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到了明天，莹玉叫来嬷嬷，直接将与自己卧房相连的耳房清空，里面不留一物。本来相连之处无门，只有一帘子，如今只要再装上门就好了。
那耳房里本就只有一个不大的窗子，因是冬天，贴了新窗纸，里面再厚厚遮上几层窗帘，着人看着些，就决不会有人能窥探屋里情况，她就算是不再屋里，想来谁也发现不了。
李嬷嬷不解：“姑娘要这么个房间做什么？”
“练功用的。”莹玉早有准备。她要练功这事儿家里人都知道，而家里除了她，别人对这些都不了解。因此，她做出任何奇怪的事情，都很容易被接受。当然，前提是不能有危险。如果是有危险的事情，她们即便不懂，肯定也要阻止的。
果然，听了这话，嬷嬷便不再问，直接开始安排人动手。
这并不是多么复杂的事情，甚至不需要再找旁人。嬷嬷只叫了院子里侍候的婆子丫环们，很快就把屋子清了出来。唯一需要找人帮忙的地方就是门了，但这也并不麻烦，第二天就给安上了。
屋里能搬动的全都搬走，只留了两个极小的花瓶。
用嬷嬷的话说：“老奴虽不知道姑娘练功的事情，可这屋子小，又是窗帘又要关门的，屋里必定闷的慌。姑娘向来又不爱熏香，摆些花儿，到底也清新些。”
两个花瓶是肯定藏不了人的，莹玉也就没有拒绝。
窗帘是厚重的深蓝色绒布，她直接挂了两层。怕万一有人推开窗子，再掀了窗帘来看，她便让人拉了整面墙。谁要是动窗帘，那就要将整面墙拉开。不但如此，她还让人找了几个小铃铛缝在窗帘上，只要一动，就必定要响的。
她这边的动作不大，却也不小。林如海和黛玉都来问过，只林如海知道的更多，心知也许是练功，但更多的只怕还是为了进那里。
想女儿毕竟还是孩子，有这么一个神奇的地方，却一直被他约束着也着实为难她，如今想了法子，也不好泼冷水。再加上他亲自看了，可以说方方面面都想到了，也就没再说什么。
只是提了两句，“在窗外再加一层木窗，从里面闩上。外面安排守着的必得两人，门外也得人守着。最要紧的是，不可在里面待时间太久。”他这里面自然不是屋里，而是空间里。
“女儿知晓的。”
林如海拍拍她的头，便就此打住。
重打窗子又耽误一天，终于一切准备妥当。
这天，陆晋终于得空又来林家。偏天又在飘雪，他带着一车的东西，刚从宫里出来。东西也是宫里赏的，全都给带了过来。
莹玉十分不好意思：“怎么全带过来了？实该留一些家用。”虽然皇帝是他舅舅，没那么讲究。可这些也是御赐之物，他转头就送人了，到底不太好看。再者，这些都是年货，自家也用得着。
“我家不用。”陆晋轻笑：“师妹不知我家，别看温侯府那么大，家里其实就我一人。我过年都在宫里，这些东西实在用不着。”顿了一下又道：“这些本就是专门给师妹弄来的。”
莹玉一听这话，连忙又谢他费心。同时又好奇：“怎么就师兄一人？师兄的父亲呢？”他还是世子呢，他母亲已故她是知道的，可他父亲肯定还在，不然他现在就不是世子，而是温侯了。
“父亲出家了。”
“……”莹玉怔愕：“怎会？”
陆晋却是一笑：“母亲当年生我难产而亡，父亲大受打击，重病一场。我刚出生时，身体极为不好，父亲一边因母亲而悲伤，又为我忧愁，身体便越发不好了。后来师傅收我为弟子，将我带离京中。父亲见我有了着落，一时竟万念俱灰，差点就去了。后来得高僧点化，遁入空门。陛下感念父亲对母亲情深，封了温侯之爵。舅舅又怜我失母，不忍我再失父。因此，这温侯之位一直都是给他留着的。只道：‘只要我还是世子，便是有父亲的。’只是这事外人并不知晓。他们只知父亲病重，一直在府中休养，从不见外人罢了。”
莹玉默然，万没想到，他家里竟是如此情况。亏她还曾猜过那温侯会不会已经又娶了后妻，有了庶子之类。可见，情深的人总是有的。
“师兄今年还在宫中过年吗？”
陆晋点头：“对。我在宫中亦有住处，平日大多也住在宫中。”
“那我若是送东西给师兄，送到侯府可行？”
“自然可以。我虽住宫中，但侯府有事，自会报于我这边。”顿了一下，又道：“我也跟府里管事说过，但凡师妹这边的事情，必第一时间报到我这里。”
“那就好。”
莹玉之前就想着，过两天要送年礼。既然认了师兄，这年礼自然不能落下。
待陆晋离开，莹玉才去看他带来的那一车东西。都是各处送来的供品，无不是精品。尤其是里面两箱子水果，更是难得中的难得。当下便分一分，送到黛玉和林如海院里。
黛玉那边得了东西，又派人来要了一些。
莹玉好奇，多嘴问了一句。只道：“大姑娘吃着觉得很好，便想着若有多，想给贾家老太君孝敬一份。”
“虽不多，但孝敬老太太的还是有的。”莹玉连忙又让人送了一些过去。
这段时间，林黛玉时不时的就给贾老太太送东西，但却连着拒绝着贾家好几次的相请。事实上是，从那之后，便再不曾去过贾家。但人虽没去，孝敬是到的。且每次送孝敬的，都是赵嬷嬷。
“姐姐跟贾家远了。”莹玉轻叹道。
李嬷嬷：“该给老太太孝敬从来没短过，但凡大姑娘吃着点好的都想着老太太。在孝敬一道上，再没人能说半点不是。”
理是这个理，可正是因为这样，她才会感叹。不入红尘的小仙女，到底还是入了红尘啊。不过想想又觉得没什么不好，以前是身入心未入，如今才是真正的入红尘呢。便是要历劫入世，也是这会儿才算真正入世。
又想到黛玉对贾宝玉态度的变化，这段时间，她孝敬贾母不少，可对贾宝玉却是不闻不问。贾宝玉这段时间三不五时的就上门，想上门拜访。开始的时候，最多报到莹玉这里，就给打发了。后来黛玉知道了，也是一样冷淡，跟寻常人没什么不同。
莹玉不免想到那还泪之说。黛玉会入世还泪，概因贾宝玉浇了甘露。所以，贾宝玉总能轻易引动她的心绪。如今变了态度，会不会是因为她喂她喝了不少灵泉水的原因？灵泉水稀释了甘露？或是泪虽然流出去不少，却又被灵泉水给补上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将来黛玉会不会还要再下凡来还她的灵泉水？唔，说不定还要还父母亲的生恩，养恩。这么一算，她岂不是永远都还不清？只怕是再没办法成仙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扑哧笑了出来。
“姑娘？”“没事。”莹玉连忙收敛了笑意。
处理完杂事，莹玉便按着原来的打算，让人守着窗和门，她自己从里面将门窗全都闩上，又检查了一遍屋里，这才进了空间。空间里并没有太大变化。只是田里种的那些东西，是药材年份高了一些。是水果，所含灵气多了一些。至于蔬菜粮食，如今都已没有了。
蔬菜粮食多是草本，且一季一枯。少许灵气让它们更清甜可口，颗粒更加饱满。可一旦多了，它们便承受不住，早早落败。就像有些人吃补药，底子好的喝补药，越补越健壮。底子弱的，就会虚不受补。
便是那些水果，有一些质量差的，也早早就从枝头掉落，跌入泥中。剩下的那些，莹玉想着，该找机会将它们全都摘下。
巡视一圈，这才又走向那道门，一脚踏过去，赫然又是那处海边。
第31章
莹玉猜测，这海边所在位置在很南方。
因为她现在觉得很热。身处京都，外面大雪纷飞，她穿的自然不少。到了这里，不过片刻，身上就开始冒汗了。幸好她早有准备，先回了空间，换上早准备的薄衫重新出来，这才觉得好了许多。也只是好了许多，依旧还是热的。但作为古代人，她也不能再穿的更少了。
这一次，比之前要从容的多。踏着浪花，踩着软绵的细砂走了一会儿，顺便还捡了几只海螺和贝壳。有那么一瞬间，她还想着弄点海鲜回去。可这样的念头很容易就打消，就算她抓到了海鲜，也没法拿出来。
离开沙滩，往远离海岸线的方向走。
行不远多，就看到几株椰子树，这证实她对此处所处位置的猜测。
三两下上了树，摘了十来个椰子丢进空间，继续往前。
虽然莹玉年纪小，腿短。但她是习武的，速度跟普通小孩并不相似，便是如此，她花了很长的时间，将这一片都找遍，也没能找到离开这片沙滩的路。没有路，那就只能翻山走了，只可惜她却不能再继续下去了。因为时间已经很长了，该回去了。
“姑娘身上怎么有股海腥味！”
听到李嬷嬷的话，莹玉顿了一下，好厉害的嗅觉。“海腥味是什么味？”
李嬷嬷一下怔住：“大有点像出了汗。”
“那大概就是我出了汗吧。”一般人总是想不到她的经历的。
事实也是如此，李嬷嬷虽然疑惑，却不会去想别的可能，便只能信了。然后迭声让人送水，让她洗澡。还专门将夏日收集的花瓣找了出来，放在洗澡水里。把身上重新洗的香喷喷的，才让她出门。
莹玉就去了黛玉那里，黛玉坐在炕上，正与人对账。见她来，连忙让她上炕，“可累了不曾？”
“不累。”莹玉脱鞋上炕，只道：“只是渴了些，姐姐这里的花露果露给我一盏。”
不等黛玉吩咐，立时就有人去取。莹玉这才看她面前的账，“这是何时的，怎么这么多？”
“左近的账目早已对完，正巧无事，便将前些年的翻了出来。”黛玉将账本子丢到了一边：“以前我总不爱跟这些打交道，如果管家的时日久了，到也觉出了几分趣味。”
莹玉只觉惊奇：“姐姐觉出了什么？”
黛玉便道：“这管家的人向来都在内宅，对外面的事听的多，见的少。可只要看看这一应支出收入，便大略也知道哪里有了灾情，年成如何。但凡有灾情欠收的，食用一应必得涨价。年成若是好的，便要降下来……可见，处处皆是学问呢！”
“确实是，只不过真要有这本事看出来的，也得是聪明人才行。”
且不见有些人家的账上，出的永远高居不下，进的却是一年不如一年。仿若这世间的风雨旱虫全叫他一家得了去。岂不知若真如此，这天下便要乱了。
“这天下的聪明人本就少。”
“姐姐必定是聪明人了。”莹玉笑道。
黛玉：“我算得什么聪明人？不过显些小家子本事罢了。”
莹玉便道：“这却怪不得人，乃是世道之故。倘或姐姐也能如男子那般科举应仕，父亲的探花名，必落不到旁家去。”
说到此，两姐妹到同时沉默下来。没有男丁，实乃林家最大的心病。
不一会儿，林如海归来。问了二女在家做了些甚么，用了晚饭，各自散去。
莹玉回到院里，嬷嬷悄声告诉她：“听说贾家的那位宝二爷今儿叫他父亲一顿好打。”
莹玉眼睛一亮：“因为何故？”
“那贾宝玉如今正在贾家族学里读书，三日去上一日便算多了。到了学里，也不正经上学，只顾淘气。正巧今儿贾二老爷下职的早，被人引着去了学中，逮个正着。这位二老爷在自己儿子面前极为威风，可不就一顿好打！？”
莹玉笑弯了眉：“左右是老子打儿子，便是打死了也没什么。何况，有贾家那位老太太护着，且打不死呢。”
“听说，没个三五日，怕是下不了床呢。”
莹玉颇有些遗憾，想了想又道：“且继续让人注意着，最好再打上几回才好。只这一回，也太便宜他了。”害得她姐姐大病一场，岂能让他继续逍遥快活。
说到这里，她还有些纳闷。按说贾家给她林家的嫡长女委屈了，她都气的找补回来。怎么这么长时间，父亲却没什么动静？要说他不怪贾家，她是不信的。难道父亲真是因为对贾敏深情，所以才不忍还回去？
不过现实很快就告诉她，林如海对贾家并没太多的情份。哪怕是亡妻的娘家，欺负了他的女儿，该还还是要还回去的。
话说转眼到了过年，林如海进宫领宴。等到回来时，带来了一个消息：“圣上降恩，许宫中未曾承恩，却花期将逝的宫女子，返家团圆。”
黛玉尚且莫名，莹玉却是眼睛一亮：“我记得，荣国府里有一位大姑娘，就在宫里当宫女子？”
“大姐姐确实在宫中，如今在皇后娘娘跟前侍候……”黛玉皱眉：“父亲专门说此事，难道大姐姐要从宫中出来了么？”
两姐妹一起看向林如海。
林如海捋着胡须，微笑点头：“贾家大姑娘年岁不小，圣人降下隆恩，亦在出宫之列。你外祖母在这一辈的姑娘里，最疼爱的就是这位贾大姑娘，如今能回来侍候膝下，选得一佳婿，想来该十分高兴的。”
这话，黛玉信了。她想着，若是她自己姐妹在宫中，做那侍候人的活计，她怕是要心疼死，如今回来了，再不必做那侍候人的事，自然是该高兴的。她也真心为这位未曾谋面的大姐姐高兴，为贾母高兴。祖孙相见，骨肉团聚，本就是美事。
可莹玉却猛的就明白了，原来林如海对贾宝玉，和贾母的报复，落在了这里。
果然又狠又准。
贾家送贾元春进宫，当然不是为了让她去侍候旁人，而是为了让她去侍候皇帝。然后找着机会，爬上龙床，成为被人侍候的那一个。贾家早已认清自己，这一大家子男丁里，就没个有出息的，那便只能靠女人来保持富贵荣华。结再多姻亲，哪有爬上龙床来得有效？
如今，什么指望都没有了。
只是莹玉私以为，这件事能报复到贾母，这等于断了贾家二房的所有希望。可贾宝玉只怕感受不到这份报复，他大约只会真心高兴，就像黛玉一样。
过了年，各家开始拜年。这一次，贾家是无论如何都避不过的。
这一天一大早，父女三人收拾停妥，去往贾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