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萸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
她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
洛萸坐直了身子:“有。”
周攸宁安静看她。
洛萸一本正经:“美貌。”
安静了几秒钟, 在洛萸自己都被自己的话尴尬到的时候,周攸宁却垂眸轻笑。
这大概是洛萸第一次看到他笑的这般真心。
不带调侃,也不带寒意。
纯粹是因为想笑便笑的。
“你对向然也这般轻浮?”
提到周向然这个名字,洛萸就觉得胃里不适:“他哪配。”
洛萸很早就注意到了,周攸宁爱喝茶,并且也不怎么挑。
普洱白茶这些他都喝。
在外面吃饭,他也会点一壶茶。
此时他指骨微屈,轻抚杯壁,若有所思的开口:“可我听说,你与向然交往三年,关系一直很好。”
“那都是以前,我现在不喜欢他了。”洛萸说的言之凿凿。
周攸宁端起方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轻声笑笑:“是吗。”
虽然都是轻笑,可现在的笑却和刚才不太一样。
有种洞察一切,却不拆穿的精明。
洛萸仿佛突然明白了周向然对周攸宁的那点忌惮源于哪里。
他这样的人,若是铁了心当坏人,恐怕他们都会成为他所下的一盘棋。
回到家后,洛萸给许珏开视频,将今天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你觉得周攸宁到底是怎么想的?”
许珏也算是情场上的老手了,但听到洛萸这番话,她觉得自己摇身一变成了感情小白。
“太难猜了。”许珏说:“你平时多注意他的微表情,男人的情绪大多都流露在微表情上。”
“没用。”洛萸叹了口气,“周攸宁这个人刀枪不入,别说微表情了,我看到他发自内心的笑一下都觉得难得。”
许珏沉默半晌,得出一个结论:“这种过了三十的老男人是不是都这么内敛?”
岂止是内敛,简直是心思缜密到一点真情都不肯流露。
洛萸也懒得继续想这事了,她明天还得去上班。
在家休息了这么些天,她觉得自己都变懒了。
第二天起早床去了医院,刚到,就跟名人一样被人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
那些穿着白大褂的同事七嘴八舌的问着。
“你那事是怎么处理的,完全拿捏命脉啊,直接一击给人打哑火了。”
“查人行踪和调监控可是大工程,你这反击的也太牛逼了吧。”
“果然背喜马拉雅上班的都不简单啊。”
前面那些话听着还好,能感受到几分真情实意,是觉得她牛逼。
至于后面,就真有点耐人寻味的意思了。
洛萸双臂环胸,斜倚着桌边站着,几分懒散:“背个喜马拉雅上班就不简单了,改天让你看看我家的车库,你那眼珠子是不是都得掉出来了?”
这话三分嘲讽七分鄙夷,火/药味重的很。
医院的人共事这么久,对彼此的性格都算了解,眼下正互相劝着。
分成两拨,一拨劝洛萸。另外一拨则劝李敏。
“李敏也就是开开玩笑,大家都是同事,也别太计较。”
洛萸:“我没计较,不过就是想带没见识的人多长长见识罢了。”
她露出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和李敏道歉,“姐姐应该没有误会我吧。”
这歉道的茶里茶气,还顺带把人给嘲讽了一把。
李敏气的翻了个白眼,走了。
见没热闹看了,人群这才散开,都各忙各的去了。
平时没预约的时候许嘉凉都会端着个咖啡杯来洛萸这儿串门,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我早看李敏不顺眼了,之前总打着开玩笑的名义来挖苦嘲讽别人。”
洛萸和她没什么接触,因为办公室之间离的远。
平时坐班的时间也都是错开的,不过听许嘉凉讲,她好像对洛萸挺大的意见。
“我也是在小群里看她们讲的,她们说李敏私下里没少嘲讽你,说你被人包了。”
柠檬精好像都是共用一张嘴脸的,这话哪怕许嘉凉不说,洛萸自己也能看出来。
每次洛萸换个包,李敏都弄出一副清高样。
仿佛全世界只有她赚的钱是干净的。
“对了,你这几天还好吧?”
洛萸拉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根代餐棒拆开,咬了一口:“挺好的,吃的好睡的好。”
听她这么说许嘉凉就放心了。
“前几天那个来医院要整鼻子的,你还记得吗?”
记得,当然记得。
当时自己可没少被她骂。
洛萸问:“怎么了?”
前阵子来医院了,说是鼻子整坏了,鼻尖都坏死了,过来修复。
“哭的那叫一个撕心裂肺,我在休息室都听的一清二楚。”
意料之中,洛萸也不意外。
洛萸给她提过醒,再整就会出现危险,可她不听。
现在网络上到处都是那种贩卖外貌焦虑的,久而久之,对自己外貌不满意的人就多了。
整着整着就整上瘾了,不停的修复,不停的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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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萸接到家里的电话,是在下班后的半个小时。
老爷子的声音听上去带着怒气:“还不快给我滚回来!”
洛萸吓的脖子一缩,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惹得老爷子动怒。
她很努力的回想了一遍,好像也没做什么啊。
老爷子虽然疼她,但疼归疼,赏罚还是极为分明的。
洛萸胆战心惊的开车回了家,保姆阿姨过来开门,冲她使了个眼色,低声嘱咐:“待会别顶嘴。”
洛萸无声抿唇。
那也得她有这个胆子顶嘴才行。
她刚进去,就看到对着墙站着的林商商。
这熟悉的罚站唤醒了洛萸心底的恐惧。
靠,这该不会还得来一套家法吧。
洛萸小的时候比现在还骄纵,可谓是把大小姐脾气这五个字发挥的淋漓尽致,平时没少惹事。
每次惹了事,都会被爷爷上家法。
罚她朝墙站着,然后拿着藤条往她身上抽。
整整十下,抽的洛萸眼泪鼻涕乱飙,哭着喊着说下次再也不敢了。
话是这么说,但下次还敢。
她记吃不记打,所以从小到大虽然家里最受宠的是她,但挨打最多的也是她。
不过自从她上高中以后那根祖传的藤条就被爷爷拿去扔了,怎么现在......
她的手因为害怕,而微微颤抖。
老爷子拄着拐杖从楼上下来,护工在一旁搀扶着他。
看到洛萸了,他脸一沉:“还杵在这里干嘛,面壁去!”
洛萸吓的娇躯一震,自觉走到林商商旁边罚站。
她小声问林商商:“怎么回事?”
林商商说:“爷爷知道我还在追周教授,气的把我骂了一顿。”
洛萸皱眉:“然后你就把我捅出来了?”
林商商笑的挺奸:“我就算是死也得拉个垫背的。”
洛萸气到恨不得当场在这里对着她施展拳脚。
老爷子在沙发上坐下,手里的拐杖被护工接走,放在一旁。
胸口的火喝了几杯茶都没压下去,他重重的将茶杯放回桌面。
这动静吓的洛萸和林商商非常默契的抖了一下。
“真是出息了啊,小的这样,大的也这样,那周攸宁就当真这么大魅力?值得你们两姐妹抢来抢去?这事要是让外人知道,你们让我老洛家的脸往哪搁!”
洛萸知道,爷爷这次动怒全是因为她。
先前他知道林商商在追求周攸宁时便不是这个反应。
果然,他的下一句就开始集火洛萸了。
“阿盏,你年纪也不小了,二十有五,有些道理我不说你也应该懂的,那周攸宁是周向然的叔叔,你觉得到时候外界会怎么传你?”
盛怒不过就是那一瞬间,这会火下来了,便想着好好和洛萸讲讲道理,“我老了,也不在乎别人怎么议论我,可你不一样,你还年轻,而且你是女孩子,你才最应该学会如何保护自己。”
追求自己未婚夫的亲叔叔,这话若是传出去,世俗的骂声都足够将她淹没。
老爷子担心的就是这个。
“我给周攸宁打过电话了,你当面和他道个歉,以后便不要再联系了,这事就这么翻篇。”
洛萸低着头,长久没出声。
洛杰接到保姆阿姨的电话就急匆匆的从学校赶回来了,他也不知道洛萸惹了什么事,但光是听阿姨那个描述就觉得情况不妙。
担心洛萸挨打,所以想着赶回来劝劝,实在不行他还能替她挡几下。
哪曾想人刚才刚回来,正好撞枪口上了。
老爷子眉头一皱:“滚过去,一块站!”
洛杰:“......”
无辜被迁怒的洛杰就这么哑了火,挨着洛萸站着。
后者眉头紧皱,表情跟吃了苍蝇一样:“你他妈也在追周攸宁?”
洛杰:“......”
这是什么神奇的脑回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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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攸宁来的慢,洛萸都面壁了三个小时,他才缓缓来迟。
院外传来车轮压过水泥地面的声音。铁门老旧了些,爷爷念旧,便一直不肯换,每次打开都会兹拉兹拉的响。
白天还好,夜晚听着就觉得有几分可怕了。
阿姨把正厅的门打开,男人一身深灰色条纹正装,领带夹被这灯光照拂,泛着淡淡的银光。
他是冷白皮,血管都泛着好看的青色。
看这身打扮,应该是直接从学校过来的,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墨香。
他看了眼面朝墙站着的洛萸,眼神淡,视线再次挪开时,唇角带上可以称之为尊敬的笑。
之所以是可以称之为,因为那笑只浮于表面。
老爷子站起身,手往对面沙发上一递:“先坐。”
待周攸宁入座后,老爷子让保姆阿姨沏了壶茶上来:“前些日子别人送来的太平猴魁,尝尝味道怎么样。”
虽然这场面怎么看怎么和谐,但透过事情看本质,洛萸还是从中看出了些许剑拔弩张的氛围。
洛杰小声逼逼,问洛萸:“姐,这是怎么回事,爷爷为什么这么生气啊,林商商那条狗又做了什么?”
距离她不过一步之遥的林商商听到了,以同样的音量回击他:“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
洛萸趁火打劫,朝她比了个手势:“这个数,不然就告诉爷爷你骂他是狗。”
林商商:“......”
老爷子的声音打断了这场趁火打劫的敲诈。
“洛萸,你过来。”
语气平稳,倒也听不出半点怒意来。
但见识过他刚才发的火,洛萸心里还是有几分发怵的。
她一步分成三步,只恨这条路不能再长一些。
周攸宁喝了口茶,眼神顺势落在她身上,不过一眼,便收回了。
他把手中的茶杯放回方桌。
洛萸在老爷子的身旁坐下,正对着周攸宁。
老爷子笑道:“听说我这个孙女近些日子没少给你添麻烦。”
周攸宁垂眸轻笑:“无碍。”
笑容里竟能看出些许长辈对后辈的宽容。
洛萸半晌不语,老爷子喊了好几声她才逐渐回魂。
“我刚刚怎么和你说的?”
她的手垂放着,被中间的方桌挡住,轻轻捏着衣角。
刚要开口,老爷子咳了一声,似不满:“对待长辈就是这个态度?”
洛萸这才不情不愿的站起身。
洛家这种老派的世家大多都传统,长辈礼仪是从小最重视的教育。
洛萸冲周攸宁鞠了个躬,然后照着老爷子方才说的那些话,换汤不换药的重新说了一遍:“周二叔,对不起,这段时间是我打扰你了,以后我不会再缠着您了。”
作者有话说:
周娇娇:嗯?
第十九章
周攸宁轻轻转动手中茶杯, 面上依旧带着淡淡笑意。
他的长相算不上温润,反而透着几分不好接近的寒。
但笑时却是极好看的。
眼尾微挑,深邃的眸便也压出半点光。
他虽未开口, 但这声歉也算是收下了。
老爷子心中的石头落下,松了口气,笑声也比刚才爽朗几分:“我家阿盏自幼被我们宠的无法无天,想一出是一出,想来她对她周二叔心中是有仰慕, 却也谈不上什么男欢女爱。她虽然和向然没了婚约, 但也应当和他一起称呼你一句二叔,以后她有不懂事的地方, 还望你多纠正。”
周攸宁笑着点头:“自然。”
这一来一回的,轻易就将二十五岁的洛萸打入小朋友的行列。
她虽然不满, 却也不敢多说。
周攸宁并未在这边多留,他的工作好像很忙, 除了考古所和大学那边, 他还有很多其他的事情。
老爷子让洛萸去送送。
周攸宁拒绝了, 但老爷子却坚持:“她做错了事,总得让她慢慢赔罪。”
洛萸又冲周攸宁鞠了个躬, 九十度,还挺标准。
周攸宁沉默片刻, 便默许了。
从院里离开后,四周寂静许多,偶尔有几声鸟类的叫声从头顶传来。
听着反而多了几分焦躁。
洛萸低着头跟在周攸宁身后,看着不像是在送他, 反而像是做错事, 刚被老师训过的学生。
在前面拐角处驻足, 周攸宁说:“就送到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