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说学习和绘画总有一样要赢过我?”倪不逾好整以暇地望着她:“就考这么两分还敢跟我叫嚣?”
盛栖池耳根微微发烫。
被蒋欢那样的路人甲议论无所谓,可被倪不逾当面质疑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可她现在有苦说不出,总不能说自己是故意考这个破分的。
事实摆在眼前,她敢说估计他也不会相信。
于是她只好抿抿唇,咽下那一点羞赧和不甘,理直气壮地瞎掰道:“谁规定了成绩差就不能和人比?你没听说过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
狡辩完还不忘放狠话:“你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追上你,踩在你的脸上跳舞。”
“我还要……我还要在你鼻子上滑滑梯!”
“……”
眼前光线骤然一暗。
倪不逾撑着她的桌角俯身一点一点压下来。
盛栖池被他这个带有压迫性的动作逼得想往后退,却被凳子挡住了退路。
她微一抬眼,就看到少年高挺的鼻梁,以及鼻梁上方,那双灼灼的漆瞳。
“总有一天会追上我?”
“好,我等着。”
“……”
这话逻辑上是对的。
可是好像又有哪里不太对?
盛栖池忽略心尖那点痒意,抓了抓脸颊,严谨道:“我说的是追赶。嗯,追赶!”
倪不逾慢慢直起身,眼底勾着点揶揄笑意:“嗯。”
“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
第33章 他喜欢我,我也喜欢他。……
该来的总会来的。
午休还剩十分钟的时候, 王敏学从后门进来,拍拍盛栖池的肩,对她勾了勾手, 然后转身出去了。
盛栖池刚睡醒,揉着眼睛迷糊了一会儿, 才反应过来——哦,她是要被单独谈话了。
早晚有这一遭的,盛栖池站起身,慢吞吞地往后走。
经过倪不逾桌旁时,没留意少年什么时候睁开了眼睛,偏头朝她的背影看了眼。
盛栖池走到办公室门口,轻轻喊了声报告。
“进来。”
王敏学冲她招手, 指了指对面的椅子。“坐吧。”
盛栖池老老实实坐好, 双手放在膝盖上, 像个犯了错误的小学生。
王敏学正在翻资料, 转头看到她那副模样笑了声,“别紧张, 老师不打人。”
说实话王敏学对她一向不错,盛栖池此刻心里不是没有愧意的。
她抬睫, 闷闷地说了句对不起。
“看来你知道我为什么找你过来。”王敏学抽出班级排名榜:“大家都来找我看排名,你怎么没来?”
“我知道自己考得不好。”她顿了下,纠正道:“垫底。”
王敏学把手上的排行榜又放了回去,“老师问你, 这次考试尽力了吗?”
盛栖池点头:“尽力了。”
尽力往低了考了。
“既然尽力了就没对不起自己, 更没必要跟老师道歉。”
王敏学推了推眼镜,透过镜片打量她臊眉耷眼的模样,“你情况特殊, 入校之前没按正常流程进行测试,老师不了解你具体的层次如何。但老师看过你的学籍档案,成绩并不差,可以说是优秀。”
“虽然霖城和A市的教育水平有些微的差距,但凭着你以前的表现,老师认为,这个成绩不该是你的真实水平。一个多月的时间,不可能会退步这么明显,所以老师才叫你过来,了解一下具体的情况。”
盛栖池只知道有学籍这么个东西存在,却从来没在意过这玩意儿,更忽略了人人都有档案,而她从没见过的档案里竟然还会记录过往成绩。这会儿冷不丁地被王敏学一科普,她脑子里只剩下两个字:完了。
装大发了,用力过猛了!
王敏学的镜片泛着点冷光,盛栖池做贼心虚,觉得他的视线格外犀利。
她脑门上悄悄冒出一小颗汗珠,垂着眼睛快速头脑风暴。
王敏学又问:“是不是这一个多月还没太适应过来?老师讲课跟的上进度吗?我看了你的试卷,大部分基础知识还是能准确把握的,但不该错而做错了的题还是不少,是紧张还是粗心了?还是有什么外力干扰了?”
“都有。”
盛栖池一股脑全认下:“老师你知道水土不服吗?”
她抿了抿唇,没什么底气地说:“在学习这方面,我好像有点水土不服。换个学校,节奏就全乱了。”
王敏学:“……”
—
盛栖池东一句西一句,尽力把自己的话给圆了一遍,让可信度听上去高一点。然后在王敏学皱眉神沉思的时候,她又信誓旦旦地做起了保证,表示一定会努力调整状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克服困难,勇敢进步。
王敏学听得一愣一愣的,本来准备的那几句安慰的话都没用上。
眼看也快上课了,王敏学只好先让她回去,改天找机会再说。
盛栖池走出办公室,重重地呼了口气。
撒谎好累,圆谎更累,她刚才掏空了脑子,现在突然觉得有点筋疲力尽。
应付完王敏学,并没有感受到意料之中的轻松,反而有点空虚,盛栖池慢吞吞地往前走,走着走着,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儿。
王老师估计真的对她失望了。
他今天都没给她旺仔了。
拖着沉重的脚步停在楼梯口,盛栖池半是心烦半是忧伤地45度角仰头望天,结果被太阳不偏不倚地刺痛了眼睛。
她痛苦地拧眉眨眼,在上课铃声的催促下眼睛红红地跑回了教室。
盛栖池和英语老师前后脚地到教室,她眼睛已经不疼了,却因为被她用力揉了好几下,反而泛着红,低着头一路小跑到座位上,她忙趴在桌子上偷偷拿镜子照了照。
中午没睡好,加之冲动之下的“故意考差”计划出了点纰漏,盛栖池一整节课都提不起精神,蔫头耷脑地盯着书走神,连黑板都没看几眼。
最困的第一节 课结束,英语老师前脚走出教室,盛栖池后脚就趴下了。
后排,倪不逾散漫地转着笔,视线却不由自主地往前飘。
四月了,气温一天天升高,今天温度尤为跳脱,给人一秒入夏的错觉。
盛栖池上午就把校服外套给脱了,此刻只穿着一白色的海军领长袖,袖口向上拉起来一截,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腕。
小姑娘去了趟办公室也不知道经历了什么,全然不见上午的理直气壮,蔫蔫地趴在桌子上,像个被偷光了胡萝卜的小兔子。
她偏着头,闭着眼睛,从他的角度能看到她紧抿着的唇角和被手臂挤压得有些嘟嘟的脸蛋儿,睫毛没精打采地耷拉着,大概是因为皮肤太白,眼尾后面的那一点红显得格外明显。
倪不逾机械地转着笔,手指纷飞,笔杆都快被转出残影来了。
“啪”的一声,笔突然掉到桌上,他有些烦躁地站起身,从后门走了出去。
第二节 临上课前三分钟,倪不逾拎着两瓶冰可乐从后门走了进来。丢一瓶在吴回桌上,他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又起身,一秒后又坐下,而后从兜里掏出一把棒棒糖。
先丢给艾何平两个,又给了丛眠两个,然后把剩下的一长排都丢到了盛栖池的桌上。
盛栖池补了会儿觉,刚爬起来,被棒棒糖砸在桌面的声音吓了一跳。
她拎着那一长串糖,有点不明所以地转过身,“这是……给我的?”
倪不逾淡淡看她一眼,没应声。
盛栖池又看了看艾何平和丛眠,觉得太阳好像从西边出来了。倪大少爷怎么会主动买糖?不会是哪个小姑娘送的吧?
没等她开口发问,艾何平已经抢先提问了,语气熟稔得让人心疼:“又是别人送的吧?”
他好像早已认定了答案,也不等倪不逾回答,紧接着又问:“这次又是哪班的?”
倪不逾拧开可乐,说:“小卖部的。”
艾何平震惊:“啥!小卖部的姐姐也开始追你了吗?”
“赠送的。”倪不逾没好气道:“小卖部搞活动。”
“哦,吓我一跳。”艾何平夸张地拍拍胸口,想拆糖,又怕上课被老师抓住,便停手了。
倪不逾拧上可乐瓶一抬眼,就见盛栖池已经麻利地拆了一个棒棒糖塞进嘴巴里,一边脸颊被糖撑出鼓鼓的一块。
与此同时,上课铃声响起。
盛栖池果断地把几本书摞起来,摞得高高的几乎遮住视线,然后一低头,缩在了书堆后面。
生物老师的身影出现在窗外,她欲盖弥彰地用手掌握住棒棒糖的小棍,摆出一副挡着嘴巴沉思的深沉模样。
倪不逾收回视线,唇角没忍住向上勾了勾。
……
这节课下课,艾何平和生物老师前后脚地出了教师门,直到快上课才回来。
他额头上沁出一层汗,气喘吁吁地往座位上一瘫,表情有些受伤。
“逾神,到底是哪家小卖部搞活动啊,我连跑了三家都没碰到。”
倪不逾眼凛着眼尾睇了他一眼,不太高兴地说:“你去晚了,活动结束了。”
“限时的啊?”艾何平长叹一声,趴在了桌上,“我这个命啊!”
—
篮球比赛在周一就已经如火如荼地拉开了序幕,这周进行淘汰赛,下周进行半决赛和决赛,三班淘汰赛抽中了和七班对打,比赛时间在两天后,周四下午。
下午放学,林浩又去体育馆开了个会,回来时带回一则通知。
为了增加女生对篮球比赛的参与度,今年篮球比赛新加了一个规定,每班选出五名女生作为代表,在中场休息时进行罚球比赛,罚球成绩计入总分。
毕竟文体不分家,林浩把选女球员的事情交给了文艺委员蒋欢。
盛栖池知道这个消息时是在第二节 晚自习下课,蒋欢跑到她桌边鼓动她报名。
盛栖池有点莫名其妙:“我不会打篮球。”
“这不算打篮球,就是去投个篮,不难的。”蒋欢笑了笑:“很好学的,我初中学过一点,可以教你。”
就算现学时间也有点紧吧?再说这还关系到比赛结果,高中最后一场篮球赛了,她可不想因为自己的失误影响全班的成绩,林浩他们几个对这场比赛好像还挺重视的。
盛栖池摇了摇头:“我真不会,还是算了。”
“哎呀,帮帮忙吧。”蒋欢趴在她桌子前,看着有点可怜:“咱们班本来女生就少,又没人愿意参加,我都被难为死了。刚刚问了一圈,才找到两个人,加上我也才3个。剩下的女生好多都戴眼镜,就算我软磨硬泡求她们同意了,她们也不占优势啊。况且这就是凑个数,咱班说不定进不了决赛呢。”
盛栖池犹豫:“呃……”
蒋欢:“而且班主任也说了,你刚转过来不久,让我们多帮帮你,提高参与度,尽快融入新集体。”
想到王敏学,盛栖池心软了。
蒋欢眼巴巴地盯着她,看上去好像真的挺急的,盛栖池想了想,说:“好吧。”
“好,那我把你名字写上了。”蒋欢笑嘻嘻地走了,走之前视线若有似无地往她身后一瞟。
盛栖池回头,看到倪不逾用脚尖勾出凳子坐了下来。
“写什么名字?”两人对视片刻,他问。
盛栖池挠挠头:“就……篮球决赛需要女生上场投篮,她让我参加。”
倪不逾眉梢轻挑:“你答应了?”
“嗯。”盛栖池点点头,丛眠恰在这时也回来了。
把两人的对话听了个尾音,丛眠皱眉:“你答应了?”
盛栖池:“蒋欢说找不到人参加,而且她说就是凑个数,我们班也不一定进决赛。”
“她诓你的吧?”丛眠说:“我们班去年惜败拿了亚军,今年是铆足了劲儿要拿冠军的好吗?”
一定要拿冠军?
盛栖池“啊”了声,觉得自己还是不能去拖这个后腿,“那我跟蒋欢说我不参加了。”
她说完,立刻去找蒋欢。蒋欢却不在座位上。
盛栖池弯腰问她同桌,她同桌说:“她去交报名表了。”
这么迅速?
盛栖池傻眼,不是说找不到人吗?第五个人这么快就凑到了!
盛栖池无奈地回到座位上,“我完了,我可能要成为全班的罪人了。”
“没关系,下周才决赛呢,还来得及。”丛眠安慰地拉拉她的手:“你可以让逾神教你啊!”
也对,倪不逾可是班上篮球队的主力。
盛栖池抽了抽鼻子,可怜巴巴地转过头,看向倪不逾。
听了全过程的倪不逾云淡风轻地低下头掏了套试卷出来。
盛栖池两手扒着桌沿趴在他桌上。
倪不逾拽开了笔帽开始写题。
盛栖池用食指轻轻戳了戳他的手臂,“逾神。”
倪不逾在选择题上勾了个答案。
盛栖池:“逾神逾神。”
倪不逾:“说。”
盛栖池眨眨眼,食指和中指同时向下一弯,模仿了个三井寿下跪的动作:“教练,我想打篮球。”
倪不逾下颌线锋利,唇角淡抿,强绷着没笑出来,勉为其难地“嗯”了声。
“周末教你。”
—
月考试卷要带回家给家长签字,晚上,盛栖池拖到洗澡前才给舒琰打了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