的钱臭!再说了,我什么时候进你家粪坑了?你家那么多人,莫非不知道家里有没有来外人?!”
众人又大声哄笑开来,都知道杨菊花在嘲笑王婆子的儿子和孙子们轮着不上工,在家里蹲伸手等吃呢,确实,王婆子家天天都有人守着,还是吃软饭的大男人呢!
刚才没站出来帮王婆子的王大此时反而被这话刺激到,腾地往前大步走,梗着脖子喊:“我娘说得对,唐婆子你天天盯着我家瞧,哪不知道我家什么时候最好偷?你就是看准了时间,然后就进了我家粪坑偷钱,谁家能天天盯着自家粪坑看的?”
杨菊花鄙视地翻了个大白眼,取笑他:“看你吃得高高壮壮的,原来这么不顶用,不就是看个家?鸡都比你好使!”
杨菊花就是在骂王大没用!
可不就是没用吗,王婆子最偏心的大儿子,却是个光会吃喝拉撒睡,下地却不会干的废物蛋子!这人却最爱面子,在外面最人模狗样,但河溪大队谁不知道谁啊?装?装有个屁用!
大家伙大刺刺的取笑声让王大脸红脖子粗,看着杨菊花的一双眼都带上了狠意:“你否认都没用,我看就是你偷的!快将钱交出来,不然两家没完!”只能是唐婆子偷了那三百块!
“你们家就只会一个劲污蔑我娘偷钱?除了这个,你们还能做啥?”唐秀欢都要被他们逗笑了。
“你个赔钱货,竟然在我大儿面前胡咧咧,我打死你!”王婆子一见唐秀欢指着她大儿鼻子骂,张口就骂,还要打人。
唐秀欢力气不小,杨大海又教过她几下,一把捉住王婆子的手,一捏,一扭,王婆子冷汗簌簌流下,手要断了,惨叫不断,吓得王大腿差点软了。
“放心,你手断不了,我看着呢。”又过了几秒,唐秀欢才一把推开王婆子,大海说得好,有时候武力比说话更厉害,看,王婆子都说不出话了。
“王婆子,有你这个心,你都能将新思想全学去,而不是还停留在过去愚昧无知的封建思想了,再在你这听到一个赔钱货,我就去公社政府那边跟妇女主任好好说道说道,你这个老封建的思想真是要好好通通才能好!”
虽然说了很多次都起不了作用,但唐秀欢还是忍不住说。
其他人噤声,都没敢跟唐秀欢说反话,因为从前有不少人指着唐秀欢鼻子骂她赔钱货又不肯改口,唐秀欢扭头就上公社找妇女主任,请来妇女主任给大队开会,大家伙耳朵受了不少折磨,后来唐秀欢嫁去杨村大队,还有人偷偷庆祝,他们并不想再听公社妇女主任给他们说教!甚至是写检讨!
解决了不听话的麻烦,唐秀欢才开始:“三百块不是小事,王家污蔑我娘偷她三百块,我问你们,有证据不?”
王大眼神闪烁,却强硬撑着:“怎么没证据?证据就是被偷的那三百块!你让我们进去搜,要是搜出三百块,那钱就是从我们家偷的!”
“哟,这是要进我家抢钱?王大,说你废物真是没错,你这个脑子在娘胎就进了不少水吧?”
“你这个娘们……”
唐秀欢捏捏手指,又扬扬拳头,吓得王大立刻收回没说出口的话,王大家的见不得她男人这样,觉得唐秀欢真是个狐狸精!骚.婆娘!
但是王大家的也怕唐秀欢的拳头,以前被打过,真痛,现在身体和脑子都还记得,太痛太痛了。
“行了,娘,既然他们偏认定咱家偷了他家的钱,我们就去公社请公安,三百块,老不少了,就该让人家公安来调查取证,到时候一清二楚,咱不去找大伯,免得人家说大伯偏心咱家,说大伯处事不公正!”
唐秀欢见王大胆小成这样,真是没眼看,扭头去问杨菊花。
杨菊花现在神气了,瞧瞧!瞧瞧!她闺女多厉害!
再仔细一想,她不想闹大,但大闺女说得没错,这事不能就这么完了,三百块,要是不调查清楚这钱谁偷了,队里肯定会有人认为是她偷的,有理都说不清,就该这样!她杨菊花不怕将事情闹大!
“大队长,你也听见了,不是我偏要将事情闹大,是她王婆子要闹大,我没偷她的钱,她不肯信,那行,我上公社请公安来查,到时候谁都知道我杨菊花不稀罕她王婆子的臭钱!”
杨菊花扭头就对边上的大队长大喊,所有人都听见了,有人觉得没必要闹大,又有人觉得这样做很好,毕竟三百块,全副身家了,谁都不富裕。
唐一民心梗死了,这一天天的,社员们怎么就这么闲,肯定是地里的活少了!有这个力气往地里使,粮食肯定都能增产!
但唐一民也知道,事关三百块,他这个大队长不该插手,就算其他干部能处理,也不及请公安调查好,到时候事情一查明,谁也说不了嘴,要是不查清楚,有些不明事理的人还要牵连到他头上,说他徇私!谁让唐三民是他弟?想着唐一民恨铁不成钢瞪了眼唐三民。
“请!现在就请!”
声音震耳欲聋,大家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见王大整个人哆嗦了一下,直接腿软瘫坐在地上。
就算是傻子,都知道王大不对劲了。
唐秀欢忽然说:“娘,要是查出那个偷了王婆子三百块的贼,无论是谁,肯定都要被送到农场劳.改,更严重的,就要坐牢,背上案底,三百块,可以判很久了。”
杨菊花正恨这个贼偷呢,要不是这个贼偷了王婆子的钱,她至于在这里跟王婆子闹吗?有这个功夫她捡柴去,家里做豆腐,多少柴都不嫌多的!
“就要送到劳.改农场干最苦最累最脏的活,这种贼不送去那边,还留着人在这里,等着他一家家偷钱?他都能知道王婆子将钱藏在粪坑,谁知道他知不知道我的钱藏在哪里?”杨菊花也是生气至极才说到这里,一说完,她自己就愣了,猛地一拍大腿,“送!必须送!敢偷我的钱,我揍不死他!”
杨菊花的话说到了许多人心里,是啊,谁家没藏几个钱?要是被人偷偷摸了去,那真是要遭老大罪喽!
这事就不单单只是王家和唐家的事,一下子变成了整个大队的大事!看热闹的人全都成了参与的人。
“这种偷钱的贼就应该像唐婆子说的,送去劳.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