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尾音轻飘飘的，带了点吊儿郎当的散漫，嗓子压得低低的，似有若无撩拨的意味。
余漾咽了咽喉咙，听得耳朵尖发麻，心率莫名加速。
她的表情非常无辜，若无其事地扭头，看其他地方，装听不懂的样子。
江燃哼笑，抬手按在余漾头顶，将眼前这颗毛茸茸的脑袋转过来，让她看着他。
“跟谁学的。”他语调慢悠悠地，又问了一遍。
余漾“啊”了声，对上江燃的眼睛，很没出息的红了脸，呼出的气息都滚烫。
她张了张嘴，磕巴了一下：“无、无师自通。”
江燃：“？”
余漾正色：“天赋异禀。”
说完，不等江燃开口，一瘸一瘸地直接开溜。
虽然脚扭了，蹦跶得倒是挺欢。
江燃挑眉，无声地勾了勾唇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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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漾下楼，宋宝玉刚从厨房出来，拿着一盘素菜正要去客厅，见到消失大半天的人，她惊呼：“漾漾，你跑哪去了，我刚才一直找不到你！”
发短信不回，打电话也不接。
余漾瘪嘴，朝她递了个眼神，小声道：“一言难尽。”
“什么一言难尽？”宋宝玉还要再问，当瞥到余漾身后的江燃时，眼睛瞪大，跟见了鬼一样。
余漾摸了摸后脑勺，“回去再跟你说。”
宋宝玉微眯了眯眼，避开江燃的视线，悄声问：“你刚才该不会跟江燃在一起吧？”
余漾犹豫了一下，“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
宋宝玉：“你俩一直在楼上？”
余漾乖乖点头。
靠，这小孩不得了啊！
就在宋宝玉拼命冲余漾眨眼睛，眼神交流的时候，江燃已经走过来，在余漾下楼梯的时候，自然而然地伸手，扶了她一下。
余漾努努唇瓣，小声嘀咕了一句：“算你有点良心。”
说完，两人一前一后去客厅吃火锅。
宋宝玉愣在原地，风中凌乱。
聚餐刚开始，大家原以为余漾身体不舒服，没打声招呼提前回家了，江燃说了不吃，便再也没出现过。
当两人同框出现在视野中时，众人的反应跟宋宝玉一样。
除了惊讶，还闪着八卦的光芒。
徐君鹤看看余漾，又看看江燃，率先反应过来，连忙腾出位置，又搬了两张凳子过来。
一行人齐刷刷行着注目礼，江燃没理会周围的目光，神色淡然地拉开一张椅子，又拉开第二张，坐在徐君鹤旁边。
余漾慢吞吞地过去，坐了第一张椅子，左边挨着江燃，右边挨着社团的另一个女生。
这什么情况？？？
众人面面相觑，隐约感觉出这两人气氛的不对劲。
余漾一直在追江燃没错，但江燃的态度一直很冷淡，据说，还将小学妹拒绝了很多次。
如今亲眼看到两位当事人，怎么跟他们想象中的一点也不一样？？？
梁颖没说话，微垂着眼盯着面前的纸杯，指尖一搭一搭地敲在杯面上。
江燃一出现，刚才闹腾腾的一群人瞬间安分了不少。
江燃这人气场十足，带点压迫性，随随便便往那一杵，脸上没表情的时候，就跟冷面阎王似的。
徐君鹤拿了瓶啤酒，挨个给大家倒杯子里，调侃道：“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啊。”
“这可不行，待会还要玩游戏呢，来来来，杯子递我。”
徐君鹤调解气氛，社团里的人接二连三搭腔，又叽叽喳喳聊起了天。
在场大部分都是学长学姐，也有几个大一的学弟学妹。
徐君鹤特意开的酒精浓度低的啤酒，男女都能喝。
轮到给余漾倒的时候，一只手慢悠悠地伸过来，挡住他倒酒的动作。
徐君鹤：“？”
身旁坐着的人神情漠然，漆黑笔直的眼睫半遮住深邃狭长的眼，鼻梁高而挺拔，五官的轮廓更显得棱角分明。
江燃神情松懒，漫不经心：“未成年不能喝酒。”
徐君鹤：“？”
他扫视一圈，一群人里就余漾年纪最小，前的小姑娘还未满18岁。
两人对视一眼，徐君鹤挑眉，心领神会地笑了笑。
随即对余漾说：“小学妹，你还小，不能喝啤酒。”
“喝橙汁，橙汁不错。”
余漾眨巴眼，看了眼徐君鹤手上拿的啤酒，表情还有遗憾，倒也没拒绝。
江燃没什么胃口，更不习惯一堆人聚一块吃火锅。
他抿了几口啤酒，虽然没动筷子，但视线总时不时瞟到旁边。
小姑娘应该是饿久了，碗里有两个牛肉丸子，嘴巴里还塞了一个，软白的腮帮子鼓鼓囊囊，吃东西的时候安安静静，格外专注。
眼前的人跟家里那只只会干饭的小宠物慢慢重合，简直一模一样。
江燃微眯了眯眼，唇角微翘，笑痕一闪而过。
尽管江燃跟余漾一句话没说，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周围人还是察觉到什么。
不对劲。
这两人都不对劲。
尤其是副社长，不仅不让余漾身边有男生，还不准人喝啤酒。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这点暧昧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这顿饭一行人心思各异。
徐君鹤拿着手机，鬼鬼祟祟，偷偷摸摸拍了张余漾跟江燃的同框照，火速发在乐队群里，顺便@了全体成员。
唐莺跟顾听白不知道在忙些什么，一直没冒泡，倒是江燃扫了眼手机，随即目光阴恻恻地睨了徐某人一眼，颇具警告意味。
徐君鹤摸了摸鼻子，莫名心虚。
余漾一心填饱肚子，丝毫没注意到，宝玉眼里闪着的八卦光芒。
梁颖则显得心不在焉，心里满满的都是讽刺。
论时间，论关系，她都比余漾最先认识江燃，走近他。
余漾对江燃什么都不了解，她凭什么。
凭那张花瓶似的脸，还是毫无尊严的死缠烂打？
梁颖看向江燃，心底一片怅然。
她似乎从未看透，猜透江燃。
而这人心底筑起的高墙，从未向她打开过。
吃完火锅，一群人又嚷嚷着玩游戏。
譬如抓鸭子接轮，转酒瓶，真心话大冒险。
输的人每次都有惩罚，惩罚由在场的人随意定。
余漾以前没玩过，游戏开始的时候跃跃欲试，江燃懒散地靠着椅背，眉眼舒展，头顶上方的水晶灯光投射下来，让他的五官染上一层温柔的颜色。
几局游戏之后，余漾运气爆棚，惊险避开所有惩罚。
江燃就比较倒霉，每次瓶口转过来的时候，都精准无误地对准他的方向。
江燃每次都选大冒险，在座的人也不敢玩得太开，都是些不痛不痒，小儿科的惩罚。
新一局开始，啤酒瓶飞速转了好几圈，直到速度慢下来，瓶口晃晃悠悠地停在江燃跟余漾中间。
叽叽喳喳的一群人静了一瞬。
余漾眼睛睁大，一颗心卡在嗓子眼，顿时坐不住了。
江燃挑眉，黝黑的眼底无波无澜，长指触到瓶口，轻轻一拨。
瓶口正对他的方向。
余漾长长松了口气，朝身边的人递了个感激又感动得眼神。
宋宝玉和徐君鹤眨巴眼，心里直呼不得了。
还是江燃/燃哥会玩。
明眼人都知道，今晚的游戏哪是小学妹运气好，分明是江燃故意放水。
好几次帮余漾挡了惩罚。
梁颖一口气憋在心里许久，看到余漾跟江燃的互动，更是压抑得喘不过气。
刚好轮到她选惩罚。
梁颖抬眸，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面的人，淡声开腔：“这次只能选真心话。”
江燃终于肯看她一眼，冷峻的脸无波无澜，薄薄的嘴唇颜色很淡。
“可以。”
梁颖不会自取其辱，自然不会让余漾太得意。
她顿了顿，看着他认真道：“你有没有喜欢的人？”
话音一落，众人目光齐刷刷地看向江燃，顺便看一眼坐他旁边的小学妹。
余漾也扭头看江燃，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眼里隐隐有几分期待。
江燃垂眸，闲散地拨弄着面前的啤酒瓶，而后动作停住，身子往后靠了靠。
就在大家以为他会说出一个名字时，只见人懒洋洋地掀了掀嘴皮子，只吐出一个字：“有。”
余漾歪着脑袋，下意识追问：“谁？”
其实她更想问，那人是不是她。
但周围人太多，这么问实在太不含蓄！
身旁的小姑娘安安静静注视他，满脸的求知欲，似乎很想知道。
江燃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这是第二个问题。”
余漾急得直皱眉头，恨不得抓着这人的肩膀晃两下。
这种时候居然还卖关子！
余漾小声“嘁”了声，闷闷不乐地嘟嘟囔囔：“不说就不说。”
梁颖没再说话，似乎已经没有再问的必要。
窗外夜色浓稠，还有一个小时就是宿舍的门禁时间，一群人正玩在兴头上。
余漾看了眼时间，还是决定先回学校。
余漾离开客厅，到玄关那收拾书包，再回去的时候发现江燃不见了。
同样缺席的还有梁颖。
..
其实江燃离席没多久，梁颖便收到对方发来的短信。
“上来，二楼。”
简短的四个字，看得梁颖愣了一下。
江燃单独约她？
是想跟她好好谈谈，或者解释他跟余漾的关系吗？
思及此，梁颖的心脏重重跳了一下，喜悦慢慢爬上了心头。
她拿着手机，依言上楼。
二楼楼道的尽头，伫立着一道挺拔高大的影子，两条腿笔直修长，穿着一身宽松休闲的黑色卫衣，半边身子沉匿在浓稠的夜色里。
江燃微垂着脑袋，一团缭绕的青白烟雾里，指尖星火忽明忽灭。
他的烟瘾一直很大，后来因为看病，被医生强迫戒了烟。
梁颖已经很久没有看到江燃这副漠然颓丧的样子了。
她抿唇，脚步很轻，一步步朝他走过去。
江燃按灭指间的烟头，周身烟草味有点浓，他摸了下口袋，从兜里掏出一颗去味的薄荷糖。
“江燃，你找我。”
耳边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与方才饭桌上的气焰完全不同。
嘴里的薄荷糖咬得咯嘣作响，冷冽的味道窜入咽喉，江燃的舌尖缓慢扫过后槽牙。
他没看梁颖，而是朝人扬了扬下巴，喉间溢出的声音低沉沙哑。
“进去。”
面前的人半边脸隐匿在昏黄的壁灯下，侧脸的轮廓立体深刻，下颚线条利落流畅，冷漠又坚硬。
梁颖愣在原地，看向江燃示意的地方。
她的正前方。
房门敞开着的储物间。
他怎么知道余漾被关在里面的事？
又怎么笃定是她做的？
是那个姓余的说的吗？
梁颖艰难地咽了咽喉咙，望着男人那双戾气的眼，整个人像被兜头泼了盆凉水，冷意直达心底。
她眼眶慢慢红了一圈，望着面前的人，声音带了点哭腔：“江燃，你凭什么这么对我？”
江燃面无表情地看她，语气没有丝毫温度，不急不缓地开腔：“你又凭什么这么对余漾。”
他果然什么都知道。
梁颖扯了扯嘴角，眼泪开始打转，笑得比哭还难看：“我就是看她不顺眼，她死皮赖脸地缠着你，我不过是想帮你解决一个麻烦。”
江燃神情静默，对她的眼泪无动于衷，像是在看一出不大精彩的闹剧。
梁颖抬手抹掉眼泪，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似要将面前的人看穿。
“你喜欢的人是不是余漾。”
江燃没搭腔，狭长幽深的眼尾浮出丝不耐烦。
梁颖心中一梗。
他的沉默，已经给了她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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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一楼，余漾拿着手机，一个人坐在沙发上玩起了消消乐。
她本来想去找江燃，跟人说声再见，正准备找人的时候，收到一条短信。
磨人的小妖精：“在客厅等我。”
江燃一句话，余漾问都没问，就坐在客厅老老实实地等。
宋宝玉还在跟那群人玩游戏，今晚应该会借宿在徐君鹤家。
余漾玩游戏的时候，脑子转的飞快，一口气通了六关。
她揉了揉的眼睛，看了眼时间，正要给江燃发消息，问问他在哪，一抬头便看到那人从楼梯那下来。
徐君鹤似乎一直在注意楼梯口的动静。
他刚一起身，江燃随手将手里的一串钥匙丢给他，一张淡漠的脸，冷峻苍白。
“半小时后再放出来。”
撂下这句话，江燃转身走向余漾。
徐君鹤接住钥匙，皱了皱眉头，表情有点为难。
见江燃下楼，余漾早就收起手机，背着书包一瘸一拐地过去。
她问：“学长，你刚刚去哪了呀？”
江燃慢条斯理地换鞋，垂眸扫了眼余漾的脚踝，语气淡不可闻：“报仇。”
余漾“啊”了声，显然没反应过来，“报什么仇？”
江燃看她一眼，嘴唇动了动，却什么也没说。
他不说，余漾倒也没强求。
正要出门的时候，余漾为难地看了眼自己受伤的脚踝，还是像之前那样，轻轻拽了拽江燃的衣角，声音软软地，有点撒娇的意味。
“学长，你待会可以背我吗？”
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眼底溢出些许希冀的光芒。
江燃顿了顿，呼吸不自觉放缓，犹豫两秒后，他才说：“等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