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下来,靠着椅背小口地啜着牛奶,从书包里摸出手机。
解锁屏幕看到好几条微信提醒, 都是丛眠发来的。
丛眠:【今天的数学作业好多,你写完了吗?】
丛眠:【我好困,不想写了。】
盛栖池把腿翘上来,光着脚窝在椅子里回复。
盛栖池:【没。】
盛栖池:【你可以让纪临西帮你写。】
丛眠:【他说除非他死了。】
丛眠:【算了,明天去抄逾神的。】
提到逾神,盛栖池突然想起她今天在教室里刚拍的素材。
之前在出租车上偷拍的那张侧影照没得到任何关注,至今零赞零评,不知道舒琰是没看到还是看过了没在意。
盛栖池翻了翻相册,把今天刚拍的篮球杂志图发到朋友圈里,用心地配了条暧昧的文案——
以前觉得无聊的事情,被你这么一讲,好像突然变得有意思了起来。
她忍住肉麻,选择仅对舒琰可见,点击发送。
锁定屏幕前,盛栖池又扫了眼微信列表,余光瞥见倪不逾的头像,以及她上周六最后发出去的那句“晚上放学等你”,她后知后觉地啊了声,抬手拍了拍脑门。
完全忘掉了。
不过——盛栖池戳进两人的聊天页面——倪不逾应该也不会当真吧?
毕竟他都没回这条微信。
今晚也没给她发来只字片语。
想到这,盛栖池便放下心来,十分没有心理负担地发了句:【逾神。】
等她写完大半张数学试卷,手机屏幕才又亮了下。
倪不逾:【?】
盛栖池:【[可怜][可怜]】
倪不逾:【?】
书桌边的台灯亮着,倪不逾垂眼,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看她头像的眼神像在看一只鸽子。
装可怜,求原谅?呵?
他唇角无情地向上牵了牵,看到屏幕上又倏地蹦出一句话。
盛栖池:【数学作业借我抄抄。】
倪不逾:“……”
—
盛栖池借数学作业被无情拒绝,只好自己写。
把作业写了个七七八八,她又去钻进画室修改上周末没画好的素描图,等趴到床上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
她几乎一秒就睡了过去。
之后的两天,盛栖池都在忙着修改班旗草图和她自己的练习图,没顾上缠着倪不逾请吃饭的事情。
她这边淡下来了,倪不逾那边好像也没什么反应,还是像以前一样睡觉学习打球,整天摆着张生人勿近的拽脸。
盛栖池早看习惯了,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反而觉得挺适应的。
而且她这两天也不算完全没有作为,还趁着午休时间远远地偷拍了张倪不逾打球的照片,又在某天晚自习放学后拍了张昏暗不清的、无人光临的篮球架,存在素材相册里。
晚上躺在床上翻到这些照片时,她都忍不住想夸自己高明,选的男主角也太合适了。
以倪不逾那个嚣张乖戾眼高于顶的性子,根本没兴趣也没闲心来发现她的这些小动作,她完全可以像一个影子尘埃般的暗恋者那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搜集关于他的早恋素材,以待随时派上用场。
在她的世界里,他可以是他自己,也随时可以变成一个与她陷入暧昧、陷入热恋的男朋友,而不必受任何外力影响,只随着她的时间安排和计划而变动。
他甚至永远不会知道,也永远不会受到困扰。
多好。盛栖池觉得自己简直是个天才。
而在她沾沾自喜的时候,根本没留意到倪不逾看向她时越来越复杂的眼神。
不再有的没的找他搭话了,打篮球时也不给他送水了,甚至中午吃饭也没见到她和丛眠了,微信上更是动静全无,没解释那天临时放鸽子的事情,也没再提过请他吃饭的事情。
当时一副缠着人不放的架势好像只是他的错觉,而她就是随口一提,根本就没往心上去。
跟那天在桃园红着眼睛委委屈屈的小可怜根本不像是同一个人。
—
体育课,篮球场上。
倪不逾避开对方的抢断拦截,运球到篮下,迅猛起跳,直接灌篮得分。
“我靠,你今天吃错药了,打得这么凶。”吴回跟在后面直嚷嚷。
林浩跟着求饶:“逾神,我们可是队友,你好歹让我摸摸球。”
倪不逾没说话,扬手把球丢过去,林浩接过球跑了个半场,又传给孔武,结果孔武开小差,只顾着盯不远处文科班的女神了,一不小心就把球给接丢了,被吴回生生捡了个漏。
“神之右手。”吴回沾沾自喜。
下一秒,刚到手的球凭空从手中消失,回到了倪不逾手里。
倪不逾运着球经过孔武身边,丢下一句冰冷又无情的“坑货。”
“你是来打球的还是来看女生的?”
“就是。”林浩跟着附和道:“女人,只会影响拔刀的速度。大力,你格局小了。”
孔武:“……”
这边男生在篮球场上打得热火朝天,那边盛栖池正被一个男生堵在不远处的林荫道上。
“听说你是从霖城转来的,我老家也在霖城,你过年回去吗?有机会可以一起去玩。”
盛栖池20分钟前在羽毛球场上认识了这位羽毛球社社长兼美术特长生程易,又在五分钟前在林荫道上“偶遇”了他。
丛眠这个没良心的,竟然把她丢下一个人跑了。
盛栖池抿抿唇,干笑了声:“呃,说不准。”
“那好吧。”程易从善如流道:“那我们加个微信吧,平时也可以交流一下艺考方面的事情。”
平心而论他长得高高瘦瘦的,并不令人讨厌。
可他搭讪得太过明显,盛栖池不太想加他的微信。
她随口编了个理由:“不好意思啊,我没带手机。”
程易笑道:“没关系,那你给我留个电话号码吧。”
盛栖池摸了摸鼻子:“我刚换的新号码,还没背会。”
她说着,转身往篮球场这边走,想去找丛眠。
程易大步跟过来,不由分说地塞给她一瓶气泡水:“我只是想和你交个朋友,没别的意思,你别在意啊。”
盛栖池手指触着冰凉的瓶身:“嗯。没什么事情我先去找我朋友了。”
程易:“好。”
盛栖池快步向前走了几步,瞥见坐在篮球场边长椅上晒着太阳看小说的丛眠。
她想了想,回头把那瓶气泡水还了回去:“这个你留着喝吧,谢谢了。”
程易没接,“今天天气挺热的,你拿着吧。”
盛栖池:“不用。”
程易笑了笑,背着手朝后退了两步,态度挺明确。
盛栖池默默地叹口气,那点因为对方是老乡还是前校友的耐心彻底给磨尽了,抿着唇把水往他怀里一塞,转身就跑。
程易拿着水,有点失望地看着她跑走的背影,不知想到什么,又笑了。
隔了几米远的篮球场上,倪不逾收回视线,淡嘲着笑了声。
脸上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冷然。
这是淡了,要转移目标了?
行。
拿得起放的快,她自我修复能力还挺强。
“逾神!”
孔武喊了他一声,避着吴回把球传过来。
倪不逾接到球,视线却鬼使神差地往盛栖池的方向瞥了眼,正看到她回头朝男生转身的方向望。
他漠然地收回视线,起跳,抬手,橙色的篮球如一颗火球,迅猛地朝篮筐飞了过去。
“哐当”一声,篮球砸到篮板上,又弹回到篮筐上,转了两圈,掉了下去。
没中。
在场的人怔了怔,无语对视:“……”
这个球要是和平鸽投的就很正常。
可这球是他们逾神投的。
这他妈发挥失常到姥姥家去了吧?
第18章 都是小爷他在自作多情?(一……
丛眠拉起校服外套遮住脑袋, 还在聚精会神地看小说,盛栖池拉她去卫生间都拉不动,只好自己一个人去。
这个露天篮球场距离高一教学楼没多远, 盛栖池便直接去了高一教学楼一楼的卫生间,洗完手出来, 有人在走廊的拐角处叫住了她。
是郭真真。
“你这节也是体育课?”盛栖池扬了扬眉,笑道。
郭真真点了点头,“我能和你说几句话吗?”
“当然可以。”盛栖池想了想,拉着她的手臂走出来,“我们换个地方说。”
盛栖池不用想也猜的到郭真真会说些什么,果然,一走出教学楼, 对方就对着她翻来覆去地讲感谢的话。
盛栖池听了一会, 忍俊不禁地打断她:“好啦, 哪有那么夸张, 不知道的以为你在表彰感动中国十大人物呢。”
郭真真有点脸红,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这件事情已经过去了, 你别太有心理压力,也别觉得是自己的问题。碰上变态纯属倒霉, 但这只是偶发性的事件,你也别太紧张了,以后再坐交通工具时多留个心眼就好了。”
毕竟对方是学妹,盛栖池说话语气很温和, 尽力扮演着知心学姐的身份。
“这件事情我和倪不逾都不会对别人说起的, 你尽管放心。”
说话间,两人走到了校园超市附近,盛栖池止住话题, 说:“快下课了,请你去吃冰淇淋。”
郭真真本来就是特意来感谢她的,哪肯再让她请客吃东西,坚持要付钱。
两人拉扯了半天,盛栖池看她态度坚决,急得脸都红了,便也不再争执,后退一步任由她请了。
郭真真终于露出了一点笑颜,如释重负地舒了口气。
两个人并行走了一段路,在操场分开。
盛栖池一只手拎着瓶水,另一只手里提着个塑料袋,往篮球场的方向走。
篮球场上,三班的男生刚刚打完一场比赛,正准备撤退。
吴回眼尖,一抬头就看见了盛栖池的身影,不怀好意地撞了下倪不逾的肩膀,“喏,是不是又来给你送水了?”
倪不逾把球丢给林浩,从一边长椅上拿起自己的校服外套,没说话。
吴回又叹:“当校草就是好,万千宠爱,众星捧月,走到哪都有人送水,我什么时候才能有这待遇啊。”
倪不逾面无表情,全当他是在放屁,抬脚就要走。
“你去哪啊?人家盛栖池马上就过来了。”吴回“哎”了声,“不要这么恃宠而骄吧逾神。”
恃宠而骄?
倪不逾停步,冷沉着脸嘲道:“你还没去医院挂号呢?”
吴回疑惑,“啊,挂什么号?”
“妄想症。”倪不逾淡淡丢下这三个字,转身走了。
余光却不自觉地向盛栖池的方向一瞥,看到她一条直线走到头,在即将走到篮球场边时突然紧急转了个弯,朝一旁的丛眠去了。
然后她拧开手里的水瓶,就地给丛眠洗了个手。
倪不逾:“……”
吴回:“……”
“这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了?”
吴回收回视线,尴尬地挠了挠头,庆幸倪不逾没看到这一幕。
—
盛栖池最初的确是打算来篮球场上找倪不逾的。
只是,还没等她走进球场,倪不逾就大步流星地走了。
她只好硬生生地急刹车,转了个弯去找丛眠。
恰好丛眠不小心在长椅下面蹭到一手灰,正苦着脸想要去洗手,盛栖池懒得再去一趟洗手间,就拧开水瓶在花坛边就地帮她冲了冲手。
盛栖池拧紧水瓶,下课铃刚好打响,她从塑料袋里拿出个冰淇淋给丛眠,两人一起回教室。
同学们陆陆续续回到教室,班级里又喧闹起来,盛栖池从前门走到座位上时,看到倪不逾正从后门走进来。
他前额头发有点湿,显然刚去洗过脸,映衬得那张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脸更冷峻了几分。
察觉到盛栖池的目光,他掀起眼皮淡淡扫了她一瞬,又很快垂下眼,用脚勾出凳子坐下了。
盛栖池浅抿着唇角,等到他坐下才凑过去,鹿眼亮亮地看着他,“倪不逾。”
倪不逾没理她。
盛栖池好像是习惯了他那臭脾气似的,也没怎么在意,慢吞吞地向他靠近了一点点,然后皱着鼻尖轻轻嗅了嗅。
倪不逾僵了一瞬,抬眸:“干什么?”
“你身上的味道——”
倪不逾僵着脸,感受着身上的薄汗,上半身不着痕迹地向后退了点。
“——是青草香吗?”
盛栖池终于慢条斯理地把后半句话说完,“你用的什么牌子的沐浴露?”
“……”
倪不逾无语地瞥她一眼,不自觉绷紧的脊背又悄然松了回去。
“不说算了,小气鬼。”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盛栖池嘀咕了句,把头扭回去了。
倪不逾看着她柔软的马尾辫轻轻一甩,下一刻,又反方向地甩回来,抬手递给他一盒冰淇淋。
“给你的。”
“下课跑那么快干嘛,冰淇淋都快化了。”她的语气带了点抱怨。
倪不逾垂眼,视线落在那粉白相间的包装盒上,又顺着包装盒落在她细白的手指上。
她的指甲圆润饱满,修剪得很整齐,甲盖泛着层健康莹润的光泽,竟莫名的显得有些可爱。
倪不逾把视线从她手指上移开,“给我买冰淇淋做什么?”
他依然是那副没什么表情的冰山脸,冰棱似的音色却难以察觉地缓和了几分,像是蒙了层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