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樱——辛德瑞咕
时间:2021-07-27 09:36:42

  陆云渡迈步进来时,正好瞧见她以指尖沾了嫣红唇脂,往唇上细细涂抹的样子。
  如玉指尖沾了唇脂,点在唇中,再一点点往外晕染开,晕出一片樱桃嫣红。
  这时候还有心思梳妆打扮,他怎么会相信刚才她还哭着要寻死觅活的?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樱樱把小东西一件一件收回袖中,又恢复了人前的娴静淑女模样,两手乖巧搭在膝上,轻声同他招呼道:“三哥哥。”
  她自信仪态没有半点差错,却不知为何,三郎自进屋后就紧紧盯着她的唇瓣,目光晦暗不明。
  “三哥哥?”她仰头微笑,樱唇娇艳欲滴,唇边两个小酒窝若隐若现,水洗过的眸子干净澄清,满心满眼的笑意望向他。
  然后,她便见陆三郎眼底似有笑意,轻声道:“妹妹,唇脂涂花了。”
  美人顿时大惊失色,想也不想就举帕掩唇,狼狈别过脸去不敢再看他。
  陆三郎的书房里自然不会有铜镜这等东西,她遍寻不见,只好凭着感觉细细描摹,谁知以前从不会失手,这次竟然出了这么大的丑。
  而且还是当着陆云渡的面!
  樱樱羞愧得耳垂都红得发烫,仿佛两颗晶莹剔透的玛瑙石。
  “三哥哥,容我再……容我再净面一次可好?”她手上虽有帕子,但不敢胡乱擦拭一通,怕弄得更加不堪入目,只得背对陆三郎。
  “不可。”身后响起悠悠一声,仿佛看好戏般带着点笑意。
  他在一旁坐下,闲散道:“妹妹也知道,我这手差点是保不住了的。如今虽然只是脱臼,却暂时不能拉弓练箭了。”
  樱樱死死捂住唇,以眼神示意他:然后呢?
  “自然是要妹妹来帮我练箭了。”
  “不可不可,我如何拉得动弓箭?”她毫不犹豫就要拒绝。
  “这就是妹妹对救命恩人的态度?”
  此话一出,樱樱的气势就不自觉矮了一截。陆云渡趁人之危是不假,可他也的确救了自己一命,还为她两次手腕脱臼,于情于理,她都应该报答恩情的。
  只是帮他拉弓搭箭,应该不至于趁机报复自己吧?
  她终于服软:“但凭三哥哥指教。”
  *
  当陆云渡在她脑袋上放了一个细颈白瓷花瓶时,樱樱忍不住轻叫出声:“三哥哥这是何意?”
  坐在庭院中竹榻上的陆云渡眼带笑意,指尖捻着一根竹矢,“我手不能拉弓,自然只能陪妹妹玩投壶了。”
  她哪里能忍,当即就要把脑袋上的花瓶撤下来,对面那人见此,只淡淡道:“妹妹,妆花了。”
  樱樱闻言立马两手掩唇遮掩,发现她系在面上的手绢还好端端待在原处,不禁怒道:“你骗我!”
  “妹妹别乱动,这箭矢若是擦着碰着妹妹的脸蛋,可就要落疤了。”
  话音刚落,他就将手中竹矢掷出,樱樱被他那凉飕飕的语气吓得脊背一僵,连忙闭眼皱眉,只希望他的箭术当真如传言那般精妙无双。
  竹矢入壶,发出清脆的“叮当”声。她只觉脑袋上一沉,偏生动也不敢动,这会才敢睁开眼睛,却见陆云渡几乎是半躺在竹榻上,一手垫在脑后,端的是一派轻松悠闲。
  “光是这么玩不免无趣,不如我们来下个彩头。”
  “投中了呢,妹妹就喝一杯酒,若是投不中,我便罚酒一杯,如何?”
  樱樱露在外的一双大眼睛满是恼羞怒气,她一手堪堪扶住脑袋上摇摇欲坠的花瓶,一边怒道:“这算是哪门子彩头,算来算去都是我吃亏!”
  然而陆云渡眼底的笑意分明在告诉她此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再定睛一看,他竟从箭壶中抽出两支竹矢来,她不由自主往后退了一步,世子爷便从箭壶中再抽出一支来。
  两人僵持数下时间,樱樱终于选择认输,哭丧着脸道:“三哥哥,我身无长物,唯有这一张脸还勉强看得过眼,你可千万小心些。若是毁了容,我可就不活了!”
  陆云渡差点没能绷住,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整个金陵城的名门贵女里,都寻不出一个像她这样死皮赖脸的。
  “妹妹勿怕,若是你毁了容,我一定养着你的。”
  见到她本来因害怕而紧闭的双眼,一下子就惊喜得睁开,陆云渡指尖捻着竹矢,失笑道:“收下做个烧火丫头倒也不错。”
  作者有话说:
  一直忘记说了,这篇文不会有兄弟相争的情节哈~
 
 
第17章 
  竹矢入壶之声传来,樱樱想象中瓶底被打碎,她头破血流的场景并没有出现。
  然而刚睁眼,却见陆三郎不知何时坐直身子,面前小几摆了一壶清酒。他下巴微点,“妹妹该喝酒了。”
  陆三郎的手段层出不穷,她此时已经被折腾得奄奄一息,根本没有力气同他争辩,一手扶着脑袋上的花瓶,利落地喝下酒。
  就算脑袋上顶着花瓶,她也时刻不忘自己的形容狼狈,遮遮掩掩地掀开一点面纱。轻纱下一点殷红转瞬即逝,随之而来的是她脸上立马升起的淡淡红晕。
  正当她要撤掉花瓶时,世子爷又道:“妹妹,还有两杯。”
  “这是哪来的道理!”泥人还有三分气性,被他一而再再而三地戏弄,方才送下肚的清酒都化成火油般又冒上来,许是酒精助兴,她竟敢反唇相讥。
  陆云渡见她激动得都扔掉手中酒杯,知道她是酒劲上头,醉了。
  两人在庭院中一站一坐,院外突然响起一声:“樱樱!”
  樱樱下意识转身过去,忘记脑袋上的花瓶——花瓶下落,砸得满地皆是碎屑,而本该被伤及的樱樱,却被猛然站起身的世子爷一把拉到身后。
  陆少玉没想到他不过喊了一声,竟闹出这样大的动静来,连忙三步并作两步赶上来,“樱樱受伤了吗?”
  她脑子里晕晕乎乎,根本没注意到方才有多危险。偏偏世子爷今日穿一身宽松大袍,她被遮得严严实实瞧不见人影,只好随便寻了一处缝隙凑过去回话,“多谢四哥哥,没伤着。”
  四郎少玉见她两手攥着三哥的腰带,从三哥腋下钻出个毛茸茸的脑袋来,唇张了又张,欲言又止。
  上次胆敢靠三哥这么近的别家女郎,最后的下场是被一把丢了出去……想着那些娇滴滴的小娘子的下场,少玉心有不忍,生怕三哥把樱樱也给扔了出去。
  刚想开口劝阻,就见三哥一掌按在那脑袋上,把她给按回身后,低声道:“闹什么?好好待着。”
  收拾完身后那个小醉鬼,陆云渡才理了理略显褶皱的衣衫,“四弟来此处可有事?”
  四郎不知该如何开口,他是这两日都见不到樱樱,明明两人都在陆府中,他却遍寻不见。无奈只好用善于搜索的小白找了一通——天知道方才他跟着小白走到三哥院子前时,有多惊讶。
  樱樱怎么会整日待在三哥院子里呢?他们俩什么时候这样亲近了。
  还不待他回答,小白已经从上空盘旋而下,弯钩状的鹰喙上叼着的一物吸引了陆云渡的注意。
  正是那日的小食篮。他伸手拿过,打开一看,里面果然是满满当当的一盒樱桃。
  见到自己准备的小东西被三哥发现,四郎心中竟略有紧张。三哥不苟言笑,他一向是又敬又怕的。
  在陆云渡开口盘问之前,四郎已经转身,一把抓起蹲在一旁的小白,丢下一句“不打扰三哥”后,拔腿就跑。
  “这是什么?”
  那个脑袋突然又钻了出来,似是瞧见他手中娇艳欲滴的樱桃,伸手就要去够。
  陆云渡长臂一伸,将樱桃拿远了些。
  樱樱够不着,急得又拉又扯他的衣衫,嘟嘟囔囔道:“你怎的这样小气!”
  陆云渡干脆将食盒“啪嗒”一声扣上,丢在小厮怀中。小厮得世子爷眼神命令,立刻就抱着盒子猫腰退下了。
  身后的人反而闹得更凶了,“把我的樱桃还给我!”拳头跟雨点似的砸在他后背上,虽然力气轻飘飘得跟猫儿挠痒痒似的,但世子爷心底却隐隐怒火中烧。
  他救了她两次,为她手腕都折了,竟然连一盒子樱桃都比不上?!
  从未被人如此轻视过的世子爷刚转身过来,想教训一通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娘皮,却见她已经蹲坐在竹榻上,两手捧着脸,滴滴答答地掉起眼泪来。
  “真小气,整日就知道欺负我拿我寻开心,连我的樱桃都抢走了。”
  她此时早已忘却平日的淑女仪态,甚至扯下方才还遮得严严实实的面纱,胡乱擦着脸上的汗珠泪水,“我就该回江阴去,省得碍着你的眼。”
  “不许再说回江阴的话。”陆云渡略有不悦,指尖捻住她尖尖的一点下巴。
  下巴被人制住,樱樱被迫抬头同他对视。经过方才那一番调弄,她早已香汗淋漓,乱湿鬓发贴在脸侧,更衬得一张脸只有巴掌大小,哀怨可怜。
  他常年练武,指尖上带着一层薄茧。她的皮肤奶白柔嫩,他稍一用力,立马浮现起一个圆圆的红点。
  瞧见她眼底又升起水色,世子爷也察觉到不妥,刚想松手,不料樱樱突然啐了他一口。
  世子爷何曾被人如此对待过,他一时竟难以置信地愣在原地。
  回过神来,刚要把她抓起来,她眼底酝酿已久的眼泪说掉就掉,“你就见不得我好!”
  “我知道你看不起我。若是我爹爹娘亲还在,我何用住到你陆家来?”
  “若是我身份高些,你敢让我脑袋上顶着花瓶作弄我吗?”
  她眼睛湿漉漉泪盈盈,分明是柔软可怜任人宰割的模样,陆云渡却被她问住了。
  他狠狠擦了一把脸,才道:“你要如何?”
  整日只知道哭就算了,偏偏连醉酒后都还记得计算人心,他甘拜下风。
  “我要、我要……”
  樱樱还在仰头看他,鼻尖泛红,眼睫青湿,开口却是:“我要吃樱桃……”
  “没门!”世子爷一摔衣袖,终于失去冷静自制,转身走了。
  *
  傍晚时分,修文就着明亮的烛光,用一根银针小心替世子爷挑出手背几颗瓷片碎渣子来。
  今日表姑娘弄掉花瓶时他就瞧见了,主子为了护着表姑娘,硬生生用手背把所有碎瓷片都挡了下来。
  表姑娘自然是安然无恙,可主子手上又添了几道新伤。他若不提,连主子自个儿都没注意到呢。
  他手脚灵活地夹出碎瓷片,却见世子爷皱着眉头,风牛马不相及地来了一句:“何处有卖樱桃的?”
  “主子,樱桃快要下市,这季节已经不容易买到了。”他心底暗自奇怪,主子是从来不关心这些花草果木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然而世子爷只面色怏怏,不再开口。
  *
  樱樱系好脸上面纱回到房中,她脑中酒精蒸腾,烧得整个人晕晕乎乎。
  “姑娘这是喝酒了?”婉月刚上前去扶住她,就闻到一股淡淡的酒气萦绕,出声问道。她知道姑娘是被世子爷领去了,心底难免有点不赞同,竟让姑娘喝了酒,还只让她独身一人回来。
  虽说都在陆家后院出不了什么大事,可若是姑娘醉糊涂了一脚跌进池子里呢?
  婉月头一次对世子爷略有埋怨,见姑娘浑身都汗湿了,知道她一身冰肌玉骨是受不得风吹日晒的,伸手就要替她除去那层密不透风的面纱。
  “不可不可!”樱樱虽然醉了,但还时时记挂着自己唇脂花了,是万万不能掀开面纱的。
  “姑娘,是我呀,婢子替你洗漱重新梳妆呀。”
  樱樱抬起欲醉若眠的眼睛瞧她一眼,认出是自己的侍女,这才肯让步。
  “快取些清水来,我的唇脂花了!”
  “姑娘的妆容好好的,哪有花?”婉月仔细端详着姑娘,长发虽略有汗湿稍显凌乱,但清淡妆容纹丝不乱,反而衬得人更加清新妍丽。
  樱樱一把拿过小铜镜,镜中人妆容齐整,哪有半分唇脂脏乱的痕迹。
  这个陆云渡!她恨恨将小铜镜掷到桌上,气呼呼地坐回榻上生闷气。
  旁人都道世子爷冷峻威严,怎的就整日捉弄她?她知道自己的爱慕虚荣、一心想嫁个好夫婿的念头被他看穿了七七八八,但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她哪有半点碍着他,至于他这么针对自己?
  她在心中翻来覆去想了许久,四郎陆少玉到底年纪还小,头上几个哥哥都还未成亲,他成亲之日更是得等到猴年马月去,自己却是没那么多时间等的。
  二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从前围在她身边的郎君也不少,但唯有二郎是第一次见面就提出娶亲之意的,何况还是他这样郎艳独绝的郎君……
  若不是那日陆云渡出来横插一脚,说不定她的婚事都能有着落了呢。想到这里,她又在心底狠狠骂了世子爷几句。
  只是那日前去赴宴,那些贵女们在她面前有意无意地说了许多,无外乎就是二郎如何风流成性,今日这个花魁娘子红袖添香,明日那个公府小姐暗送秋波,围绕在他身边的莺莺燕燕,简直能绕金陵城一大圈。
  自从那日宴会上露了一面后,听说二郎便上山同一个道士清谈去了,已经数日不曾归家。
  她上次得了二郎君亲自指点,用心画了好几副画,只等他再来教导,但一转眼小半月都快过去,半点消息也没有,更别提他人了。
  至于世子爷……金章玉绶、冷峻威严的世子爷……算了,不提也罢!
  想到自己的婚事飘渺无踪,樱樱暗暗叹了口气,眼底满是忧虑。
  捧着洗脸水回来的婉月瞧见姑娘又在沉沉叹气,那黛眉微蹙,樱唇微抿的样子,即使她一个女子看了都心疼不已,连忙上前去轻声安慰道:“姑娘这是怎的了?”
  她想起前院传来的消息,精神一振,心想姑娘听了这消息也许会快活些,便道:“姑娘离家数月,许是想家了吧?姑娘不知,你表姑父回京述职,一同而来的表姑母明日就要到咱们府上来拜访老太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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