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边也飘来文绉绉的议论声:
“为何有这么多贵人家的马车来此地?虽然平日也不少,但万没有今日这般规模啊。”
“兄台不知?是上林书院招的童生要入学了。听说……今年女童生还不少呢。”
“真是乱了套了,这几年破例招了几个还不够,拉那么多女娃娃来,说不定她们只想玩过家家!”
车马到了山门,便不能往上去了,言昳下车,箱子行囊由奴仆们背着,她和白瑶瑶要走上山去。
言昳虽然早上起来会跑两圈,但也不是什么习武体质,跟白瑶瑶一起上气不接下气的爬着楼梯。爬到一半,那位刘护院看不过,扶了白瑶瑶一下:“要不背两位小姐上去吧。”
言昳看他想背白瑶瑶,那岂不是轮到山光远背她。
她连忙摇头:“不要紧,都爬一半了,我、我再歇歇。你看上头那个小胖子,比我们更累,不还是坚持往上爬。”
言昳擦了擦汗,一边爬,一边抬头看向那个小胖子,他似乎坚持想要几个书童模样的奴仆背他,但那几个书童比他瘦弱的多,慌忙推脱拒绝,小胖甚至想要跳到那书童后背上,被几个书童连忙按住,越是靠近越听到那些书童哆嗦着说:“世子!使不得啊使不得!”
世子?
果然,定睛一瞧,不正是宝膺。
白瑶瑶率先开心的对他挥手道:“宝膺哥哥!”
宝膺转身看向他们,惊喜的往下走了两步,脚一滑差点摔下来,几个书童手忙脚乱赶紧将他拽住!宝膺被几个脸憋得通红的书童拽住后,也不顾自己脸蛋被紧拽的衣领勒的变形,两脚一边摸瞎似的找落脚点,一边轻松愉快道:“遥遥!昳儿!”
等言昳和白遥遥爬到宝膺身边,宝膺也终于被几个气喘吁吁地书童拽起来,站在台阶上。
宝膺喜笑颜开:“三小姐,又见面了。啊,这不是说我是美人的白二小姐嘛!你可不知道小五爷跟我说这话的时候,我都恨不得找人给我画几幅大开的画像,给您送家里去。”
他说话够逗乐的,言昳忍不住笑了:“那我挂到床前,当床帐用,早上看一眼,我便能美的再睡个回笼觉。宝膺,你是刚来入学的吗?”
宝膺点头:“是啊,我本来不想来的,但我爹跟我说上林书院今年请了新厨子,还有一个会做洋餐呢——”
言昳:你爹真是太了解你了。
三人汇合,也不过是一起气喘吁吁的爬台阶,宝膺本来还想天南海北的扯着什么,但满腹的扯淡,到嘴边只化成了一句:“累、累死我了……”
陆陆续续看到前后都有些学子在爬台阶,言昳也终于看到了台阶尽头的三进抱厦的正门。
正门堂皇,灰瓦白墙,两侧苍天古树夹道,石灯成排,自有一份幽静雅意。
正门前摆着一张小桌,几个年轻学子正在张罗:“三位可是新进的童生,可带了浮票或学章,快来此处报到。”
三人上前,宝膺的仆从将浮票拿出来,几位学子瞧见浮票上写着的名姓,也认出了他是熹庆公主家的世子,但面上并没有什么讶异,只点头录名。
言昳却一眼看向了坐在桌后抄录名册的那个人。
她心里一顿,往后站了几步,排在了白瑶瑶身后,也挡在了山光远前头。
轮到白瑶瑶上前,她有些紧张,丫鬟从袖口中将皱皱巴巴的浮票递给她,白瑶瑶便紧紧握着,道:“我、我叫白瑶瑶!”
几位年轻学子接过她的浮票,展开才发现浮票上竟然有几处洇湿,正巧把编号、姓名那里,给模糊的看不清了。
白瑶瑶的丫鬟也是个糊涂蛋,挠头道:“不会是奴婢刚刚揣在袖子里,被汗给打湿了吧!”
白瑶瑶急的团团转,两眼都泛红了:“那、那要怎么办呀!我不会没法上学了吧,我可是怕进来的考试过不了,在家里好好学习了好些日子呢!”
端坐在桌后,那个挽袖提笔抄录的学子抬起眼来,对她笑了:“不必担心,我可以在名册里找你的名字。你叫什么?”
白瑶瑶却看着桌后人,呆住了。
她也是怪不得要呆的。
桌后那学子年纪尚小,不过十三四岁,整个人像一块打磨光滑的白玉璧,放在那儿,且在光下映照,就自有本身的纹理清透。眉睫瞳孔颜色皆有剔透的淡华,他笑起来,面上有浅浅的靥,美的不着急不抢眼,余光仿佛捉不住,定眼瞧又多看一眼都多一分心惊。日光虽毒辣,他依旧穿着层叠的素色宽袖深衣,就那衣领与袖上的皱褶与肌理,就足以够他的装饰。
若梁栩是攒金嵌珠做成的一条贵气且凶恶的金龙,那眼前这个男人就是瓷杯中的清水。
言昳当然知道他是谁。
文中白瑶瑶的另一大追求者,万年让人心疼的温柔男二。
但更重要的是,他跟山家灭门之仇也有干系。
作者有话要说: 男二也登场了。
言昳也终于对李月缇有了些心疼与挂念。
明天继续。
第20章 .入学
言昳默不作声的瞥了一眼山光远, 他依旧面无表情。
山光远现在应该还并不知情。
旁边几个学子看白瑶瑶呆住的样子,笑了起来:“让韶星津来报到处,哪个刚来进学的, 不都要驻足呆一会儿!”
白瑶瑶猛地回过神来, 窘迫的红了脸:“不是。不是,我……我……”
韶星津看了那几个学子一眼, 还是对白瑶瑶笑道:“小妹妹, 你别着急, 慢慢说你的名字。”
白瑶瑶趴在桌子上, 两手撑起一点身子, 也要看向韶星津手中的名册, 道:“我叫白瑶瑶。”
韶星津长长的哦了一声:“白家的小姐。是二小姐吗?”
白瑶瑶回头看了言昳一眼,声音软下去:“不是, 我行三。”
韶星津慢吞吞的写字:“白家还有嫡亲三小姐?”
白瑶瑶还是知道自己的出身,只低低的应了一声:“唔。我以前不住在金陵。”
白瑶瑶看他的字, 岔开话题:“你的字可真好看,跟我真不一样。”
韶星津笑了笑:“遥遥是哪两个字?是遥遥星汉的遥遥吗?”
白瑶摇头瑶:“不, 是美玉的那个瑶字。一个王字旁, 一个……”
好家伙。这俩人查户口似的聊上了。
言昳吸了好深一口气, 开始抖腿了。
原来这种剧情,旁观起来这么无聊啊。
而且,这俩人也考虑考虑后面排队的人啊。不止言昳,现在后头已经有了十几个人了啊!言昳不用回头,都听见了后头的骚动,似乎在议论:
“怎么这么慢啊。都够喝杯茶了,她们还没结束?”
“那小女孩说什么呢?是不是她搞错了,要不让我们先报到, 我行李特别沉!”
言昳严重怀疑原作者在这段毫无意义的对话里,加了大堆的“男二看女主脸好可爱,眼好可爱,手好可爱”“女主看男二鼻子好帅、嘴唇好帅、手好帅”之类的成沓人物描写。然后女主心里要漏了半拍,男二要凝神看她的鼻尖,春风巴啦啦的拂过,日光哗啦啦的映照。
就这么写对话和人物,半章更新铁定出来了。
俗套起来,是不是要再夸一句“瑶瑶这个名字好可爱”!
果然,韶星津轻笑道:“瑶瑶。这名字怪可爱的。”
白瑶瑶脸蛋沁出几分红来:“那、大哥哥名字是哪几个字呀?”
韶星津一字一顿道:“是韶华易逝的韶字,星河灿烂的星……”
啊!啊啊啊!言昳真是要绷不住了!效率啊大哥,后面排队报到的人,都看你俩在那儿看你俩相互夸对方爹妈的文化水平呢!韶星津这种典型古风帅逼名字,好歹也能胡扯几首诗来硬凑,白瑶瑶这种万年ABB可爱系女主名字,萌就够了,男主男二在床上的时候重复念着以表示痴情沉沦就够了,有什么好解读的!
韶星津,上辈子咱俩没联手过真是好事,否则跟你这种老王八似的磨叽水平,老娘非要气死不可!
韶星津还在那儿拿了张纸,给白瑶瑶写自己的名字。
草,来了来了,镜头拉近,对准美手,夸夸字体如何隽秀,夸夸指尖如何白皙,三百字又出来了,他们这些等待的人的三分钟又过去了。
言昳受不了了,直接走上去,抬起胳膊撞开韶星津写字的手,把自己的浮票拍在了桌子上:“有完没完。你们都在这儿说了半刻了吧,不是已经找到她也记录在册了吗?”
白瑶瑶差点被她撞到摔倒,连忙扶住桌子才站稳。
韶星津手里的笔,更是被撞的差点在纸面上划拉出个猴子捞月。
他怔住,看向了言昳。
言昳知道自己要是太针对白瑶瑶,估计会被她的锦鲤buff反弹,只对着韶星津骂:“前辈以为这耽误的只是半刻钟吗!您看看这后面排了少说一二十人,这就是一二十人的半刻钟!加在一起便是几个时辰。您名中还有个韶字,刚刚也说了韶华易逝。那难道不知道什么叫‘盛年不重来,一日难再晨。及时当勉励,岁月不待人’!这半刻钟,或许已经够我们这一二十人,多读几页书,多背一首诗了!”
言昳脸上,端的是痛心疾首,慈威并重。
仿佛一个手戳在韶星津脑门上的班主任。
她当了几十年的蹦跶女配,也不差今天。她也是为了拯救后头所有在大太阳地里排队的可怜路人们。
只是此言一出,在后头拎着箱子的山光远懵了。
在前头以人设勤恳多知、温柔体贴著称的韶星津也懵了。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老实人,竟被言昳这番话,说出几分愧色,耳朵尖都因挨了训斥而羞愧泛红,他收回笔:“这位、这位后辈教训的是,是我太唐突了,没注意到后头排了这么多的人,实在是抱歉。我向诸位陪不是了。”他起身抱拳。
白瑶瑶也低头拽住自己衣裙的腰带,不敢说话。
言昳从袖中抽出软包,将软包内折叠整齐的浮票摊开,按在桌子上:“白昳。”
一边说着,她挥手让轻竹和山光远先走:“你们别在这儿堵着了,门口哪里能站的下这么多人,你们几个在里头等着我。”
韶星津对山家有些认识,言昳怕他认出了山光远。
她说着,韶星津转头往山光远那儿瞥了一眼,言昳心里揪紧,也转过头去。
幸而,山光远已经拎着箱子,和刘护院走出去几步了。
言昳挥了挥手:“您怎么不夸我名字好听了?还走神了?”
韶星津连忙回过神来,还是耳朵泛红,辩解道:“不是不是。”
他端住笔,低头记录,看向她的浮票,一愣:“白……你也姓白?你就是那位白家二小姐?”
言昳:看来是我年纪小小,就在金陵作出了名。
言昳点头。
韶星津又看了她一眼,似乎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却也点头记录下她的名字与编号,起身对他们三人往门内略略一指引:“进了门之后,请往右边走,沿路还有其他指引的生徒。”
言昳点头,拿着浮票走了。
白瑶瑶走在最后,转头看了韶星津一眼,对他笑了笑。
韶星津也露出几分笑意,略一点头。
三人走后,一个比韶星津大一两岁的学子靠在桌边,挑眉道:“不是说白家二小姐是个最不学无术的祸害精吗?别看她这么小一点,可有主意了,她以前溜出府过好几次,跟我那屁大点的弟弟也一块玩。你也知道我那弟弟多不是个东西。”
韶星津垂头继续记录,笔尖在浅砚中略略一沾:“那么小的丫头,能闹到什么地步啊。”
那学子耸肩:“一个小混蛋不算什么,一群小混蛋就不简单了。不过看她刚刚说话那模样,我都觉得我是不是认错了,比老学究还正义严辞。”
韶星津是个老实人,拢袖露出一截雪白手腕:“你也不要这么说,她能进来,就是本事。说不定外头只是传言。”
那学子翻了个白眼:“我可不信。你以为这一次招的生徒都是正儿八经考进来的?咱们书院,可也堕落了呢。”
言昳几人进了门,果然一路有木牌引导,来这儿的少有不带奴仆行李,怎么都需要先去安排的住处。
这次因为有女童生,所以女孩们有单独的区域住。各家都少说带两三个奴仆,所以每个童生都有单独一屋,每四人有个小院。言昳去一查,果然她和白瑶瑶被安排在了一个院子,估计上林书院安排宿舍的人,还觉得把姐妹俩凑在一起是好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