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驰亦想。
秦姐姐并不知道身边的青年背地里对她恶意相向,恶意揣测,她也不关心。
毕竟她心里只有阿征那个还不成熟,需要她呵护的小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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弹弹琴聊聊天,时间说慢也快。
贺驰亦这种人学什么都快,钢琴这种东西摸两下就会,不过为了日后方便接触,他故意不好好弹。
二人在琴房各怀心思,忽然门口传来一声沉闷严肃的呼唤,琴声戛然而止。
“混账东西,给我过来。”
贺老爷子拄着拐杖,忽然出现。
他老态龙钟,阴沉沉地站立在琴房门口,身后还跟着管家。
秦姐姐这么多天还是第一次见这位尊者,也就是这座房子的主人。
她惊觉后立马站起来,朝老者礼貌地鞠躬。
贺驰亦还坐在琴椅上,背对着贺老爷子。
听见叫声,也不立马起来。
无人知晓,他搭在琴键上的五指,骤拧了一下。
神情写满厌恶。
但是下一秒便迅速敛去了,瞬间的狠戾仿佛是错觉一般。
很快,贺驰亦施施然起身,回头看向老爷子。
“祖父叫我?”
“你给我过来。”贺老爷子用拐杖敲了两下地面,上好的盘龙杖发出沉闷的声响。
在安静地带里尤为震耳。
他来者不善,秦姐姐有点儿惧怕周遭的气氛。
贺老爷子说完,冷不防注意到了边上站着的秦温喃,家里什么时候来了个女子,他不甚喜,老管家见状及时搭腔介绍:“这就是给堂小姐上课的钢琴老师,秦老师。”
贺老爷子眼神亘古无波,有的也只是一种老气横秋的死板,在得知身份后,出于礼貌他冲陌生女子点点头,然后又说了句“老二,过来。”
说完便扭头一脸生硬的走了。
拐杖在地面咚咚咚,宣誓着主人的身份。
他年轻时打仗,被枪击中过腿,即便如此他也是十里八村军营里跑得最快的那一个。
贺驰亦知道老爷子叫自己去为的什么事,但是秦姐姐还在。
戏要做全套,他面带被打扰的无辜还有对于姐姐的歉意开口:“好姐姐,今天就到此为止。”
“我送送你。”
青年眉眼周正,性格时好时坏,秦姐姐也不敢多多纠缠。
只是这样公然被叫混账,秦姐姐心底对他划过一丝怜悯。
“不,不用了,贺先生你忙就好。我可以自己离开。”
说完,秦姐姐朝他礼貌合手,便迅速拿起包,逃也似的离开了这里。
没有回过头。
盯着女人匆匆离去的背影,贺驰亦眼底晦暗不明。
***
后天阿征就要回来了,再过不久就是农历新年。
街道上早已张灯结彩,为新年烘托带动节日气氛。
新年将近,家里被秦姐姐里里外外都打扫了遍,她整天套着围裙戴着塑胶手套在家里忙忙碌碌,擦拭料理台,清洁死角,虽累但是内心充实。
秦姐姐最近心情不错,这天闲来无事,在家摆弄盆栽。她一个人在家,总觉得客厅里缺点什么,缺个...花瓶。
她灵机一动,想插花一份作品,作为装饰摆在客厅。
封悦悦这个小祖宗医院一日游,毛病一治好就迫不及待向秦阿姐汇报平安。
二人还打了微信电话。
封悦悦从住院到出院,整个过程都是堂哥手把手接送的,坐在堂哥哥宝贵的副驾,搂住堂哥的脖子说悄悄话。
堂兄妹似乎因为一个女人,一个年岁很大的女子,忽然就入了一个阵营里,之前水火不容现在几乎亲成亲兄妹。
年货这几天秦姐姐也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阿征一天天的电话也没有断过,这天缠着她为他哼曲。
这天临近中午,姐姐盛情难却,给他哼了一首舒缓女声版的温柔乡。
“阿姐,你想我不想。”
哼完歌,得到满足。
视频里,阿征穿着正儿八经的西装,梳着背头,难得见他这般打扮,秦姐姐坐在阳台,沐浴阳光,一边织毛衣一边忍不住多看了他好几眼。
“阿姐...”骆征居然因为被阿姐这样盯着而脸红了。
“嗯?”秦姐姐停下针脚,问他怎么了。
“阿姐真色,阿姐欺负人。”不料阿征忽然嘟起嘴。
秦姐姐不明所以,“嗯?阿姐怎么就欺负人了。”说着,她放下织了一半的毛衣,凑近镜头,“阿姐也想你。”
阿姐从来不善于调情,突然的一声女低音,柔柔糯糯在耳边炸开,骆征脸更是烧红。
“阿姐犯规。”
“....”怎么就犯规了。
“阿姐为什么今天一直盯着我,难不成是我这个发型太丑了吗?我早说了这个头型丑,他们非要我留。”
“好看,阿姐见你今天穿的精神,于是就多看了几眼。”姐姐立马反驳。
“哦...”原来是这样,骆征得知真相,心虚掩饰地咳嗽了两声,“既然阿姐喜欢,那我以后就多多这样穿。”
“嗯。”秦姐姐继续织毛衣,墨蓝色的,给阿征编织的,每年都有,款式不一。
“还有啊,注意休息注意保暖,箱子里有药,胃要是疼记得吃。”姐姐雷打不动的叮嘱。
骆征又笑,继续跟姐姐谈天说地。
到点了。
愉快的时间总是短暂,“阿姐,我又要去忙了,你一个人在家注意安全,我很快就回来。”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阿征似乎成长了不少,“阿姐,我爱你。”走前阿征誓言般的开口。
“嗯,阿姐也爱你。”
....
因为陡然来了插花的乐趣,秦姐姐也闷在家里许久了,于是想出门去花店转转。
不久前她和阿征唠嗑提了一嘴,阿征对于阿姐的事儿不论大小具是无比上心,于是随即热火朝天地帮阿姐找了一家开在市中心的花店,是他在哥们群里问的。
众人集思广益,终于是定了一家。
决定好后,骆征给花店预约,然后将定位发给阿姐,顺便叫了老吴。
阿姐却说她自己开车去,不用麻烦了,拗不过,阿征于是作罢。
躲在群聊后面的贺驰亦,像只阴魂不散的幽灵,一肚子坏水。
他将手机盖在桌面,突然又来了坏心思。
那家花店,他知道。
就在公司大楼附近,回回开车都能见到。
“林恒。”林恒是贺驰亦手下的男秘,戴眼镜,冷冰冰的斯文男,话很少。
“贺总。”年轻男秘按下耳麦。
“去,给她弄点苦头。”贺驰亦言简意赅。
“....贺总?”林哥懵逼。
怀疑是自己幻听了。
“把店长叫走,让她一个人留在那。”不知道是什么狗血乱七八糟的想法,林哥依然不懂贺总的需求是什么。
估计是上一次急匆匆落荒而逃不曾点头,小心眼的贺某人还记着姐姐的仇。
“少啰嗦,随便,把店长叫走,就说隔壁东大门却一个司仪,让她看看一会缺什么花篮。”
“还有不许放那个女人走。”
他敲重点:“记住,不许。”
于是,一脸懵逼的林男秘结合老板的种种要求,与花店女老板打了电话。
因为是一笔大单,女店长立马同意下来。
秦姐姐刚刚开始挑选插花的工具。
女店主就不好意思地说先离开一下,麻烦她帮忙看一下店。
秦姐姐温和地笑了一下,说好。
不料——
女店主一去就是四个钟头。
因为林恒的缘故。
不放她走。
秦姐姐就这样,孤身一人替别人看起了店面。
没有工资没有报酬,只凭一句口头的承诺。
“你说,一个女人究竟能蠢成什么样儿?”
“傻不愣登替别人看店,一站就是四个钟头,连口水都没喝。”
“我该说她心机深重,还是...我自身太下流。”
休闲咖啡厅。
两名男子面对面相坐。
他们刚刚健完身,挥汗淋漓,不久前还一起洗了把澡。
“下流?”
“亦哥谦卑说笑了。”
跟贺驰亦一道喝下午茶的好友,默默听他发牢骚。
贺驰亦说了一阵,再度不说话了。
结束下午茶,坐车途经那家花店,女人依然在卖力站岗。
她没有义务替别人做事,却把每一个承诺当成是自己身上的一份担子。
究竟是纯的离谱还是心机太深,贺驰亦想不懂。
孤零零站在门口,也不敢坐属于店长的位置。
插花用了两个钟头,明明可以直接走,却傻傻在那一直又呆了两个钟头。
整整四个钟头。
“林恒。”
“贺总。”
“把店长还回去,还有...”
“这件事谁也别告诉。”
“是。”
坐在后座。
贺驰亦远远望着那家花店,女人的脸隐没在一丛丛粉白蓝绿的花朵中。
美得不像样。
贺驰亦再度迷茫了。
双手交叠,眼神古怪。
她真的...只是看中骆家二少奶奶的身份吗?一个无依无靠奔三的女人,虽说生的狐狸精样,有勾人的本事没错。
但,一时间,贺驰亦望着自己恶作剧下的女人,不卑不亢,倒显得他自己是小丑了。
***
店长许久不回来,秦姐姐还顺手帮她做了几单生意。
因为答应了会帮她看店,于是姐姐在店里等,等店长回来。
她觉得那个笑起来有小酒窝,很可爱的年轻女店长估计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秦姐姐其实随时可以走,因为附近都是监控,店里更不会发生意外,只是她天性把别人说的话当成一回事,诚实守信,温柔以待。
既然答应了人家,就要做到。
正好姐姐也喜爱花卉植物,于是就留在了店里。
忙活久了,有点儿累,她撑不住于是挨着竹编制的椅子坐下。
双腿并拢,曲线曼妙。
刚想休息一会儿,门上挂着的小风铃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
秦姐姐猛地睁开眼,站起来,一看——
是他。
又是他。
贺先生。
青年堵住门框,外面的天色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暖橘色,火烧云连成一片。
他只身一人挡住外面所有的光亮,花店因为他的入侵而变得狭窄,无处可逃。
“?秦姐姐,这么巧。”贺驰亦面露惊诧。
但是下一秒,他就盯着面前的女人,努力想在她脸上盯一个洞出来。
想看看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她身后就是她不久前做好的插花,耗时两个多钟头做出来的东西。
好巧不巧,末梢是朵红梅。
颤颤巍巍,轻易就能勾惹起一些不道德的思想画面来,这个作品等待店长再装点一下,包装好就能送到家里。
红梅配美人,好看归好看,就是边上的叶子太绿。绿油油的。
还有,贺驰亦最想不明白的一点是,她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像那天一样,扭头就走?
留在这是做什么呢,图什么。
奇怪的女人。
“贺先生。”女人冲他盈盈开口。
米白色的大衣,白色高跟皮靴,站在花朵中央,美得不可方物。
毕竟是‘金主’,三倍价钱的钢琴课,能不能替阿征买一块好手表还得看面前的青年。
也不知道是谁在玩弄谁。
“姐姐怎么在这?”贺驰亦敛了敛神色,正经问。
“过来插花。”秦姐姐回,只字不提帮人看店的事儿,也不知道是故意还是装模作样。
贺驰亦嗯了一声,笑着问:“那姐姐插完了吗?”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没来由的有点儿色.情。
秦姐姐顿了顿,轻声说已经做好了。
“方便我欣赏一番吗?”贺驰亦嘴上说是欣赏,其实他进来的一瞬间,早就看光了。
“好...”姐姐心思纯良,不疑有他。
冬天气候干燥,很多植物都不能存活,其实这一瓶插花的价格并不低。
贺驰亦不懂这种艺术品,只是觉得那朵红梅花,最是点题。
“姐姐心灵手巧。”他点点头,言简意赅算是评价。
“贺先生是要买东西吗?”秦姐姐说完谢谢,将话题摆正。
“嗯。”贺驰亦往秦姐姐那儿走近几步,忽然的逼近,姐姐有点儿不太适应地退后了半步。
青年身上的压迫感太强。
“姐姐又怕我。”贺驰亦不满地蹙起眉,主动后退,很快他又换了一张笑脸:“是阿亦冒犯了。”
阿亦...一声声自称地真顺口。
“......”秦姐姐无言以对。
“因为之前我确实有很多地方做的不好,我向姐姐道歉,诚恳地道歉,我能获得姐姐的原谅吗,原谅我之前的口无遮拦还有一些不好的举止。”
“贺先生,我...我只是站久了头有点儿昏,不是怕你。”姐姐也在认真解释,只是相比较而言,没有什么诚意,因为姐姐视线躲闪并不敢看他。
贺驰亦眼底幽幽,听便听了,信就是另外一回事,他将手负于身侧:“好,我信姐姐。”
“嗯。”
“对了,姐姐刚才问我来这儿,是不是想买什么。”不等姐姐再次摆正话题,贺驰亦这回自己主动开口,他看看四周,点头确认道:“嗯确实,最近有个朋友订婚,我特意过来挑一朵,红、玫、瑰,送给他。”伴随着嘴角上扬的弧度,他眼底的讽刺感更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