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向那个坐在主位的男人,男人此时脸上已经结满寒霜,似是已经在爆发的边缘来回试探。
“那你发一条微博,”唐奕有些害怕,但他偏要秦肆看清温妧的真面目:“告诉大家,因为你是秦肆的后辈,所以你请求秦肆帮你发一条微博,秦肆心软,所以同意。”
他故意往过分了说,没有人会同意这样无理的要求。如果答应,那必然是要被全网黑,这辈子别想在娱乐圈混了。
唐奕话音刚落,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和手机里的女孩同时出声。
“唐奕。”
男人的声音清越冰寒,透着浓重的警告意味。
“好。”
小姑娘的声音娇娇软软,柔软却异常坚定。
温妧听见电话那头传来熟悉的男声,心里莫名一慌,挂掉了电话。
唐天会议室里。
巨大的玻璃窗外是漫天黑夜,没一点光亮。玻璃窗内则灯火通明,众人安静如鸡,只看着坐在主位上的男人。
男人面色已如寒霜,狭长的桃花眼内早已没有平日里的懒散闲淡,取而代之的是漠然冰冷,唇角淡淡扯着,却没一丝笑意。
骨节分明的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桌面,眉眼冰冷。
过于安静的环境让唐奕有些不安,他迟疑了几秒开口:“肆哥。”
秦肆抬眼望向他,语气清冷:“其他人先出去吧,我跟唐奕有点事聊。”
会议室里的众人松了口气,赶紧将桌上的笔记本和文件夹收到怀里,逃也似地离开这安静到诡异的会议室。
唐奕竟有些庆幸,秦肆好歹没在别人面前和他生气。
也算是为他保留了几分面子。
“肆哥,”唐奕赶紧认错:“我错......”
他是真的没想到这小姑娘是真心真意对秦肆的,但是关键这也实在不是他的错,因为为自家艺人考虑才是他该干的事。
他理所应当为秦肆阻拦所有想要蹭他热度的人。
秦肆抬手,压下了唐奕的话。
他抬眼,眉眼清冷:“发条微博,说我和温妧的关系是前后辈的关系。”
“好嘞,”唐奕喜笑颜开,认为自己的方案获得了秦肆的认可:“不过肆哥你和温小姐究竟是什么关系啊?”
这如果不是情侣未免是说不过去了。
秦肆瞥了他一眼,情绪有些寡淡:“跟你有关?”
“不是,”唐奕开口:“我是想着是不是现在就要开始做肆哥官宣恋情的公关方案了。”
“不用,”秦肆声音寡淡:“债还完我就会离开娱乐圈。”
唐奕一愣,竟是半点笑意也挤不出来了,他说:“肆哥,这债还完不还早么,方案做了备着总没有错的。”
他丝毫不怀疑秦肆话的真实性,却也不知道现在能说些打动秦肆,让他债还完了还能留在娱乐圈。
毕竟债还完了就走是一开始说好的。
他那时答应是因为他觉得秦肆这辈子根本就不会离开娱乐圈。
若是不红,就得一直拍戏打工,秦肆欠的数额之大,他就算在娱乐圈打一辈子工也未必能还完。
若是红,娱乐圈的钱权色可以吸引上世上的几乎所有人,而唐奕并不觉得秦肆是个例外。
所以,过于自信的下场就是,他根本没有办法让秦肆留下来。
“肆哥,”唐奕说:“那我先走了。”
“唐奕。”
秦肆冷淡开口。
唐奕愣住,半晌才转身。
偌大的会议室里寂静无声,只有秦肆右手腕上的机械腕表的秒针规律走动,发出咔哒咔哒声。
骨节分明的十指交扣在一起,他抬头,细碎的冷白灯光落在他的眉眼,莫名有些冰冷。
“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他的声音清冷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要是这种事再发生,你也不必来见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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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温妧挂断电话后就收到了唐奕的短信,让她别发微博了,这件事情由唐天娱乐处理解决。
唐天毕竟是一等一的大公司,温妧对他们的公关部有信心,便也不再纠结这件事了,走到房里拿好浴袍便去洗澡。
一身的臭汗被洗净,温妧心情颇好地擦拭着湿漉漉的黑发,拿起手机查看消息。
是老师发的一段话:【大一下学期结束后有一个交换生的名额,是去英国B大的,时间是两年,现在报名开始了,老师希望你能去。况且,老师也看到热搜了......】
温妧想了想,回:【不好意思,老师,我暂时没有出国的打算。】
回完消息,她开始翻微博。
唐天已经发了微博去解释这件事,也上了热搜第一。
微博很长,但核心内容就两句话。
第一句是秦肆是温妧的前辈,理当提携。
第二句是秦肆相信温妧不可能做这件事,希望大家耐心等待事件的最终结果。
指尖在屏幕上向下滑动,温妧视线定格在评论区。
热评第一是盛安:【支持,等待真相大白。】
盛安也算是出道多年靠演技吃饭的,一路上踏踏实实从没有什么黑料,或许是粉随正主,他的粉丝也极其理智,很少会参与粉圈的撕逼大战。
评论区一片安宁。
大部分都是在说等待真相大白的,偶尔跳出几个人还在谩骂温妧,但很快就被其他人的评论压下去了。
“叮铃。”
门铃响起,温妧将毛巾随意搭在沙发上,踩着暖黄色的木地板到门口。
透过猫眼,温妧认出站在门外的是顾薇。
她打开门,却被顾薇一把抱住,顾薇的力气极大,她只觉得全身的骨头都被捏碎了。
“妧妧,”顾薇声音里有浓重的哭腔:“拿到《我与他》的资源了,呜呜,我知道不该哭的,但我实在忍不住,这是我帮你拿到的第一个综艺资源。”
温妧抬起右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谢谢。”
“呜呜,”豆大的眼泪直接从顾薇眼眶里涌出,她伸手抹掉眼泪,从包里拿出没有一丝褶皱的合同:“合同,你赶紧签,我今晚就寄加急顺丰,呜呜。”
温妧被逗笑了,她从鞋柜上取了些纸巾递给顾薇,语气轻柔:“好,我去拿笔。”
说完,她转身向房间走去。
顾薇看着暖黄灯光下温妧的背影,莫名有些失神。
小姑娘刚洗完澡,屋子里又暖和,便只穿了件米色长款开衫。及腰的长发只吹到半干,便随意用鲨鱼夹夹起,几缕黑发散落在额前,显得温柔可爱。
她明明比任何人都小,却似乎比任何人都懂事。
不过多时,温妧从书桌上拿了只黑色签字笔,在合同的签字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和性格相同,她的字也小巧秀气。
“妧妧。”
顾薇唤她。
小姑娘刚签完字,正在合笔帽。
额前的几缕碎发遮住半边面庞,细碎的柔光洒落,为她镀上一层柔光。
“嗯?”
她抬头,眉眼弯弯,一双清凌凌的鹿眼黑白分明,细碎的暖光藏在眼底,似是蕴着漫天碎星。
“我想问,”顾薇开口:“你和秦肆老师是什么关系?”
藏在心底很久的问题终于被问了出来,顾薇竟觉得有些轻松。
温妧愣了下。
什么关系?
他是偌大舞台上熠熠生辉的偶像,而她是台下举着荧光棒为他欢呼喝彩的粉丝。
还是
她是那个家里破产负债百万的可怜女孩,他是偶生怜悯帮助她的恩人。
还是前辈或是妹妹。
抑或是,她真的喜欢秦肆,不是粉丝对偶像的,是真真正正的爱慕。
无措之际,空白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晚秦肆说的话:“你在胡说什么,她是我的妹妹。”
迟疑了几秒,温妧一字一句答道:“秦老师是我的前辈,是我需要尊重的人。而他,应该是把我当成需要照顾的妹妹。”
既然秦肆当她是妹妹,她就乖乖地当一个妹妹。
如果曝露出全部的心思会让他受到舆论的指责,那她愿意收起所有的少女心事,永远保持朋友的界限,只希望他可以平平安安。
第22章
温妧直到坐在《我与他》节目组的车上,才拿到节目组给的台本。
台本的封面是一个穿着红色古典嫁衣的新娘,盖着正红色盖头,正中央是龙飞凤舞的三个血色大字--红嫁衣。
很明显是恐怖本。
打开台本,里面只有孤零零一页纸,上面只写着一行字。
【任务:在三小时内找到这个古镇的秘密,阐述出小镇的完整往事,即算任务成功。】
除了这句话,再无其他。
温妧将台本放在包里,在车上睡了一觉,再睁眼时,已经到了传说中的小镇。
节目组没法造出一个小镇,便找了一个破落的镇子,稍加装点便成了节目场地。
因为没有钱买黑布罩住小镇,节目组又想营造恐怖气氛,便将节目录制时间改为晚上。
十二月份的风吹得人通体冰凉,温妧裹着及踝的纯黑色羽绒服,带着毛茸茸的帽子和手套,可鼻尖却依然被冻得通红。
袖子很长,就这样垂下来只能看见白皙到透明的指尖。
“温妧老师,”节目组的一个导演组的成员迎过来打算替温妧带耳麦,见她的打扮忍不住皱了皱眉:“服装组没有替您化好妆搭配好衣服么,怎么穿这样便来了?”
从头直到脚的、看不到一点曲线的黑色羽绒服,怎么才能上镜?
“不是,”温妧慢吞吞将羽绒服的金属拉链拉到最底下,露出里面漂亮却单薄的衣衫:“我冷,便找服装组借了一件羽绒服。”
服装组给她配的衣服是一件白色连体毛衣裙,外面是一件单薄的淡粉色棉外套。
很漂亮,但很冷。
但温妧自小便是极其怕冷的人,中医说是寒气入体,她每年一到冬天就开始喝调理身体的方子,可也不见好转。
实话实话,每次冬天一过完,她就有了一种又捡回一条命的错觉。
所以,穿节目组的衣服无疑是要了她的命。
“温妧老师,上镜需要,”那人是秦漪的粉丝,本就对温妧很不爽,现在又见她磨磨蹭蹭的,心里就更烦了:“人秦肆老师都没说什么。”
最后一句话他说得很小声,像是在自言自语地嘀咕。
温妧抬眼看了看面前跟她差不大的少年,深深叹了口气。
她慢吞吞地将黑色羽绒服脱下,递给少年,说:“好吧。”
大家都是打工人,谁也不容易。
一阵寒风吹来,温妧只觉得通体冰凉,全身起鸡皮疙瘩,不停颤抖。
少年见温妧乖乖地交出羽绒服,下意识愣住。
小姑娘套着件粉色羽绒服,袖口用白色丝线绣着几圈云纹,胸口还用粉色丝带挂着两个毛茸茸的小球垂着,清纯可爱。
原本白皙的脸蛋和鼻尖被冻得通红,可眉眼依旧弯弯,蕴着笑意。
这和他在视频里看到的会把他女神压在洗手间墙壁上,明显就是在威胁的恶毒女人,完全不同。
他原本以为温妧会为难威胁他,他已经打开手机录音键了,打算上传温妧恶毒的录音为他女神站街。
可这样看,温妧明显就是个单纯可爱又怕冷的小姑娘啊。
温妧恶毒女人的人设在少年脑海里不断动摇,他迅速晃了晃脑袋,坚定了一下自己的想法。
温妧一定就是恶毒女人!
现在这副样子肯定是装的!知人知面不知心!
“你还好么?”
看见面前少年的神色一刻不停地变化,又做出些奇怪动作,温妧终于忍不住了,将憋在心里的话问出了口。
她的声音软软的,像是白色棉花糖,少年只觉得心弦又被她触动。
怎么可以!
他不可以背叛秦漪的!
面前的是威胁他女神的坏女人!!!
做了一番心理斗争后,少年深吸了口气,替温妧戴上了隐形耳麦。
嘉宾五人依此用黑布蒙上眼睛,由黑衣人领着进入场地。黑布实在是货真价实,一点亮光也见不着,路上坑坑洼洼的,温妧好几次在跌倒的边缘来回试探。
不知走了多久,黑衣人终于停下了脚步。他快速甩开了她的手,无情地转身离开。
或许是视觉消失,听觉就变得更为灵敏。
温妧只觉得周围特别嘈杂,全是细细碎碎的议论声,咕咕哝哝的却听不清具体内容,似乎还有火舌舔舐木头发出的刺啦声,似乎还有滴滴答答的水滴声。
在黑暗里不知待了多久,耳麦中终于传来导演的声音:“请各位玩家摘下眼罩。”
温妧摘下眼罩。
看清眼前的一切后,她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大步。
一个少女被绑在十字架上,下面是一捆捆木柴,此时正被火舌吞噬着,发出刺啦刺啦的声音。
少女穿着正红色的中式古典嫁衣,上面用金色丝线绣着密密麻麻的诡异图案,腹部隆起似是有孕。粗厚的麻绳在她纤细的手腕上反复缠绕,少女垂着头,白皙的指尖上全是鲜血,此时正一点一滴地落下。
原来她听到的水滴声竟是鲜血掉落的声音。
少女周围围着一圈大妈,只叽叽喳喳地说话,她们面无表情地看着捆在十字架上被火炙烤的少女,深黑色的眼瞳里竟无一丝怜悯。
上前两步,温妧终于听清了大妈们的声音。
“哦呦,张家究竟是做了什么孽啊,生出这么不孝的女儿,要是我都无颜面对列祖列宗,直接掐死了,不过现在幸好还能弥补。”
“对啊对啊,嫁给林家儿子也算好。”
只通过这只字片语,温妧根本没法判断事情的前因后果,她拍了拍一位大娘的肩膀,打算问问事情因果。
“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
大娘回头,动作极为僵硬,像是机械人一般,温妧这才发现大娘的眼睛是全黑的没有一点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