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大姑娘?乔大人?”
上面刘内侍一转头的功夫发现两个人竟然都不见了, 赶忙趴到洞口往下看去。
底下一片死寂, 过了许久才传来乔旧微喑的声音。
“刘内侍, 绳梯断了。”
对方语气从容平静地吩咐道:“劳烦刘内侍重新取一条绳梯来。”
上面刘内侍见那绳梯果真断了一截, 赶忙答应下来,回头差遣人去取绳梯来。
洞口的人又消失不见。
在乔乔的胁迫下,他竟很是顺从。
顺从到让乔乔都感到这一定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对着明显比自己狠,比自己毒, 比自己要可怕的少年,乔乔骨子里的兴奋凉了下来,头脑也清醒了大半。
她赶忙将自己小针收回。
“这针尖上没有毒,不过你现在四肢无力也是正常,我也是怕你把我直接推进那蛇窟里去。”
她很是坦诚地说出了自己对他的不信任。
“而且,我还嗅到你身上有雄黄的气息……”
她怂了一般,开始小声地解释起来。
虽不知他在身上抹了什么,但乔乔明显闻到了一股似雄黄却又非雄黄的气味。
大概是在雄黄里混合了其他的东西,被他涂抹在了身上。
他这人城府深沉,既然知晓今天会与蛇窟相关的事物接近,又怎会毫无准备?
如今真的一时失神被乔乔拽了下来,可见他的先见之明还是很有必要。
“你瞧,你与我腕上的绳索还没有断,不如配合着先叫我将这任务完成了可好?”
乔乔复又小声问道。
回应她的是少年的一声冷笑。
他的手指慢慢抚上脖颈,眸光寒戾。
“但愿乔大姑娘下次不会再这样鲁莽才是。”
他叫她乔大姑娘。
乔乔心虚地挪开目光,假装没听明白他的意思。
眼下天子还在等他们回去复命,就算拿不回这埙,乔旧也不可能在这洞底下耽搁太久。
这蛇窟是按照漆雕氏的要求挖掘建造,洞内养的蛇也是漆雕氏带来的蛇。
在外人眼中,这蛇通透人性,且听得懂漆雕氏的埙声指令,无疑是能修炼成精的存在。
但乔旧却很清楚,漆雕氏的蛇并非是什么特殊罕见的品种,而是蛊蛇。
而漆雕氏本人恰好也来自苗疆,是炼蛊的老手,与乔旧这个外行人截然不同。
乔乔借着洞口微弱的光线慢慢往里摸索,她偷偷地将腕上本就不长的绳索慢慢绕紧在手腕,身后少年始终没有开口,她就僵着四肢刻意忽略了那道落在自己背上阴冷的视线。
果不其然,狭道上三两条小蛇在靠近乔乔几步之后,陡然嗅到了什么一般,又迅速撤退。
眼看着自己与乔旧贴得越近,那些蛇就避得越远,乔乔心里更是为自己捏了一把冷汗。
她押对了!
乔旧果然早有准备。
直到一直走到了洞内雕刻金蟒的石台面前,乔乔的脚步戛然而止。
眼前这惊悚的一幕让乔乔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一路上都没有什么蛇影子了。
因为那些蛇全都集中在这石台上,密集得简直让人头皮发麻。
乔乔浑身发麻地挪开视线,胡乱地在周围角落里搜寻一圈。
想来自己找不到埙,回去复命之时,天子也怪不到她哪里去了……
一旁乔旧力气流逝地愈发厉害,索性扶着石壁跌坐在墙角冷冷看着乔乔。
“看……看样子漆雕氏的埙并不在这蛇窟底下。”
乔乔似乎在大声地说服自己。
她目光几次掠过那蛇窝越看越觉得没有勇气,转身想往回走去,可腕上的绳索这时候反而又成了负担。
少年拎着绳索将乔乔扯了一个趔趄,那张薄唇这会儿倒是肯对她多吐露几个字了。
“是不是地下的光线太弱了?”
乔旧的语气忽然就柔和下来,挑起眉道:“我可以告诉妹妹埙在哪里。”
他这会儿心情好似愉悦了几分,又开始喊她妹妹。
可不管是哪种称呼,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乔乔都觉得很是渗人。
她一点都不想知道埙在哪里!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少年残忍的提示一字不漏地钻进了她耳朵里。
“那埙,就在石台上面。”
在那些密密麻麻的蛇窝底下。
也就是说,乔乔必须要独自将手伸到那蛇窝底下,穿过那些冰凉黏腻的蛇头蛇身蛇尾……精准地将埙从其中掏出来。
乔乔咬着唇,忍着骨头缝钻进来的颤意道:“乔旧,你能不能……”
“能不能什么?”
乔旧眼底的恶劣愈发漆浓,语气却宛若安抚一般,“我相信妹妹一定能够凭借着自己的本事拿到。”
他没有直接说出“不能”,但话里的意思已经再明显不过。
外边的张内侍又在洞口远远地叫唤了一声:“乔大姑娘,可有拿到埙了?”
乔乔僵硬地站在原地,并未立刻回话。
乔旧却俨然一副不打算帮忙的态度。
乔乔看在屈膝坐倚在墙角丝毫不急的乔旧,迟疑抬脚朝他走去。
少女白裙垂在地上,她不嫌脏似的半跪在乔旧面前,凑在他面前嗅了一圈,而后确认那气味最为浓郁的地方是……领口之下。
乔乔目光顿时有些发飘。
少年察觉她这举动之后目光也略有些变化。
“乔旧,如果我这次活着出去,你会计较我拉你进洞的事情吗?”
乔乔冷不丁地询问他。
然后不等对方回答,下一刻乔乔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右手从他领口塞了进去。
他虽然没什么力气了,但难保他不会挣扎。
她快准狠的力度过分粗鲁,却是立竿见影的效果。
甚至还令对方毫无防备地闷哼了一声。
乔乔吓了一跳,语气惊疑不定,“莫不是抓伤了你?”
她的指甲是长了些还没来得及修剪过,但掌心下分明还隔了一层薄软里衣,并没有直接一指甲戳到他皮肉里才是。
但少年的脸色几乎是肉眼可见地难看了起来,让乔乔不由怀疑他是不是受了伤。
在他心口摸了一圈,然后乔乔摸到了一个突起,想起自己方才塞进来时,指甲重重地刮过个东西……
她这时候再去打量乔旧的神情,终于明白了他的脸色为何瞬间这般阴沉可怕。
乔乔整个人懵了一般,许久才反应过来。
虽然早就知道男人也有……
但、但……
他这样的反应让她也感觉好羞耻,好像碰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似的。
可偏偏乔乔还不能将手立马就抽回来。
因为她要确保自己的每一根手指缝里都填满那些被他特殊处理过的雄黄气味。
在此期间,乔乔只能硬着头皮与近在咫尺的乔旧对视,在他阴戾目光的注视下,虚弱无力地解释道:“我……我不是在调/戏你,我只是想要借用你怀里的气息……”
话了,少年面无表情的脸看上去反而更加阴鸷渗人。
……好像不该解释。
发生了这样的事情其实装作不知道才是最好的办法吧?
可乔乔她也没有调/戏过旁人的经验,头一回也懵圈得很。
她动了动手指,想要避开掌下那个突起。
她一点一点地挪动,慢慢地避开,可从手掌心一直摩擦到手指边这个过程,那个突起似乎……
乔乔神情麻木地避开少年的目光,几乎想要原地去世。
好……好尴尬。
从来没有这样尴尬过。
可是为了保住自己可怜的右手,她只能出此下策。
至于出去以后的命运……
反正就算现在她拿出自己的手也绝不可能获得少年的谅解。
倒不如一条道走到黑,让自己在这蛇窟里先博出一条生路。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乔乔确保他的气味覆盖了自己满手,终于战战兢兢地将自己的手从他的领口抽了出来。
她嗅了嗅手上略有些刺鼻的气息,接近那石台旁,待目光所及之处适应了那蛇窝,闭上眼睛对准那只埙猛地抓去。
掌心冰凉滑腻……是条黑蛇!
乔乔尖叫一声甩了出去,将那翻滚的黑蛇丢回蛇窝,那些蛇嗅到了黑蛇身上的气息,顿时又见鬼似的往旁边爬开。
只这一瞬,那埙就露了出来。
乔乔这次顶着满头大汗再去抓握,这回终于抓中了目标,将埙成功地从石台上取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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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叶平华前天夜里从乔旧那里取来了香料之后, 特意岔开了时辰,这会儿匆匆地进宫来求见天子。
且听闻乔旧去了蛇窟不在天子近前侍奉,他的心里更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踩着三日之期的最后期限, 他将香粉面呈给了天子。
然而这次容无殷却不再像前几次那般龙颜大悦,那双深邃的眼眸反而阴沉不定地看着叶平华。
“这香气, 淡了。”
温媗死了这么多年, 他已经记不清她的样貌了。
后宫里的那些女人听说和她多多少少都有些相似。
可看着那些女人的脸, 包括眼角的泪痣,容无殷已经完全想象不出温媗的容貌。
直到一年前, 沈慕幽入宫,让他嗅到了一丝奇异的香气, 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和温媗的初见。
而今年在这些进士当中,他又嗅到了更为相似的香气,那种滋味让他仿佛连温媗肌肤的触感都能回忆起来。
他不介意给叶平华宠信, 前提是对方可以继续给自己想要的东西。
这次送来的香粉却无疑是戳破了天子想要编织的幻想。
“怎……怎么会……”
叶平华冷汗涔涔,他并非天子与乔旧那般嗅觉敏锐之人, 只隐隐约约觉得香气还是那般,却无法分辨出这香气有几成像或是几成不像。
天子脸色阴沉,他连忙叩跪在地上, 不敢动弹。
叶平华面无血色地被斥退。
福金见天子神色不愉, 不动声色地上前半步。
“方才刘内侍那边传话说……乔大人也不慎坠入了那蛇窟里, 您瞧要不要……”
容无殷揉了揉眉心, 睁开那双黑沉的眸。
“听说他在宫外的时候, 就连笔纸都是进当铺典押自己的物件换回来用的?”
福金面露感慨道:“是啊,乔大人真是可怜,陛下的意思可是要再考验他一段时日?”
天子的心意向来深不可测,但这件事情当年发生的也过于荒唐, 福金不能直接过问,但却可以旁敲侧击。
容无殷将香粉盒子盖上,“容锦很好。”
他无端地提起了三皇子容锦。
四个字,让福金敏锐地察觉到了天子腹中那冷硬的心肠。
谁曾想,当年容妃冷宫里换子的事情天子比任何人都要更为清楚。
但容无殷不在乎。
哪怕日后皇太子之位由根本不是他亲生的皇子来坐稳,他也不会在乎。
当温媗从那高楼上跳下去后,容无殷的魂仿佛也打那一日起跟着温媗去了。
温媗温媗……如果她还活着,给他生下来的皇子必然是这世间最优秀的孩子吧?
天子将那香粉抵到鼻端,想要重新陷入那些痴狂的记忆当中。
然而香粉中的劣质气息无不在提醒他,这种东西根本不可能是温媗的香气……
他脸色骤变,将香粉盒子掀翻。
“陛下,乔大姑娘将漆雕氏的埙取回来了。”
刘内侍满脸喜色进屋来道。
容无殷莫名道:“没死?”
“没死。”
容无殷面色沉静下来之后,忽然又问:“听说她从前经常在府上欺辱乔爱卿?”
他的话语看似要为乔旧出头,但福金仍旧不敢轻易对这真皇子抱有什么希望。
毕竟天子喜怒无常,这种情况下往往都只是不想让旁人痛快罢了。
***
天子心情似不愉。
乔乔将埙上交之后,刘内侍也只是笑着道:“陛下今日甚是忙碌,改日再嘉奖姑娘。”
能捡回这条小命乔乔都谢天谢地,哪里会再意什么嘉奖。
身旁的少年被那气味呛鼻的药壶解了药性后便一言不发离开。
待乔乔反应过来时,乔旧早就不见了人影。
潇碧连忙迎上前来检查乔乔的身子,“姑娘进宫竟还差点搭上性命……都怪那沈慕幽不好!”
乔乔知晓她是迁怒,只低声道:“我想再去见她一次。”
潇碧诧异,“姑娘还不死心?”
乔乔点头,也是方才在那蛇窟下经历了一遭,让她忽然间想到了什么。
“这次若她不愿见,往后我便不会再进宫来打扰她了。”
将心比心一回,乔乔忽然间就想明白了什么。
倘若沈慕幽并不想见到她,那她定然也会理解对方,再也不再出现就是。
待乔乔去而复返之后,那宫婢似还有些不喜。
“前几次也不见姑娘有什么诚心,既然姑娘这回口口声声说是诚心,那便该跪着,哪里有站着求见的道理?”
她的语气无不挑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