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要是想买的话,就可以先跟我们说,交了定金,到时候来了书,我们就给夫人留,只是到时候即便夫人不要书了,我们的定金也是不退的。”
齐夫人笑了,“我肯定是要的,不用你们退,我要五套书,对了,你们这里还有什么禹国的幼儿启蒙书吗?”
小厮连忙点头,“有的有的,夫人,我们这里有三字经和千字文,您看看,你想要哪一本。”
齐夫人便饶有兴趣的过去坐着翻书,小厮去给她侦察去了,她耳朵灵敏,听见旁边有小厮道:“他可真是眼光毒辣,来个大主顾就被他抢走了。”
“是啊,他的业绩应该最好了吧?哎,我这个月估计只有拿底薪了。”
齐夫人就拿起一块自己带来的点心给小儿喂了一口,嘴角慢慢的忍不住扬起。
业绩,底薪,都是从禹国传来的,大势所趋,又有何惧呢?不过是害怕别人好罢了。
……
“公孙将军。”楚愿端着一杯果子酒,找到正在跟众人说话的公孙尧,行了礼,道:“吾仰慕将军已久,特此过来跟将军喝一杯,还望将军赏脸。”
公孙尧自然知道这是谁,他连忙道:“大皇子,臣惶恐。”
楚愿不是很喜欢大皇子这个称呼,道:“将军可直呼吾阿愿。”
公孙尧想了想,道:“阿愿公子。”
然后推辞了众人,跟楚愿一起坐在一边说话。正在这时候,见一个小世家公子坐在末尾,使劲的盯着他们瞧,又或者是盯着楚愿的酒杯瞧。
公孙尧心中一警觉,将楚愿要喝的酒一把按住酒杯口,道了一句:“大皇子且慢。”
楚愿立马明白,那坐在末尾的小世家公子已经低头了,但是两股战战,坐着也身形不稳,公孙尧就道:“看来你得将人家给收了,殿下,人家救了你一条命。”
楚愿脸色铁青,点了点头。
然后小世家公子就被带到了偏殿去了。
楚愿跟他道:“多谢你,但是你也只能跟着我了,不然走不出这个宫门。”
小世家公子叹气,他实在是太倒霉了。上次进宫吃筵席,正好是楚天齐造反,这次进宫吃寿宴,他又撞见人家下毒要害人。
他真的是倒霉催的。
但是他也知道,自己这是不投靠大皇子,就是一条死路,投靠了,他作为目击证人,背后下毒的人不敢直接害他,怕惹怒陛下。
他就点了点头,道:“臣,姑苏余氏,愿意为殿下分忧。”
……
三月末,万民大会将要完的时候,又一件大事发生在禹国。
苍淼带着霍布森一行人到了禹都。
禹都不临海,但是修建了运河,能行船,行的自然也不是大船,这是一般的货船。船是租借的徐州朝廷的,霍布森执意要,准备来京都采购更多的好东西。
“禹国京都冠绝天下,自然是天下的好东西都在这里,我要是不买,多亏。”
他们卖香料的银子,可是卖了不少,苍淼又借了一些给他,足够了。
他带着自己的人,从码头下,此时已经是晚间,行人见了他们先是稍微恐慌,不过又是好奇,挤过去看,要不是有官府的人替他们拦了两边,霍布森想他应该是被扑倒扒了衣服仔细看的。
——果然是京都的人,比徐州确实生猛多了。
苍淼说他是外国来使,所以要住的是驿站。他早就让人加急信件,所以这几日驿站会给他们预留出房间,去了就可以直接住。
“如今万民全会的人还没有全部走,驿站紧张,能留出来已经很不错了。”苍淼见微知著,喜滋滋的很,“想来皇太女殿下对我们的归来还是很满意的。”
霍布森知道这话的意思,随之也高兴起来。禹国皇太女对苍淼满意,也就是对他满意。总而言之,霍布森有心情看街市了。
这时候他们已经坐在了马车上,没了人上前来观看霍布森,倒是惹的霍布森有些不习惯。
他不由得撩开帘子,去看外面的景色。
此时已经深夜,夜市已起,无数的灯笼高高挂起,在漆黑里串起了满夜幕的昏黄光晕。
车马而行,人声鼎沸。
霍布森看见前面有许多人围着一个高台,高台上有人正在表演什么东西,一人踩着铁轮,一人吞了一口酒,吐出来一团火——天爷!
“这是马戏。”苍淼走的时候已经有这些东西了。这还是因为有了烟火的缘故,所以有马戏班子的人学了烟火的原理去,用来吸引顾客围观了。
霍布森啧了啧,道:“真是人间盛世。”
他又看向别处,有一对男女提着灯,两人谈笑晏晏,双眸有光,然后将灯放进护城河里,姑娘闭眼许愿,男子偷着睁开眼睛,看着姑娘欢喜的笑。
又有一小儿,争吵着要什么东西,旁边的老者无奈的叹气,掏出了一枚铜钱。
“那是糖人,你要是喜欢,我带你去吃。”苍淼见霍布森看着糖人,笑着道:“都是些很常见的东西。”
霍布森一时间不知道该解释是想吃糖人还是喜欢看小儿闹着要糖人,他只好点了点头,依旧看着车窗外的人和物,目不暇接。
不止霍布森看,就连苍淼也看,他想起了泰山底下居住的一位先生写的诗句。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霍布森听不懂,因为苍淼用的是禹话说出来的,便道:“你说的是什么?”
苍淼:“传闻是辛弃疾老先生所做元宵诗句,今日我觉得应景,便读了出来。”
霍布森:“……”
他还是听不懂。
算了,听不懂就算了,与其听他说,不如自己看。
他的眼睛所至之处,皆是人间美好。
……
崔明桐最近回家很晚。
她实在是太忙了,她遇见了贵人。
虽然不知道贵人的名字,但是她给的订单却是实实在在的。孙香大人甚至还亲自来见过她,跟她谈了瓷器生意。
她当时还以为孙香大人是假的,存在疑惑,但是后来碰见了秦宽大人,两人在虞美人打了招呼,她的心就定下来了。
没错,祖坟冒了青烟,她真的被人赏识了。
虽然不知道她这么小的生意单子为什么还要劳烦孙香大人亲自走一趟,但是单子给了她,她就要亲自做到很好。
听闻西方人马上就要进京了,她还得去见他们,跟他们谈单子,因为是孙香大人手里漏出来的生意,所以她就是带着西方人去看自己的瓷器,也是第一个。
瓷器是由陶器变化来的,比陶器更加的精美,一般越是官窑出品就越是精美。不过瓷器的发展并不快,在花纹和样式上,并没有什么好的进展,一直都是普普通通。
甚至于,其实瓷器的市场并不大,老百姓家不会想着买瓷器,世家倒是有,但是世家都有自己的窑。
而世家也就是这些世家,在禹国并不兴盛奢靡,尤其是搞上了长途运输之后,一些好运送的东西才受人喜欢,瓷器易碎,所以不适合搞货运。
因此,瓷器商并不是很多,可以抢占市场,且要是想在一众瓷器商人这里脱颖而出,还是要做出自己的特色。
崔明桐最近找了很多关于西方的书看,想着要备两套方案,一套是画上西方的图和神话故事,一套是写意禹国山水人文。
而且不仅仅是瓷器要精美,就是包装盒,也要精美。
她想过了,还要接着打广告,不能在广告上面省银子,上回在女者报纸上做广告,实际受众只有女者报纸上的一部分人,但是瓷器的广告,必须要在其他的报纸上也要登上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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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去跟各大报社的人吃饭,报社的人倒是好说话,答应给她中间的小版块,那个地方是专门用来打广告的,崔明桐之前还买过,那时候肥皂刚出来,她还买了一块回来试用,后来试用的好,她各种香味都买了一块回来给丈夫和孩子们选。
如今,倒是轮到她自己来买广告了。
不得不说,这广告是真贵,一个小版块,要五十两银子登一期报纸,这还是报社的人看在秦宽大人的面子上愿意给她登。
她就回去设计广告词,忙的像个陀螺,孩子们全交给了丈夫。
黄誉之前听见她跟人逛窑子脸青了,但是跟妻子也算是几十年相交,知道不可能会发生这种事情,于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走到晚上,见了妻子回家,也不说话,将桌子拍的哐哐作响。
结果他手拍麻了,妻子却头一扭,让人提了水去客局的房间沐浴。
她是一句话也没说。
黄誉没办法,跟着去,一边给她递毛巾和香皂一边问:“你逛什么窑子去了?”
崔明桐:“遇见个贵人,逛瓷器窑子去了。我最近会很忙,你多管着孩子。”
她说完,黄誉第一个感觉是她被骗了。
“你是个女人,骗子就喜欢骗女人。”
崔明桐:“……”
有病!
她洗好了出来,将衣裳披上,道:“我见了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在虞美人见的。”
虞美人——
嘶——
黄誉知道妻子不可能会撒这个谎骗她,道:“你确定?”
崔明桐点头,“我确定。”
她看看天色,还是决定洗个头,黄誉殷勤的上去,“贵人是谁?”
崔明桐:“是孙香大人的亲戚,关系很好,我又是小单子,应该就没什么犹豫给我了——黄誉,你别打主意,贵人说是吃了我一个茶叶蛋,这才给了我一个单子,我跟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就更没交集了,人要知足。”
黄誉就帮她洗头发,嘟囔了一句:“我也没让你帮着介绍,你啊,真是走了狗屎运了。”
崔明桐一把将他的手打开,“那也是我的茶叶蛋引来的,你不是还嘲讽我的茶叶蛋是赚不到银子的么?”
她自己三下两下的洗了头,用毛巾一点点擦干,又去了炉火旁边烤,道:“反正孩子们这段时间的功课就交给你了。”
她也不管黄誉答应不答应,将门一关,分房睡,她还要设计样式呢。
没错,她在出嫁之前,很喜欢画些花样,但是成婚后,好像这些都不重要了,一样一样的丢掉。
想起从前,就觉得自己蠢。
崔明桐摇摇脑袋,开始奔赴各种商铺。
于是就留下了黄誉照看孩子。
黄誉也赌了一口气,心说孩子谁不会照看,人都这么大了,只管一日三顿,他回家盯着读书,便也是了。
孩子们也听话,也不是什么大事。
他心里还有点比较,心道之前总说自己顾家又做生意累,那他就来做个简单的给她看看。
于是生意上也加劲——他不想被妻子一个女人比下去,崔明桐的脾气本来就是倔的,要是他连做生意也比不过她,那他以后便没脸了。
可是也不知道是谁放出去的风声,说是孙香大人和秦宽大人都赏识妻子,已经将瓷器生意给他了,一个个的上来打探虚实,甚至来家中在京都的族老都拉着他吃饭。
他们一口一句你可好了,有个贤内助,还有些暗示他将瓷器生意接过来的,“她一个刚做生意的,懂什么,别办砸了事情,反而惹了两位大人生气,还招了灾来。”
“可你是做惯了生意的,你懂啊。”
黄誉心动了,但是他凭借自己的能力走到今天这一步,却也是有些聪慧的,他深刻的分析原因,觉得可能是那位贵人是女人,孙香大人也是女人,所以看见同为女人的妻子做生意,心生同理心,见她艰难,拉她一把。
可要是自己抢了这生意去,后果才是不堪设想。
秦宽大人被送了女人,那燕商就成了禹国各商户不敢相交之人,要是孙香大人赏识的人被抢了单子,还是个男人抢的……那他就可以收拾收拾东西,马上可以滚回青州了。
于是便看那撺掇着他抢生意的不顺眼,且多了一份警惕的心思。道:“我可做不来瓷器生意,我这丝绸铺子还没弄明白呢。”
然后绕开话题,提孩子的问题,“我是真生气,他们最近看我眼神都不对劲了——不过是我没做出一个算术问题,就好像我是弱智一般,我家小儿还问我:父亲,你的生意是怎么做大的?”
众人听了一阵哈哈大笑,纷纷摇头,“不光你,就是我家那小子教科书和辅导书上的题目,我也不知道如何做了。你们知晓吧?才二年级,就要学什么x和Y了,我怎么懂嘛,我也不懂。”
只好全部都交给先生了。
一群人你一句我一句,开始说起孩子们如今学的东西如何高深,如何不懂。
但是黄誉越听,却心里越不是滋味。
因为他知道,他们不懂,是真的不懂,而妻子却会在孩子们遇见问题的时候,给出好几种算法。
他心里突然就有些彷徨,回家之后,见着大儿拿出来的问题,难受的很,“你马上就要考高中了,你的学问,我怎么懂?”
他家大儿看了一眼父亲,也不问了,只道:“母亲呢?母亲什么时候回来?”
黄誉心里就憋着一口气,“我给你请先生吧。”
他的大儿子就随意的点了点头,“你请吧。”
黄誉连夜上了好友的门。好友跟小学的先生有交情,他想请他做个中间人。谁知道好友却道:“学校里的先生们是不准补课的,因为学校里已经补了很多课了,一天到晚的,谁也没休息一下,且学校的俸禄高,也没人想着在外面再教学生。”
“再说课外的辅导班……说句老实话,还不如你大儿呢,如今有才学的,谁不拼了命的想去学校里教书。我家的大儿也读三年级了,这些课外辅导班,我都打听过了,唯一一个金牌的,还要关系才能进,但是那种关系,兄弟,不是我不帮你,你看我家的,不是也没进去吗?”
黄誉垂头丧气的回去了,然后看见妻子正在买回来的花型蜡烛下,给孩子们讲解习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