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心情大好,已经在凳子上坐不住了,乱颠着腿:“哦考试你觉得考得怎么样?”
言昳吃了口粥:“不错。你呢。”
宝膺:“我不太行,好些我都没写。真希望咱们能分一个班去。”
俩人正聊着,就瞧见梁栩从另一方向的侧门进入主堂,坐在了他几个跟班的那桌,似乎目光也在寻找谁。
言昳一缩脑袋,但还是被他看见,却没料到梁栩就跟被针扎了似的猛地转过头去。
最后一位先生发完话,后厨又上了一波柑橘与热茶,生徒们开始串桌聊天了,之前是按班分着坐,现在大家就端着茶盏去找各自的友人,开始换座。
有不少人就准备离开,言昳觉得没劲,也不打算久留,正要起身,就瞧见白瑶瑶朝她走了过来。
宝膺还是小孩,为了表现跟言昳的同仇敌忾,竟然叉着腰怒瞪向白瑶瑶。
白瑶瑶吓了一跳:“宝膺哥哥,怎么了吗?”
妈呀,言昳快笑死了,她伸手拽了拽宝膺,对白瑶瑶道:“我要走了。你是找我?”
白瑶瑶转头,看了一眼韶星津的方向,发现他正在跟几个友人聊天,这才道:“刚刚小五哥哥是不是对你说了什么?他、他是不是跟我生气了?”
哟,怎么不直接去找你的梁栩哄他啊。言昳四处张望,果然,刚刚梁栩坐的位置已经没人了,他可能已经提前回去脱了裤子给他宝贵的XX搞冷敷按摩热玛吉去了。
言昳无语:靠,我是传话筒吗?
言昳想了想,决定恶毒女配做到底,也给山光远上位之路推一把火,道:“他说你一看就长大了不检点。”
这话梁栩也确实说过。不过是白瑶瑶十几岁的时候,他俩吵起来,梁栩当着她面说的。
白瑶瑶脸色惨白:“什、什么?”
言昳:“他说不喜欢你这种装纯的模样,说你愿意跟韶星津关系好就去呗。”
白瑶瑶也不是没脾气的,此刻紧紧抓着衣裙,眼眶泛红,嘴唇都在打哆嗦:“他、他真的这么说我?我……我不是那样的人……”
言昳:哎呦读者估计要骂死我了。
再说了,梁栩骂你,你就骂死他全家,还在这儿自我否定,自我辩解上了。跟他这种人有什么好解释的啊。
言昳开始胡扯:“我最不喜欢出口伤人,可他确实是这么说的。有时候跟这样的人来往,真不如找个话少又真诚的人倾诉一番。”言昳疯狂暗示。
白瑶瑶还只是因为梁栩的话语而神伤,没接收到言昳的信号。
言昳忍不住了:“其实你上次说阿远,倒也没错。他好像是个挺好的人。”
白瑶瑶抬起头来:“啊?”
言昳没头没脑道:“嗯。他没跟我来。”
白瑶瑶一脸茫然:“……哦。”
言昳:靠,山光远这咖位真不行,都强行给他带戏都带不起来。算了爱咋咋地吧。
言昳转身离开,白瑶瑶却只是站在那儿,等她一走,两颗泪珠便掉了下来。
宝膺送言昳回去,宝膺消息来源多,知道的事儿也多,还特意带她顺便路过一下书库、观星楼和马场,等言昳回到院子里的时候,都有些晚了。
言昳进了屋,累的把鞋蹬掉,头发都没拆就歪倒在榻上,忍不住又让轻竹给她洗了一遍手,道:“阿远呢?”
轻竹蹲下给她用玫瑰油膏擦手,道:“远护院说您派他出去做事了,还给您留了封信呢。”
言昳挑眉。他出去干嘛了?
她从轻竹手里接过信封,里头抽出了信纸。
就简单几个字。
“出门。明日归。”
写的真不咋地。
下头一行小字:
“书。已看。感谢。”
轻竹给她摆好了鞋,抬头就瞧见言昳托着腮靠着桌子,桌边一盏小煤油灯,背后是深夜海面般的玻璃,她眼睛氤氲着灯光,就跟热碗里的汤团似的,看着信忽然莞尔。
轻竹笑道:“远护院说了什么,您怎么这样高兴。”
言昳挑眉,把信纸折几回,折成小方块:“没。”
过了一会儿,有丫鬟敲门,轻竹出去看,发现是白瑶瑶屋里的丫鬟,来问阿远是不是不在。
她这会儿估计是第二顺位的韶星津正在忙,终于想到第三顺位的山光远了。可惜言昳努力牵线了,山光远却不在这儿。
她撇了撇嘴,俩人没缘分啊。
言昳抬手道:“阿远帮我回府取东西了,今日回不来,我要睡了,明儿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温柔的尊重人的男孩子,往往也是爹味受害者之一。
第24章 .彩虹
言昳第二天醒的挺早的, 她没想到自己包着抹了花油的头发,准备在院子里跑跳两圈的时候,山光远已然换了身衣裳, 垂眼站在了门口。
她惊讶:“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山光远点头。他这样出去, 确实也有些冒险,怕的就是言昳会很快怀疑他的身份或不信任他。
他总有些事要去做, 也不知道该如何打消她的疑虑, 想来想去, 只去单跑了一趟酒楼, 买了一份梅酱排骨。
疑虑不疑虑且说吧。
她吃好了脾气能好不少。
言昳头发包在细绸里, 她没穿裙子, 穿着单衣长裤,脸丝毫不涂抹脂粉也有种稚气的娇艳, 她叉着腰站在山光远面前:“哎跟你说话呢。”
山光远凝视她初升骄阳似的面容,又迅速垂眼:“……排骨、桌子上。”
言昳:“哦!那是你买的啊, 早上那香味都把我勾起来了。你怎么知道我爱吃这种口味。”
山光远自然不能说他对她喜好了解的透透的,只道:“碰巧。”
言昳笑了笑, 没问他去了哪儿, 继续抬着腿在院子里蹦跳。西屋的女童生和南屋里的白瑶瑶都还没起来, 显然在家里也都闲散惯了,没适应这样的早起上学的生活。但坐北朝南的主屋也没动静,那应该是个十四五岁的女生徒,已经在上林书院读了几年书了,她屋里没有半点灯光,也没看到她的奴仆佣人出入过,那屋里就跟没人住似的。
言昳蹦跳一会儿,觉得自己身上都出了一层薄汗, 才准备回屋。
山光远给她打起帘子,屋里这会儿没人,轻竹和几个丫鬟去烧水取早饭了,他忍不住道:“不问……吗?”
言昳转过脸来,眉眼离他有些近,她先是半分茫然:“问什么?哦。”她站在门里摆了摆手:“谁没秘密,我也有些事不喜欢被人过问。不过我需要有人为我做事,你可以不说,但我也要掂量用不用你。”
山光远其实对她并无所求,更想帮她多一些。但他知道怎么跟言昳沟通,于是先沙哑着嗓子,吐字不清晰的慢慢道:“我、若做事。给我……我什么?”
言昳果然笑了,愿意谈了:“我有的也不多。钱。消息。或者一些别的我能做到的事。”
山光远正要开口,言昳却解开了头发上包着的细绸,自己反倒有些怅然似的表情,转身进屋:“再想想吧。”
山光远缓缓点头,又放下帘子出去了。
言昳坐在镜前,把细绸放在桌子上,叹了口气。再想想的不是山光远,而是她。
进一步合作,就代表山光远会对他说出自己的身世,这对言昳来说是一份沉甸甸的知根知底。
仿佛她知道了,就也背上了点什么。
不过也挺好的,有他在,言昳办事多个得力的人,他的复仇之路也能走上正轨。
只是想到上辈子少年时期,他俩突然分开连句道别也没能说上。
不像现在有宝膺主动和她做朋友,上辈子痛恨死这个世界的言昳从没说过:山光远是她第一个真正的朋友。
或许也是上辈子唯一一个。
言昳多年之后发现他喜欢白瑶瑶时,好比多年好友进了传销坑,还做了仇人的舔狗。
算了,别提了,她上辈子跟山光远成婚前后,就看开了。他也乐意,那还说什么呢。
不知道这一世,他们这朋友关系能持续到什么时候。只希望白瑶瑶身边的迷死人降智光环,晚一点掉在山光远身上。
一会儿,轻竹和两个丫鬟进来,给她梳头,用热水又略擦了身上的薄汗,她吃了些粥和梅酱排骨。这梅酱排骨可能是西城潮家的,确实好吃,她前世婚后回到金陵才知道这家的梅酱排骨,没少让仆从去买,天天吃个没够。
她吃着,就听见丫鬟说宝膺来院门口等她了。
言昳有些想笑:她还能今天就翻脸说不做朋友了吗?宝膺倒是还有点按捺不住的孩子气啊。
言昳也抓紧换好衣裳,轻竹给她拎着书袋,出了门。
山光远跟上她,接过书袋,一出院子,就瞧见宝膺揣着手坐在台阶上等,他身边书童给他抱着书,他瞧见言昳,立马站起来,高兴道:“你用了早饭吗?哎呀,今日头发梳的这么齐整,不抹点唇脂吗?”
上林书院生徒没有制式衣裳,言昳难得有些正式的穿了件浓青色高领窄袖素裳,端的显出几分清雅认真的模样。但耳坠与裙摆刺绣都是红色,人像是块打了红络子的翡翠般踏过台阶。
山光远从背后瞧着她,就知道言昳有多重视上林书院的学习。
只是宝膺和言昳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山光远微微蹙眉看向宝膺。
虽说还都是孩子,但山光远心里总有些警铃大作。
莫不是宝膺喜欢言昳?
这倒也正常。山光远前世就总觉得,她虽然尖牙利爪,嬉笑怒骂,但那份令人目眩的姿彩,怕是哪个男人见了她都要骨子里一颤的。
他很多年都无法理解许多男人女人咬着牙根骂她。
怎么会有人不喜欢言昳!怎么可能?!
她的脾气就是刨冰上的糖渍樱桃,她的多疑像是玫瑰上四根细刺,她的无情都如同名画外镶嵌的玻璃。
山光远虽然文化水平一般般,但不妨碍他绞尽脑汁的在心里默默形容她。
那些庸俗的求爱者们让山光远这个挂名丈夫从不担心,他知道她会不屑一顾,他知道她会对他们冷嘲热讽。
但问题就是现在宝膺这种。
才九岁就开始铺垫的。
那就很可怕了啊。
山光远有印象,上辈子宝膺日后模样大变,成了浪里白条花蝴蝶,没少招蜂引蝶。
但现在他这模样应该不符合言昳看脸下菜碟的毛病啊。
还是说言昳前两天指的“脑子聪明有时候比脸还有魅力的”,是说宝膺?宝膺现在跟聪明这两个字有半点关系?
山光远是希望言昳远离梁栩,但他也不可能同意她跟宝膺在一块!
绝非良配!
“阿远!怎么了?”
他猛地抬起头来,才发现言昳和宝膺都已经走出一段,她回头发现他没跟上,皱着眉头唤他。
山光远快步跟上,他盯着宝膺后脑勺看了一眼,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大意了!
莫要以为言昳只会在梁栩这一棵树上吊死。
她这才九岁,到长大之前,有多少歪脖子树在诱惑着她呢?!
*
童生们的学堂前,有一块大木板,上头糊了红纸,正是以考试分班的明细。
言昳到的时候那儿已经围了不少人了,或兴奋或沮丧的议论纷纷。她在人群里踮着脚看。上林书院共有十二个年级,寅字班位列第十,戌字班就位列最低的第十二级,就相当于上林书院的小学部。童生排名里,前头成绩最好的在寅字班,最次的就是在戌字班,高低差了三个等级。
言昳在人群里找了半天,就听到宝膺长吁一口气:“哎呦天呐幸好我没去戌字班,我在申字班。”第十一级。
言昳呢?
她成绩从高到低排,一溜往下看,终于瞥见白姓了,结果竟然是白遥遥?
白遥遥考的比她好?
她有点不可置信,继续往下看,差出五六位之后,就是“白昳”二字了。
言昳在最次等的戌字班。
宝膺也有些吃惊:“可我、我真的都没写上多少字啊!”
言昳转脸,眼底隐隐有些怒火:“可成绩就是这样。”
宝膺竟然替她打抱不平起来:“昨日交卷的时候,我就坐在你后头,我都瞧见你答纸上写的写的比我多那么多。”
有宝膺这样疑惑的,不止是他一个人。
言昳听到旁边也有一个戴着水晶眼镜的女孩,不可置信道:“怎么可能,我、我怎么可能倒数?我明明自己算了,少说也要比现在高几十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