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又控制着自己停下了。
而森鸥外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对,摆手道歉道:“是我唐突了,只是一想到这样幼小的女孩要忍受病痛的折磨,着实令我感到心如刀绞。”
他示意几人坐到诊所招待病人的那几把破椅子上,摆出倾听的表情。
虽然觉得森医生的发言听起来有一点点奇怪,但是单纯的中原中也没有深想,而是顺势就跟着坐下了。旁边的乙久和织田作之助更是听不出森鸥外话语里更深的意味,只是在一旁默默充当壁画。
“我妹妹她最近睡的时间很长,经常会一睡不醒,有时候也叫不起来。”中原中也陈述道,微微皱起眉,“而且吃东西也很少,她本来就身体虚弱,我有点担心她的健康状况。”
“我明白了,那就把这孩子放到里间的病床上吧,我可能要单独给她做个身体检查。”森鸥外提出了建议。
闻言,被赭发少年抱在怀里的中原初雪内心顿时感受到了危险的逼近。
单独这个词,用得十分暧昧。虽然中原初雪相信,虽然对方在动漫里顶着幼.女控的名头,实际上还算是一个正经的人。但是这不妨碍她觉得,森医生提出要单独治疗,内心没有憋着其他的坏念头。
毕竟,他可是那种走一步,棋局的后面十步都了然于胸的剧本大佬。
中原初雪紧了紧自己圈着中也脖子的胳膊,将自己埋进了对方的颈窝,以行动表示自己的拒绝。
“这……”中原中也察觉到妹妹对医生的排斥,一时也有些犹疑。
毕竟,即使是医生,这也是位于横滨镭钵街的黑诊所的医生。他说道,“家属不能陪同吗?”
“当然,家属当然可以陪同。”见状,森鸥外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眯眯地说道。
他站起来,微微躬身往里间示意,“带着孩子一起进去吧,仪器都在里面。另外两位就请在外面等等了,毕竟诊所地方比较小,都进到里屋会影响检查。”
织田作之助和乙久都点点头,留在了外面的招待室。
“扶她躺到床上吧,肚子和胸前的扣子要解开。”森鸥外示意道,一边从上方拉下来一些连着黑色管线的夹子。
中原中也在他的指挥下,将金发小女孩的外套褪下,搭在一边的扶手上。
然而在将手放到妹妹衣服的纽扣上时,他犹豫了,下意识征求着中原初雪的意见。
只见女孩对他微微摇头示意自己不介意。
虽然森鸥外确实是一肚子坏水没错,但是总不能在初次见面就做出什么来,尤其是中原中也还守在这里。
——然而等他以后摸清了中也的性格就不一定了。中原初雪毫不怀疑,如果真的不小心被对方攻破了防线,中原中也可能会被森鸥外骗得团团转,不知不觉把妹妹卖了还乐呵呵给罪魁祸首数钱。
回到现在,对于基础的身体检查,森鸥外还是拿出了作为一个医生该有的专业素质。
他将那些不知作用为何的电线连着夹子纷纷固定到女孩的腹部,目光在注意到女孩原本该是双腿,此时却落在病床上空荡荡的下.半身的时候,还是顿了顿。
随后,他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从抽屉里又取出了一个仪器,将带着粘链的绑带固定到了中原初雪的右胳膊上。
一直忙碌的森鸥外并未注意到,看着躺在冷冰冰的机器台上,身上夹了管子和电线的中原初雪,中原中也钴蓝色的双眼略过一丝暗沉。
为了避免病人紧张,森鸥外还在一旁试图聊天活跃气氛:“小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中原初雪一边看着他伸手调试自己身上的管子,嗅着对方身上浅淡的消毒水味,一边答道:“我叫中原初雪。”
“听起来是个好名字。”森鸥外夸奖道,“是父母给起的吗?”
她摇摇头,往旁边示意,道:“是哥哥给起的。”
“原来如此。”森鸥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给女孩检查的赭发少年,道,“拥有这么可爱的小小姐做妹妹,真是幸福啊。”
“那当然。”被医生打量的中原中也,大大方方地展示出妹妹在自己心里的地位。
虽然微微上挑的眉毛和双手插在兜里的动作看起来是个不良少年,但是却表现出意外的可靠。
羊之王吗?
森鸥外垂下了自己紫色的双眼,碎发垂落,正巧遮挡住那一瞬间晦涩难懂的表情。
“说起来,我也有个女儿,就跟初雪酱一个年纪呢。”他又露出一个普通诊所大夫才应有的神色,微微抬高声调,摸着自己的后脑勺露出无奈的神情说道,“今天不巧,她跟我闹脾气,跑到卧室里不出来了。等下次如果还有机会的话,说不定可以让两个女孩交个朋友呢。”
“是吗?”中原中也说。
“对啊,也真是有缘,我女儿也是这样的金发碧眼,跟你妹妹一样可爱。”森鸥外说。
听到了对方对初雪的夸奖,饶是中原中也,也放缓了神色,“那就下次吧。”
中原初雪眼睁睁地看着森鸥外试图用自己口中不存在的女儿来骗中原中也好感度,整个人都有点不好了。
在一连串的各项检查过后,穿着白大褂的黑发医生终于说到:“好了。检查完毕。这里没有需要化验的项目,所以坐在外面等一会,结果很快就能出来。”
中间森鸥外确实试图给中原初雪抽血检验,却被中原中也率先拒绝了这个操作。
——其实中原初雪想说没事的,毕竟她又不是从军事基地的实验室出来的,她所构造出的这具躯壳,再怎么检查也不会有异样。
中也谨慎的态度令中原初雪觉得内心有些温暖。如果说家人的话,与她血脉相关的三川家反而从未给她过这种感受,反而是这个将她从镭钵街的爆炸中抱出来的赭发少年履行了作为亲人该做的许多事情。
半小时后,森鸥外确实很快就拿出了结果:“只是有些营养不良,其他地方问题不大。初雪酱要好好吃饭,加强营养才可以哦。”
“谁准你这么叫初雪小姐的?”
未等中原中也回应,反而是乙久最先沉不住气说出了口。
——其实乙久以前之所以能够在“羊”站稳脚跟,也确实有他处事沉稳的关系,此时的这个行为倒是有些反常。
而中原初雪并不知道乙久是以为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不稳,才冒然为她出头。在仅仅两个月的相处里,他已经坚定地要站在初雪的这一方,织田作之助的出现使他有了浓重的危机感。
说到底,他只是想让中原初雪更多地注视到自己。
“乙久。”中原中也有些不赞成地叫了他的名字,示意他不要冲动。
这个医生虽然确实很自来熟,但也算有真才实学,以后或许中原初雪的治疗也要依靠他。中原中也已经暗中了解过义肢这种对于初雪有帮助的东西。然而普通的药品在镭钵街都能卖出极高的价格,更不要说这种专门的医疗器械,更是有价无市。
“我看你们似乎只能抱着她行走,对于她来说还是太不便利了。”森鸥外作为一个成年人,并未被乙久的话激怒,而是似笑非笑地说道,“这样,两周后你们过来,我可以试着给她安排一架轮椅。”
“前提是,‘羊’能支付得起价格。”
“多少钱?我会买下来的。”中原中也的神色有些严肃。
中原初雪有些头疼地看着自家哥哥,哪有这么买东西的。不管怎样也要有讨价还价的流程吧,不然对方把代价提得很高怎么办?
“谈钱就太庸俗了,而且据我了解,‘羊’最近的流动资金不多吧。”森鸥外微微眯眼说,终于表现出了地下医生会有的一点压迫力。
“不牢你操心。”中原中也微微沉下脸,在中原初雪看老实人的目光里,说道,“我们会凑齐的。”
第59章 平安时代番外
——两面宿傩的宅邸——
这座宅子的主人穿着一身白色而宽松的和服, 腰间系着黑色的带子,以懒散的姿势躺倒在回廊,黑色的纹路顺着他散开的衣领一路往下蔓延, 消失在腰部的束带里。
他身边的地板上摆着一个酒壶和配套的酒杯。
天色阴沉沉的,随着雷声轰隆隆地响起,有沾着潮气的风刮了起来,随即大片的雨点倾盆一样地落下来。
“下雨了吗?”
脸色带有黑色纹路的青年睁开眼睛,想要起身, 然而随着他的胳膊一动,旁边的酒壶被打翻了。
廊下的地面顿时也被壶嘴倾泻出的酒液打湿了一块, 浓烈的酒香弥漫开来。
远处, 是里梅正在动作迅速地收拾着晾晒在外面的衣物的场景。
“大哥,别喝酒了,赶紧回去避雨吧。”被酒意微醺的恍惚中,雨幕里似乎传来男孩清亮的声音。
诅咒之王下意识地抬起眼, 探身往前看, 却只看到了空荡荡的、被雨水击打得无精打采的草地。
“错觉啊。”
他躺倒回原来的位置, 用一只手支着额头, 四只眼睛又缓缓重新闭上。
里梅抱着一大叠衣服, 从回廊中穿过, 在拉开障子门之前, 她稍稍停下了脚步,转头去看那个她所追随的大人, 她所追随的诅咒之王。
少了那个叽叽喳喳的孩子以后, 在这里再也没有敢忤逆诅咒之王的人。在这种天气,雨声清晰,尤其会觉得这栋宅子十分安静, 空旷得令人觉得内心也空荡荡的。
里梅收回视线,低头轻轻叹了口气,走进了房间。
在那场尤为惨烈的战争结束以后,大人脸上的笑容就越来越少。那次事件不久,鬼杀队的两位额上有斑纹的剑士兄弟也找了上来。
当时大人并没有开领域,三人大战了三天三夜,整座山头都被夷平了。
之后,大人并不同意他们将立神爱的尸身带走,关于这个问题三人接着又大打出手。最后才勉强达成共识,将他葬在一处风景秀美的山坡。
咒术师若是死前心存怨念,死后的尸体便能够化为诅咒。但是,那个孩子却没有。
一点点因为被迫死去而怨恨的迹象也没有。
明明他才是所有人之中最不该背负这种无妄之灾的,却是最早迎来了死亡。也许,这个时代,就是不适合仿佛阳光一样温暖的人生存。
他们作为杀人如麻的诅咒师,却可以活得长长久久,倒是十足的讽刺。
——珠世小姐的医馆——
“哥哥,”额头上有着火焰一样斑纹的青年端坐在桌前,目光沉凝,“爱的尸体消失了。”
“什么?!”
“真的吗?”
传来两声惊呼。
继国岩胜显示露出不可置信的神色,珠世用袖子轻轻掩住嘴唇,眼睛也微微睁大。
很快,继国岩胜面上隐隐有怒气蔓延:“是不是那个怪物干的?当初就应该把小爱从他手里直接抢回来。”
继国缘一摇摇头:“以诅咒之王的性格,他不会做这种下作的事。”
“会不会是,他自己活了过来?毕竟,鬼的生命力都很强。”继国岩胜思考了一会,面上忽然带上了一丝希冀。
珠世微微皱眉,轻轻摇头,“他的尸身之所以没有化成灰烬,是因为致命伤是咒术造成的,只有被日轮刀和阳光杀死才能令鬼的身体消融。然而咒术也是极为克制鬼的,他复活过来的可能性极小。”
“况且,若是他真的醒了过来,怎么会不来找两位大人?”
一时间,屋内三人都陷入了沉默。
“所以,其实是有人将他的尸身偷走了。”继国缘一道,“若不是我眼睛与一般人不同,根本不会注意到被复原得几乎与原来没有差距的墓地。”
“确实有这种可能。”珠世沉思着说道,“鬼舞辻无惨已死,外人已知的只有他作为‘鬼’活了下来。”
“而成为鬼,可以获得没有穷尽的寿命。他的身体确实有可能被不怀好意的人类觊觎。”
闻言,继国岩胜目光冰冷。
——千年后的现代——
“诅咒之王罪孽深重,御三家集合全体咒术师之力,终于将他围困在一处。”
“当时的禅院家主身亡,五条家主与加茂家主重伤,属于术师的鲜血与尸体铺满了战场,连带天空都被映成了红色。”
“在付出了惨痛的代价以后,诅咒之王终于被封印。”
“咒术师的全盛时代也随之落下了帷幕。”
梳着姬发的女孩坐在桌案前,用轻缓的嗓音念道。
她的刘海有一绺与常人不同的白色,那本已经翻到最后一页的书被她摊开放在桌面上。
一阵风吹来,书页被完全合上,露出了它封面上的名字——《咒术编年史:平安时代》。
女孩低头看着这本书,一时间露出某种晦涩难懂的复杂神色。
“没想到你会对这种枯燥无味的历史感兴趣。”一个熟悉的轻佻男声在她耳边响起。
猝不及防之下,三川奈绪整个人都僵了僵。
在意识到来人是谁以后,她才缓缓放松了身体,实则精神依然有些紧绷。
奈绪尽量放松了自己的声带,同样以一种平淡的语气说道:“我只是有些好奇,毕竟在三川家并没有这样的资料。”
“那你现在看到了,确实很无聊吧。”五条悟评价道。
他挑眉凑近三川奈绪,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说道:“不过,我倒是知道一些杜撰来的无名野史。”
“据传,千年前,两面宿傩曾经有过一名挚友,然而对方却被御三家的术师杀死,所以才导致诅咒之王与正统咒术师们彻底不死不休。”
聆听着话语的三川奈绪屏住了呼吸。
白发青年起身,半抬着胳膊随意摆了摆,漫不经心地说道:“不过也只是野史罢了,根本没有可信性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