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臻等人出来后直接被士兵拦住,压根无处可行。
卫庆见卫臻呆立在原地,只得意的看了卫臻一眼,随即,拿起了通行令冲为首领队的领事扬了扬,随即熟络的搂着对方的肩膀攀谈道:“我家妹子没瞅见过这阵仗,想过去瞅瞅,方大人,行个方便?”
卫家的娘子名震京城,方大人抬眼朝着卫臻的方向瞅了一眼,微微有些不大自在,想着守卫重要,又想着一个姑娘家,闹不了什么幺蛾子,沉吟了一阵,冲卫庆道:“悠着点儿,别太引人注意了。”
说完,复又看了卫臻一眼,脸微微有些发热。
卫庆顿时拍了拍对方的肩,道了声改日请你吃酒,随即冲卫臻抬了抬下巴,一脸傲娇道:“跟上罢。”
话音一落,他就跟只螃蟹似的,横着穿插进了队伍里。
卫臻却是杵在原地,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打道回府也不是。
她恨不得用眼神将卫庆那浑人给碎尸万段了。
卫臻是个马上及笄的娘子,这个年纪姑娘早已经到了要避嫌的地步,如今,却被卫庆领着在男人堆里打转,整个城外,几乎连个母蚊子都没见着,纵使由卫庆亲自护着,到底是不妥的。
双灵、冬儿二人也早已经意识到了,只边小声提议着打道回府,边替卫臻将面纱捂严实了,卫臻想了想,道:“来都来了,返回动静更大了。”
正说着,只抬头四望了一眼,见这会儿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了双方的交火上,又见卫庆在前头催促着,卫臻叹了一口气,只微微低下了头,缓缓跟了上去。
一路走过,所有士兵全部齐齐扭头看向卫臻。
此时,九王爷与郑家军双方已经开打了起来,远远地看去,只见擂台上一道穿着铠甲的领军与一道穿着私服的侍卫在台上交火,穿铠甲之人五大三粗,气势长虹,应为郑家军人,穿私服的侍卫一身禁黑,斯文冷峻,应为九王爷随从。
一人手执长,枪,一人手执长剑,领军将领先发制人,招招凶猛,斯文侍卫步步退让,却避之轻松,双方数十个回合,未见胜负,双方人马都在高呼着:“杀啊”、“打啊”、“削他”。
声响震扯整个城外,气势如雷。
卫臻等人久居深宅,何曾撞见过这等雄浑场面,惊讶之余,未免被震撼到了。
卫庆得意将卫臻领到了一辆豪华马车旁,冲卫臻道:“这里视野极佳,无人注意,你们就在这观赏,我这便派人替你去寻方家兄妹。”
说完,卫庆搓了搓手,将元福留下,自己去差人寻人。
冬儿目送卫庆的背影离开后,冷哼一声,嘴里小声嘀咕着:“五公子这便不管咱们了。”
元福立马在身后回道:“这不还有小的在么,七娘子、二位姑娘若有什么差遣的,只管吩咐便是。”
冬儿白了元福一眼。
双灵却淡淡笑着,难得赞了一句:“五公子如今行事倒是越发妥当靠谱起来了。”
卫臻听了,也顺着卫庆的背影看了一眼,甭管卫庆行事多么不着调,对她,可谓是精心又精心的,若是换作旁人,只管自个快、活了事,哪里会像现在这般,一路耐心的将她“解救”了来,又用了有生以来的最耐心,自己最大的努力,好生将卫臻安置了。
尽管安置得……呃——
卫臻看了看旁边的马车。
这辆马车便是方才从开出的大道上张扬而过的那辆奢华马车,应当是九王爷的马车,这会儿车上应当无人,却依然停在了最显眼的位置,正好正对着擂台,可将擂台上的画面悉数纳入眼底。
卫臻看了一眼马车,因天气有些炎热,她脸上遮着面纱,密不透风,时间一长,忍不住拿起垂落在马车一侧的长帘扇了扇风,眼睛却一直在对面郑家军的队伍里快速搜寻着,不多时,只见冬儿忽然忍不住跳了起来,忍不住拉着卫臻的衣袖欢呼道:“主子,您瞧,那是郑家娘子么,中间那位是郑家娘子么,哇,郑家娘子身着铠甲,好生威武。”
卫臻闻言,立马抬眼朝着冬儿的指向看去。
只见对面队伍最中央位置的马匹上,坐着一个纤细黝黑,却刚劲坚硬的身影,对方一身铠甲加身,手握着头盔,夹在腋下,一双眼睛,如鹰眼般紧紧盯着擂台,她脸上的皮肤因常年风吹雨打,已风化得黝黑无比,脸庞消瘦,却刚毅无比,一眼看过去所有人定当将人误认成少年郎,只觉得与两年前在京城里横行霸道的郑襄阳判若两人,方才卫臻将目光从她的身上掠过,却并没有第一眼将人认出来。
是郑襄阳,当真是郑襄阳啊。
卫臻紧紧盯着对面的人,细细一瞧,确实是郑襄阳本人,只觉得英姿飒爽,女中豪杰,不过如此。
真好。
看到这样的郑襄阳,可真好。
本以为两年后看到郑襄阳,会激动得无以复加,可直到这一刻,激动之余,卫臻满心满眼,全是欢喜与欣慰。
这个世界上若只有唯一一位特立独行的女子,那人便是郑襄阳是也。
“主子,咱们要不要过去,去到郑娘子那边?”
冬儿晓得卫臻跟郑襄阳交好,如今见卫臻交好的朋友都回来了,简直比她还要高兴还要激动。
卫臻远远地看着郑襄阳,却缓缓道:“此番襄阳姐姐回京兹事体大,莫要过去叨扰,待她安顿好后,我再给她下拜帖。”
郑襄阳回京,依照惯例,定是要入宫面圣的。
说着,卫臻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郑襄阳看着,嘴角勾起了一道浅浅的弧度。
正看着,忽然见对方脸色凝重了起来,不多时,只听到九王爷眯着眼冲着擂台上吼了一声:“俞风,还在磨蹭什么,怎么,想给娘娘腔那边放水不成,本王命你,三招之内撂了对方。”
九王爷话音一落,只见擂台上的气氛风云大动,又见那名斯文冷峻的护卫忽然化被动为主动,忽然一个翻身踢腿,直接将对方手中的长矛踢飞,又一脚,踢上了对方的下巴,再一个飞身旋转,反身一脚直踢对方胸口,直接将那道五大三粗,犹如半座大山的魁梧身子一脚踹飞到了擂台下。
原本看得津津有味的卫臻三人脸上的神色格外精彩,由紧张、兴奋、担忧,震惊,最后成了惊吓,因为那道身影此时正直直朝着卫臻所在的马车方向飞摔而来。
卫臻主仆三人吓得直直往后躲,所幸,那道魁梧的身影直接跌落到了距离卫臻几步之外的双马并进的马匹旁,无人受累,却惊得两匹马儿高高驾起长蹄,俨然要将那名身影直接踩踏马蹄之下。
此时,车上并无马夫,无人阻拦。
眼看着马蹄下的那道身影要被踩踏成了一道肉酱,情急之下,卫臻灵活的爬上了马车,双手用力的勒紧了马绳,调转了方向,生生将两匹马儿拉拽着驶向了反方向,而在这个空档,摔倒在地下的那名将领飞身躲闪,纵身逃离了下马。
马儿冲撞的朝着斜前方踏了两步,卫臻立马松了马绳跳下了马车,随即来到了其中一匹母马身旁,只缓缓探手,顺着毛发,在马儿的脸颊处轻轻地抚摸了几下,原本躁动的母亲瞬间温顺、安静了下来。
旁边的公马也很快乖巧了起来。
这一切动作,不过发生在眨眼之间。
卫臻动作刚一停,只听到九王爷森冷的声音从擂台传了来:“何人在此处作祟?”
一时,所有人全都齐齐抬眼,朝着卫臻这个方向看了过来。
此时,冬儿与双灵已经惊呆在了原地,等到反应过来后,二人惊魂未定的喊了一声主子,齐齐担忧的跑了过来。
就在卫臻成为众矢之的,将要被当众问罪之际,不想,这时,只见马车不远处,一道一身黑衣禁服之人远远地朝着九王爷比划了一个动作,九王爷原本冷冽的神色瞬间骤变,变得微微挑眉,似乎一脸好奇,又有些兴奋及复杂,最终又骤变成面无表情,只眯着眼朝着卫臻所在的方位盯着定定的看了一阵后,忽然大手一挥,冲着对面郑家军嚣张喊话道:“第二局,何人出来应战啊!呵,所谓郑家军,原不过徒有虚名也!”
九王爷此话,瞬间又将所有的目光重新吸引了回去。
郑襄阳坐在马车上,咬紧了牙关,勒紧了马绳。
不多时,她将长矛一挥,直接跳下战马,竟亲自应战。
而与此同时,弯腰趴着躲在马儿身后的卫臻顿时惊魂未定的松了一口气,就在她捂着胸口,想要悄悄溜回马车身后时,不想,这时,一双黑色马靴忽然引入眼帘,卫臻身子一顿,愣了片刻,还未来得及抬眼,便听到一道清冷又恭敬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卫七娘子,请马车内歇息。”
卫臻顿时一怔。.
第241章
卫臻一抬眼, 只见一黑衣男子赫然矗立在了自己跟前。
对方约莫二十出头,全身黑服装饰,就连头上发冠都是玄色加冠,他立在卫臻跟前, 双手抱胸, 一柄长剑斜入肩头, 长着一张冷面脸,剑眉斜飞入鬓,身上隐隐带着一股凌厉疏离之气,令人望而却步。
卫臻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 再一看,却见眼前的这张脸, 看着略微有些眼熟,好似在哪里瞧见过似的。
蹭地一下, 脑中灵光一闪。
卫臻想起来了,此人是九王爷的私人护卫, 卫臻曾与之有过几面之缘, 之前在广陵台的时候,他忽然嗖地一下从天而降,就跟拎小鸡仔似的,直接将卫臻从广陵台的六楼一个飞闪, 便将她拎到了七楼。
那段画面, 卫臻记忆犹新,想让人忘记都难。
如果没有记错的话,此人叫做……阿邺。
哦,卫臻依稀记得,此人好像还有个孪生兄弟, 换作……阿承?
那么此人究竟是——
卫臻正疑惑狐疑之际,只见阿承忽然将抱胸的双手放下,他一手握着长剑,一手朝着卫臻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冲她道:“卫七娘子,请。”
卫臻这才慢慢反应过来,却是看了对方一眼,又朝着马车方向看了一眼,略有些踟蹰道:“不用了,我……不累,我就站在这里观赏即可。”
话音一落,却见对方微微蹙眉多看了她一眼,随即忽然改口道:“是我们主子有请。”
此话一出,卫臻先是微囧,她还以为是真的想给她提供歇息之所,片刻后,反应过来后,又是一脸惊诧。
卫臻闻言立马嗖地一下抬头,再次朝着马车车帘方向看去。
他的主子是?
莫非马车里有人么?
这个想法,一时惊得卫臻无以复加。
她一直以为这个马车里是没人的,是九王爷的马车,马车里若是有人的话,可此时此刻九王爷在擂台上,那么马车里的人是谁?
答案,似乎令人难以置信,却又那么显而易见。
可是,可是如果是她想的那位的话,对方邀请她上马车意欲为何?
他们实则并无任何交集。
至少,面上是没有任何干联的。
尽管,当年阮氏生产时,她曾鼓起勇气试了一试,不曾想竟成功的将小神医请了来,虽卫臻心里打了些小九九,可到底是稀里糊涂的,并没有正经干联,若说跟那位有什么干系,却也并不好说,卫臻实则是可以装聋作哑,或者偷偷耍赖的。
她可以拒绝么?
这下,卫臻当真是有些后悔了。
卫庆这浑子,当真干不出一桩令人满意的事情来。
早知道这样,她情愿一直堵在马车里闷死也不愿过来淌这淌浑水。
卫臻立在原地,一时有些进退两难,她不想去,要知道,那位,放眼整个京城,哪个敢与之沾染半点联系,其次,重活一世,对于这辈子卫臻生命中出现的所有人,她几乎都有预设与判断,唯独,对这一位,依旧一片陌生与迷茫。
说起来,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除了儿时,她竟然从未见过此人。
对于卫臻来说,未知的事情,未知的人都是危险的,那完完全全是一片陌生的世界,在她所习惯了的这个熟悉又安全世界里,陌生对她而来,意味着……变故,意味着不安,同时也意味着危险和挑战。
可是,不去,卫臻又有些不敢。
在京城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的大有人在,敢在这位面前耀武扬威的却并不多见。
正在她踟蹰不安,想找一个完美的法子推迟之际,只见黑面护卫再次逼近,只一字一句重复道:“卫七娘子,请。”
话音一落,对方朝着卫臻逼近了一步,这一举动,显然不容她有片刻犹疑及拒绝。
卫臻拧紧了帕子,看了对方一眼,终于叹了一口气,随即缓缓转身,一步一步朝着马车靠近。
阿承亲自弯腰将马车下的马墩调整了距离,加大了宽度,又侯在马车一旁,单手将马车一侧的帘子从外拉开。
卫臻退无可退,只得捏紧了帕子,一步一步忐忑的踏上了马车。
身后冬儿与双灵欲跟上,却被阿承挥手拦下,二人急得纷纷朝他瞪眼,却只能候在马车下干着急。
却说卫臻扶着马车往车里一探,随即小心翼翼的抬头看去,只见偌大的马车有寻常马车两个那么大,内里宽敞如斯,地毯垫着的是上好的羊皮地毯,马车内每一寸骨架皆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一进去,便有股淡淡的楠木香扑鼻而来,不是外界的熏香,也不是刻意染上的檀香,而是,马车本身散发的独有香味,这个知识,还曾是前世太子教她的。
想到这里,卫臻扶着车沿,神色恍惚了一阵,很快,她回过神来,再定睛看去,又见
马车正中央几子、棋盘、酒具等等摆设一应俱全,上头每一件摆件精致奢华,整个马车里头就跟一间缩小版的书房似的,应有尽有。
就连前世东宫的马车,都未见得有如此夸张及奢靡。
只是,一眼望去,马车里并无任何人影。
卫臻见状,陡然松了一口气。
扶着马车的手微微松懈了一番。
可再细细一瞧,又见马车最里侧设了一处帘子,帘子里头应当设了一方软塌,只帘子呈半透明状,但是面料偏暗色,一时隐隐无法窥探,卫臻不敢多瞧,匆匆看了一眼,似乎可以隐隐看到软塌上侧躺了一道身影,再一看,又有些不像,看不真切,卫臻一时无法分辨,她立马收回了目光,不敢多瞧。
卫臻在门口静候了片刻后,见里头没有任何动静,这才缓缓撩起裙摆,犹豫着进了马车。
她规规矩矩侧坐在一侧的软垫上。
前方的小几上是一局下到一半的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