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两老口在许嘉远身上费的心更多，即使许嘉远从没有生过病，不过，这话就不用跟外人解释了。
七大娘眼神闪了闪：“真没药啊？”
王翠兰：“没药，而且药是紧缺资源，就算是医院，一些药也是不够的，都是要等分配。”
“要我说啊，真发烧了去找王大夫不比退烧药更好？谁不知道王大夫看病好？什么病都能看，没药还硬要人给药，真没听过这样的事，抓几副药煎了喝，什么病都没了。”帮忙煮饭的其他大娘也凑热闹。
“王七丫怎么跟那小子走到一起的？难不成王婆子跟牛棚那边的人有联系？这可不得了了。”
“等着吧，大队长肯定要管这事，咱大队虽然不搞那些乌七八糟的事，但大队长可是多次说过让我们别跟牛棚那边的人有来往的。”
“就算大队长不说，队里的人谁敢跟那边的人来往？那些小兵的耳可是顺风耳，要知道这事，队里肯定要被查，也就王七丫吃了熊心豹子胆，以前也没看出来，这娃还有这胆子。”
“王婆子一家思想肯定有问题！”七大娘边倒水，边说，语气笃定，“我去捡点柴来烧火。”
其他大娘安静了一瞬，才若无其事继续手里的活，慢慢转移话题到隔壁大队有人夜里偷鸡的事上。
“冬冬她奶，七大姐怎么回事？”王翠兰跟杨菊花洗菜，多打听点大队的事，他们一家也能更好在这里生活。
杨菊花也不跟王翠兰藏私，就冲之前许嘉远给冬冬那十几颗奶糖，她也乐意跟王翠兰交个底，这十几颗奶糖当然被杨菊花没收了，小孩子吃一颗糖就够了，剩下的过年再吃。
“嗨，还不是以前的旧账，她就跛子七一个儿子，从前跛子七不叫这个名儿，但从他去了一回县城，摔断腿被抬回来，治好后成了跛子就被人这么叫了，听说当时县里正好在搞.批.斗.大会，跛子七去凑热闹，结果乱了起来，你踩我我踩你，跛子七就倒霉了，按理说这是小兵们造孽，但谁敢跟他们算账？跛子七一家就恨上了住牛棚的那些人。”
杨菊花停了停，小声说，“为这事，她可跟住牛棚那边的闹了好多回，要不是大队长压着，她准能闹得更厉害，也是造孽啊。”
王翠兰了然，这事真要掰扯，怎么掰扯得清？不过，这到底是别人家的事，她家的事都操心不过来。
第15章 跛脚 闹闹闹，还能填饱肚子不成？都是……
“你们干啥去？”唐冬冬渴了，溜溜达达回家找水喝，打算喝完继续去许嘉远那蹭小人书看，今日份的快乐还没达标呢。
被喊住的几个小孩中就有她小哥唐秋实，他扬声答：“七大娘又跑去牛棚那边闹事啦，冬冬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热闹？”虽然有问必答，但唐秋实往前走的速度一点不慢，显然不想错过热闹。
“七大娘？”唐冬冬很快想起这个人，立刻跟上，“去！”
肯定是去闹秦元彬爷爷的，反正牛棚如果出什么事，其中必定会有七大娘还有她家人的身影在里面，这在河溪大队都不算什么新闻了。
“七大娘不是在帮小远家煮饭吗，怎么去牛棚那边了？”唐冬冬还记得这几天都会在隔壁看到七大娘帮忙煮饭。
唐秋实忽然脸一变，怪声怪气的，捏着嗓子：“我就说她肯定捡柴能捡到牛棚那边去，果然说中了！”
唐冬冬：“？？？”
唐秋实说完，抬手揉脸，吐了口气：“奶刚这么说来着。”
哦，所以你这还演上咱奶了，还挺像。
小兄妹俩很快就跟上看热闹的大伙儿，到了牛棚外面，果然，已经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实在吵闹得很。
仗着人矮又小，小孩们都溜到前面，近距离看，唐冬冬也不例外，前排看得最清楚了，特等席。
“果然，奶又跟王婆子对骂起来了。”唐秋实脸上没有半点意外。
不如说，要是杨菊花不掺和进热闹里才是奇怪嘞。
眼见杨菊花还准备要跟王婆子扯头发掐架，唐冬冬顾不上其他，忙跑过去将她奶扯出战场：“奶，你干啥啊，这事跟咱家有啥关系？你吵吵啥？”
杨菊花要扯王婆子头发的手一顿，落在唐冬冬肩头上，一把将人往身后扯去，怒道：“你这丫头，又来扯我后腿，去去去，边儿玩去，大人吵架，关你啥事，王婆子你作死啊，越过我打冬冬，我跟你拼了！”说着，一巴掌扇在王婆子脸上，将人推出好远，摔了个屁股墩。
唐冬冬一点也不怕，还笑嘻嘻说：“奶，你吵啥啊，又没便宜占，你吵赢也没用嘞，废口水。”
声音不大不小，近一点的人都听见了，然后大家伙笑喷了，一个个哈哈哈的。
“冬冬奶，冬冬说的对，这都没你事，轮不上你来吵！”
“冬冬奶你别捣乱，看七大娘王婆子怎么说，你这么一站出来吵吵，我们啥都不知道，冬冬，快拉你奶回去，我们还要看热闹嘞。”
原本大家看杨菊花王婆子对骂动手还觉得没什么，但被唐冬冬这么一捣乱，忽然就脑子灵光了一样，想起他们要看的根本不是杨菊花，是七大娘和秦元彬他爷，哦，还想弄清楚王七丫家跟住牛棚的有没有关系，这才是他们现在最值得关注的事。
简单粗暴点说，杨菊花王婆子掐架太久，都没新鲜感了，还是边儿凉快去吧。
杨菊花也不是那非要脸面的，拿到手里的才是实在的，听大家这么说，她也不觉得丢脸，反而摆摆手说：“行行行，今天我不闹，我也不想闹，谁让王婆子偏要跟我对掐，我都没怎么她呢，她就先跟我掐上架了，让他们吵吵去！”
杨菊花直接拉着唐冬冬往后面退了好几步，摆出一副看热闹的姿势来，她面上不显，心里却嘀咕开了。
她跟王婆子关系就是火遇上炮.仗，一点就着，但也没到一碰面就对掐的地步，谁闲的没事干天天跟王婆子掐架？都不用干活吗。
该不会王婆子给她下降头了？这贼婆娘肯定背地里咒人了，得找个时间拜拜去晦气。
“杨菊花你个老坑货有胆子就别缩回去……”王婆子顾不上摔痛的屁股，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眼唐冬冬，她不傻，要是能拉着杨菊花对掐，七大娘个蠢货说不定就专心挑住牛棚的刺，管不上她这边，她一点也不想跟住牛棚的人来往，这要是被人偷偷举报了，那她王家……
王婆子后背冷汗直冒，恨不得掐死王七丫这个祸害，但这死丫头离她远远的，捉也捉不着，跟泥鳅一样滑不留手，王婆子只能逮住杨菊花再说别的。
但杨菊花也不是个傻的，之前脑子不清醒，她这会儿怀疑被王婆子下了降头，哪肯继续跟她对掐，稍微动动脑子就知道今日这事不能掺和进去，身后还有大大小小一家子等着她领导呢。
七大娘浑浊的眼珠子盯着王婆子打量，似乎要看出些可疑的地方：“王婆子，今日这事你家不给个交代，你别想善了了。”
七大娘的这个眼神宛如恶狗盯着自己碗里的肉骨头一样，凶狠又带着一丝诡异，大热的天，王婆子后背的冷汗又多了。
“我看这些住牛棚的就该干挑粪这些活，他们被下放就是来改造，而不是来享受的，我们大队也不能比其他大队落后，王大夫根本就不应该来帮秦老贼看病，浪费那些药做什么，还不如留着给队里人用，这些个住牛棚的，生病了就该自己硬扛着才对，竟然还敢找人要药看病，果然是资本主义做派，他们是我们的敌人……”
七大娘边说，边盯着秦元彬，尤其是秦元彬的腿，她儿子跛脚了，这小兔崽子倒是好好地，这怎么行？想着想着，她忽而怪笑不断，表情扭曲。
围观的人也被七大娘这副诡异可怖模样吓着了，还有人情不自禁往后面退。
谁也没敢上前出面，若是平时七大娘表现还正常，一旦碰上牛棚这边的人，整个人都有点不对，逮谁咬谁，跟疯子似的，谁想惹一身骚？
王大夫已经看完病，还留了药包给秦元彬，对七大娘的话也做了回答：“这事你问我？我这是按照大队长的意思去做，有意见你去找大队长说，治病救人就是我这个大夫该做的，其他的事不归我管。”
跛子七见他娘没反应，只能站出来说：“王大夫，我娘没说怪你……”
王大夫直直看着跛子七，穿透的视线似乎能看见跛子七内心的想法，跛子七不敢对视上，耷拉下眼皮，王大夫摇头，没再说什么。
当年他尽力了，但是，当时跛子七家怕去医院花钱，将跛子七从县里抬回来给他治，回来一路折腾，跛子七的腿又被磕碰了，这是伤上加伤，他劝跛子七一家将人送去大医院治，但无果，七大娘等人说全交给他治，好赖不怪他。
结果呢，跛子七本来能痊愈的腿留下了残疾，说好责任不在他，但王大夫知道，跛子七一家心里怨怪上他，谁让跛子七成了跛子。
要不是他给全大队人看病，其他大队也偶尔有人找过来看病，不少人受过他的恩惠，七大娘一家不会只敢在心里埋怨，肯定要为难他，这些，王大夫一清二楚，这人的心哪，摸不准。
“胡闹！”大队长远远就听到七大娘的话，快步走来，大声呵斥，“七大娘，你要再这样胡搅蛮缠，河溪大队容不下你一家！再有下一次，我就让公社领导来管这事，反正我这个大队长在你一家眼里也只是摆设！”
大队长都要喷火了，队里天天闹腾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你们有这个时间，怎么不去地里干活，就算是侍候自家的自留地也好啊，至少能多收点粮食，多吃点粮。
闹闹闹，还能填饱肚子不成？都是闲的！
第16章 降智 只要不连累到她家人，唐冬冬并不……
七大娘还是怕唐一民这个大队长的，不过，这一点在她的偏执下要让步了。
大队长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是怎么想的，顿时真想让人将七大娘送去公社，他管不了，让公社领导出面吧，这人简直就是对住牛棚的人疯魔了，时不时就要发一回病，平时看着也正常，怎么就疯了呢。
可是，七大娘到底是河溪大队的社员，年纪也不小了，大队长还是不想将这事闹出去，严格来说，七大娘这个也算不上大事，真闹上公社，也是给组织上添麻烦，毕竟就他知道的，有不少大队有一批社员整天批.斗住牛棚的，为这个，连上工都耽误了。
河溪大队不搞这些虚的，是因为包括大队长在内的干部们都觉得没必要，有这个时间多去地里弄弄种下的东西，不比这个更好？真是闲得蛋疼的。
大队长更不希望河溪大队乌烟瘴气的跟外面一样，整天不干正事，就开会开会检讨检讨批.斗批.斗，饭都吃不饱了，管这些干啥嘞。
天大地大，肚子吃饱最大。
“跛子七，你再让你娘闹，我不送你娘去公社，我送你去！”
唐一民也不是没办法，跛子七不是个好的，他抓住这家伙不少把柄，就光是去黑市卖东西这一点，都够这家伙去农场劳.改几年，只是不想河溪大队在上头挂名，这事被捅出去对大队就是个灾祸，加上队里不止跛子七一家干这个，也是为了吃饱肚，唐一民这个大队长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都是同一大队的人，他难道不想社员们吃饱肚？大家都不容易。
大队长的眼神似乎要将他整个人看透了，跛子七悚然一惊，大队长不是在劝说，而是在警告，再让他娘闹下去，大队长肯定会将他送去公社交给公安，投机倒把罪名不小，要是被当典型……冷汗不断冒出来，跛子七面沉如水。
“娘，你别闹了，这事本来就是你不对，有什么好闹的，王大夫给病人治病天经地义，大队长教训的是，咱回家去。”跛子七阴冷如毒蛇的眼神落在秦元彬身上，恶意地看了他的腿，这才走过去拉住七大娘，说的话一点也不诚心。
七大娘被她的宝贝儿子这么一拉，脑子清醒了一点，不过想了想，忽然说：“大队长，你为什么包庇这些住牛棚的，你是不是收了他们的好处，其他大队住牛棚的都没咱大队这么好，他们竟然还能看病抓药吃。”
大队长冷哼一声，既然这母子俩不要面皮，他为啥给他们脸！真是魔障了！
“好处？我呸！他们这些被下放来的，兜里比他们的脸还干净，一层层搜刮下来，好处还轮得着我家一民？做你的大头梦去！我看你家这两年日子好过，又是起新房子又是穿新衣服吃猪肉的，你们才是背地里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大队长媳妇在边上瞧着呢，见七大娘这样，狠狠将她的脸皮撕下来。
“你就不该给这些个蹬鼻子上脸的蠢货留面子，干脆全部扭送上公社，让公安来好好查查，看他们背地里都在干些什么破事！你做这么多，人家一点也不念着你的好，要我说，你这个破队长也不用当了，谁爱当谁当去！”
“你们瞧着我家日子好过，背地里嘀咕我家唐一民收好处，怎么就不想想他唐一民那点工资，白纸黑字写在上面，谁不知道有几块钱？我家日子过得好，那是因为我家劳力多，肯出力，当这个大队长，天天破事一堆，上头有事他顶着，下面有事全找他，有啥好的？这么好，你们干啥不抢来当？你光眼红顶个屁事！”
大队长媳妇战斗力杠杠的，在农村，你声音不响亮点，不泼辣点，休想让人怕你。
七大娘跛子七被喷了一脸口水，灰溜溜跑了，有不少人面色不太好，毕竟被人说中心里事，总是不得劲，像是抬着脸往前伸等着被打脸一样。
大队长也没阻止他媳妇骂人，适当的时侯，这些话要大声说出来，不然队里的人都以为他这份大队长的工资好拿，他难的时候这些人偏看不见。
“王大头，你出来。”搞定跛子七家，就轮到王七丫一家了，王七丫帮秦元彬的事，全大队的人都知道，这事不说清楚，说不准之后还会生事，干脆一起解决，一想到队里时不时闹出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大队长脸色越发冷了。
王大头呐呐不敢说话，也没有站出来，在边上直搓手，看着可怜极了。
王婆子瞅准时机，从背后捉住没有防备的王七丫，常年干活的粗糙大巴掌就往王七丫脑袋上扇：“死丫头，你这个死丫头，狗胆包天，谁让你跟住牛棚的小兔崽子有来往的，今天我要打死你个死丫头……”
“啊啊啊放手放手……”王七丫一边尖叫一边躲，却怎么都没法逃掉王婆子的铁掌，嗷嗷嗷痛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