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她的不是小师叔,是个野心勃勃的地方节度使,还要让她去给小皇帝侍寝……献身当然不可能当真献身的。
但面子上的功夫却必须做好。
到得郑州城外,林桓岳与聂先生两人又戴上了幂篱,低调的进城回了节度使府邸。
林仙仙六岁被风灵派修士带走,至今已有十几年,期间从未回来过,只有林桓岳打着思恋女儿的旗号、怀着别样的心思去探望过两次。
因此整个府中上下,除却林桓岳谁也不知道真正的林仙仙长什么模样。
林桓岳说楚楚是他的二女儿,说她为了区别仙凡改名楚楚,自然也无人怀疑。
林桓岳看着林夫人带着楚楚离开,张罗着给楚楚安排院落,目光里隐隐有些遗憾。
也不知怎得,同处马车几日,他都能忍住未曾心生邪念,却在此时看着那姑娘离去的背影,心中生出无限的遗恨来。
“如此美人,可惜我等无福享用。”
“主君,待您成为国丈时,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聂先生低声安慰,然而眼神却与林桓岳相差无几。
“也是……只是,你说,她为何非要留着那个名字?”
“这也不难理解,虽说做皇妃是天大的好事,可她这等还未长成的姑娘,心里总是抱着天真梦幻的,大约是……不甘心完全顶着另一个人的名字去生活吧。”
“那就当是本官合作的诚意罢了,林仙仙和林楚楚,只要是姓林便可,叫什么也无所谓。
“下属倒是觉着,楚楚这个名字很是动听……”
【宿主,你为什么要给那两人那种心理暗示啊,你就不怕他们忍不住……】
“我看那二人着实不顺眼,所以打算养养狗。”楚楚面无表情,“放心,他们忍得住的。”
野心家为了“大业”,是绝对能忍住一时贪念的。
这里是节度使府邸,不是荒郊野外,光是她的院子里就有丫鬟婆子十几人,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人,林桓岳与聂先生再心痒痒也不会在这里轻举妄动。
何况圣驾将至,他们也没工夫琢磨这些有的没的。
反倒是等她随着皇帝走后……闲下来天天日日的想起她,却又连亵渎的念头都不敢升起,不怕熬不出乖顺的鹰来。
。
五日后,皇帝南巡的队伍到达郑州城,按计划在郑州节度使府邸下榻。
当今大周朝皇帝名姜河,年十九,是个令摄政王与极为辅政大臣都心情复杂的人物。
生性善良、尊师懂礼,为君资质虽比不得先皇,至少是个守成之君;同时又骄矜挑剔和爱好美色,还好奇心旺盛,一年总有三五次想混出宫去玩耍。
此番圣驾南巡,无非是指望着陛下及冠前多见识见识民间疾苦,领悟到身为帝王的职责,顺便释放掉多余的好奇心,日后安安心心待在宫里不要瞎跑。
谁知小皇帝在摄政王面前乖巧得令人欣慰,哪里好玩就要往哪里钻,连青楼花船上都想去瞧瞧,路边瞧见的大小美人已经收了十多个。
随行的前太子太师、现太师操碎了心,每天都担心自己会气死在南巡路上。但他身为随行的辅政大臣,亲自了解南巡途中的民情及军政要务是必须做的事情,不可能随时盯着小皇帝。
所以宴太师只能在离开郑州节度使府邸前万千叮嘱,陛下出门时务必要有足够的人手寸步不离跟着,保证安全为要,若还能够少惹祸那就更棒了。
可小皇帝是个跳脱的,赶路辛苦的也不是他,歇了半日又活蹦乱跳,又想去瞧瞧这郑州城里有什么好玩儿的。
聂先生受节度使安排负责带圣驾出游,言及陛下刚经过舟车劳顿,今日又已过了午后,若是出城体察民情未免太过劳累,不如先到花园散散心,听他汇报汇报郑州民情。
汇报民情的鬼话,大家对视一眼就心知肚明,到花园散散心倒是不错,小皇子颇有兴致的应了。
“春日盛景,若真是百花盛开,景致想来不会太差,你将林节度使家的花园说得如此好,朕就去看看,若是不合意……”小皇帝虽不务正业,倒是深谙留白的魅力。
聂先生心道事成,笑着带小皇帝去了花园。
林府的花园虽也每年修缮,但林桓岳夫妻都不是爱花之人,自然也谈不上耗费多大的心力与钱财……这花园对于普通人来说倒是不错,对看惯了好东西的小皇帝而言着实无趣。
小皇帝提不起兴致,正要打道回府时,却听见一阵儿悦耳的笑声传来。
那声音如百灵鸟般动听,着实吸引了小皇帝的注意,让他不由自主循着声音的方向找去,却被一堵墙无情的拦住。
越是见不着,越是心中惦记,小皇帝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干脆地向聂先生问起墙那边住的是谁。
得知住的是郑州节度使的二女儿后,心中更是没了顾忌,让人搬来梯子,顺着梯子爬上去,总算是趴着墙头看到了墙那边的场景。
那是个容貌绝色的少女,一身浅绿色的纱裙清丽甜美,正在小院里玩扑蝶。
她身上似乎缭绕着层仙气儿,肌肤莹润似有微光,比他见过的任何女子都要动人心魄。
瞧见墙头突然多了个人,那姑娘吃惊呆住,遂慌忙跑回了屋子。
美人跑了,小皇帝失落地从墙头下来,心中像是埋了个钩子般,却不知聂先生眼中笑意大有由来。
若是真正的二小姐,那就直接送去侍寝也就罢了。
但楚楚姑娘长得如此模样,站在那里就有勾男人魂魄的本事,当然要让陛下自己开口讨要……送上门的哪有自己要的好?
利益最大化,是谋士的本职。
果然,小皇帝回去后翻来覆去想了一夜,和妃子寻欢时都忘不掉那姑娘的模样,第二天早晨起来就下了旨意。
——封郑州节度使次女林楚楚为美人,召当夜侍寝。
小皇帝年方十九,在位期间只经历过一轮选秀,后宫妃嫔数量不多,故而品级大都不低,正四品的美人并不惹眼。
郑州节度使是正三品的官职,虽比不得同级的京官分量重,却也是封疆大吏,其女初入宫封正四品美人,算是格外恩宠但也不违礼制。
若是在宫中,那侍寝的流程还会复杂些。
但而今身在宫外,林楚楚又是陛下亲自点名要的,自然没有那么多查验的流程,只派了宫女伺候着梳洗打扮,确认她身上未有残缺、不带武器后,就放她入了皇帝居住的正院。
也因此,始终无人知道凌楚楚已非处子之身的事情。
——这当然不能提,否则林桓岳知道不能送凌楚楚侍寝,那定然将后者占为己有。
——若是注定要跟了其他男人,注定要再次进入这凡间厮杀,当然要为自己选个好的身份。
这是凌楚楚近日来该想通的。
楚楚不知道从前剧情里的女主是怎么蒙混过去的,但想来好歹跟着楼明韩游历多年、又在白云间住了五年,有点什么不为凡人知晓的计俩并不奇怪。
而楚楚自己当然也没什么好怕的。
因为她根本就不打算和小皇帝睡。
然而当她提着宫灯走到正房外,将宫灯交给守在门边的宫女,从半开的门户走进去时,随着身后房门关上,走到床前不远处的她却愣住了。
她昨日见过小皇帝的。
那颗从墙头露出的脑袋,称得上英俊,与死去的孝惠帝有八分相似,单论容貌完全不足以让她侧目。
然而此时坐在床边看书的人……
“师父?!”楚楚小跑着奔过去,却又在他面前几步停下,“怎么会……”
二十年未见,她有些生疏。
而且,怎么会?
“怎么,看到为师,不高兴么?”褚河放下书,看向她的目光中带着关切。
熟悉的声音和熟悉的眼神,转瞬消弭了楚楚心中的生疏,她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细细去瞧褚河的模样。
师父还是她记忆中的师父。
只是容貌比从前稚嫩了些,从二十五六的青年模样年轻到了十-八-九岁的少年模样,身上穿着的也是皇帝的常服。
她很容易猜到了褚河现在的身份,却还是忍不住疑惑:“分明昨日,我才见了那小皇帝……”
“我看了位面意识给的剧情,这个小皇帝的作风不怎么好,十三岁就摸宫女手,十四岁就破了元阳……为师演不了,所以忍着在雪月殿待了一日。”褚河没觉得不好意思,坦坦荡荡的解释,“他后宫那么多妃子,南巡路上还不消停,我只能等到今日才替换了他。”
师父模样变得年轻了,性子却还是从前的模样。
楚楚到底忍不住笑了起来:“那您从前应付不了满宫妃嫔,日后就能应付了?”
“不是说专宠你一人?既然是专宠,自然是能不去别的地方就不去别的地方。”褚河理直气壮,“偶尔有非要去其他宫殿的时候,施个幻术蒙混过去也就是了。”
有谁愿意天天与个不喜欢的男人虚与委蛇,还要与满宫妃嫔争宠呢,陌生的小皇帝变成了自家师父,楚楚那是再高兴不过了。
又想起方才师父说的在雪月殿待了一日,随即询问道:“师父,您是在我失踪的第二天就到了雪月殿?”
“你说呢?大师兄是师尊首徒,小师弟是上代关门弟子,你是末代关门弟子,门下三个最优秀的后辈不知所踪,连带着失踪的还有雪舞宗掌教的首徒明韩,师尊如何能不着急?若是消息泄露出去,合欢宗的天都要被捅个窟窿。”褚河道,“就算确认你们的魂灯安然无恙,却也不能不找,可就连看着你和小师弟失踪的永昌魔君也说不出你们的下落,师尊只能求助了逍遥子前辈。”
“星阑前辈?”楚楚诧异。
褚河颔首:“当日放噬魂殿众人撤退,逍遥子前辈答应欠合欢宗一个人情,而今师尊求上门前,逍遥子前辈自然答应了。”
星阑自己就是从灵界偷渡到仙岳洲的,对于空间之力的研究可以说冠绝大陆,到了寒冰崖后很快就发现了雪月殿传送走时留下的空间气息。
但小位面能容纳的力量上限通常不超过化神期,星阑无法自己前来森罗位面,只能用自己的力量打开空间裂缝并护送别人前来。
此外合欢宗需要潇然尊者坐镇,虞秋尊者还在魔教打酱油,木奕尊者正在闭关晋升……很显然只能从合欢宗的元婴真君里面挑人。
论修为、论信任、论战力,褚河真君当仁不让。
何况唯一的徒儿失踪,他早急得把永昌魔君片成了血人,仅有知情的文昊真君与玉溪仙子谁敢和他抢这名额?
褚河真君不但抢了这名额,到了雪月殿后,还循着楚楚本体上残留的信息找上了森罗位面的位面意识,拔剑就开始逼问小徒弟下落。
森罗位面本就有心多拉几个帮手,并不打算隐瞒楚楚的下落。可哪里知道这是个煞神,还没开口就被立了个下马威,乖乖的交代了前因后果不说,还狗腿地送上了剧本角色任君挑选。
然而好角色都被小师弟他们挑完了,从戏份来看剩下的都是些可有可无的小角色。褚河正待发作,位面意识忙提醒楚楚是要入宫为妃的,于是角色就这么定下来了。
当然,褚河真君的话说得要委婉许多,以上是楚楚顺着师父说的话总结出来的真相。
“小师弟的修为到底还差些,大师兄也不是擅长战斗的,我若是不来怎么能够放心。”
他来了,那楚楚在整个森罗位面,则不用再担心任何武力上的威胁。
“选了小皇帝,名义上可就成了小师叔的侄儿了,师父不觉得委屈吗?”楚楚笑问。
“这有什么可委屈的,他敢当真支使我试试。”褚河笑道,“倒是你,为师若是不来,你就真准备和那小皇帝过一辈子?”
楚楚微笑,拿出藏在袖子里的铜镜。
这铜镜正面看着平平无奇,背面却有只流光溢彩的美丽蝴蝶,正是用流光凤炎蝶的鳞片炼制的幻术法器。
她虽然是合欢宗弟子,可也不是见个男人就能上-床的,何况那原本的小皇帝色眯眯的还满身都是各种女人的脂粉味儿。
侍寝是不可能真侍寝的,她就打算用幻术蒙混过去,到了该生孩子的时候找小师叔帮忙催生胎果。
楚楚解释了铜镜的作用,又解释了流光凤炎蝶为何物。
“他不过是个凡人,我注意些也混得过去的,最多白日里亲近的时候心烦些。”楚楚道,“而且也没有一辈子,我估摸着最多不到十年。”
要垂帘听政,就得皇帝年龄够小。
下代皇帝要登基,这代皇帝就得驾崩。
不过现在……楚楚想到人已经换成了自家师父,忽然有几分不开心。
“师父,只有几年的话……”
“小皇帝驾崩,又不是为师驾崩,到时候我在暗处陪着你,只要不出现在人前影响剧情就是了。”褚河抬手将楚楚揽进怀中,“别怕,凡事有师父在呢。”
楚楚轻轻嗯了声,听着对方的心跳,记忆中的熟悉逐渐回归,本来因为多年未见而产生的陌生渐渐淡去。
虽然相比起来明韩和玉卿,师父陪伴她的日子要短上许多,但她心里始终都清楚,若要说最在乎她的人,那是非师父莫属。
“师父,今晚的侍寝……”楚楚迟疑着开口。
是师父的话,她当然是愿意的。
但想起玉卿真君,她又有些放不下……最初她和大师伯的想法相同,两人都只是单纯的馋对方身子罢了。
可只要想起玉卿真君为了给她取胎果,那日回来时白衣染血的模样,心里就始终无法将他的身影淡化下去。
褚河目光中带了几许复杂,抬手抚摸楚楚的发丝:“你若是不愿,那就不必勉强。”
毕竟对她来说,他们已经分开了二十年,她觉得他陌生很正常。
楚楚担心师父不悦,忙解释:“我不是不愿,只是……”
只是楚楚话还没说完,就看见地上出现传送阵的纹路。
紫衣金冠的青年身影随即出现在阵法上,伴随着的还有楚楚熟悉的声音:“小楚儿,小皇帝你弄晕了没,侍寝这种事情,你当然只能伺候本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