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边雪花飘落,美则美矣,看着就冷。
到了雪山后两人落在半山腰,以轻身之法在山间行动,终于在黄昏前寻找到了目标,楚楚让系统截图保存后,按照明韩此前叮嘱她的注意事项,戴上特制的手套将冰凌花的花朵小心采摘下来保存在玉盒中,方才放松下来。
游历凡间,既增长对大周朝各处民风实况的见闻,也是她实地学习药材知识的机会。
下了雪山之巅,明韩状似无意的问起楚楚可有想去的地方。
楚楚把手往袖子里揣,漫不经心的回答:“不是说好接着去采药么,明韩师兄你看着安排就好,速度快些咱们今晚还能找个地方落脚呢。”
她怕自己一旦开口,就忍不住想往西走。
明韩笑了笑,道了声好,带着楚楚御剑离开雪山。
漫天风雪中,要分辨方向并不容易,尤其是楚楚还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注意到明韩御剑的方向。
甚至当某座城池的轮廓出现在视线的尽头时,她也没有意识到会发生什么。
直到靠得近了,城墙上军旗迎风飘扬,上面红底金字的临字清晰可见,她才僵住身体。
“明韩师兄!”
“楚楚,你又不是那治水的大禹,何苦非要过家门而不入呢?”
……
西北军大营,虽夜已深,但四处篝火的军营里依旧明亮。
纪灵彼时正在帅帐中看折子。
幼帝继位已经一年有余,他这个摄政王还未曾回过朝中,说起来也是名不副实。
而今朝中大小政务基本是由尚书令等几位辅政大臣共同决策,只有那种时间上不急但又比较重要的大事会特地抄录了折子给他送来,其中也夹着朝中大小事务的情报。
但战事紧张的时候,他连给楚楚写信都顾不上,哪有时间去看折子,常常是叫手下谋士们看了挑重要的在空闲时告诉他。
冬日落雪后大雪封山,双方不得不停止交战,他这才抽出空来,把挤压的折子全都阅读过,以免有遗漏错误。
这时有士兵喊了报字后进来:“元帅,门外、门外有仙人要见您!”
“仙人?”纪灵抬起头来。
森罗位面哪有什么仙人,凡人口中的仙人无非就是他这样的修士罢了。
但这个位面对于修士干涉凡间事务卡得很严格,如明韩那样的私人恩怨无妨,若是以法力干涉凡间国事则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时候有修士找到军营里来,就很值得琢磨了。
士兵忙回答:“是的,那位白衣仙人踩着剑从天而降,剑上还发光,还带着个披斗篷的姑娘……”
纪灵猛然站了起来,定了定神,才道:“让他们进来。”
他的话音落下,明韩撩开帅帐的帐帘,对楚楚道:“进去吧。”
楚楚下意识地看向明韩。
明韩笑了笑:“我去周围看看,兴许就有不错的收获呢。”
楚楚踌躇片刻,微微颔首后走进了帅帐,却又停在门边没再往前。
其实说起来,她与小师叔在一起的时间,加起来也不如这回分开的时间长。
抬头看去,便与纪灵四目相对,而他眸中的眼神打消了她的顾虑。
短短几米,却仿佛万水千山,楚楚想说什么,竟又无从开口。
纪灵倒是恢复了平静,挥手让身前的士兵出去,同时吩咐道:“没有我的传令,今夜谁也不许进来。”
士兵道了声是,忙转身出去了。
而纪灵大跨步走过来,伸手将楚楚拉进怀中,掀开兜帽完全露出她的容颜来,凝视片刻后低头吻上了她的唇。
这一刻,熟悉的感觉回归,楚楚心里的那丝无措转眼间烟消云散,反而逐渐被他勾起了反应。
将结界悄无声息的放出笼罩整个帅帐,纪灵抱起楚楚放到最近的桌上,这过程中亲吻纠缠也不曾停止。
“楚儿……”
“……小师叔……别咬我,疼……”
他不理她的挣扎,只是稍微放轻了动作,低低的笑意中夹杂着窸窸窣窣的声音。
帅帐内火盆旺盛地燃烧,帅帐外鹅毛似的雪花蜂拥而上。
明韩站在风雪之中,仰头任由雪花落在他的脸上。
当断不断,结果只会更糟糕。
不死心这三个字,对修士来说就意味着执念乃至于心魔。若是爱而不得就是他的情劫,他愿意接受并让自己死心。
这样对谁都好。
想到这里,他闭了闭眼又睁开,招来飞剑离去。
……金风玉露相逢,帐篷中气氛火热。
热浪退却后,楚楚低声抱怨:“小师叔你属狗的啊,干嘛总是咬我……”
“跑出去就是一年多,路过才舍得来看我,不咬你咬谁?”小师叔日常不会好好说话。
但醋味儿那么浓,就是个傻子都知道,楚楚心情忽然就雀跃起来。
她爬到纪灵身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他,眉眼中含着清媚的笑意:“那……小师叔那么想我,为什么信里都不说?”
“谁想你了,西北军那么多事,本君才抽不出空想你。”纪灵偏过头去看向不远处的火盆,瞧着红蓝相间的火焰映入眼底,跳动闪烁如同他的心情。
顿了顿,又不甘心的道:“哪儿像你们这些年轻人,结伴而行游山玩水倒是快活。”
听这酸不拉几的语气,楚楚要是还不明白缘由那就太傻了。
她低头看着他,指尖顺着他的眉眼轻轻描绘,然后靠近了,用很轻很轻的声音在他耳边道:“我们没有。”
纪灵怔了怔。
“没有双修,没有亲吻,没有牵手。”楚楚收敛了笑意,翻身躺在他旁边。
他自然是相信她的。
但她说的话就如贴着他心之所愿来的,情之所至心之所乱,便有几分难以置信。
“小骗子就会骗人,你脖子上……”
楚楚恍然大悟,忽然明白了他之前好好的突然激烈起来的缘由。
她摸了摸脖子上早已被覆盖的地方,坐起来去勾自己的衣裳。
“你干什么去!”纪灵抓住她的手。
“明韩师兄等我许久,当然是去找他啊。外面风雪那么大,若是冷着他怎么好……”楚楚说着回过头来,“既然是路过顺便来看看小师叔,人也看到了,我这也该走了啊。”
“不许走。”纪灵坐起来,从后面将楚楚搂在怀里,“你敢走,我……”
“我敢走,小师叔能拿我怎么样呢?”楚楚转头笑着看他。
那云淡风轻的模样,好似当真不将他放在心上,好似真的盼着去找那个雪花般清冷又柔软的男子。
他高傲,他修为更高。
但他内心无法否认,明韩同样是个极好的少年郎,是很能让姑娘们喜欢的少年郎……他知道楚楚喜欢这样的少年郎。
而他和楚楚都来自合欢宗,遵循着相同的准则,她没有为他守身如玉的义务。
所以随着时间的推移,他早已默认……只是寻常不愿去想。
此刻纪灵与楚楚四目相对,心底细碎的酥麻蔓延,喜悦之花抑制不住的盛放。
他将她紧紧禁锢在怀中,低头磨蹭她的脸颊,低声耳语:“我信你的,楚儿没说便罢,你说了我定然是信的……我只是……”
只是太在意。
楚楚扯了扯肩头半挂的外衣,云淡风轻的道:“前日炼丹的时候,不小心炸炉了,药液溅了出来。”
“可有受伤?!”听到炸炉那么危险的事,小师叔的醋意顿时烟消云散。
“无碍,当时带了防御符的,只是收拾的时候,残流在房梁上的丹液落下来,将颈项上染红了一处,洗也洗不掉需得七-八日才会淡去。”楚楚语气淡淡的解释。
就是这淡淡的语气,却让纪灵爱死了她。
他拨开她的秀发,寻到那处被染红的地方,细细碎碎的亲吻着,紧箍着她的手也随之松开滑了下去……
趴在被子上时,楚楚迷蒙着眼看火盆中雀跃的火焰,心底忽然渐渐地安定下来。
“小师叔……”
“嗯,你说……”
“……我这样子,在宗门是会被嘲笑的吧。”
软弱犹豫,动了心后竟连来见面也不敢。
若非百花镇那回“捉奸在床”,她也是没心没肺的,兴许早就把明韩勾到手了。
“无妨,你还小。”纪灵低声道,力道重重的深埋。
她还小,不会只有他。
但人生得意须尽欢,能得她几分真情,他这动了的凡心便也不算可笑了。
风雪落了整夜,帅帐中的靡靡之音也响了整夜。
清晨风雪渐停,纪灵掀开帐帘走出去,神清气爽。
而伺候的侍卫得了命令进去收拾,里面却什么人也没有,好似昨晚的仙人到来只是大梦一场。
楚楚当然没有就这么离开。
她只不过是在侍卫进来时,借着美人千面衣柜里的服装配饰让自己变得隐身罢了。
但凡引气入体的修士都能看见她的存在,也就只能瞒过凡人的眼睛,唯一的优点是一颗下品灵石就能开启半个月。
所以接下来楚楚在西北军的将士们眼里其实是不存在的,只有纪灵能看见她的存在。
她跟在小师叔身边,仔细观察了军中营帐的排列,见识了许多军中的事情,倒也算是另一种游历。
走了圈儿手冷脚冷,她就将手探入纪灵袖子里,让他将她的手裹在手心里。
两人路过树下的时候,有北风吹过,雪花落下来掉落在楚楚的头上。
士兵们只看到摄政王抬手在空中拨弄片刻,莫名的露出笑容。
大家都觉得奇怪,可谁也不敢说。
两人回了帅帐去,纪灵施法驱逐了楚楚身上的寒气,褪去她的外衣,将她抱在怀里去了书桌后,抱着她坐下去……亲密无间着处理政务。
军中事多,他不可能每日都这么清闲,挤出来的这点时间里,自然想尽可能多的在一起。
正好楚楚也有必要看看朝中的折子,多多了解朝廷大小事务。
至于明韩,他让尖尾血燕送了信回来,说是东边大雪山的山腹中找到朵雪中火,他要守着花开第一时间采摘,约摸要半月时间才能回来。
冬日苦寒,西北军虽然物资充足,过得却也不能说多好。
因此每日除却晨起训练一个时辰,其余时候大家都是待在各自的营帐中消磨时光,只有轮到各自值守巡逻时才会动弹。
饶是这样,依旧有人受冻而死或染上风寒不治。
楚楚知道战争会死人,也知道古代的冬天会有人冻死,但知道和看到是两回事。
三五条生命在眼前逝去时,画面比资料上成千上万的数据更加鲜活刺目。
她想做些什么。
然而纪灵带兵那么久,心里早将这些将士看成自己手下的儿郎,又岂会不尽心尽力护着。
他而今身份是大周朝的摄政王,不能随意使用修士的力量,却不代表不能使用修士的知识,能做的基本都做到了,否则西北军在冬天的折损率不会才这么点。
楚楚只能在自己擅长的范围内做些小小的补充。
比如打猎回来处理后的野兽内脏不要丢,大肠、小肠、猪肚等洗干净后都可以扎起来装热水,虽然带着腥味且用不了几日,但暖被窝的效果很好。
比如以西北军军营周边方便采集的普通草药为基础,写下可以驱寒保暖的药方,让士兵们每日大锅熬了汤药喝下去。
比如写下些可以用军营现有食物做成美食的食谱,让闲着的将士们有动力自己来做美食,达成让他们自愿尽量动起来的目的。
比如用兽皮缝制成柔软的管道,将管道顺着帐篷搭建,每晚让将士们轮值烧热水灌入管道中,让大家晚上睡得更暖和些。
比如打猎或巡逻时受伤回来,较大的伤口不要直接包扎,将缝衣针火烤后把伤口缝起来有利于恢复——至于破伤风,在这物质贫瘠的古代,楚楚也没办法。
都是些小办法,也许改变不了大局,却也是她的力所能及。
倒是纪灵接连拿出来奇怪的点子,将士们都觉得不是他的风格,偏使用后又颇有效果,整个军营都多了生机,便有大胆的心腹忍不住好奇询问。
“不是谋士。”纪灵目光跳远,看着不远处树下蹲着捉虫的楚楚,嘴角忍不住带了笑,“是……本王的心上人给的主意。”
大家于是又疑惑起来。
“凌悠悠”被判流放后,“临王休妻”的消息自然瞒不住,军中将领们陆续从各种途径得知。
涉及皇亲国戚的感情-事迹,百姓们总是格外来劲儿的。
而军中行伍多以同乡聚集,纪灵听见他们相传八卦时又不阻止,大家闲聊起来就更加大胆。
一年多时间,几乎所有西北军都知道了临王休妻的事儿。
只不过纪灵在军中多年素有威信,连战连胜更是让将士们对他的崇拜空前,这点儿婚姻之事也就真的只是镶边儿的八卦罢了。
所以,这“心上人”定然不会是先临王妃。
那夜明韩带着楚楚来时看到的人不少,纪灵又不打算禁止这消息传开,于是很快大家都猜测起来。
认定那夜仙人送来的仙子,就是摄政王的心上人。
从某种程度上来说,竟也是猜对了。
十日后,永兴二年的除夕到来,西北军中设了大宴,虽不许饮酒却可以尽情吃喝。
纪灵回帅帐时都快子时了,将楚楚压在桌椅上折腾了一回又一回,情到深处时,重复说了许多遍……我心悦你。
“我自幼就是天才,家族被灭时我也不在、年龄也小不懂得什么叫做丧亲之痛,小时候吃过最大的苦就是在三师兄的玉衡山上饿肚子,总之长得比宗门里谁都顺遂,自以为什么都懂,总觉得三师兄不过是修为比我高罢了,现在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