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那是自然,我六姐姐的才情闻名满京,连太子殿下都另眼相待,要不是有我六姐姐撑着,卫家的脸早被你给丢光了。”
卫姮跟个小孩子似的,随时随地想要挑卫臻的刺,一门心思想要将她踩在脚下。
这时,一直在闭目养神的卫绾悠悠睁开了她,她瞪了卫姮一眼,道:“姮儿,不得无礼。”说着,将目光移向了对面的卫臻,定定看了她一阵,道:“七妹妹今日是第二回 出府参宴,她安分守己,并未有半点差池,已经做得足够好了,只是……”
卫绾话语顿了顿,她盯着卫臻忽而一字一句道:“七妹妹今日上午失踪了小半个时辰,不知七妹妹去哪儿了?”
卫绾说这话时,原本温柔柔软的目光在一瞬间变得凌厉了起来。
她直勾勾的盯着卫臻,好似要透过她的表象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第177章
出游一日, 唯恐要歇上两三日。
当日回府后, 卫臻连衣裳都未换,直接一把歪在榻上不起了, 双灵无奈, 直接将巾子拧干了,支着身子小心翼翼的凑上前来给卫臻擦脸擦手, 道:“娘子可越发懒了,连脸都不洗了, 回头让姨娘晓得了,一准骂您是个小邋遢鬼。”
双灵比卫臻大上少许, 对卫臻宠爱颇多,不像映虹, 规矩多, 此时映虹正好进屋,她一来, 见卫臻这模样, 顿时微微咳了一声,幽幽道:“小主子,秦妈妈来了。”
卫臻闻言, 立马嗖地一下从榻上爬了起来,结果扭头一看, 屋里屋外静悄悄的,哪里有秦妈妈半个影子,再一抬头, 只见映虹老神在在的立在身旁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卫臻咳了咳,稍稍有些尴尬,片刻后,只假模假样的拉着映虹,作撒娇状道:“映虹姐姐……”
尾音拖得长长的,一脸殷勤腻歪。
哪知,映虹啪地一下打掉了卫臻的手,挑眉看着卫臻道:“老夫人说了,小主子什么都好,就是有些好吃懒做,说小主子在老夫人那荣安棠被拘了好些年,也是为难小主子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自己的小地盘,也该让您松快松快了,只是,老夫人担心姨娘又是个宠爱没个边界的,自是管束不住您,回头怕您松快过了头,怕卫家养出懒姑娘来往后倒成了她老人家的罪过了,这不,老夫人只能吩咐让奴婢偶尔扮一扮恶人,管束小主子几分了。”
映虹嘴上虽这么说,其实管束卫臻管束得并不严,卫臻稍稍嘴甜几句,她就彻底无法了。
她话音一落,卫臻只笑了笑,片刻后,竟然打趣道:“姐姐只管管束便是,横竖映虹姐姐也管束不了几年了,早晚我让祖母将您给嫁出去。”
卫臻说着,只朝着映虹吐了吐舌头。
映虹听了卫臻的打趣,耳尖瞬间一红,一向沉稳的她只咬着牙关作势凑过来要“收拾”卫臻。
卫臻立马眼明手开往软塌里侧滚。
身旁的双灵则捂嘴笑得双肩乱颤。
整个屋子里一时乱做一团。
刚提着银壶进来的冬儿见了屋子里这情形,立马将银壶往桌上一搁,兴冲冲跑来道:“你们在玩什么,怎么能少得了我?”
结果冬儿这一去,立马撞枪口上了,映虹收拾不了卫臻,只能将目标转移到了冬儿身上,她微微拧着冬儿的胖耳朵,道:“玩玩玩,成日只惦记着瞎玩,将小主子都带坏了,还不快过来,将今儿个小主子在外头所发生的事事无巨细的禀报了。”
于是可怜的冬儿,才刚稀里糊涂的进去,便又稀里糊涂的被映虹委屈巴巴的提走问话去了。
她们一走后,屋子里彻底静了下来。
卫臻洗漱一番后,摇头笑了笑,听着冬儿在次间绘声绘色的描绘着今日在府外的一切见闻,想起了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卫臻却渐渐陷入了沉思。
没想到那位威名在外的二爷真的就是二皇子?
她不过是半猜半诓,情急之下诓骗那个郑三的。
可是,见到九王爷的那一刻,卫臻终于知道她所有的猜测成了真。
二皇子被圈禁竟然只是名义上的被圈禁,实际他行动自由,且来去自如,并且竟然还敢打着“二爷”的旗号在外为非作歹,处处惹是生非,从京城各界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没有人没有察觉,不过是不敢参和,或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看来,二皇子在朝中,在京城,还真是迷雾一般的存在。
一时,又想起了端阳的刁难,太子元翎无故的讽刺针对,也想起了卫绾,想起了回府时,卫绾那些似是而非的话,不免有些头疼不已。
她回京不久,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出府两三回而已,却似乎已经可以预见到未来风雨不断的苗头了。
当夜,卫臻去老夫人的世安院陪老夫人一道用了晚膳,回来又陪阮氏一道用了两枚甜粽,鼓着圆滚滚的小肚子便早早歇下了,大抵是晚上用得有些多,大半夜闹起了肚子,疼得厉害,中间半睡半醒醒了无数回,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大踏实似的,浮浮沉沉的,结果大半夜终于忍不住爬了起来起了一次夜,却意外听到院子外头有些响动,好像府里有些什么动静似的。
老夫人年纪已大,二房二老爷一事还未曾彻底解决好,五房五房又乱做一团,加上五年前阮氏一事让卫臻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她向来警惕,便打发冬儿出去瞧瞧,道:“这大半夜的,去瞧瞧可是出了什么事儿呢?”
哪知冬儿才刚出屋子,阮氏那边紫屏竟然亲自过来了。
一看到紫屏,卫臻神色一顿,立马下了床榻,忙拉着紫屏的手道:“紫屏姐姐这么晚过来,可是府里出了什么事儿,还是姨娘出了事儿?”
紫屏忙回道:“小主子莫急,姨娘歇下了,她无碍,是奴婢瞧见小主子屋子里亮着灯,特来瞧瞧的。”
说着,面上迟疑了一阵。
卫臻忙道:“姐姐有话快说?”
紫屏看了卫臻一眼,屏踟蹰了片刻,只缓缓道:“应该是三房出事了。”
卫臻道:“这大晚上的,三房能出什么事儿?”
而看紫屏这神色,莫非是——
卫臻一愣。
果然下一瞬,只见紫屏继续道:“今晚三房院子里一直亮着灯,三房的人进进出出了一整晚,方才不久,又见大房好似都被惊动了,奴婢猜测该是三房出事了,便悄悄差人过去打探了一番,结果听说……听说大半夜的,三老爷已经将……将五公子跟前的两个小厮活活打死了,就连元福也打没了半条命,而五公子……五公子至今未归!”
紫屏说完,飞快的看了卫臻一眼。
卫庆今晚一直没有回府么?
三老爷为何发那么大的火,直接将下人给活活打死了,元福……元福也打没了半条命?
元福不是一直跟在卫庆身边伺候着么?
他都回来了,卫庆怎么没回?
大半夜的,整个三房都惊动了,连大房都给惊动了。
卫臻身子不由微微一晃,卫庆到底出何事呢?
卫臻简直不敢想象。
第178章
卫臻心里慌乱成团。
在整个卫家, 若说除了阮氏, 除了老夫人,还有谁最能够让卫臻的情绪有所起伏, 那么毫无疑问, 这个人就是卫庆。
因为前世一样的愚蠢,一样的短命, 让这辈子的卫臻觉得他们好像是同一类人似的,同命相怜, 以至于这辈子卫臻想要保命,想要继续活下去, 也有种想要拉着卫庆,拯救卫庆的冲动, 又或者像是做着某种见证似的, 不单单是她卫臻,只要回头, 卫庆同样也能上岸。
怎么就彻夜未归呢?
卫庆虽爱玩爱闹, 有时也颇有些不着调,但是在大是大非面前,他不是没头没脑的, 再者今日端午节,到处是人, 他能去哪儿,对了,卫庆今儿个不是一直想领着卫臻去船舫上游玩的么, 因为白日里事情得太多了,卫臻没什么兴致了,便让杏丫去给卫庆送了口信的,这般想着,卫臻也顾不得大半夜的,忙将早已经睡熟的杏丫唤醒了。
杏丫边整理衣裳边匆匆赶来道:“娘子,奴婢给五公子去送口信时,五公子正好在码头跟一帮贵公子一块逗蛐蛐儿,听说娘子不去了,五公子气得直要去逮您,说好不容易得来的位,是他花了大价钱弄来的,五公子气得直瞪眼,后来还是元福给劝住了,后来奴婢就回了,奴婢料想五公子应该登船了。”
结果这一去,只回了元福几个,还是半夜回的,卫庆不见了踪影。
听到这里,卫臻心里顿时一紧。
难不成卫庆就是在船舫上出了事儿?
卫庆那日要登的船舫叫江心舫,前些日子卫庆在卫臻跟前念叨过几回,卫臻有些印象,听说是整个京城数一数二的船舫,听说里头设有歌舞赏乐,早早便被各路王孙贵胄给包下了,可谓是一座难求,那日在船舫上的一个个非富即贵,卫庆那冒冒失失的性子,得罪了人也不足为奇,可即便是得罪了人,也不至于彻底消失不见了踪影吧?
除非……
除非……
好好地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会不见了踪影?
唯一的可能就是——
卫臻心里忽然涌现出一抹不好的预感。
同时,心里不由有些暗悔,早知如此,白天她就该跟着他去了。
当晚,卫臻几乎一夜未眠。
第二日一大早,卫庆失踪一事将整个卫家所有人全部给惊动了,大老爷将全府所有的小厮下人全部打发出来,沿着护城河一路往下游搜寻,一日未果,第二日,整个三房乱作一团,三房的林氏大闹正房,直接跑到正房沈氏屋子里大吵大闹,说是沈氏害她儿子,让沈氏还她庆儿命来,三房的十一娘子卫姝自幼体弱多病,哪里经受得住这番折腾,当场晕厥了过去,沈氏哭着喊着叫着,整个三房天都要塌了,第三日,卫家直接报官了。
整整三日,卫家闹得翻天覆地,连老夫人都病倒了。
卫臻又要伺候老夫人,又要担心卫庆,一时也跟着憔悴了不少。
卫臻记得,前世卫庆是死在了二皇子手里,在卫臻嫁入太子府的前一年,在此之前,她并不记得前世还曾出现过这一幕,那个时候她跟阮氏过着与世隔绝的日子,即便真的发生过这一幕,她也无从得知。
难道卫庆的命运真的注定会跟上辈子一样,最终不得善终么?即便他这辈子已经规矩了不少,可到头来依旧扭转不了自己的命运么?
那么她呢?
虽然今生今世种种与前世大相径庭,可是不到最后一刻,就连卫臻也无法保证,上一世的惨痛经历究竟会不会再次袭来。
对了,卫庆上辈子是死在了二皇子手里,那么这一次,他若真出了意外,是不是同样跟二皇子脱不了干系?
这样想着,脑海中不其然浮现出一双威厉的双眼。
卫臻心里顿时一紧。
倘若是二皇子的话,卫臻怕是就连报仇的机会都没有。
卫臻难得少年老成似的立在窗子前,双手微微握着,握成了两个小拳,双灵与冬儿两人立在身后看着,纷纷有些担忧,双灵正要拿件衣裳给她披着,却不想这时忽而听到外头有人气喘吁吁的喊到:“七娘子,七娘子,找着了,找着了,五公子找着了,五公子已经回府了。”
卫臻闻言先是一怔,紧接着立马一喜。
原来,卫家人沿着护城河下游寻了三日三夜,最终在五十里以外的一户渔民家里寻到了昏迷不醒的五公子卫庆。
原来是端午节次日一早,那户渔民外出撒网捕鱼,结果在河边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卫庆,发现卫庆时他身上带着伤,已经昏迷不醒了,却还有一口气吊着,渔民心善,便将人救下了。
如今卫庆被接回卫家,听说他腹部中有刀伤,是被人刺伤后扔进护城河的,人已无生命危险,回府时还醒了一阵,三老爷追问到底是被何人所害,只说是被人偷袭,不知对方是谁。
只要人回来了,所有人就心安了。
卫臻是在次日单独过去探望的,特意避开了人多的时候,亲自煲了汤去的,结果过去一瞧,只见原本生龙活虎的卫庆就跟打了霜的茄子似的,真的就蔫了,不过短短几日的功夫,瘦了,干了,嘴巴成了青白色,整张脸上一丝血色也没有,躺在床上一动也不能动,虚弱憔悴的很。
卫庆是何许人也,他就只剩下一只脚,他都能照样将天给捅破了的人,这么多年以来,卫臻还是打头回见到卫庆这幅憔悴无力的模样,卫臻着实吓了一大跳。
“瞧什么瞧,还不赶紧扶小爷起来。”
不过脾气还是一样的大。
见到卫臻,卫庆立马挣扎着要起来,结果才刚一动,顿时疼得哇哇直抽气。
卫臻忙道:“别瞎动别瞎动。”
说着,忙跟冬儿二人小心翼翼将卫庆给搀扶着坐了起来,卫臻拿着个大软枕垫在卫庆背后,将他安顿好了,这才将他从头到脚,从脚到头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着,顿了顿,只直接开门见山道:“说吧,这次又惹着谁呢?”
卫庆眼神躲闪,含含糊糊道:“没惹着谁,不小心惹着阎王爷了。”
卫臻立马将脸一板,一脸正色,一脸严肃道:“卫五公子,这一次真不是闹着玩的,这一次真的闹出人命来了,你在这儿躺着,元福在那儿躺着,三伯险些将你整个院子里的下人都给处死了,你知道么,这么多条人命差点儿都因你丧命了,卫庆,你年纪不小了,该懂点事儿了!”
说到这里,卫臻忽然双眼一眯,又道:“最重要的是,究竟是谁那么狠毒,竟一心想要致你于死命,别跟我说什么偷袭不偷袭,那些鬼话我可不听,你挨刀的地方是肚子,谁能当着你的面偷袭,卫庆,在我跟前,你今儿个最好一五一十的全都给交代了,否则——”
看着卫庆这幅虚弱的样子,又看着他一副颇不着调的性子,卫臻真是又气又忧。
气他不长进,平日里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可到头来却连自己都护不住。
卫臻逮着卫庆噼里啪啦的教训质问了一顿。
卫庆顿时连连皱着脸,道:“小爷我现在可是病人,所有人都温声细语的,唯有你跟个小母夜叉似的。”说着,见卫臻将眼一瞪,卫庆立马咧着脸,道:“得,得,得,姑奶奶,我怕了你了。”
说着,卫庆忽而将嬉皮笑脸一收,一脸正色的看着卫臻道:“是郑三那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