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冢表情古怪看向明皎:“这话从公主嘴里说出来可真是新鲜。”
明皎:“……”
她竭力使自己的表情显得诚恳:“是这样的燕大人,人是会长大的,我承认之前的我做了不少错事。虽然具体有哪些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是——”
“我现在是真的很想和你做朋友的。”
明皎说这话的时候尾音略略上翘,竟显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味道来,配合那副盛极的容貌,若是换另一个人来,怕早就心软得不成样子。
燕冢却只语气玩味道:“朋友?”
“是的!”明皎一个劲猛点头,“绝对纯洁的友谊关系!”不掺杂一点仇恨和杀意的那种!
穿书来这里也有一段时间,明皎实在不想过那种整日提心吊胆的日子,她没什么逆天改命的大志向,但真要顺应剧情去死也是不可能的。她脑子不怎么聪明,拼智谋计策算不过这些神仙大佬,唯一能做的就是将事情摊开,以真心换对方的真心。
虽然今天的燕冢看上去格外暴躁,但明皎觉得这可比连生气都在笑的他看上去安全多了。
咕嘟嘟……
开水翻腾的声音渐渐低下去,明皎又转身去把烧水的铫子提出来,片刻后估摸着温度略低下去,便将玫瑰干花丢入空茶壶里,又注入热水,眼看着已经干枯下去的花瓣在水中重新舒展身姿,明皎最后准备往里面加入蜂蜜:“燕大人,你喜欢吃甜吗?”
燕冢下意识答了一句不,而后便见明皎将舀出来的一大匙蜂蜜倒回去,转而滴了两滴:“那我就只放一点点好啦。”
她的动作小心翼翼,仿佛在对待什么宝贝一般。燕冢没来由的一阵烦躁,冷不丁开口:“做朋友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明皎将蜂蜜在水中搅拌开,而后将茶壶的盖子盖上:“这有什么不容易的?你对我好我对你好不就可以了吗?”
她在厨房里翻出两个空碗,倒入刚刚没用完的开水,递给燕冢一个,剩下一碗捧在自己手里,摆出梁山好汉结拜的架势:“我承认之前多有得罪,也说错过一些话,来!干了这碗!咱们以后就是好兄弟!”
燕冢:“?”
明皎还在豪爽继续:“从此我不再喊你燕大人,你也不用喊我公主殿下,咱们就是异父异母的亲兄妹!”
燕冢放下手里的碗转身就走:“我还有事先走了。”
他脚步极快,明皎追了两步就选择放弃。她撇撇嘴,将两碗水倒了,才慢悠悠提着泡好的花茶往会客厅的方向走:“啧,男人……”
走到一半又发现折返的燕冢,对方今日穿一身淡青布衣,身形挺拔,明明是平民的打扮却难掩清淡贵气,甚而更多两分文人雅气,只面色还是不大好看,估计是还没消气:“老师让我回来帮你提花茶。”
裘元白之前那气呼呼的样子会有这么体贴?
明皎心下纳闷,但还是颇为感激将东西递过去:“真是辛苦你了燕……”
她话到嘴边转了个弯:“燕大哥!”
燕冢面色又沉:“我刚刚可没答应你!”
“那你要我叫你什么?”明皎绕到燕冢身边,“燕小哥?燕冢?燕卿?你选啊我都可以!”
燕冢差点呛死:“这里是老师的书院!那群孩子们不知道我的真名!”
“噢我明白了,”明皎恍然大悟,“叫你安陵对不对!”
燕冢没说话,只是默默加快了脚步,心里的后悔简直泛滥成灾。
——一句安先生或者安夫子是很难想到吗?
明皎又叽叽喳喳追上去没话找话:“所以裘老是你的老师对吗?我刚刚听到你喊他老师了!”
燕冢只想回到先前把折返回去的自己拉走:“你是听不懂话吗?”
这暴躁几乎浮到了表面上,不知道为什么特别像一只被人激怒的猫儿。
明皎一瞬间玩心大发,故作委屈地吸吸鼻子:“你好凶哦安陵……”
“再多嘴的话这铫子你自己提!”
明皎瞬间闭嘴:“好的安陵,没问题安陵。”
“……”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会客厅,裘元白一见燕冢手里的茶壶便勃然大怒:“安陵谁让你帮她提的?!”
燕冢的表情一瞬间变得精彩,见状安静了一路的明皎连忙站出来帮他圆场:“是我!”
裘元白:“?”
燕冢:“?”
明皎尴尬咳嗽一声,连忙转移了话题:“裘老我这花草茶已经泡好了您来试试?”
她迅速倒好四杯花茶,第一杯恭恭敬敬递给裘元白:“我蜂蜜放得少,您有需要还可以再加。”
裘元白哼了一声接过杯子:“还要老夫亲自动手?”
明皎立刻上道表示:“那我给您添……只要您不怕我手抖?”
裘元白瞪了明皎一眼,随即低头看向茶杯,里面漂浮有两朵干花,已由枯萎舒展成盛放的形状:“啧,卖相是还不错,不过茶水颜色还不够清亮。”
明皎笑嘻嘻应道:“我手笨嘛!”
裘元白用鼻子轻哼一声,轻轻吹口气,随即啜饮一口:“味道还算新奇,不过比不上醇酒香浓,也无茶叶的回味绵长。”
而后又连喝两口:“还有吗?”
明皎给他倒上:“我宫里还有别的花草茶,像甜菊啊薄荷什么的,味道都不太一样,您要试试吗?”
裘元白睨明皎一眼:“老夫是这种人吗?”
“……今天记得留下来用午膳。”
明皎笑眯眯应了一声好。
燕冢:“……”
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明皎和钱巧曼留到傍晚方才离去,彼时燕冢刚把下学的小萝卜头们打发完毕,裘元白佯作不耐烦的样子赶人:“你去送送她们。”
燕冢的表情窒息片刻:“老师,这是不是不太合适?”
裘元白瞪他一眼:“有什么不合适的?你难道还要两个弱女子独自回去吗?”
燕冢目光一言难尽扫过钱巧曼和明皎——前者暂且不论,光说明皎,有哪家的弱女子能给他下药把他千里绑架回洛京的?!
然而师命难违,裘元白强硬要求,燕冢别无他法,只能臭着一张脸应下,硬邦邦送明皎二人离开。
一出书院大门,钱巧曼便颇为歉意地告辞:“我家马车已经在胡同外不远处等着了,不知两位……”
明皎尴尬道:“我是让润润他们在小良巷那边等我的,似乎不太顺路?”
燕冢则毫无波动答道:“我自然是不方便与钱小姐共乘的。”
所以为今之计……
钱家的马车离开后,燕冢看一眼脸上忐忑的明皎:“走吧。”
他又回头望眼“芦花书院”的牌匾:“遵老师之命,送您上马车。”
作者有话说:
燕冢:生无可恋JP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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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已修)
小良巷离芦花胡同不近不远,若是现在去雇辆马车再折返也难免浪费时间,索性两人便走路过去。
路上明皎小声道:“今天谢谢啊。”
燕冢头都没转,声音平稳:“殿下谢什么。”
“谢你送我?谢你今天走了以后又特意折回来帮我提茶壶?”明皎歪着脑袋想了想。
她偷偷看了眼燕冢的表情,除了耳根子有一点可疑的羞恼薄红以外,堪称温润冷静,与先前在书院里那一张臭脸截然不同:“哎其实我还是比较喜欢你生气的表情。”
燕冢那波澜不惊的面孔终于绷不住露出点不可置信的疑惑来。
“比较好看。”
燕冢脸上的问号肉眼可见的增多。
明皎这时也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下意识说了什么东西,她连忙找补:“开个玩笑,安陵你不要这么认真,我会不好意思的。”
燕冢一字一顿:“不、要、叫、我、安、陵。”
向来小字这种东西只有比较亲密的人之间才能喊,明皎一个女子,两人现在又在大街上,哪怕别人不知道,但这么喊也实在过于出格。
明皎咦道:“你害羞了?”
她一摇头一叹气:“那就算了吧。”
燕冢勉强松口气。
“——我喊你燕卿好啦!”
“……”
“公主殿下。”
燕冢说这句话的时候气息平稳,语气冷静,但明皎一听就害怕,不用闭上眼都能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种小命被威胁的紧迫之感。
她表情一秒回归严肃:“说正经的。”
“一直绷着表情挺累的吧?”明皎道,“而且你总是摆那副面孔,谁能猜到你在想什么啊?”
她也很难对症下药讨好啊!
燕冢还有些没跟上明皎那跳跃的思维,但唇角下意识便掀起一点弧度,声音快于脑子:“您身为皇室公主,还需要去猜度别人的心思吗?”
——你们皇族,不都一直是高高在上的吗?
明皎没听出燕冢的潜台词,只是按着自己的想法答道:“这和我的身份有什么关系?”
她语气认真:“值得的人无论怎样都值得,如果想对一个人好,当然要知道他在想什么才行,不然好心办错事了怎么办?”
万一马屁拍在马腿上,她可能就嗝屁了。
燕冢心里烦躁,他没有回答明皎,只是略略加快了脚步,走出那条窄巷便来到主街上,明皎也跟着加快脚步走出去,而后便听见一阵喧哗的吵闹声。
“没钱就给我滚蛋!”一道叱骂声响起,“别在我这药堂里碍客人们的眼!”
“我有在做工赚钱的!工钱再过几日就发了,求求您先通融通融,我娘的药真的不能断了……”
男人哭求的声音不断,已经有指指点点的人群围观,由于人类看热闹的本能,明皎也好奇地挤了过去,却见一个蓬头垢面的男人跪在一家药堂面前,痛哭流涕地磕头:“求求您了……”
而那药堂的掌柜面露嫌恶之色:“前几日你就是这般说辞,我也没见你拿出过半个子来!还想赊药材?没门!”
他又连连朝围观的人群们作揖,表情语气皆是一副受害者的姿态:“各位都来评评理吧!这小子在我们药堂赊了半个月的药材,每次都是再过几日就发工钱,现在半个月过去还是没见着他那工钱的影子,我们药堂也是小本生意,怎么经得起这样的赊欠?”
那男人还在一个劲的哭求,周围的看客们却已七嘴八舌地说开:“看样子就是个骗子。”
“真有苦楚也不该赖在这里挡人家药堂的生意,恩将仇报的白眼狼。”
“也不能这么说,那药堂掌柜惯是个会说话的,这事指不定还有别的拉扯呢。”
药堂掌柜忍不住一脚踢在那男子身上:“你到底走不走?执金吾的大人们可要过来了!”
执金吾乃洛京巡防军队,此处闹出的动静不小,要真有巡逻队伍闻声赶至也并不奇怪。
明皎在人群中看这一出闹剧,犹疑片刻,还没来得及动作便听见燕冢喊她的声音:“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明皎解释道:“我看这边有争执……”
她纠结得想咬手指:“那个男人看上去挺可怜的。”
“可怜与否似乎也和公主无关,”燕冢淡声道,“执金吾快要过来了,若真有不公之处,他们也会处理。”
远处传来马蹄和呼喝声,一队巡防的士兵已然赶到,其中为首的是个年轻军官,他瞧见人群中燕冢和明皎两人,当即眼睛一亮,趁手下人在疏散人群时过来,毫不客气朝燕冢胸口捶了一拳:“你怎么在这儿?”
他眼神还有意无意朝明皎那边飞去,暗示意味颇为浓郁:“这位是……?”
燕冢表情带笑,吐出的话直接又直接:“明皎公主。”
军官瞬间板正身体朝明皎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明皎吓得连连摆手:“微服私访微服私访,低调,低调。”
“呃……”那军官介绍自己道,“臣叫康浩,为执金吾中垒令,正好随这支小队来看看发生什么了,没想到还会碰见燕冢……还有您。”
他眼神不断飞向燕冢,表情中是憋都憋不住的询问意味:你为什么会和公主出来?
虽然乍一看问题好像不大,但仔细一想这问题还不大吗?!
不过燕冢目不斜视,并不分一个眼神回去。
明皎对中垒令什么的并不熟悉,只是大概知道这是个位置不低的官,她看了看康浩那熟稔的样子,问道:“你和燕冢是朋友?”
康浩以一种喊军队口号的姿态大喇喇答道:“我和他可是穿一条裤子长大的好兄弟!”
燕冢登时露出一副眼睛被辣到的表情,却没有出声反驳。
明皎若有所思——原本以为反派大佬都是注孤生人设,可以她穿书这十几天的见闻来看,事实并不如此。
甚至对方的朋友看上去比自己还多啊!!
她想了想,从荷包中摸出二两碎银来,递给康浩:“我看那男人挺可怜的,如果他是真的抓不起药,就把这银子转交给他吧,多少算是一点帮衬,不过,我的名字和身份就不要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