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都之前那一剑,卫庆恶狠狠地。
又想到卫臻今日在苏万里跟前对他的维护,卫庆顿时心下一软,又忽地咬牙补充了一句:“嗯,还不够,得淹了他娘的全家才是。”
说罢,一脸得意讨好的冲卫臻,又捏了捏卫臻的小脸,道:“怎么着,哥哥对你好吧!”
卫臻嘴角一扯,面无表情的盯着卫臻道:“苏万里浑,有你浑么,五哥哥,我方才虽义正言辞的指责了表哥,可是,这番话却是同样说给你听的,你跟表哥可谓是半斤八两,一丘之貉,谁也没能好过谁,甭以为我不知道,今日这事儿虽表哥有份,可主谋却是你,你说你一个男的,心眼怎么就如此小,怎地就如此记仇,招惹谁不好,招惹到那个护卫头上干嘛,今日这桩事便到这里了,你今后若是再去寻那人的麻烦,我定会亲自将状告到大哥哥,告到大伯那里去,让大伯罚你跪祠堂。”
说完,见对反一脸不以为然,卫臻咬咬牙,又道:“你知道你今日捉弄的那人什么来头么?”
卫庆掏了掏耳朵,道:“什么来头?”
卫臻咬牙道:“横竖是你开罪不起的!”
卫庆挑眉道:“表哥也这样说,可他还不是照样不放在眼里?”
卫臻听了这话微微一愣,苏万里知道元翎身份可疑?那他知道他就是太子么?
联想到前世太子与苏万里二人之间的不对付,卫臻忽然从脚底冒出一股寒意,那个苏万里简直就是个疯子,明知道对方身份,竟然还敢上前招惹!
却说卫庆赖在卫臻这里听了自家妹子念了半日的经,待心里那些后怕一点点消散后,又活蹦乱跳的去了。
卫庆走后,卫臻不由摇了摇头,她口干舌燥了一上午,也不知对方听进去了几分,正端着杯茶吃了一口,冬儿一脸慌慌张张的跑了来,凑到卫臻耳边一脸惊恐道:“娘子,库房……库房里头的那具尸体……他……他他他不见了。”
第84章
卫臻顾不得旁人生疑, 直接拎起裙摆去了里头库房,推开房门往里一瞧,阴暗的库房里除了那些个簸箕箩筐等无用器具外空空如也, 再走近一瞧, 只见箩筐边际还隐隐残留着些许凝固的血迹, 再无其他。
卫臻看向冬儿,微微抿嘴问道:“何时发现的?”
冬儿咬了咬嘴, 一脸犯错的模样道:“今儿个一早,娘子走后,冬儿趁着映虹姐姐不在,担心里头的人饿死了, 就开了锁进去送水喝,谁知一进去就发现不见了人。”
说到这里,冬儿脖子一缩,有些自己吓唬自己道:“娘子,门···门可是锁着的,里···里头的人去哪儿了, 他···他该不会真的死了,变成了鬼了吧?”
冬儿越说越怕, 整张红彤彤的胖圆脸都发白了。
她长这么大就没见过死人, 如今,竟然隔着一张门守着一具尸体躺了两天,想想都背后发麻, 喉咙发颤。
卫臻听了,亦是白着一张脸颤颤巍巍道:“今晚···该不会来找咱们俩索命?”
冬儿听了小嘴一瘪。
两个半大的孩子吓成一团,抱头尖叫。
尖叫过后,卫臻伸着小爪子捏了捏冬儿的胖脸, 脸色忽而一变,原本惊恐的脸上透着一股子玩味,只看着冬儿笑着摇了摇头,乐不可支道:“放心,他要是来索命,也定是来找你家娘子的,是找不到你头上的。”
卫臻笑眯眯道。
冬儿见卫臻变脸似的,只一脸打趣的看着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只皱着眉头皱着脸道:“娘子,你···你怎么能这么坏,竟然戏弄冬儿,吓死冬儿了。”
说着,双眼往之前那具尸体的方位瞅了瞅,再次缩了缩脖子,道:“娘子,咱俩还是出去罢,莫要再这儿久待着了,瘆得慌。”
她一刻也不敢待下去。
卫臻却是在小小的库房转了几转,眼珠子没有放过任何一寸地方,最终停在窗子的位置,库房的窗子被封锁了,紧闭多年,如今···瞧着似乎有几寸刀剑的痕迹,卫臻见了缓缓松了一口气,至少证明窗子是从里开的,人应该是无碍了罢?
想着那日她对那人说的话,要他醒了立马走人,怎么来的怎么走,没曾想这人倒是当真将她的话听了进去?
只是,他受了那样严重的伤,怎么离开的?
卫臻沉吟了一阵,一时琢磨不出其中的意味,不过,人走了也好,省得她费心了。
当即,只微微耸了耸小肩膀,跟冬儿一道出了屋子。
大约是这几日发生的事儿有些多,先是出府被掳,半夜惊魂,白日又冷不丁遇到了太子元翎,卫臻到底不是真正的小孩儿,这日夜里翻来覆去的如何都睡不着,只睁着眼睛看着旁边的冬儿睡得鼾声阵阵,因白日一事儿,冬儿怕鬼,卫臻便将她唤上来一起睡。
前程往事一幕幕在眼前浮现。
自那日在庄子里悄然醒来至今,卫臻都一直强压着让自己不再继续去想任何有关上辈子的事情,尤其是上辈子的卫翎跟卫绾,这几个月下来,她努力的当好一个五岁的小孩,想要弥补前世任性欠缺的童年生活,做一个普通又正常,而非怯懦又乖戾的小卫臻。
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她从来都不是一个聪明的人,她想着,这辈子,凭借着对前世命运轨迹的先知权,纵使她不够聪明,不说这辈子要如何显贵高升,至少能够在保全她们母女的基础上能够得到一些小小的幸福,能够一生平安平淡,她便感恩戴德了。
前世那样惨烈的结局,卫臻再也不想来第二次了,什么荣华富贵,什么雍容华贵,即便是皇后太后的位置摆在她跟前,也抵不过一日安稳的觉,一顿鲜美的膳食,前程往事就全当是一场梦罢,闭眼之前,什么元翎,什么卫绾,不过是一场噩梦,闭眼之后再次醒来,什么太子殿下,什么侧妃正妃,跟她毫不相干。
这般想着,卫臻缓缓掀开被子起身,绕过冬儿从匣子里取了一小块安神香放入香炉中点燃,只抱着缓缓朝着床榻走去,想着熏些安神香能够更快入睡,只弯腰轻手轻脚的将香炉搁在床头低下,却不想正要起身时,脖颈处忽而一凉,卫臻心中一惊,只半弯着腰僵硬在原地,不敢起来,丝毫不敢乱动一下。
脖颈处紧紧贴着一柄短剑,冰凉的触感从细嫩的脖子传至全身,在寂静的深夜,蚀骨冰寒。
卫臻用力的握紧拳头。
熟悉的触感。
熟悉的方式。
熟悉的神出鬼没。
待反应过来后,卫臻的第一感受不是惊恐惧怕,而是怒不可支,只用力的咬紧牙关,无视脖颈处的那枚利剑,缓缓转身,果然,一抬眼,就看到眼前立着一个黑衣身影,当真是应下了白日里的那句话,那只鬼大半夜来向她索命来了。
对方脸上依然蒙着面,不过身子却十分虚弱,露出的两只桃花眼双眼闪烁无神,犹如濒临死亡的鱼儿,成了一对死鱼眼,裸露在的额头冒着虚汗,皮肤白得透明,整个身子也虚弱无力,却死死盯着她的眼睛,真的犹如一只复活的鬼魅似的,诡异而瘆人。
对方微微眯着眼,一声未吭。
卫臻亦是双目直直的盯着他,冷不丁开口道:“你又想杀我?”
对方眼中并没有杀意,听到卫臻的话,只将短剑缓缓从她的脖颈处移开,就这么个轻微的动作都牵扯到了伤口,他伤口一痛,只缓缓伸手摁压住肩膀的位置,黑巾下的五官慢慢扭曲。
卫臻见了,嘴角带着淡淡的嘲讽道:“你都成了这样了还想杀我——”
然而话音才将落,一只瘦骨嶙峋的手如风般嗖地伸了过来,对方伸出另外一只手一把紧紧掐住卫臻的脖颈,卫臻顿时五官扭曲,面露痛苦之色,只拼命伸手掐着抠弄着他的手指,边咳边咬牙道:“你···你你有话说话,这···这是作甚,我···我要喊人了。”
卫臻一边挣扎一边抬脚狠狠踹了对方一脚。
只觉得掐在她脖颈处的那只手复又加重了几分力道。
濒临死亡的感觉再一次出现在卫臻身上。
正在这危难直接,床榻上的冬儿忽而翻了个身,小嘴里砸吧两声,含含糊糊喊道:“娘子——”
脖颈处的那只手嗖地一下松开。
卫臻软倒在床榻上,只趴在床沿犹如缺了水的鱼儿似的,拼命喘息。
而床上的冬儿嫌吵似的,竟然伸手往卫臻方向胡乱赶拍了两下,然后转了个身,竟然绕到里侧呼呼睡了过去。
卫臻见了嘴角一抽,心下却一松,下一刻,只咬牙一脸愤恨的扭头怒视对方道:“你今日都已经离开了,如今又去而复返的威胁我,到底想要我干嘛?”
虽然对方一言未出,但是卫臻多少猜到了他这番举动后的含义,上回这样威胁她是要助他逃走,如今这次呢?
果然,卫臻话音一落,只见对方微微眯着眼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明日得离开这里。”
人虽虚弱,声音却低沉有力。
卫臻愣了愣,片刻后,只揉了揉发疼的脖子,冷冷道:“你现在就可以离开,横竖无人拦你!”
却不料对方捂住肩膀,嗖地一下往窗子的方向看了一眼,阴着眼道:“院子外有暗卫看守!”
卫臻听了一怔。
第85章
卫臻只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这院子哪来的暗卫?
暗卫不是王孙贵胄府中私下驯养的么, 卫臻只知道宫里有,太子元翎身边有不少暗卫,余下亲王将相府里私底下驯养了, 至于寻常官宦家中, 圈养护卫、小厮的不少, 圈养暗卫的倒是鲜少听闻,暗卫乃死士, 就连卫家卫臻都不曾听说过,即便要有,那也是得等到大伯卫霆渊位极人臣的时候怕是才会有此等行径吧。
所以,冷不丁听到对方如此说来, 卫臻微微有些狐疑,可狐疑过后,心里咯噔一下,莫非——
莫非是元翎身边的?
元翎身边有暗卫卫臻觉得并不稀奇,可稀奇的是,那些暗卫为何守在她的院子外, 虽然,有那么一瞬间卫臻的头皮一阵发麻, 下意识的只以为是为了她自己, 可是下一刻,卫臻又为自己冒出这样天荒夜谈的想法感到啼笑皆非,她是重活一世, 可对方却是原原本本的元翎,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的此时此刻,他们毫无半点牵连。
既然不是为了她, 那么,是为了谁了?
卫臻双眼转了转,不多时目光重新落到了对方的黑衣少年身上,下一刻,目光微微一顿。
是他!
元翎的暗卫是为了此人而来!
原来,要捉拿此人的人竟然是当朝太子殿下!
心中冒出这么个想法后,卫臻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
是啊,这样想忽然整个茅塞顿开,究竟什么样的人能够在元陵城中闹出这般大的动静,轻易调兵,整个元陵城闹腾了整整一日不说,甚至官爷都直接搜查到了卫家,元陵城一个小小的太守,倘若无确凿证据,怕是没那么大的本事,如若是太子元翎的,那么一切疑惑自然迎刃而解了。
所以,眼前这人究竟是谁?
究竟是什么人竟然得以惊动元翎的大驾,竟让他亲自离开京城,奔赴上千里风尘仆仆的赶至元陵城,只为捉拿他?
这个少年年纪不大,要犯事儿的话应该没那么大的本事,莫非是哪个逆臣贼子的子嗣?可是,如今天下太平,没听说过哪里有什么谋逆之事啊?
卫臻想来想去,仍旧百思不得其解。
见卫臻眼珠子滴溜溜的直乱转着,小小年纪,心眼比筛子还多,只不知道又在打什么注意,对面的少年双眼一眯,嗖地一下又将手中的短剑举了起来,一把抵在卫臻胸口,眯着眼一脸阴霾道:“此事不能耽搁,明日我便要出府,否则,你见不到后日的太阳。”
卫臻虽看不到对面少年的脸,却能够感受他一脸戾气。
动不动便是刀啊剑,动不动便是要抹了她的脖子,捅了她的胸口,卫臻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还是打头一回见到这样明晃晃威胁人的,不过,此刻的卫臻却一点儿也不怕,对方在她眼中不过是个小屁孩不说,眼下,他唯一的依仗只有她,她半点也不担心。
想了想,只伸出了两只白嫩的小指头一把轻轻捏着刀口,然后翘着小拇指将短剑稍稍捏远了些,一脸天真无邪的看着对方道:“哥哥,你受伤了,还是莫要做这般大的动作,当心伤口流血了。”
顿了顿,又奶声奶气道:“何况,臻儿还是个小孩子,会被吓着的。”
卫臻说完,还十分配合的抖了抖小身板。
对方听到这句顿时冷笑一声,确实,她不过就是个五六岁的奶娃娃,可是他从未见过哪个五六岁的娃娃心眼比她还多的,不过,对方上上下下将她扫了几扫,若是寻常小孩,被他这样对待早该吓傻眼了,也正是因为她心眼多,他才会将身家性命全都加之于她的身上。
不知为何,他莫名信她,信她能够完成这一切,尽管对方才五六岁,尽管连站都站不稳。
或许是因为他已无路可选的缘故。
这般想着,对方用力的捏紧了手中的短剑,一脸面无表情的威胁道:“老实点儿,你不怕死——”
说着,微微眯着眼瞥了一眼床榻上,眼中丝毫不掩威胁之色,只一字一句道:“那就让整个院子里的人替你陪葬!”
说完,长臂一挥,手中的短剑嗖地一下挥出,准确无误的钉在了冬儿身后,紧紧挨着她的后脑勺,严丝合缝,没有半分缝隙
卫臻见了心中一紧,顿时气炸了,只恶狠狠的瞪了对方一眼,用力的握紧了拳头,好半晌才将小拳头一松,咬牙道:“你要我如何帮你,我对府里亦不熟悉,我原先被打发到庄子里头去了,是年前才回府的,与院子里所有丫头婆子才相识了短短几个月,并不相熟,何况,我不过才五岁多,能力有限,如何能将你这个大活人运出府外,何况,你还是个大男人。”
卫臻说着,转身轻手轻脚的爬到了寝榻上,小心翼翼的将那枚短剑从冬儿耳后拔了出来,却是一把将短剑藏在了自己袖笼里,这才缓缓下床,蹬着小小的绣花鞋一步一步不漏痕迹的远离着床榻,来到了十几步开外的矮榻上,一溜烟爬了上去,皱着脸,气呼呼道:“更甭提外头还守着要捉拿你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