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最后,眼眶通红,其中盈满了泪水。任谁一见就是恐惧父亲,害怕受罚的模样。
顾乔不免动了恻隐之心。人家都说她人美心善了。她能不帮吗?何况,现在可正是急需能量的时候。即便做善事所得的能量不多。但蚊子腿再小也是肉。日积月累,说不准就积少成多了呢?反正她一时间拿不到能量体,也没有别的挣能量点的法子了。
“行!姐姐送你回去!小芳,你先去学校吧。帮我跟老师说一声。我送了这孩子就赶过去。”
小芳撇撇嘴,答应了。
顾乔将女童扶起来,搀着她走。奈何她大概腿是真的太疼,走得相当满,不时发出疼痛的闷哼。顾乔微微蹙眉,干脆把她抱起来,“你指路,姐姐抱你走。”
“谢谢姐姐!”
女童亲昵地搂住她的脖子,拽着她的衣领,生怕掉下去,还非常开心地亲了她一口。
“姐姐是好人。我喜欢姐姐。”
顾乔本被她的举止弄得一僵,听她这话,瞬间又笑了起来。
女童顺势将头埋进她的脖颈:“姐姐,让我这样搂着你好不好。我……我爸爸,妈妈,奶奶……从来没人这样抱过我。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顾乔是不喜欢这种举措的。可突然地,想到早些年家中重男轻女受得各种委屈,她竟有些感同身受,本来到嘴边的拒绝变成了一个字:好!
到巷子口的时候,女童示意从顾乔身上下来。
“姐姐,我家就在里面了。我……我不想让爸爸知道我摔了包子,还……还让姐姐……姐姐让我自己进去,好吗?”
善事做完,能量点到账。顾乔看着时间,也不想继续,干脆放了女童:“行。你进去吧。我去上学了!”
“谢谢姐姐,姐姐再见!”
眼见顾乔离去。女童又从巷子里走出来,左顾右盼,等了好一会儿,才等到顾南朔到来。
“叔叔,我按照你说的做了,也按你给我说的跟姐姐说了。姐姐果然抱了我,送我回来。我看到了。姐姐衣领下面有个珠子。是白色的,里面有一点点黑。”
顾南朔给了她一袋大白兔奶糖:“拿着吧!”
女童拿了糖,欢欢喜喜地跳着离开。
顾南朔望向元华高中的方向。
顾乔不是喜欢做善事吗?他正好利用这点。一来弄清楚顾南弦是否出错。二来要搞明白,那颗珠子顾乔是否还带在身上。
既然仍旧在身,那就好办了。
他曾说过,助人为乐,心地善良等美名固然好,却是把双刃剑。是荣耀,也是枷锁。
顾乔享受荣耀这么久,为此洋洋自得。今日,他便让顾乔感受一下被枷锁桎梏的滋味。
第39章
元华高中,高一(二)班。
英文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喜欢学习的,如顾乔等在下面奋笔疾书,做着笔记。某些不喜学习的,已有些坐不住了。无他,此时离下课只剩五分钟。他们尖着耳朵等着那一阵清脆悦耳的下课铃声。
可惜,铃声没响,敲门声响了。
黄老师十分讶异:“顾老师?”
顾南朔虽已离职日久,但元华的师生见了,总还是习惯称呼“顾老师”。不过一个称呼,怎么叫,顾南朔都无所谓,便也没有要求纠正。
“打扰黄老师上课了。”
黄老师将粉笔头扔进讲桌上的盒子里,“这倒没有,就快下课了,我要讲的也都讲得差不多了。顾老师找我有事?”
“是有事。不过不是找黄老师,我是来找顾乔的。”
全班几十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顾乔。顾乔也有点懵,虽然不明所以,却还是要维持起码的人设跟礼貌,站起来走到门口:“堂叔找我?”
“嗯!”顾南朔轻笑,“大概七八年前,我们家丢了一颗珠子,通体白色,唯独中间一点黑。听说是你捡到了,而且一直带在身上。所以特意来找你,问一问能不能物归原主?”
话说得相当直白,顾乔脑海中闪过无数顾南朔突然到访的缘由,却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个。更没料到,他会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大赖赖提出来。
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他怎么确定是自己?又怎么确定自己会给?
大概猜到她心中所想,顾南朔抬起手腕,将黑珠展露出来,“那是我妈的遗物,一黑一白,正好一对。白珠丢了,我手里就只剩了黑珠。这种珠子用料低廉,做工拙劣,不值钱的。却是我爸送给我妈的定情信物。你也知道,我爸妈早年是大户人家的下人,日子苦,没几个钱。我爸想送我妈点东西,也只能弄这些便宜玩意儿。”
当然,这是顾南朔胡诌的。什么鬼的定情信物!这珠子到底什么来历,他是半点都不知道。不过这不妨碍他编故事。
“虽说不值钱,却是我爸的一片心意。我妈很宝贝。当初不小心弄丢了,找了几天没找到,她还难过了好一阵。就是到死的时候,都在跟我爸说把他给的信物弄没了。如果一直不知道下落也就罢了。可既然现在知道在你手里,为人子女的总要拿回来,也算了却了我妈的一桩遗愿,你说是不是?”
顾乔心头发紧,却并不慌乱,空口无凭,这么几句话就想让她把宝贝还回去?做梦呢!
“堂叔,你也说了,都七八年前的事了,你怎么确定东西在我手里。我……”
顾南朔笑着打断她:“前阵子你在学校后山湖边落水,是南弦把你救上来的。她当时搂着你的脖子,看到了。”
顾乔面色微变,下意识想捂住衣领下的吊坠,手抬到脖子上才恍然回神,这个动作简直是不打自招,于是又想放下。放到一半,又想到已经举起来了,再放下也是欲盖弥彰。这手垂在半空,竟一时不知是该举还是该放。犹豫了半秒,还是垂下了。
她内心却万般懊悔,自己是被顾南朔突如其来的招数给打蒙了。镇定,镇定!
旁边有跟顾乔交好的同学左右打量着顾南朔腕上的黑珠,“咦,我记得顾乔好像是有这么一个珠子,白色的。中间一个黑点。这个是黑色,中间一个白点。果然像是一对。这珠子看起来是不值钱,可样式还挺特别的。”
如果只是黑珠白珠,那么可能烂大街都是。但偏偏这黑珠中带一点白,白珠中带一点黑,着就不一样了。
顾南朔笑眯眯说:“对啊!样式很特别。就是因为特别,我爸才作为礼物送给我妈。一黑一白,正好代表他们两个人。我爸把这两颗珠子串在一起给我妈戴在手上,也是寓意他们两个生生世世在一起。”
同学们大呼:“是吗?顾老师爸妈感情真好。”
“顾老师爸爸真有心。”
“对啊!如果我是顾妈妈,就算珠子不值钱,我也愿意戴。”
“钱不钱的不重要。寓意重要啊!按西方的话说,这叫罗曼蒂克,对不对?”
有人已经开始问顾乔:“顾乔,你的珠子真是捡了顾老师家的吗?如果是的话,就还给顾老师吧。这珠子你拿了没用,可对顾老师就不一样了。这东西对他爸妈很重要的。”
“对啊!顾乔!还给顾老师吧!”
顾乔垂在身侧的手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内心烦乱不已。她本以为白珠是无主之物,从没想过这是顾南朔家的东西。因此前头七八年,虽然因为顾忌白珠的特殊之处,没怎么拿出来过,却也没有刻意去掩盖。毕竟她也怕越是刻意反而越引人怀疑,难免被人看出端倪。不如平常对待。最多是不论冬夏都穿有领子的衣服,把东西藏里面。
前两天,大约猜到珠子可能是顾南朔家的东西后。她也想过要不要收起来或者换个地方。可珠子需要贴身佩戴才能汲取能量。且是需要贴合皮肤,靠近心脏。那自然只能挂胸前了。
她又想着她跟顾南朔一家一个村住着,珠子戴了七八年都没被发现,可知人家压根不晓得她有白珠这回事。她也不用杯弓蛇影,往后多注意点就是了。
结果,因着这份侥幸她没有摘下珠子,被顾南朔钻了空子。
她完全没有想到,自己做戏落水,本是为了接近顾南弦给她设套,结果反而被她发现了白珠。
这算不算是自作自受,偷鸡不成蚀把米?
顾乔有一瞬间的自嘲,转而她深吸了一口气,在意识里问系统:“我们还能从白珠里面汲取到多少能量?”
——白珠的能量虽然在去年因不明原因大量流失,剩余量相对之前而言,天差地别,但相对宿主自身赚取来说,还是远远超过的。只是因为珠子有禁制,系统等级太低,无法一次性摄取。而又因珠内能量总值变小,每日摄取量也随之变得稀薄。
顾乔懂了。打个比方。如果以前白珠能量总体为一万的话,系统每天能摄取万分之一,就是一点。可如今白珠能量总体为一百,每天摄取能量万分之一就只有零点零一了。
但积少成多,日子久了,总能达到量变。而且随着系统等级提升,后期摄取技能也是会提升的。只要白珠在她手里,总有能摄取完的一天。
顾乔深吸一口气,这么算的话,白珠绝不能给顾南朔。
她听着嘴边同学们的话语,知道否认没有白珠是不可能了,心念微动,说:“堂叔,我确实有这么一颗白色的珠子,跟你确实很像一对。但我这个不是捡的。是我妈给我的。我妈说是她的嫁妆。似乎也有一段故事在里面。”
顾乔巧笑嫣然,她的意思很明确。你有故事,有寓意。她也有。二人各执一词,顾南朔凭什么说这就是柳如玉的东西?
顾南朔不慌不忙,从怀里取出一张照片。照片有点旧,应该拍摄多年了。照片上是一家六口。
顾长富柳如玉并膝下四个孩子。孩子年纪都不大,除顾南望跟顾南舒有少年模样外,顾南朔还是个半大小子,顾南弦更是个小豆丁。
可即便如此,大家也能从眉眼认出几分来。
顾南朔抚摸着照片:“这是家里唯一一张照片。是我大哥收到被部队录取的通知后,家里人非常开心,特意去照的。大哥手里还拿着录取信,就是为了纪念这个时刻。当时,珠子还没有丢。”
众人仔细看去,照片中妇人手腕上确实有条手串,上头坠了两颗珠子,一黑一白。
顾乔瞳孔微缩。顾南朔能拿出东西是自家的证明,她却拿不出来。如果都是一面之词,她绝不会败。可现在……
她眼珠闪动了下,说:“那也只能证明大爷爷大奶奶有一对这样的珠子。不能证明我身上这颗就是大爷爷大奶奶的。这种珠子虽然特别,但世上也不一定就只有这两颗。对吧,堂叔?”
“是的。可是……”
见顾南朔承认,不等他说完,顾乔又道:“这就是了。堂叔,我不是不愿意把东西还给你。如果东西确实是大爷爷大奶奶的,我捡到了自然该物归原主。就算不是大爷爷大奶奶的,这东西对他们如此重要。而我又刚好有一颗,送给你来成全两个老人这份情也未尝不可。可问题是,东西是我妈娘家的。对那边来说,也有一段寓意。所以,我无法做主给你。对不起,堂叔。”
叮铃铃——
下课铃声响起。其他教室同学鱼贯而出,看到这一幕,纷纷好奇询问,高一(二)班的同学小声解释。众人议论纷纷。
“能够理解顾老师想要完成老人遗愿的想法,发现跟自家珠子一样的白珠,来问一问很正常。可要是就凭这个说是自家的,让顾乔还给他,没道理啊。”
“也不一定吧。你看黑珠那么特别,白珠就颜色相反,这样的东西,你见过?那么巧,顾老师家丢了,那么巧顾乔就有。世上哪有这么巧的事啊。”
“我没见过不代表就是世上独一无二的啊。天下这么大,你就认定别人没有?”
“确实。顾老师爷爷能买到,就不许顾乔妈妈家也买到?”
……
总归站自己的是多数,顾乔心下稍定。
顾南朔哀叹一声,“你说得对。我本来也想着世上会不会还有这样的珠子,甚至还想过找颗一样的回来凑齐。可我从在省城上大学开始找到现在,花费数年,都没找到。听南弦说你身上有白珠后,我虽然高兴,却也怕只是机缘巧合,未必是我们丢的那颗。所以一直没来找你,就是觉得如果真是你自己的,我这么做太冒昧了,不合适。”
众人愣住了。
有人小声嘀咕:“不对啊!要真是这样,顾老师干嘛还过来。而且顾老师今天一来就说珠子是顾乔七八年前捡到的。”
顾乔面色一肃。这句议论倒是提醒了她。顾南朔如果一早认定是她捡的,开门见山说出来,此时再提这种话,不是自打脸吗?就她的观察,顾南朔为人敏锐且谨慎,绝不会犯这样的错误。除非……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的心再度提了起来。
只见顾南朔又说:“正巧我今天回村碰到你爸妈,实在没忍住问了他们一句。他们告诉我,你确实有个白珠,是七八年前在田埂上捡到的。你觉得好看就留了下来,让你妈做了根绳串起来戴在脖子上。”
这话不但直接将顾乔之前的“理由”全部推翻,还指出她是故意在说谎!
顾乔蹙眉:“不可能!我妈明明跟我说,这是我外公外婆留下的!”
她妈怎么会无缘无故跟顾南朔说这些话,尤其如今两家关系这么恶劣,她妈只怕是见到顾南朔就绕道走。哪里会好言好语谈七八年前的事?顾南朔在诓她!他在下套!不能钻进去!只要自己不往里钻,顾南朔就没辙!
“我知道你既然戴了这颗珠子这么多年,肯定是非常喜欢的。要你还回来,你怕是舍不得。如果有别的办法,我也不想为难你。可这颗珠子对我真的很重要。不如这样吧。你上次不是说喜欢我的随身听吗?我把随身听给你作为谢礼,好吗?”
说完,顾南朔竟是直接将随身听从包里取了出来。
随身听!那可是一千多块钱的东西呢!要不是真心在意这份长辈遗物,谁会用一千多块去换一个一两毛钱的珠子?脑子有病吗?
顾乔浑身发紧,艹!居然用这招!
如果她不知道白珠的特殊之处,肯定就答应了。可她知道!随身听哪里能跟白珠相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