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怕卫臻不懂,又细细道:“这辕家大公子的生母与咱们大太太幼时乃手帕之交,辕家大公子与咱们大公子更是莫逆之交,之前大老爷为大公子请的夫子正是辕大公子引荐的,卫辕两家乃世交之家,此番辕公子既来了元陵城,前来卫家拜会也是理所当然之事儿。”
说着,又笑了笑,抬眼四下瞧了屋子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早两年便听说了卫辕两家走得颇近,甚至有意联姻,彼时侯夫人身子不好,想要将两家的亲事定下,可早两年大娘子年纪委实太小了,大房一房又远在外地,两家还未曾商议个所以然来,侯夫人便匆匆去了,此事便一直拖了下来,如今啊,大娘子年纪渐长,卫辕两家依然如故,大家私底下传言,两家极有可能成了这桩好事儿,这不,辕家来了人,大太太亲自招待的,可见此事不是空穴来风。”
说话间,映虹已经替卫臻将衣裳穿戴好了,想了想,又细细叮嘱道:“娘子如今年纪渐长,府里的事儿该知道的还是得知道,不过有些事儿心里知晓便是了,千万莫要往外传。”
卫臻点了点头,心里却一阵诧异连连。
辕文侯府的大公子辕文德卫臻岂有不知,他正是前世卫岚的夫君,卫臻的大姐夫,更是前世太子殿下最得力的心腹,卫臻对其不算陌生。
辕家这个时候怎么来了,前世卫臻孤陋寡闻,对此事压根没有什么印象,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此事,不过,昨儿个夜里卫家大乱,今儿个一早卫家便有远客登门,活过两世的卫臻不由有些多心了,总觉得此事未免也太凑巧了一些。
可是,辕卫两家关系甚好,辕家路经此地,过来拜访也是合乎常理之事儿,或许,这个世界上还真有这样的巧合也说不定。
“娘子要不要去后山晒晒太阳。”
映虹见卫臻在屋子里坐不住,不由出主意道,见卫臻兴致不高,不由将人拉到身边摸了摸她的额头,见烧好像退了,想了想,便道:“娘子是不是也想着去前头玩?去前头可以,不过前头客人尊贵,娘子需得乖顺,切莫冲撞了贵客,可记得了?”
“有什么好去的,无聊死了,不就是个侯府的公子么,一个个的就跟没见过世面似的,跟群蜜蜂似的嗡嗡嗡的围着直叫嚷个不停,真是丢脸死了,七妹妹,你甭去了,留下来陪你五哥哥玩,五哥哥陪你去打鸟怎么样?”
映虹话音一落,就冷不丁被一道愤愤不平的声音给打断了。
卫臻等人纷纷抬眼,便瞧见卫庆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个弹弓,小脸微微板着,脸色有些发臭,一看便知是从哪儿受了气来的。
双灵一见到卫庆,便一脸忌惮的将卫臻护在身后,犹如老母鸡呵护小幼崽子似的。
卫臻倒是丁点不怕他了,只浅浅的笑了笑道:“瞧五哥哥这脸黑的,这又是哪个不长眼的得罪五哥哥了?”
卫庆哼了一声,往厅子里的交椅上一坐,气呼呼道:“哼,一个不长眼的狗侍卫,他们侯府的侍卫倒是金贵,简直要牛上天了!”
第76章
卫臻微微挑了挑眉, 卫庆这嘴里说的侯府可是辕家啊, 可前世辕家长子辕文德虽是太子的心腹, 却并不是个嚣张跋扈的, 相反, 他因生母过世后,继母相继诞下子嗣, 在侯府处境艰难,因此处处谨小慎微, 是个不显山水的, 是太子的得力干将, 这样一个人, 连自己都严于律己,又怎会骄纵手下在外人跟前骄纵惹事儿呢。
卫臻不由有些怀疑。
见卫臻不信, 卫庆便气得咬牙切齿道:“七妹妹不信?那你且给我评评理,我今儿个在院子里玩弹弓,我的子弹滚落到了别处, 我不过随手指着那个狗侍卫让他给小爷将东西捡来, 你猜猜,那个狗侍卫竟然如何, 他竟敢直接无视了小爷的吩咐, 嘿, 小爷不过上去训斥他一顿,那个狗奴才竟还胆敢还手摔了小爷个狗吃屎,不过是个奴才养的, 竟然仗着侯府的势跑到咱们卫家撒野,哼,明儿个要是不出了这口恶气,我便不信卫!”
卫庆越说越气,说着说着,大掌便啪地一下往桌子上一啪,上面的茗碗全都跟着颤了颤。
双灵吓了一大跳。
卫臻却白了他一眼,道:“一个侍卫如何会对五哥哥还手,不用想,定然是五哥哥出手在先,对方忍无可忍这才还了手,对方不过是稍稍还了一下手五哥哥便气成了这幅模样,有道是士可杀不可辱,对方被五哥哥欺辱又如何忍受得了,祖母时常告诫咱们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事儿可怨不得旁人,要怨只能怨五哥哥自个儿作茧自缚。”
顿了顿,又道:“更何况,对方可是侯府的侍卫,是护卫,又不是寻常小厮奴才,有些得力的护卫,便是连大哥哥见了都要礼让三分,如今五哥哥倒好,非但没有以礼相待,反而巴巴赶上去作践,这仇,侯府大公子定然是记下了,五哥哥还不想要放过人家,人家侯府大公子指不定还不想放过五哥哥呢?”
卫臻从盘子里捏了块点心,漫不经心的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
“记下了便记下了,我卫庆还怕他们不成!”
卫庆被卫臻激得一脸火大,顿了顿,想了什么似的,猛地一下窜到了卫臻跟前来,只一把将卫臻手中的点心夺了过去,盯着卫臻咬牙切齿道:“吃吃吃,你是只猪啊,镇日便知道吃吃吃,你五哥哥被人欺负了,你非但不帮自家兄弟,反倒是胳膊肘子往外拐,哼,这些日子真真是白疼你了。”
卫庆说着说着,又斜眼瞟着她道:“还有,你说你这张小嘴,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利索了,我统共才说了几句,你瞧瞧你回了多少句,还敢将老太太搬出来吓唬我,哼,你以为你家兄弟我是被吓唬大的不成?”
说着,将卫臻那块咬了半块的点心往自个嘴里一塞,咬牙切齿的碾碎了。
嘿,他疼她?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卫臻听了这话顿时笑岔了,他不欺负她她便感恩戴德了,他疼她?笑话!
不光她这般想,身后的双灵亦是一脸阴阳怪气道:“五公子光嘴上说得好听,说疼咱们家小娘子,哪里又真真疼过,咱们也不盼着您当真惦记着咱们小娘子,只盼着您啊不欺负咱们小娘子便谢天谢地了。”
双灵对之前卫庆欺负卫臻、冬儿一事儿一直心有余悸。
卫庆听了,瞪了双灵一眼道:“不欺负不就是心疼她么?你瞧瞧我都多久没欺负过你们家小娘子了,这不叫心疼叫什么,没点儿眼力见,哪天让你们小娘子将你给发卖了去!”
卫庆龇牙咧嘴的恐吓完双灵,想了想,又有些底气不足的冲卫臻道:“听说你昨儿个出府差点被人给掳了去,这不,昨儿个夜里小爷还特意吩咐人将你身边那圆脸胖丫头叫去问话,本想关心关心你来着,可谁想那个小笨丫头竟然胆大包天将小爷的话当成了耳边风,这才害你七哥哥我连想要关心你都关心不成,七妹妹,你说说,这事儿能怪我么,你身边有这么两个不得力的小丫头片子守着,能成个什么事儿?”
卫庆倒打一耙。
双灵被他气得七窍生了烟。
卫臻老神在在的瞧着好戏,见卫庆说着说着心情好些了,这便正儿八经的说教道:“辕家与咱们卫家可是世交,人家不过路过咱们家借宿几日,过两日便走了,又没招谁惹谁,五哥哥万万莫要犯傻去招惹那辕家大公子,不然惹出了事儿,大伯不会轻易绕了你的,你听到了么?”
卫臻难得小和尚念经似的,在卫庆耳边唠叨了一阵。
卫庆掏了掏耳朵,略微不耐烦道:“你们一个个都将辕文德那个小白脸捧上了天,至于么,就连他身后那个狗奴才,也一堆人往上凑,真是丢人现眼。”
见卫臻一脸诧异,卫庆冷笑一声道:“就你那位六姐姐,今儿个我不过想要教训那狗奴才一顿,她竟然跑了来作梗,摆出一副息事宁人充当和事老的架势,哼,本以为我不知道,定是见对方侯门出生,便想要巴结奉承,也不想想,她不过一个小小庶女,哪里高攀得上人家侯门长子,更何况,跟辕家有交情的可是人家大房,便是如何轮也轮不到她头上去,真是不知所谓!”
说罢,双目一抬,直勾勾的盯着卫臻道:“卫小七,我可警告你,你回头见了那俩可不许巴巴往上凑,你可是我这一边的,你要是敢凑上去,看我不打断了你腿!”
说完,又不知想起了什么乐子来,忽然冲卫臻招了招手,一脸阴测测道:“七妹妹,明儿个一早你帮你五哥一个忙可好,若是应了,往后你可就是我亲妹!”
说罢,凑到卫臻跟前细细耳语了一阵。
卫臻听了双眼瞪圆,差点没从椅子上蹦跶下来,只一脸气急败坏的看向卫庆,卫庆一瞧卫臻这模样便知她不会答应,顿时白了她一眼,道:“没劲儿,算了,本也没想指望你,老子去寻表哥去,横竖表哥也瞧那二货不顺眼!”
说罢,卫庆一脸欢快的去了。
留下卫臻坐在椅子上直抚额不断,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心道,这一个个的,怎地就没个消停的时候呢?
第77章
卫庆想要卫臻明儿个一早装可怜将辕文德那护卫引到偏僻之处, 然后待他落了单,卫庆在伺机报复, 这样幼稚又缺德的事情, 卫臻如何会同意, 不过,瞧那意思, 纵使卫臻不帮忙,卫庆那厮依然不会死心, 依然会寻旁的旁门左道去寻那个护卫的晦气,卫臻阻拦不住, 又不能去告状,想了想, 只得待明儿个一早碰到了再见机行事罢。
其实, 她如今的心思完全不在卫庆身上, 满满当当的都是屋子里那具半死不活的尸体, 对方受了那样严重的伤势,中毒不说, 如今又被人活生生的剔骨削肉,不知能不能挨得过去, 挨过便罢了, 挨不过,她该如何是好。
横竖她是尽力了的。
恰逢映虹见卫臻这两日受了惊,为了安抚她,是时时刻刻守在她跟前, 寸步不离,卫臻也寻不到空隙去里头查看。
到了傍晚时分,太阳开始下山后,在后山打理那些花卉花匠忽然来了,那个花匠是个聋哑婆子,绿蕊跟她比划了大半天没能比划出个结果,双灵出去了,没一会儿双灵进来冲卫臻道:“娘子,苏婆婆说她修剪花枝的那把剪子太钝了,后山的花草名贵,怕伤了花花草草,听闻娘子屋子里有把锋利的剪子,便想要借来一用。”
卫臻屋子里是有一把大剪子,她闲来无事也喜欢搬着那把大剪子跑到园子里装模作样的修剪花花草草,每每大娘子卫岚见了,总是一脸夸张的笑话她还没那把剪子重,笑话她小孩子干大人的事儿纯粹瞎忙活,这般想着,卫臻便冲双灵道:“不用借,直接将那把剪子送给苏婆婆罢,横竖那剪子太重了,我也搬不动。”
双灵领命而去,映虹在身后喊道:“知道那剪子放哪儿了吧?”
双灵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道:“晓得晓得,上回还是我收拾的,就放在里屋的小库房里头。”
说罢,转身绕进了侧厅的小耳房。
卫臻听了却是嗖地一下站了起来,急忙喊道:“等等。”
映虹转身一脸诧异的看着她,道:“怎么了,娘子。”
卫臻心中一急,顾不得映虹的招呼连忙抓着裙摆快步跟了过去。
却说双灵进了耳房,绕到里侧的小库房门口,走近一瞧,只瞧见冬儿背靠在小库房的门背上睡得正香,小嘴里哈喇子都流了一地,小脸上鼾声阵阵,双灵见了又气又好笑,赶忙蹲下伸着两根指头去捏冬儿的小鼻子,没一会儿冬儿喘不过气来一脸痛苦的挣扎醒了,一睁眼看到双灵,立马吓得啾地一下一跃而起,只伸开两只小短胳膊一脸慌张的挡在门口,冲双灵道:“双灵姐姐,你……你来这儿作甚?”
双灵瞪了冬儿一眼道:“我过来拿东西,好你个小妮子,怪道今儿个一整日不见人影,映虹姐姐都问了几遭,我还以为你跑哪里疯玩去了,没曾想你倒好,今儿跑主子眼皮子底下来躲懒来了,要是让映虹姐姐晓得了,看不剥了你的皮。”
说完,又冲她点了点下巴道:“拦在这里作甚,还不赶紧起开,娘子等着呢,我得进去拿东西。”
冬儿却如何都不让,只死命拦着,咬牙道:“你……你不准进。”
双灵一脸狐疑的看着她,又朝门上瞧了瞧,忽然瞧见门上竟然上了一把小铜锁,双灵眼珠子转了转,直勾勾的盯着双灵道:“这间屋子不过是个小库房,堆砌的全是些个杂物,往日里都是敞开的,前儿个还没上锁了,怎么一日不见,一转身就将锁给锁上了。”说着,又微微眯着眼盯着冬儿,道:“如今,你竟然还巴巴守在这里,冬儿,你老实与我说,这库房里头究竟有何猫腻,是不是你又闯什么祸事儿了?”
冬儿抿着嘴,支支吾吾道:“我……我没。”
说完,见双灵不依不挠,只咬了咬牙,心一横道:“我……我不小心打碎了娘子屋子的那个插花的翠绿瓶子,我怕娘子责罚,便悄悄将瓶子碎片锁里头了,双灵姐姐,你……你不要对外声张,我……我怕娘子责罚!”
说完,还恰到好处的咬牙低下了头。
双灵听了只差点没跳起来,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冬儿道:“你说你,你打碎了娘子的东西,不去跟娘子坦白不说,如何能偷偷将东西藏了起来,这不是成心唬弄娘子么,亏得娘子往日里那样疼爱你,真真是白疼你了。”
说罢,将冬儿一扯,道:“还不赶紧将东西拿出来,去给娘子坦白认错,你诚心诚意的跟娘子认错,娘子必然不会责罚你的,相反,你这样诳骗娘子,娘子才会真的生气!”
说完扯着冬儿指着门口上的锁道:“还不赶紧将东西拿出来,现在,立刻,马上!”
冬儿却如何都不让,只可怜兮兮的求饶道:“双灵姐姐放我一马,我……我明儿一准去,今儿个映虹姐姐在,我……我不敢,待明儿个映虹姐姐不在时,我一准去,求你替我瞒了今日!”
两人正僵持间,卫臻忽然出现在二房门口,往门口中央一站,忽然出声道:“怎么,你们俩在这里磨蹭啥,东西找不着了么?”
双灵与冬儿被卫臻的突然出现吓了一大跳,冬儿一脸慌张的拉了拉双灵的袖子,双灵咬了咬牙,冲卫臻支支吾吾道:“找,找的到,东西被冬儿收起来了。”说罢,只瞪了冬儿一眼,咬牙道:“还不赶紧去将库房里那把大剪子给寻出来,娘子正等着呢。”
说着,又用仅自己及冬儿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小声警告道:“只给你一日功夫,明儿个一准去跟娘子认错,知道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