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淼倏地抬头,忽然觉得蜂蜜蛋糕不香了。
不是说先提亲,等明年再结吗?妈怎么突然……??韩勒也临阵倒戈,竟顺势应了。
换别人这会儿早暴跳如雷了。
但宿淼只是悄悄摸摸瞪韩勒,并没当着父母的面给他下不来台,撒娇道:“妈,太快了吧……”
宿卫国也觉得国庆节有点赶。
听了闺女的话,他连忙点头:“急什么?”
今天已经八月二十八号了,离国庆就差一个月,宿安和蒋陆那边也不能拖。
“国庆恐怕来不及,安安和蒋陆不是定在九月二十四吗?咱们哪有精力在短短一个月里办两场婚事,我看,不如定在年底……”
时间是赶了点,但也不能不揽事。
他们作为养父母不送淼淼出门子的话,难道由车满铜夫妻送吗?
在外人眼里,那样或许全了父女、母女之情,别人看着喜乐,嘴上还会象征性夸淼淼几句。但少不得给车满铜传递某种讯息,让他以为能再赖上淼淼。
这不行。
一时间,夫妻俩就时间争论起来,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
本来,商量宿淼的婚事跟宿安没什么关系。
可她今天跟中了邪似的,一再插嘴:“爸,定在国庆多好啊,这一天意义非凡。以后每年国庆节就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多好记!”
众人还是第一次听到“结婚纪念日”这个词,但不妨碍他们理解这个词是什么意思。
又听宿安继续道:“不如……我跟宿淼同一天办婚礼吧,你和妈都省事。”
一个步步高升幸福美满,另一个却是江河日下,她过得越好,宿淼肯定会越痛苦。
这些天,她也想明白了,穿越一场就应该为了自己而活,可不报复宿淼她又觉得自己对不住原主,再三思索后,她决定小小的膈应一下宿淼。
就当她为原主做的最后一件事吧。
往后,她就要开始自己的新生活了,她是宿安,是蒋陆的妻子,是市长的夫人……唯独,不是不讨宿家喜欢的“真千金”。
宿家不喜她,往后她也不必再看他们的脸色。
这个真千金谁爱当谁当去。
此刻的宿安,选择性遗忘了柳玉绣替她准备的比宿淼丰厚几倍的嫁妆,忘了京城四合院过户到她名下时的欣喜若狂,更忘了宿卫国的谆谆教诲。
她心里盘算得好,可不等宿卫国说话,韩勒就立马否决了。
否决得毫不留情。
“不行,我和淼淼的婚礼不能将就。”
他没明说,但眉梢眼尾,每一根发丝都在嫌弃这个提议。
他对蒋陆和宿安的不喜,一点也没打算掩饰。
宿安登时委屈得红了眼。
想跟柳玉绣哭诉几句,但对上韩勒冷凝刺目的眼神,她竟不敢再说什么。
屋里气氛有些尴尬,宿淼赶紧打圆场:“他其实想说这不合适,韩勒认识的那些人……性子古怪,有些孤拐乖戾,万一惹得蒋叔叔和杨阿姨不自在,倒是不美了。”
宿卫国点头。
他从头到尾没打算同意宿安的提议。
韩家毕竟跟蒋家不一样,尤其是韩勒外祖那边的关系,深得很。
覃家平时也非常低调,他们几乎不在外面任何宴席上出现,许多人想接近他们都找不到覃家大门往哪儿开。
这种情况下一起办婚礼,宾客定会巴结奉承覃家人。
到时候蒋家门可罗雀,反倒难堪。
“嗯,结婚的事,我和你妈同意了。”宿卫国转头看韩勒:“不管你家里什么态度,能不能管你,你都得报备一下,你觉得呢?”
韩勒乖觉:“嗯,叔你放心,昨天我跟家里说好了,一会儿就回去一趟。”
“过两天就是外婆的生日,到时我带淼淼去见外公外婆。”
见韩勒早有安排,宿卫国也满意了。
听到两人还得赶去韩家,他让妻子别唠叨了,赶紧让两孩子先过去,免得第一次见面宿淼就给公婆留下不好的印象。
韩勒自然连声说是。
最后柳玉绣送他们出门,拉着宿淼的手又叮嘱了几句。
等宿池拎着卤味回来,哪里还有韩勒的影子:“他们呢,饭都不吃就跑了?不会是怕我灌他酒吧?”
吴红玉:“到韩家去了。”
宿池看着手上的鸭脖子,猪耳朵,啧了一声:“那这一堆东西——”
宿卫国:“还怕吃不掉?今天高兴,一会儿咱爷俩喝几盅。”
宿池:“哈哈哈,爸,那我陪你。”
宿安见状,心里又开始酸唧唧了。
蒋陆上门提亲,他们就愁眉苦脸,一脸不痛快。韩勒上门提亲,一大家子嘴巴咧得老大,都快合不拢嘴了。
果然,他们就是喜欢宿淼不喜欢她,连带着没什么本事的韩勒在他们心里也比蒋陆强……
还好,她已经对他们不抱期待了。
等着吧,等蒋陆发达,他们一定会后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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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家跟宿家中间隔了十多家,韩大业职位高,分到的房子比宿家大了将近一倍。
韩勒的车子刚到门口,四个孩子就嚷嚷着跑了过来。
“小叔!”
韩勒冷淡地点点头:“进屋去,别堵在这儿。”
宿淼知道他跟家里关系不好,但还是没想到,韩勒竟会将这种不喜迁怒到孩子身上。
不,说迁怒也不正确。
他并没对他们生气,而是难以形容的冷淡。
那个最小的男孩朝他扑过来时,宿淼就发现他下意识伸手挡了挡。
若是不知情的人见了,会以为韩勒是怕小侄子摔倒,出手扶了一把。
但宿淼没错过他收回手后不自然的在裤腿上蹭了蹭,仿佛摸到什么脏东西。
再对比他对乐乐和萍萍的态度,就知道他其实不讨厌小孩,至少看在她的份上,他跟两个侄女相处得还不错,短短一会儿工夫就能哄得乐乐叫他小姑父。
对别人家的孩子尚能哄着逗一逗。
对亲侄子、亲侄女反倒面无表情,处处嫌弃,确实很奇怪。
她正想着事,手忽然落到韩勒温暖有力的大掌中。
“走吧,别怕。”
宿淼怔了怔,眉目弯了弯,软软地看着他:“……我没怕。”
我就是在想你们家有什么秘密呢!
四个孩子里,最大的姑娘约莫十二三岁,最小的男孩矮墩墩的,五六岁的模样。
几个孩子簇拥着两人往屋里走。
还没进门呢,偏小的那两个蹬蹬蹬往里跑,边跑边用尖利的童声喊道:“爷爷,小叔带姐姐回家了!”
作者有话要说:韩勒黑脸:……姐姐?
第37章
韩大业身材高大,一看就是北方人体型。
国字脸,面容威严,五官单看没什么亮眼之处,但组合在一起,特别符合宿淼心里对武官的印象。
两人一进门,就听到他重重地哼了一声:“你还知道回来?”
“你心里还有我和你妈吗?谈个对象也藏着掖着,如果不是商量结婚日子,你恐怕都懒得跟家里说,是不是?”
他嘴巴抿成一条直线,目光犀利地打量宿淼。
宿淼:“……”
训儿子就训儿子,盯着她干嘛?
难道是给她一个下马威?
不过他没点名,宿淼也就假装没看见,她低着头,作乖顺模样。
韩勒下巴抬起,恣意又嚣张:“有些话,咱们心里有数就行了,倒没必要说得这么直白,免得伤了韩军长的颜面。”
“今天回来,就是通知你们一下,我决定在国庆办婚礼,到时候你们记得露个脸,当然,如果实在忙不过来,可以不用来。”
韩大业原本不气,但听到这话,登时火冒三丈。
韩勒这是对他父权的挑衅!
他用力拍桌,怒声骂道:“滚!现在就滚!”
一旁的美妇赶紧扶着他,一手在他胸前帮他顺气,一边不赞同地看着韩勒:“韩勒,好不容易回家一趟,你非得把家里弄得鸡飞狗跳吗?”
而后她表情冷淡地看着宿淼:“你是宿家的宿淼?我听说过你们家的事,你现在应该已经回到亲生父母家里了是吧,为什么没有改回本名呢,是不是看不起亲生父母?”
这话着实冒犯!
韩勒目光似刀子一样射过去,正要开口打断她,袖子被轻轻扯了两下。
他才不情不愿把到了嘴边的话咽回去。
“我们韩家挑媳妇,漂不漂亮不重要,首先得人品过关。像你这样数典忘祖,攀附荣华的品性,恐怕不适合韩勒。你刚才眼看着韩勒因为你跟他爸斗气,也不知道劝一劝,真让你进了门,家里就别想安宁了。”
宿淼猛地抬起头来,小嘴微张,用害怕纠结的眼神看着她:“……覃婶子,你其实也挺漂亮的。”
还当她要发表什么高见呢,原来是直接给她扣帽子。
啧。
……你自家人吵架关我什么事?你神经病啊?这迁怒得也太明显了吧?
呵呵!
覃美芬听到宿淼说她漂亮,她还有些得意,觉得她这人挺会拍马屁。
又听她像个土老帽似的喊自己“婶子”,嘴角抽搐,就要发作。
没曾想就见她娇娇柔柔的靠在韩勒身侧,怯怯说道:“……婶子以貌取人,您可以”
她停顿一瞬,仿佛鼓足了勇气:“……我想我也可以的。”
韩勒噗地笑了,差点笑出鹅叫。
就知道宿小喵不是个肯吃亏的人。
韩成红跟韩成雪觉得有趣儿,以为是个伏低做小的,没想到是个呛辣椒。
两人颇有兴味的打量起宿淼。
覃美芬将宿淼的话咀嚼了两遍,终于听懂话里的涵义,脸上乍青乍红。
脸变了又变,将胸中闷气吐出。
最终一脸轻视地提起宿卫国:“老韩,你老是夸宿卫国打仗有一套,为人又仗义,我看啊,能养出嫌贫爱富、牙尖嘴利的闺女,他的人品也得打个折,说不定就是个沽名钓誉的人,那些军功没准都是抢占的别人……”
宿淼微微眯眼,眼角渐渐染上胭脂红。
随着覃美芬越说越恶意,眼尾那抹红层层递进,愈发的深。
她早就说过,谁给她难看,她就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宿淼眼珠儿一转,泄愤地抠了抠韩勒的掌心。
又低头,一秒酝酿好情绪,再抬头时,漂亮的眼眸里蓄满了泪,欲落不落,委屈巴巴的:“韩勒,婶子是不是不喜欢我啊?”
“我看咱俩还是算了,这韩家的门槛太高,我攀不上。我也不想闹得你们不开心,坐实了婶子的指控,她不喜欢我就算了,许是我不够好。但怎么能说我爸我妈的坏话呢?”
韩勒脸登时就黑了。
要不是她刚才故意揪他,覃女士说话如此难听,他早就给她撅回去了。他心里可没有什么对亲妈的容忍,她在很多年前就不配做一个母亲了。
要不是为了覃家的脸面,韩勒早把她的事儿抖搂出去了。
他眼神睥睨,看着大家冷笑一声:“非梧桐街韩家门槛太高,是你不符合她的要求,你又没落过胎,又没抛夫弃女,当然不符合她挑儿媳妇的标准!”
这话一出,置身事外的韩大业脸一沉。
下意识看向妻子,目光锐利。
韩成青表情不变,他的妻子王慧雅倒是惊了一下,差点跳起来,欲言又止。
老二韩成红、老三韩成雪却是目瞪口呆,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
什么抛夫弃女,什么落胎??
这媒人是牵红线呢,还是故意恶心他们韩家呢?老四再没出息,黄花大闺女怕还是配得上吧?
姐妹俩对视一眼,忍不住看继母脸什么反应。
覃美芬大脑一片空白,浑身颤抖。
这个孽子!
他当她是故意作践他吗?她怎么知道那些人这般不靠谱,嘴上夸出花儿,实际上居然是那样的货色。
她就知道,这个儿子跟自己不亲,他自小没养在身边,只知道覃家不知道她这个妈。
思及此,覃美芬暗恨夺了她儿子的大哥大嫂,以及老糊涂了的父母。
她恼怒异常:“韩勒,我怀胎十月生下你,就是让你来气我的是不是?你大舅平时就是这样教你的,教你顶撞亲娘?我给你相看对象还有错了是吧?相看十几个姑娘,中间有那么一两个害群之马,你就恨我了?”
她长得不错,否则也生不出韩勒这样好看的儿子。即便是生气发火时五官扭曲,依然是美丽的。
将韩勒骂了一通,覃美芬觉得委屈死了。
她就不明白了,如果不是他自己犟非得下乡耽误这么多年,回来也不像别的知青那样努力参加高考,成天四处溜跶,跟沈家那个小子瞎混,完全没个好人样儿,媒婆也不敢拿歪瓜裂枣来糊弄。
但凡他争点气,在外头谦逊点不得罪那么多人,名声好一点,不说跟他大哥比,好歹学学人家蒋陆。
那种不要脸的二手货也不会自信到以为自己能配得上他。
韩大业听她这番哭诉,额际血管突突跳动。
难怪这小子跟家里愈发生分!这里面竟发生这么多事。
他下意识将韩勒与家里疏远的原因怪在妻子头上。
严厉呵道:“你哭什么?你说你,整天闹腾什么,嫌老四眼光不好,你帮他看的那几个就好了?介绍人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就不会仔细查一查吗?我看老四拒绝得好,他要是选了你挑的人,别人得笑他绿毛王八。”
“名声差点怎么了,不考大学就不考,他是我儿子,他一没作奸犯科,二没给家里丢人,那些姑娘瞧不上他是她们瞎,跟老四有什么关系?我看宿家姑娘就好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