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旧坐在那里没动。
不得不说她的每一个字都针一般地戳进他的心口。
他自己都不舍,眼下她却告诉他,日后这些他都不舍让她做的事情,她会为了其他男子都做一遍。
“便是直白地告诉你又有何妨,那些来铺子里捣乱的混混都是我自己买通的,你便是派在多的人来保护我又有什么用?”
“我就是不喜你擅作主张,自以为是。”
这也就是为什么,每天那些秘卫暗中警告过后,却还是会有人来乔乔的铺子里捣乱。
因为她,不愿接受。
“等到日后我寻到另一个愿意让我为他生孩子的男子,我必然爱他爱得刻骨铭心,你若是暗中派人阻挠,那我定然也抱着必死的决心,同他死在一处……”
他胸口起伏愈发明显,语气蓦地冷戾下来,“住口!”
乔乔话戛然而止,泪眼怔怔地望着他,却只能吧嗒吧嗒掉着泪珠子。
他走上前来忽地将她拦腰抱起,往床榻边送回,她也没再挣扎,由着他将自己放回到榻上。
他却没有离开,盯着她脸上的水渍。
他迫近她几分,她却轻哼地挪开了泪眼儿。
面颊上微微一热,却是有人动作极轻柔地舔吻去她脸上的泪珠。
乔乔微僵,待反应过来才伸手去推他,“你做什么……”
他按住她的手腕,仿佛彻底失去了与她作对的精力。
“不是要生孩子么……”
“你说什么都想要一个孩子,难不成真的要我眼睁睁地看着你去给别的男人生吗?”
就像她说的那样,她日后若是不可自拔的喜欢上了别的男子,他难不成要逼她死么?
可眼睁睁地看着她和别的男人温存亲昵,焉能是他所盼……
“我给你一个孩子。”
她执意要去那鬼门关上走一圈,他便是舍了性命也会陪她。
因为……
他长睫下覆去了阴郁。
比起她为其他男子产子……那他宁愿与她死在一处。
他终究要与她埋在同一个棺材里,在那不见天光的阴暗地下腐烂、融合,最终变成一体。
而这件事情,比任何事情都被他更早的想好。
便是她真离开了宫里,嫁给了旁人,百年之后,他也会让人将她挖出来,封入他的棺椁。
他面对她的狠心,除了迁就,别无选择……
最终的对峙中,仍旧是乔乔胜出。
乔乔直到回宫的时候才知道,宫里的“乔贵妃”还在。
且就算乔乔不回来,“乔贵妃”也会兀自在冷宫里不见天日的生活,直至乔乔百年之后,她的尸体仍旧会被封入帝王的墓穴当中。
她知晓他的想法之后,心里固然有些发毛,但还是忍不住问他:“听你的语气,怎好似料定了你会死得比我早?”
乔旧握住她的柔荑,敛去眸底的情绪。
“是啊……”
离开了她,他是注定会死得比她早的。
这一点,他从不会怀疑。
乔乔被他幽黑的眸子凝住,仿佛也领会到了什么,将目光轻轻挪开。
她的心尖轻轻地发着颤,却仍旧是强行掩去那些心情,在心里道他是活该。
真要这样,那他也是……自讨苦吃罢了。
在孩子这件事情上达成了一致之后,乔旧便再也没私下里喝过那避子汤。
乔乔起初还怨着他,白日里虽顿顿给他熬着补汤,到了夜里却还嫌他硌人。
“乔旧,你的骨头都硌到了我……”
她抚着他的身子,心口愈发酸涩,嘴里满是抱怨。
乔旧听了她的话后若有所思,之后在食量上倒是增了许多,叫乔乔看着很不是滋味。
她想和他说些什么,却又无从说起。
仿佛总差那么一个合适的契机,也让她说不出口。
调养好了身子,在年底之前,朱太医很快便诊出她有孕在身。
打那天起,乔乔的心情便雀跃不已。
那种愉悦的感受让她又难以形容,只觉得腹中揣着的是乔旧与她共同的血脉,便感到极是奇妙。
乔旧面上跟着高兴,可玉喜却知晓他背地里有了沉重的负担一般,日日翻看与妇科相关的医书,又或是时常寻来朱太医私下谈论关于妇人孕子一事。
他从宫外找来的几个极为可靠的稳婆,从乔乔产子之前,便要近身伺候乔乔,了解乔乔的习性与习惯。
就连每日出去走了多少步都要精准地控制着,这让乔乔浑身都不自在,只觉怀了孩子同坐牢一般。
但在看见乔旧眼底青影时,她又心软了下来。
“乔旧,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乔旧也说不清楚,即便已经决定好了接任皇位的人选,即便决定她若有了闪失,便陪她一起。
可他仍旧不能心安。
到底还是不忍她有任何的闪失。
她的肚子随着月份愈大,他抱住她,吻了吻她的眉心,仍旧没有回答。
发动那日,众人如临大敌一般,乔旧连当日的政务都推了,在沉薇宫中守了一天一夜,乔乔终于不负众望地顺产出了个健康的孩子。
待乔乔醒来,发觉乔旧熬得赤红的双眸,反倒下意识握住他的手虚弱道:“生孩子……一点也不累人的。”
她话音落下,手背上却被一滴温热的液体打湿。
乔乔彻底地怔住了。
她垂眸看到那水渍,正要抬眸却被他的手掌轻轻覆上。
“便只生这一个罢……”
他喑声同她说道。
她什么也没有看见,却还是怔怔地点头答应了下来。
这导致乔乔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
以至于得知自己生了个皇子的消息时,竟是几天后了。
在小皇子的百岁宴上,乔旧才不徐不疾地将小皇子册立为太子,同时将乔乔扶为了皇后。
如此才名正言顺,没有在那史书上让乔乔留下任何一丝值得诟病的地方。
乔乔答应他只生这一个,往后的日子里便再也没有向他提过第二个孩子。
在小太子五岁那年,乔乔黄昏的时候在看沈慕幽寄来的信。
信里说老柳病了,沈慕幽还要再晚一些才会回来。
乔乔印象里的老柳是个大胡子脸,竟也不知沈慕幽为何会与他认识了许久,这么些年来京还有联系……
外边传来脚步,乔乔便将信收了起来。
抬眸便瞧见了乔旧下朝后过来这里。
“母亲……”
小太子也是这个时候“吧嗒吧嗒”挣脱了奶娘,跑了进屋来,软软糯糯的扑到乔乔的腿上,奶声奶气道:“母亲,今晚上我还要与母亲一起睡。”
他理直气壮的模样,却瞬间使得身后被他忽视的男人脸色绷紧几分。
小太子已经和皇后一起睡了大半个月。
乔乔怕乔旧吵醒孩子,竟一次也没准许他上榻来。
即便今日他紧赶慢赶地早早过来,还是被自己的崽给抢先了一步……
乔旧走上前去,温声说道:“阿索不是一直都想要同父亲去奉德殿么?”
小太子听见父亲的声音,这才发现父亲也在。
父亲今日心情仿佛极好,待他温言软语不说,还要带他去平日里都不许他去的办公地方。
小太子顿时更加兴奋地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被乔旧抱在了怀里。
父亲身量极高,阿索被抱在高处时都很是激动。
“阿索和父亲去处理公务!”
愈是没去过的地方他便愈发好奇。
乔乔颇是无奈地笑了笑,亦不干扰他们父子俩商量着事情。
等到晚膳后,阿索便被乔旧带去了奉德殿。
小太子万万没想到,他的父亲竟不是真的想要带他去玩,只是想要将他从母亲的身边带走,然后好自己取代他的位置去陪母亲睡觉。
阿索被高大的父亲带去了奉德殿里,人生中头一次被父亲生硬地抱在怀里哄着睡觉。
阿索道:“父亲,我不想睡觉,我想看父亲批奏折。”
乔旧说:“奏折都批完了,快睡。”
阿索睁大着眼睛道:“父亲你为什么这么想要我睡,我不想睡。”
乔旧拍着他后背的动作顿了顿,说:“因为……我还没有哄过阿索睡觉……”
阿索老成的叹了口气,说:“那父亲,你唱歌给我听,我试着睡看看吧。”
乔旧:“……”
一个时辰之后,一顿折腾下来,小太子总算是睡着了。
乔旧将怀里睡熟的孩子交给了奶娘,自己这才往皇后宫里去。
这厢夜深以后,乔乔便早早歇下,可她刚上了榻没多久,便被人从身后搂住了腰拖进怀里。
乔乔诧异地回眸,“陛下……”
“阿索人呢?”
乔旧道:“他玩累了,被奶娘带去睡了。”
乔乔眸子睁大了些,这才察觉到他的诡计,竟是连儿子都算计。
乔旧语气略僵道:“他大了,该学会一个人睡觉了。”
他说出这句话时,宛若严父的嘴脸。
乔乔压着唇角,假装没有看出他的私心,还附和他道:“是很有道理……”
乔旧轻轻地揽过她的细腰。
他知晓她这时月信在身,可他只想抱一抱她……
乔乔却不经意想到他的万寿节又过去了,而他真正的生辰没几日了……
前几年,他在那日还是要将乔乔锁起来,甚至将她带去暗室里,让她陪着他,让他锁着她。
仿佛镣铐可以给他些许安全感,让他觉得她不会离开。
可自去年以后便再没有过了。
他的心里是不是还顾虑着什么,乔乔也不确定。
乔乔在他怀里蹭了蹭,忽然说道:“权力可真是个好东西啊……”
乔旧抚着她后背,轻轻地“嗯”了一声。
她为了什么都好,可最终还是留在了他的身边。
可怀里的乔乔却仍旧没有睡意,贴在他心口低声道:“可是陛下还记得吗?”
“什么?”
“陛下今年的生辰,我想告诉陛下一个秘密。”
他的动作微顿,听见她提起了当年在渺云山的往事,“那个时候,我说允许你喜欢的意思,也是真的是在告诉你……”
她在黑暗中,柔软的唇瓣便贴在了他的耳侧,怕他听不清似的,“我也是喜欢你的。”
即便上一次,她装作服了忘情蛊骗他时,她也没有直白地承认过那时候对他的念头。
这次却是她亲口说给他听的。
她喜欢他呀,比他喜欢的还要早。
可他一点都不明白,非要她再提醒他一遍才行。
漆黑的夜里,乔乔看不清他的神情。
但她却感受到他将自己抱得极是用力,仿佛想要将她融进骨子里一般。
而她耳畔贴着他胸口的心跳,亦是促促如鼓,激越不休。
她极是安心,轻轻阖上了眼眸睡去。
无须更多的甜言蜜语,他会有那样长的时间甚至是一辈子……去消化这个秘密。
这厢太子半夜被尿憋醒,问奶娘:“父亲人呢?”
父亲唱歌好难听啊,可还是把他给唱睡着了。
奶娘笑说:“陛下去陪皇后娘娘了,太子殿下可要过去?”
小太子困得睁不开眼,摇了摇头又翻身睡去。
可这回他却做了个梦。
梦里是他们一家三口,那里是阳光明媚的地方,有白白的兔子,也有香香的小花。
父亲也和他平日里看到的一样,只要看见了母亲,那眼底的冰冷便会瞬间溶解,浮出柔和的笑意。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剩下点番外。
预收《娇花柔弱可欺》
梨枝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女子。
被宋茂章救回来的那天,她便像个菟丝花般,无枝可依,无亲可傍。
宋茂章的下属林漆喜欢她。
就在宋茂章准备撮合他们俩的前一天晚上,他发现了榻侧的梨枝。
梨枝捡起自己破碎的衣裙,无助地捂住了肩,一直在说“对不起”。
为人刻板的宋茂章脸色铁青地出了门去,第二天拒绝了失魂落魄的林漆,自己将梨枝纳为了妾室。
当晚,他板着脸告诉梨枝,出入府邸要自持奴婢身份,无论里外,她不可以用他的名义为非作歹。最重要的是,正妻入门之前,她不可有子嗣。
违背了任意一条,就要逐出宋家。
梨枝乖巧答应下来。
梨枝把缝了银票的中衣藏在府外,薄衣发抖地被他撞见,唯恐他察觉还要强颜欢笑假装不冷。
为了方便办事,梨枝被他的同僚调戏,也从来都不反抗。
后来梨枝为了利用他假装有孕,利用完之后又当着他的面失足落水。
宋茂章以为是因为自己先救了另一个女人,才导致她意外落子。
宋茂章:心痛到无法呼吸。
后来梨枝终于收集到父亲无罪的证据之后,借着未来主母敲打自己的机会,顺势离开宋府。
得知是云嘉郡主逼走了梨枝,宋茂章一怒之下退了这门亲事,满世界地寻找被风一吹就可能会死的柔弱小妾。
直到某一天,宋茂章看见柔柔弱弱的梨枝骑在马背上和其他贵女赛跑得了第一,头不晕气不喘,面色还很红润。
宋茂章:为了我,她竟然这么努力?
本文又名《从狗变成舔狗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