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她的手刚一放上去, 洁癖又格外注重美感的她愣住了, 因为此刻安托万的皮肤显得非常完美, 而她的手部皮肤却如同沼泽里出现的恶魔一样丑陋, 暗淡粘腻的青灰色, 对比安托万那仿佛在透着光的洁白肤色，对比鲜明, 也格外刺眼。
她现在也不求什么多好看的肤色了，但明明安托万的皮肤上多带着鳞片, 可是对比她的手，它才更像是人类才有的健康皮肤。
色彩的冲击力永远是第一强的, 安娜的心有点塞, 深吸了一口气, 才努力忽略掉那种情绪，继续移动安托万的头。
因为怕打扰到安托万，所以她是准备双手轻轻托起它的头颅的。不过托起没几秒，它的头就动了动，就着她瞬间僵硬的手作为支撑，它仰起头看她。
这是从未有过的近距离的脸对脸相处，安娜对视着对视着，呼吸突然越来越粗重, 因为安托万面无表情地盯着她，眼睛血红血红的，很是渗人，让她有点怀疑自己托起的是什么地狱恶鬼的头。
它本身强大的实力就足够让她潜意识里畏惧，更何况现在没有释放善意的样子呢？
“你为什么表情不温柔了？”她心慌得很厉害，忍不住开口涩然地问。
它却脸上浮现很无语的表情，也不知道如何和她说，迟钝了几秒，才用手指了指它的脸。
哦，好像它的腮部被安娜的双手裹住，让它的表情变化有点限制，那么它不温和也的确是很正常的一件事情了。
安娜试着双手放开，但忘记和它提前说了，它本来当安娜的手是支撑，这一撤走，它就重重地又掉入安娜的怀里。
它的头就算再怎么比之前减重，但也还是有重量的，这一随便磕碰下去，就能伤到安娜了。
安娜顿时只觉得自己受到了袭击，脸色瞬间扭曲，惨烈地喊了一声，然后在安托万愣怔地抬起头的时候，手忙脚乱地往后面退。
但一时情急，她完全忘记了自己的背后是熊熊烈火，时刻有被火焰伤到的危险。
电光石火的紧急时间下，系统只能大声制止安娜，而安托万则瞪大了双眼，忽然也爬了起来拦住了她。
嗯？
嗯？！
爬了起来？
安娜震惊地往它的腿部去看，发现它下半身那一条巨大的尾巴居然硬生生地火速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很长的腿。
它只是紧急地拉离了安娜，但它应该不习惯走路和站着，所以身体晃荡几下，拖着安娜的身体居然又向另一边冰冷的地上倒下。
它倒下的时候，有用它硬邦邦的手部试着支撑地面，阻止自己的倒下，但太晚了，安娜和它还是摔了，不过有多亏它试图阻止的动作，所以安娜顺势又借助它的身体作为缓冲，也不至于身体痛上加痛了。
来不及计较刚刚发生的一切，安娜立刻双手主动抱住了它，眼睛死死地盯着它新长出来的腿，沙哑地问道：“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呢？”
系统在一旁插嘴道：【可能真的因为酒精真的对人鱼的伤害性太大，所以它现在才这样身体变化不稳定了吧。】
安娜很无语：【这也太不稳定了吧，就喝了一桶酒而已，刚刚还只是外表不同，现在那是直接种类都不同了啊！】
她不想之后再打算灌给它酒喝了，因为它变成人形，对她绝对一点好处都没有，因为有脚啊，意味着她能走过的地方，它肯定也能走过；她能撬开的门，它肯定也能学着撬开。
敏感地预感到未来遇到的困苦情况，安娜现在只想扶着墙壁休息很久，但现在没有墙壁可以扶着，只有安托万可以抱着，也只有地面可以躺着，所以她看了安托万一眼，又一眼，一眼又一眼，真是越看越堵心。
按捺不住内心满是对安托万嫌弃的她，干脆往地上滚了几滚，受伤地远离了安托万一点点，然后背对着安托万，直接瘫痪在地面上了。
地面很冷，可她的身体更冷，她的心也如同飘满雪花的世界，满是冻伤的痕迹。
【你不要这样灰心丧气嘛。】系统理解她在现实一而再、再而三的难度升级后，想要逃避的心理，可是它因为不用直面安托万，还算比较理智，只能劝道，【困难这种事情，慢慢地总会找到办法的，你要乐观一点，往好了点想，你适应越来越强大的它，也算是早一点适应完全恢复记忆后的它嘛。而且酒精这种东西，总能慢慢代谢掉的，你多给它喝多点水解酒，说不定它能双腿又变成鱼尾巴了呢。】
系统真的是说话越来越有建设性了，暂时丧失斗志不想思考的安娜听得眼前一亮，满怀感激。
她正准备挣扎着转过身去面对安托万呢，但念头刚生出，就感到背后突然有具身体贴了过来，不用说，肯定是安托万。
它也不是完全贴在安娜的背后，只是一开始上半身短促地贴了贴安娜的背，然后就离开了，不过离开的距离还不是很远，它的呼吸一直打在安娜裸露的脖子上，它顿了顿，还用尖尖的手指戳了戳安娜的背部，手指一开始只是一跟，三四次后变成五根，五六次后直接变成十根，说明它两只手都戳了，像玩游戏一样沉迷戳她的后背完，完全忘记一开始可能只是想叫她转过身。
安娜对它的心态那是非常有叛逆心理，它用一根手指提醒她转身陪它的时候，她本来想转动的身体立刻停住，但当它两手并用玩得欢快的时候，她就立刻转身了，还小心谨慎地双手抓住了它的双手，严肃地说道：“别动。”
它皱了皱眉眼，不是很乐意的样子，但也没有闹，而是安安静静地看着她的手，一副要等她放开手的样子。
安娜没有立刻说手的事情，而是说道：“你应该渴了，喝酒喝多了一般都会渴的，我去给你带点水喝吧，你好好躺在地板上不要动，我很快会拿着足够的水回来找你。”
她还在祈求安托万变回人鱼的奇迹发生，所以想要劝说安托万留在原地，不想它靠着双腿到处走。
安托万听到“水”的时候，像红宝石一样本就耀眼的眼睛亮了亮，总算是没看她的手了，转向专注于看她漂亮的面庞。它的表情还是平静的，可是却没有什么回应。
它身体都异变成这样，安娜就当它生病了不懂好好回应，所以也能平静对待它的不配合，当它是病情伤到大脑了才会这样，所以安娜还用力地突出重点的重音，像是对小孩子说话一样的口吻和耐心说道：“我待会就去给你找水，你千万不能跟着我，也不能乱动，记得我很快回来哦。要是你听话，我会奖励你的。”
无法威逼，她只能利诱。
它眨了眨眼睛，还是听了和没听到一样，只是对她说的“水”始终保持一定的热情，所以在听到“水”的时候，眼神才会格外专注。
安娜也不等它了，努力站了起来，洁癖的她下意识还会低头，拍了拍身上的灰尘。
但是她的动作引起了安托万的注意力，它也模仿着她努力地想要站起来，并且想要和安娜一样拍拍衣服，不过它没有衣服，拍在身体上的动静居然还挺很清脆。
它一开始变成人形，安娜只顾着震惊去了，直到现在，她才能收拾好心情注意到它的身体。
它当然……没有穿衣服，不过它的鳞片还残留很多，头发还算长，雪白的头发和白亮的鳞片挡住了它的身体大半部分，让她不至于看得太尴尬。
她是结过婚，压根不算是一无所知的少女，但是还是看到异性身体会尴尬，尴尬到身体有时如火在烧。所以她一下子就想到要教他穿好衣服。
沙发上有放着方便换洗的罩布，她立刻去拿了罩布，在安托万想要挣扎着奔向她之前又顺利回到了它的身边。它是压根不懂穿衣服的，所以最后还是安娜帮了它。当然也只是拿着衣物帮助遮住了下半身而已，让安托万文明一点了。
它就算没有了巨长的人鱼尾巴也是很高，比较难帮忙穿衣，所以帮它穿衣服的时候，安娜可是费了好大一份功夫才完成。
好不容易弄好后，她不想再被其他的事情分心了，立刻迅速和安托万打了招呼，紧接着就立刻迈开长腿，想要往高楼上绕道去厨房。
她的担心是有道理了，她的嘱咐是没用的。
她没走动多少路，被遗留的安托万居然艰难地站了起来，它现在模仿意识很强，居然想要学着她走，所以身体一瘸一拐地努力模仿她的脚步来适应，并且成功地循着她走动的方向，开始要追上她。
第31章 万字更新
听得出来, 即使它体型较大，它还是努力想要脚步轻快，所以几乎没有多少脚步声, 但是它不够熟练走路, 更不习惯双腿被布料束缚，所以动作还是过于跌跌撞撞了, 于是走几步就磕碰到地面上, 发出一次又一次的撞击声。
安娜听着身后的声音, 生怕它追上, 赶紧大步走, 一刻都没有回头。好不容易上到楼梯上了, 她稍稍放松了下，才回过头瞧一瞧安托万。
安托万这种动物, 真的是不知道疼痛为何物一样，不管摔倒多少次, 不管受挫多少次，它依旧始终直勾勾地看着安娜的方向, 坚定地朝着安娜这边前进。生动地用行动证明, 除非真的有东西制约住它, 否则它将像个恶鬼一样，直勾勾地看着目标，然后异常执着和坚定地坚持下去。
不可理喻，非常难缠，难以摆脱……
安娜咽了咽口水，瞬间就想到了无数形容它的词汇。
怪物，大怪物，恐怖大怪物。
形容完毕, 她在心里骂它。
“都说叫你站住了，你为什么要一直跟着我？”她心慌慌，只是故作冷静训斥而已。
它的唇部动了动，但还是很难开口，纤细修长的手指指了指它的喉咙，它很委屈又很着急地表示自己说不清楚话。
安娜眼神更冷了：“我当然知道你说不了话，你不用说，你就听话就行了啊，在原处坐着不好吗？我又不是抛弃你了，也不是没有给你准备好吃的喝的，你为什么就是不听话！”
她心情复杂到烦躁的地板，也有心给它点颜色看看，所以说话时格外严厉。它被她扑头盖脸一顿骂，抿了抿嘴，雪花一样的眼睫毛快速颤动几下，难过地摇了摇头，努力发出碎不成句的声音：“想……想……”
“想什么？”安娜还不了解它吗，憋闷地骂道，“就想跟着我是不是？”
它快速地点起头来，满眼是依依不舍，满怀对安娜陪着它的希望。
安娜婚前有去拜访过不少亲戚，很多亲戚都是有孩子的，安托万此刻极度渴望陪伴的模样就让她想到了那些孩子。陪伴他们的时候他们很不省心，做事没轻没重，但是极度依赖你，如果周围什么都没有，除非他们被玩具暂时转移了注意力，不然眼睛要一直粘在你的身上，经常还要你抱抱他们。如果你稍微离他们远一点，迈开小肉腿跌跌撞撞地追着你跑是再正常不过的操作，满脸委屈到哭哭啼啼更是经常会有的事情。
可是这样的孩子那是因为年龄在七岁以下啊，安托万都成熟多久了啊，好几天了啊！它是七岁以下无法自理的孩童吗？！
呃，不对，说法不能这样说，成熟好几天这个说法有点奇怪，但是安托万和他们人类又不一样，成熟好几天这个应该要说是一个成年人成熟好几年了……
【这个说法也怪怪的，并不是很严谨啊。】系统纠正道。
【不要在意这种细枝末节，反正它安托万就是没脸紧贴着我。】安娜冷酷打断它的纠正。
不过安娜从以前照看人类幼崽的经历里也有了点灵感，从大厅角落里抱出曾经送过给安托万的一个木球，示范给安托万看，她是怎么把木球推到墙壁上，墙壁反弹回来后她又推，反复多次这样自娱自乐的。
“你，我命令你，现在就玩这个很好玩的游戏，玩个一千下再挺，我先去给你找水，真的很快就会回来。要是你再不听，我就算被你一直缠着，我也不会再和你说话了。”她短短两句话，又是命令又是哄，还有一段威胁，表情分裂得很奇怪。
不过这次总算有了点效果，安托万看看她又看看球，努力从她的手中接过球后，它犹豫地点了点头。
这次安娜又离开时，它总算没有再跟上了，安娜站在楼梯上重新再回头看，只看到安托万孤独地佝偻着背，抱着球一动不动地站立。
担心它不玩球就会又想跟上来，安娜远远立刻催促：“玩啊，你要玩得好，我才会和你玩啊，我很会玩球的，你要是这次玩得好了，之后我会教你更好玩的玩法的。”
安托万黯淡地看了她一眼，委委屈屈的不情愿的样子，显然对安娜示范过的游戏还是没有多少兴趣，完全不想参与安娜热情推荐的游戏，可是安娜对上了它的视线，瞪了它一眼，它深呼吸一下，下一秒还是乖乖照做了。
它的力气明明可以很大，可是它实在不感兴趣，所以推球到墙壁上的时候，用的力气非常弱小，木球滚动得非常缓慢，路线也不是向直达墙壁的，而是歪歪地滚动到了墙壁那边，然后就在墙下停住了，根本无法反弹到安托万面前。
安托万呆住，立刻无助地看向安娜。安娜恨铁不成钢地再度火大地骂道：“看我干嘛，去捡球啊，这次不行就用点力、用点心去再试试，你必须要好好借助这个好好享受玩乐。”
安托万没办法，只好去捡球了，不过动作还是很慢。曾经精力满满的它不见了，它此刻虽然还做事很执着，但是显得比较病弱。
安娜不管它，她也就在旁细致观察并指挥了几下，确认安托万不会玩一局就停住后，她放心地离开了它，往厨房的方向走。
忘记收好客厅里装过酒的木桶来装水了，安娜只好拿出另一个新的桶，想了想安托万解酒可能不止要一桶，于是干脆又拿出一个新的桶，一连接了两桶水才去找安托万。
安托万还在客厅里玩球，可它玩得很没有灵魂，全程麻木着一张脸，把球机械地推到墙壁那边，球被墙壁反弹后，它又僵硬地接住了球，然后像被逼迫了一样毫无乐趣地继续推球。
终于听到了安娜沉重的脚步声了，它毫不犹豫地不再理会球的存在，艰难地站了起来，想要快点靠近安娜。不过距离有点远，它又躺到地面上，想再试一次用快速的爬行来找安娜。然而它现在下半身只剩下两条转为行走奔跑而设计的腿啊，根本不是为了在大海里游动才出现的鱼鳍，所以它爬动几下，可能是意识到这样更慢了，于是又直立起双腿。继续找往生活里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时刻来抓紧时间练习走路。
它朝着安娜的方向前进，安娜也艰难提着两桶水走，两个人齐心协力，于是它很快就站到了安娜的面前。
安娜根本不适应一下子提那么重的重物，见它过来，立刻说道：“你来提？”
她立刻如释重负地把水桶放到了地面上，用鼓励的眼神看着安托万。安托万却只左右各撇了一眼水桶，然后张开双臂，心无旁骛地忽然抱住了安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