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主任!”王麻子见李主任就这么离开了,想拦不敢拦,他路都没带完!
秘书摇头,看着李主任急哄哄的身影带着怜悯,李主任也太着紧他媳妇了,要他说,那样的女人谁敢要?李主任这一次怕不是要栽了。
秘书瞥了一眼王麻子,不吭声,转头对唐一民说:“唐大队长,麻烦你带我们去王麻子跛子七两家搜查,关于他们的情况也有不少,公社需要了解清楚。”
唐一民惊疑不定,但反应过来这个人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又有点迟疑:“王麻子和跛子七?”
“是的,需要你们帮忙带路。”
“成!这两人家就是邻居,紧挨着,不远!”唐一民犹豫都不带一下,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临时换成这两个祸害的家,但唐一民此刻是想立刻送走这两个老鼠屎的,再不吃苦头,日后这两个搅屎棍指不定还能做出更多的坏事,用举报信举报人就很缺德了,真搜出点什么,那是要人家家破人亡!
“举报信根本没有我家的,为什么要去我家?”王麻子不敢置信大喊,跑到唐一民等人面前伸手拦下,去他家搜,一搜一个准!岂不是要完蛋?
秘书眼里精光一闪,示意那两个壮汉搞快点,然后,两人一人伸出一只胳膊,齐齐架起王麻子,王麻子被拎鸡仔一样拎起来,瞧着委实可怜。
唐冬冬看得拍手称快:“我看他们之前也想像这样架起我,将我拉到大队来,一家一家找,哼,王麻子活该,跛子七在哪?是不是溜了?可惜只有两个打手,不然这种事少了跛子七,就少了很多乐趣。”
“所以老周爷爷你做了什么,那个李主任脸色都变了,还主动离开。”唐冬冬好奇问。
老周:“我没做什么,就是跟上面汇报了后山情况,提了提李主任这些人,上面做了什么,我不了解,但结果很快就要出来了,冬冬不需要再担心,过了今日,队里会安全不少。”
“好!”
老周爷爷、不,应该说是国家的效率也太快了吧!
“李主任都走了,他们为什么还要搜查?这次搜查什么时候能完?上工耽误了,我这颗心七上八下的,下一家不会轮到我家吧?”
“你慌什么,你家穷得水缸都是漏水的,你家能有什么违禁东西?傻了吧。”
“话不能这么说,要是他们最后什么都查不出来,会不会随便塞东西污蔑人?我听亲戚说,县里就有人这样干,太缺德了!”
“这种事仇人才能干的事吧?咱大队又没招谁惹谁了,以前也没见有人来搜,穷乡辟岭的地儿,这回到底是谁举报我们的?”
“要是让我知道是谁举报的,我天天上他家骂人!”
“……”
社员们都很不安,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那个李主任可是说了,这次没查出东西来,下次还来,他要专门盯着河溪大队。
这是要他们过不上安生日子!
王麻子哭得凄凄惨惨,试图让唐一民心软可怜他,帮他说情,要是早知道李主任会出尔反尔,他肯定会事先收拾好家里的东西,而不是得意洋洋带着李主任在大队里到处搜查。
“黄.色.手抄本,牌……”秘书用手翻了翻从王麻子床底下翻出来的这些东西,“还有这些金银首饰,钱和票,这些东西来路正当吗?我看未必,唐大队长。”
唐一民也没想到王麻子私底下远远比他想的要更为肆无忌惮,瞧瞧,瞧瞧,这都是些什么东西哪!他忽然想起王大.赌.博的事,这么些牌,王麻子也有参与?不,说不准他就是组局的人。
唐一民都想待王麻子爹娘打他一顿了,这又.黄又.赌的,这个混小子还不知道能不能出来。
“大队长,你帮帮我,我爹娘只有我一个儿子,要是我没了,他们咋办哪,我这么做,都是因为我家穷得吃不上饭了,要不然我也不会知法犯法……”王麻子爬到唐一民脚边,脸上全是鼻涕眼泪,而王麻子爹娘也都在边上抹眼泪,眼巴巴看唐一民。
唐一民却说:“你爹娘知道你做什么,却不阻止,我没什么好说的,也不会帮你们。”
许是王麻子一家三口哭得太过凄惨可怜,这不,就有同情弱者的人跳了出来。
“大队长,王麻子是犯了事,但也罪不至于那样,他都跪下来求你了,你就可怜可怜王麻子爹娘,王麻子被送走,谁给他们养老送终?”
“瞧着真是可怜,大家都是同一大队的人,能帮就帮……”
“你们是看他们可怜,却不知道王麻子才是那个写举报信的人!他都缺德到要拿同大队的人给铺路,怎么,你们乐意给他做垫脚石?”唐一民冷声一说,“瞧,现在知道是王麻子做的好事,你们还能不能站出来帮他说话?反正我不愿意,要是你们能耐,你们上!”
“什么?!是王麻子写的举报信?大队长你怎么不早说,早说我们才不稀罕帮他求情,这种人就该送去劳改!”
“他怎么这么混蛋?都是乡里乡亲的,缺德鬼!”
“……”
“风向变得真快啊。”唐冬冬看着墙头草们,摇头晃脑。
搜完王麻子家,就轮到跛子七家。
七大娘在门口拦着不让人进来,大声嚷嚷:“凭什么要搜我家?又没做坏事,搜什么搜?”
跛子七:“娘,你打开门让人进去,要搜就搜,反正整个河溪大队,咱们家是最不可能做坏事的,清清白白,谁不知道我们家最恨那些被批的人?”
七大娘面上有犹豫,却让开路:“既然我儿子都同意了,那我就不能不同意,你们进来吧,要是我家少了东西,我回头找你们要去。”
唐冬冬古怪地看着他们走进跛子七家:“这次可能没有收获。”
果然,将跛子七家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找到一点违规的东西,也没有异常的东西,一切看起来跟河溪大队贫困户没差,东西都是破破烂烂的。
最不能相信这个结果的是王麻子:“怎么可能?明明跛子七跟我一样!”他疯狂朝跛子七使眼色,然而,跛子七无动于衷,王麻子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被耍了。
“如果他跟你一样,证据呢?你知道在哪里?”秘书脸色也不好,李主任分明交代他要将王麻子跛子七两个人一起带回公社,那就只能是两个,而不能只有一个,今日他的任务只能完成一半,就算李主任可能会栽了,但未必没有翻身的机会,他工作当然不能有疏忽。
王麻子激动:“证据就在……”对啊,证据呢?跛子七跟他一样有的那些东西呢?去哪了?王麻子才发现他根本不知道跛子七将东西藏在哪里了,连一个有可能藏东西的东西都猜不到,原来,他竟然一点也不了解跛子七的事!
唐一民也急:“王麻子,你好好想想再说话!”现在这个情形,唐一民也算是看明白了,本来是王麻子跟跛子七狼狈为奸,结果,跛子七技高一筹,王麻子掉进坑里出不来,跛子七呢,屁事没有。
要是让唐一民在王麻子跛子七两人中选一个出来,他一个都不会选,但硬要选一个,他会选王麻子,王麻子是刺头是混混没错,但是,他心思没跛子七那么多,留跛子七这么个人在大队里,就等于将狼放进羊群里,时时刻刻会有被吃掉的危险。
“我我我……”王麻子急得恨不能以头抢地,忽然,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赌.牌,对!赌.牌!跛子七跟我一样帮黄哥组牌局,有人认得他,李主任也知道他……”
不对!每次都是他出面,跛子七在后面帮他出主意,跛子七根本没有出现在那些人面前,就连黄哥那边,也是靠他来联络!而李主任之所以知道跛子七,也是因为他之前去见李主任的时候,因为紧张找不到话说,一时随口提到了跛子七而已!
在此之前,王麻子从没跟人提过跛子七,因为他不想让人知道帮他出主意的人是跛子七,他是怎么想的来着?
对,他认为跛子七果然就是个跛脚的,因为跛脚连面都不敢露,胆小到只能帮他出主意,而他,也嫌弃跛子七跛脚,却靠着跛子七的主意,竟然结识到黄哥,还能帮黄哥跑腿,最后还能帮忙组牌局,甚至还能联系到李主任这样的大人物!
但现在呢,他被搜出那么多不该有的东西,还不知道会被送去哪个鬼地方劳动改造,跛子七一丁点事都没有。
当初有多得意自满,现在就有多悔恨和恐惧。
秘书:“谁认得他?”
王麻子盯着跛子七,却忽然浑身发抖起来,像是发了羊癫疯,白眼已经翻了起来。
“快掐他人中!”有人高声喊了,才发现王麻子竟然整个人抖抖索索的,一时骇然。
王麻子缓过来的时候,一副了无生趣的模样,连他爹娘带泪的哭喊都仿佛没听见一样,目光呆滞。
“再这样下去,真要闹出人命了,既然我没有犯事,那搜查就应该结束了,要是还怀疑我,你们下次再来搜查,我家会打开门请你们进来,最好是突击搜查,那时候最容易知道我们有没有在家里放违禁的东西。”跛子七阴郁一笑,看也没看王麻子。
秘书深知即使再来,也不会有结果,生了退意。
王麻子被带走了,没有外人,河溪大队社员们才放开来唾骂王麻子,声声带恨。
还有人安慰七大娘,“你家也是倒霉,幸好最后没事,要不然跟谁说理去?这个王麻子,从前我就看不惯他,一个大男人,成天混混,正事不干,让他爹娘养着,他闲着,这不,闲着闲着就闲出事来了,哎哟,那啥黄.色.手抄本要是让大姑娘小姑娘们看见,得成什么啦!”
“王麻子还教人玩牌,王大就是被他拉去的,你们算算,三百块钱,就这么全花进去了?再多钱都禁不住这么玩!赌.博那玩意真是谁沾谁坏。”
七大娘气愤说:“他心肝都黑透了!自己做坏事,竟然还想拉上我家儿子,这种人应该发配去大西北那边劳改!大家伙谁不知道我们最讨厌那些个牛鬼蛇神?近都不近他们,我娃的脚遭了老大罪了。”
“老姐姐,谁不知道你的苦,我们当然相信你家跛子七不会干坏事,那都是王麻子想拉个垫背的。”
“……”
一群中老年妇女围在一起,巴拉巴拉说个不停,齐齐谴责王麻子。
唐冬冬第一次这么认真观察跛子七,跛子七头发长到快将脖子遮住,河溪大队也只有跛子七一个男的将头发留这么长,前面的刘海几乎将眼睛遮住,他有一张弧度奇怪的嘴巴,笑起来更加奇怪,身上有一种阴郁感,本是白色的背心现在几乎成了黄色的,上面有不少补丁也有几个小洞,大热的天,着长到拖地洗得发白的黑色长裤,很浪费布料的样子。
咦——
唐冬冬忽然躲到许嘉远的身后去,小心翼翼抬起头,却见跛子七没有再那样阴测测笑着看她,总有种被鬼盯上的异样感。
许嘉远奇怪:“你又怎么了?”
唐冬冬张张口,不知道怎么形容,只能说:“我觉得,跛子七很可怕,他好像盯上我了。”
跛子七动作自然,正在收拾刚被弄乱的东西,许嘉远盯着人看了一会儿,对唐冬冬说:“离他远点。”
“你不说我都要离他远点。”唐冬冬摸摸手臂冒起的鸡皮疙瘩。
“你可以早起跑步。”
“这样我遇上危险就能跑得快了?”唐冬冬神奇地接上了许嘉远的脑回路。
“嗯。”
唐冬冬想了想:“可以有?”逃跑功夫深厚也很厉害啊,而且她这个小身板早起锻炼一下也不错。
“跛子七没事,那以后呢?”唐冬冬扯扯老周的衣服。
老周想到下属的调查,心底微叹,没让唐冬冬看出来:“他很聪明,没有自己动手做过什么,而且,他很会说话。”却阴差阳错走上了歪路。
很会说话?
唐冬冬脑子一转,很快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也就是说,跛子七光说不做?阴谋家?
“他的话也并没有留下什么把柄,即使将他关起来,也关不了几天。”
唐冬冬愕然。
“冬冬这次非常勇敢,俨然就是个小战士,为了奖励你,你可以提一个要求。”
就当是为了安抚她之前受的惊吓吧,那种情况,一般十岁小孩少能抗住,老周也喜欢唐冬冬,许嘉远说要不是唐冬冬,他不会发现后山地下的宝藏,而两个小孩如果没有发现宝藏,那么,很可能那些价值连城的财物会落到王七丫一个人手里。
想到王七丫,老周心一沉,经过审问,王七丫仍然坚持她是后山宝藏第一发现人,所以那些宝贝全部是她的,竟然还说,国家要抢她一个小女孩的钱!
论起后山宝藏第一发现人,是许嘉远和唐冬冬,第一个确定后山宝藏的人是许家军,而王七丫是迟了几天才进去的,按照这样先后顺序来,王七丫才是小偷。
老周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说完后,王七丫脸上清晰的扭曲嫉恨,不似一个十来岁的孩子会有的表情。
许是发现自己被关了很久,并且没有被放出去的苗头,王七丫已经改口,说她认错,不会再跟国家争后山宝藏,老周让她交出从后山偷走的东西,王七丫又不肯说话了。
想到不知道王七丫到底拿了哪些东西,现在也不肯开口,老周也不觉得头痛,反正他们还要在河溪大队待一段时间,有的是时间审问清楚,他们对王七丫是正常的关押,一日有三餐,这个待遇,比王七丫在家更好。
人最怕的就是对比,老周看着唐冬冬发亮的眼睛,他更喜欢觉悟高的同志。
唐冬冬扭了扭手指:“我能先跟许爷爷说两句话吗?”
老周一下子就知道唐冬冬在想什么:“如果是厂子的事,我也已经知道了。”
“那同意建了吗?”唐冬冬忙问。
在唐冬冬的期待下,老周缓缓摇头:“还没有通知。”
“那,我这次能不能还是提同一个要求?”唐冬冬竖起一根手指头,难得有点不好意思,看来建厂的事确实不容易办。
“只是这样?”老周一愣,让唐冬冬确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