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慷慨,只要她们真的做了事,钱方面绝对是不愁的。
已经十六岁的陛下换上了学子的衣服,悄咪咪的混进了学校。
之前考试的时候也没人敢看看真空天子,再加上他最近不用操心朝政,吃得好睡得香的胖了不少,身量也高了许多,乍一看就跟十八岁一样。
一路上倒是也没引起旁人注意。
本来陛下琢磨着混入其中才换上了学子衣服,结果发现一路走来学校里不少穿着各色衣服的人正四处看稀奇,就问了:
“这些都是什么人?”
赵岭千挑万选给他选的小胖公公立刻敬业回答:“今日是学子家人可以探望学子的日子,不少人都千里迢迢赶来了。”
“哦豁!”
纪长泽这才想起来之前朝政未定,怕这群学生被影响,再加上男女一起做同学,也许学校内没什么,出去之后旁的人说三道四影响他们心态,下令让他们学成了才能出去。
假期照样有,学校这么大,里面什么都有,如果家里出了什么事需要回去的也可以请假回去。
不过除了京城本地的学生,其他学生很少请假,毕竟他们一来一回就要两个月,等回来课程肯定要落下。
纪长泽当时琢磨着就算是犯人还能探监呢,也别真让这些学生觉得是在坐牢了,于是下旨每半年他们的家人都可以来探望他们。
家人上京的路费由学校出,住宿也可以免费住在学校外面建造的客栈,如果家人不上京的话,那个钱还是照样会发的。
也算是相当于给他们一个外快机会,别让大家觉得这批学生一点钱都赚不到。
没想到他正好赶上了这么个日子。
最近越来越咸鱼的某皇帝感到了心虚,他现在都咸鱼到了出来玩不做攻略了。
不过很快,他又理直气壮起来。
有下属不用那不是大傻子吗?
既然可以轻轻松松做完所有的事,为什么还要自己累死累活的。
每天玩玩闹闹想吃什么吃什么不好吗?说起来吃,不如今晚就去吃鸭子吧,听说京城一家酒楼开发了一道新菜叫酒酿鸭子。
自觉自己已经十六岁可以喝酒了,纪长泽听到后就馋的不行打上了一个“真要去吃吃”的徽记。
旁边被培养了很久的小胖公公一看见陛下这个表情就猜测到他想吃东西了,连忙熟门熟路的从一直拎着的包里掏出两颗糖出来。
“陛下,吃糖。”
受年龄影响越来越喜欢甜食的小皇帝拿了糖剥开扔进嘴里,含糊道:“那朕还是换一身衣服吧。”
既然很多人都来参观,他混入其中不也很正常?
纪长泽盯着学校来来回回的人看了一会,果断选中了一个官员老师,走到对方身后拍拍他肩膀。
以为是同僚的官员笑着转头,对着了这张几乎每天都要在朝堂上见一见的容颜,脸上的笑容立刻僵住。
“陛下?”
他官职没那么大,可没怎么跟陛下接触过,突然来这么一出,整个人都麻瓜了。
纪长泽;“有衣服吗?”
官员:“???”
一炷香后,纪长泽穿着这位着下属给儿子买的新衣服,一摇扇子,潇洒自在的出了老师宿舍。
对着小胖公公一抬下巴:“走,去逛逛。”
不光纪长泽想要逛逛,今天几乎所有来的学生亲人都想逛逛。
学校是一直都在修缮的,每次有什么好东西,皇宫都未必先用上,但学校一定会先摆着。
毕竟这些官员以后要做的事很多,培养他们适应力这一点绝对不能放松。
不少学生的亲人来了学校后,眼睛就一直没闲下来过。
尤其是一进门的那个巨大的水车,水车旁边是一些千奇百怪的木偶,他们手里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随着水车的转动而动作着。
在很多人看来,这些木偶没有人操纵就能动简直就是奇迹了。
还有不少人想拜一拜,被旁边的学生笑着解释了一番才半信半疑的放下了手。
“爹,大大的。”
一个小小女童站在风车前面,眼睛亮晶晶的,头上两个小揪揪都仿佛在跟着她的高兴而一起摇晃。
一个中年男人抱起了她,笑容里满是宠溺:“方才爹听这里的学子说了,这叫水车。”
“水车!”
女童盯着转动的水车,露出思考神色,转而扭头望向父亲:“爹,这些水车日后是不是要四处都有啊。”
“应该不是吧,看着造价挺昂贵的。”
“但沫儿瞧着,它可以灌溉农田,省了不少事的,若是每个农田旁边都能有一个水车,可以多出很多时间来干别的呀。”
纪长泽本来只是见这个女娃娃年纪挺小口齿伶俐多看了几眼,听到这里才停下脚步,饶有兴致的看了过去。
这些想法也不是那么难,但难就难在,说出这些的是一个小童。
比起女娃娃,她父亲就显得有些平庸了:“许是这般吧,但水车建造的费用都能买多少农田了,百姓哪里用的起。”
“可若是农田旁边有水车的话,慢慢的,粮食越来越多,大家不就都有钱了吗?”
女娃娃说的话在她爹爹眼里只是天真言语,笑笑就抱着她朝着远处走去了。
纪长泽盯着他们的背影:“胖胖,你觉不觉得那个男人有点眼熟?朕好像在哪见过。”
小胖公公不愧是赵岭教出来的徒弟,只在大脑中搜寻了几秒就得到了答案:
“陛下,那是宗室的人,陛下应当是没见过的。”
血缘都差的这么远了,对方身上也没什么官职,是不能进宫参加皇帝的,但是毕竟是亲戚,对方的长相还是跟纪长泽在京城中的诸位亲戚们有点相似,纪长泽觉得眼熟也很正常。
“他家一直都是住在豪城的,应当是长子在学校念书,这次便来看看。”
虽然是宗室的,但这位已经差出很远的辈分了,也没封地,也没名号,所以可以直接来京城。
“宗室的啊,瞧着不大像啊。”
京城中的小皇帝亲戚们,一个个都恨不得把孔雀毛插在自己身上了,再看看前面这俩,这穿着未免也太朴素了。
万能的小胖公公立刻给出答案:“他们这代应当已经没落了,虽有宗室之名,但一没朝廷给的官职,二没朝廷给的俸禄,再加上上一代……咳,有些好赌,如今这位很是清贫。”
实际上说清贫都是抬举了。
之前赵岭带着他做功课的时候,看到出身宗室的少年人每个月都在努力勤俭打工,很是惊了惊。
本来还以为是什么豪门争斗,导致嫡子不得不沦落打工人,结果查了查才发现。
什么豪门争斗啊,这家人就是单纯的穷。
纪长泽摸摸下巴,看那小姑娘的背影仿佛在看一个未来的童工。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
他吊儿郎当的上前,也不看人家中年大叔满脸的络腮胡看着能当自己爹,上来就是一句:
“兄台,兄台可是来看望家人的?”
纪周林茫然抱着女儿转身,见到是个唇红齿白眉目清明的小少年,也没多防备,点点头应声:
“正是,不知你是?”
“我也是来看望家人的,既然都是来看望家人的,不如一道走啊。”
说着,他自然而然的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
走出去几步见纪周林没跟上,还催促了一下:“快些吧,听闻一会我们还能去学校食堂吃饭,这里这么多人,若是晚了可就赶不上了。”
纪周林是茫然的。
但被这么一催促,他下意识的就往前几步跟了上去。
他怀中的女儿纪沫瞧见爹爹这般,小声道:“爹爹你好傻,你为何要听他的,我们又不认识他。”
“但是人家盛情邀约了,我们拒绝也不好。”
“有何不好的,既然不认得,干嘛要答应。”
小纪沫仿佛天生就不懂人为何必须要为了世间种种规矩去妥协,别的也就罢了,那种“拒绝不多大好”之类的话她特别不理解也不愿意去做。
“好了好了你别说了,要是让人家听到了不好。”
前面,耳朵灵光的胖公公一字不差的就把他们在说什么转述给了纪长泽。
纪长泽越发喜欢这个小姑娘了。
这简直就是个天生开辟一切的社畜……啊不是,好人啊。
一行人到了学校食堂,纪长泽也看出来小纪沫看出来他是刻意接近对他多有防备。
他也不去找她说话了,而是直接换了一条路,找她爹。
纪周林可以说包含了所有纪长泽喜欢的特质。
傻,憨,好骗。
等到众人分别时,对方已经依依不舍了。
纪长泽趁机提出要求:“我也不舍兄台,不若这般,明日兄台带沫儿来我府中做客如何?我府中不少先生,兄台之前不是说想要沫儿考女校吗?也许能先看看她的资质。”
纪周林感动极了。
他简直难以置信自己只是出来的看看儿子就能收获这样一个好兄弟。
看他多好啊,他甚至愿意帮沫儿看资质。
一直到跟纪长泽分别了,纪周林都还沉浸在感动中。
一直没能插嘴进去的纪沫凉飕飕来了一句:“回了家爹爹要如何跟娘亲交代?”
“嗯?交代?什么交代?”
小姑娘眼神澄净:“爹爹要去拜见人家府上,总要备一份礼,爹爹没想过这个吗?”
纪周林:“……”
他刚才还真没想到。
纪沫见他这般,叹了口气,她就知道。
她爹的性格,倒也不是坏人,也不是纯粹的蠢,只是太过容易相信他人,他也知道认真工作,也知道自己手里不严,所以每次赚了钱就交给娘亲管。
但若是一遇到专门冲着忽悠他的人来的,他半点抵抗之力也没。
如果他们家没没落,爹爹这副模样也能做个闲散富家翁,一辈子都快快乐乐,但谁让他们家没落了呢。
纪沫拍了拍爹爹肩膀:“走吧,先去看哥哥。”
父女俩走了。
纪长泽才走大树叶后面冒出一个头来。
“你看,这小姑娘如何?”
胖公公艰难的把自己的身子躲在大树叶后面:“是个聪明伶俐的,看她说话的样子,有的时候奴才都以为见到陛下了。”
“朕也觉得,若不是朕年岁不够,也从未亲近过女子,还当真以为这是朕失散多年的女儿呢。”
胖公公:“……”
他敏锐的从陛下话语中听出了什么,满脸震惊的看向纪长泽:“陛下,您不会……”
纪长泽:“朕会。”
“不要吧……”
“朕要。”
“但是……”
“朕不管。”
“可是朝臣们应该不会答应……”
纪长泽笑了一声:“你见过朕什么时候听朝臣的意见?”
胖公公:“……”
完球了。
陛下竟然有这种想法,他才十六岁啊。
胖公公一下子就觉得天都塌了。
从陛下口中得知这件事可以传播出去后。
回了宫他赶紧就找到自己师父赵岭叭叭叭的说了白天的事,问他他们现在应该怎么做。
赵岭刚从外面回来,他奉命处置了一批贪官,现在浑身的肃杀之气,听徒弟说完了,一边慢慢擦着剑上的血,一边沉沉道:
“只要是陛下想的,我都会为陛下做到。”
胖公公:“???”
从师父住所出来,他去拜访了陛下信重的一些朝臣们。
如夫人:“诶,陛下定当是太累了,早就该做打算的,你等等,我给陛下开个补身的药方,你带回去给陛下喝。”
叶麟:“哈哈,陛下不愧是陛下。”
回来述职的江姑娘:“看你面有难色,难道有人想阻止陛下?是何人?你与我说,我定然打到他服!”
胖公公:“……”
他终于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在陛下的真爱粉面前说陛下的决定了。
这群人压根不管这个决定对不对的。
只要是陛下发的话,他们就会忠诚的去做。
他终于放弃了抵抗,甚至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才是不正常的那个。
而在纪周林家中,纪周林的娘子正叹着气,对着垂头丧气知道做错事的丈夫张张嘴想说什么,又咽下了剩下的话:
“既然答应了,那便去吧,君子一诺千金,总不好反悔。”
纪周林自知做错事,拼命想着弥补的法子:“明日我带几本心爱的书去吧。”
“那怎么好,你好歹也是宗室,如此寒酸,不怕人笑话你么?”
“我怕什么笑话,本来就只是谈的来,我也不图从那位兄台那得来什么,若是他为此看不起我觉得我寒酸,那也说明我们合不来。”
“即使我现在打肿脸充胖子,我们的家境是这般,日后该怎样还是会怎样,何必要为了外人如何看我而委屈家人。”
纪周林的娘子心底最后一丝怨气也没了。
她相公的确傻傻的,但关键时刻,他总是会分得清家人更重要。
纪沫坐在旁边写大字,对着父母撒狗粮完全无视。
这也是她的天赋技能了,你们撒你们的,我写我的,她心底还是有点想法的,如今女子也可当官,她定要好好学,日后当上女官,让爹娘过上不愁钱花的好日子。
那边,她娘就问了:“对了,你说明日人家来派人接你和沫儿,他没告诉你府上在哪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