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在和她确认:“你是整容医生?”
洛萸觉得自己像是被小看了,嘟囔一句:“整容医生也是要考临床医学的。”
周攸宁垂下眼,只轻嗯了一声。
洛萸把他手边的咖啡杯拿走,倒了杯温水递过来:“既然睡不着就别喝咖啡了。”
他也没多说,接过水杯,道了声谢。
洛萸不太喜欢他们现在的相处模式,因为她觉得周攸宁一点希望都没给她。
“周攸宁。”
她很少这么连名带姓的喊他。
以至于明明是她喊出来的,听着却让她感觉有几分陌生,仿佛这个声音并不属于她。
周攸宁却没有显出半分意外,依然是那副泰然自若的神情。
当然前提是,洛萸能看见他的眼睛。
或许。
她心存侥幸,或许纱布挡住了他眼底攀升的情绪。
但她对自己这个猜想并不抱多大的希望。
因为周攸宁不是这样的人。
冷漠淡然,这样才是他。
“上次说那些话是我不好,我说话不过脑子,我和你道歉。”
大概是嫌距离太远,洛萸干脆走到他面前蹲下,抬眸去看他。
她的胳膊顺势放在他的腿上。
眼睛往上看时,正好能看见他下巴连接下颚的那条线。
很完美,完美到让看过太多人骨的洛萸都有些移不开视线。
他微微分开双腿,想要避开她的胳膊。
却忽略了洛萸此时全身的力气都落在他身上,这一剥离,她没站稳,整个人往前摔。
他身上穿着的那条运动裤确实和看上去一样的柔软。
洛萸的手条件反射撑在某一处,稍微往下一寸便是私人领域。
洛萸微愣了一瞬。
不等她思考完毕,周攸宁猛的站起身。
洛萸瞧见他略微泛红的耳尖,先是一愣,随即荡起一抹浅笑。
她声音软软的,又娇:“二叔,你耳朵好红。”
他仿佛知道她刚才在看哪里一样,罕见的有了几分燥意。
这太不真切,洛萸以为自己看错了,低头去揉眼睛,再次抬眸时,他已经恢复了平常。
同往日一般,没有半分异样。
耳边潮红早就退去,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不过是洛萸的错觉而已。
或许,也确实是她的错觉。
洛萸还蹲在那,没动。
周攸宁又开始驱逐她:“看也看过了,没什么事的话......”
不等他说完,洛萸便委屈的把头埋在臂间,小小的一坨,像只仓鼠一样,躲在沙发旁。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大抵是声音第一次染上哭腔,整个人都有种受了屈辱的难过。
周攸宁听见了,沉默半晌。
客厅里开着灯,但这点光亮对现在的他来说不起半点作用。
这不是他第一次动手术了,医生说,后续还得再做几次。
第一次是什么时候,太久远了,他已经不记得。
和那些如同阴沟藏污一般的记忆被深埋。
“没有讨厌你。”
他的声音轻,似安慰,又似在坦诚。
也确实是实话,讨厌算不上。
这次不止是带着哭腔,而是真哭了:“那你为什么每次看到我都赶我走,还总对我说些冷言冷语的话。”
她拿起沙发旁周攸宁的外套,胡乱的擦了擦眼泪:“我也是有自己的尊严的好吧。”
他听到了她擦泪的声音,也知道她是用的什么在擦。
有洁癖的周老师却也没说什么。
他很安静,安静的听她絮絮叨叨的埋怨。
这个地方,有多久没有这么热闹过了,周攸宁不大记得。
自他有印象起,好像就一直这么安静。
他也习惯了这种安静。
手扶着沙发靠背,一路摸索到了中岛台,他打开冰箱,问她:“要喝什么?”
洛萸突然想到自己之前在微博看到的帖子,父母道歉不会直接说对不起,而是会叫你吃饭。
在听到周攸宁这句话后,她突然对他有了一种莫名的依赖感。
与周向然无关,也与报复无关。
她像个被安慰的小朋友,所有的情绪顷刻间都爆发了,走过去要抱他。
周攸宁看不见,也不知晓她此时的举动,只是听见她朝这边走来。
以为她要自己拿,便稍微往旁侧了身,给她空出位置来。
结果下一秒,他的腰被人从后背抱住。
动作不算温柔,甚至还有些毛躁,让没有准备的周攸宁稍微往前踉跄一步。
大约是还加了助跑的。
洛萸头靠着他的后背,周老师的后背真宽啊,又温暖。
她这么想着,便一刻也不舍得松开。
但心里总有那么一点害怕,怕周攸宁推开她,于是声音软软的撒娇:“周老师,我就只抱这一会,看在我这么难过的份上......”
白色纱布遮住的眼看不出情绪,面上也是云淡风轻,听到洛萸的话,已经从身侧抬起,准备拉开她的那只手稍微顿住。
片刻后,还是放下:“一分钟。”
他给了最后期限,“洛萸,这一分钟过后,希望你能听你爷爷的话。”
和他保持距离。
洛萸没有回答他。
她才不要做听家长话的好孩子,从小到大她就不是。
不过这一分钟过的可真快啊,周攸宁身上短袖的面料不算厚,洛萸又抱的紧,能感受到他带着力量感的腰腹肌肉。
洛萸没见过他脱衣服的样子,不知道他的身体构造。
但平时看他,都有种儒雅随和的斯文气质。
可这会真切的摸到了,却又觉得那些大约只是表象。
怎么能有人做到极致的禁欲和极致的性感,这两种矛盾体在他身上糅合,非但不会让人感到违和,反而意外的撩。
她的周教授就像是一座未被开发的矿山,越往下挖,就越是惊喜。
她才不舍得就这么放过他。
哪怕不是为了报复周向然,她也想和他在一起。
一分钟到了,洛萸遵守约定,将手松开。
有舍有得,这次讲了诚信,才有下次嘛。
洛萸不蠢。
短暂的享乐,和长久的占有,她清楚哪个更划算。
她处理起这种事情来游刃有余,并没有显出太多留恋,轻松抽离。
她走近冰箱,上下看了看,周攸宁不愧是老干部,这一冰箱的东西,她却找不出一点自己爱吃的垃圾食品。
最后无奈的选了瓶酸奶。
因为知道周攸宁看不见,所以她也不用时刻端着,大咧咧的坐在沙发上,开了盖子小口的喝着:“你平时都只喝水吗?”
周攸宁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没反应。
但也只片刻。
他走过来,坐下,声音淡:“差不多。”
洛萸叹了口气,手背撑着脸颊:“适当的补充糖分还是很有必要的。”
周攸宁不语,手在方几上摸了摸。
洛萸猜他应该是要看电视,于是把遥控器拿过去递给他。
只是想拿茶杯的周攸宁沉默片刻,最后还是胡乱的按了个台。
他看不见,只能听到一些声音。
更加不知道自己胡乱换的到底是什么台。
洛萸的注意力被电视给吸引了,某狗血偶像剧,古早味挺浓,强取豪夺的禁忌恋。
国外的,下面有字幕。
原本想自告奋勇充当报幕员的洛萸却突然想起,周攸宁这样的高材生,哪怕不看字幕也能听懂。
热情被挫了一半,也没放弃:“我给你讲剧情吧,只听声音没意思。”
周攸宁端着茶杯,喝了口茶。
听到洛萸的话后,他点了点头,表情过于淡漠了些,显然也不太感兴趣。
“男主为了让女主吃醋居然和别的女人搞在一起了。”
“啧,他们居然还亲嘴了!!”
“我靠,女主果然看到了。”
“咦,男主还强吻女主。”
说着说着,身侧就没了声音,虽然看不见,但周攸宁能听见声音。
水渍声伴随着男女轻微的喘息,不用看就知道发生了什么。
洛萸偷偷抬眼,去看周攸宁的反应。
后者泰然自若的喝着茶,没有任何反应。
仿佛在他看来,这些带着情欲的喘息和感冒咳嗽无甚区别。
洛萸越发觉得,周攸宁就是那种不容亵渎的天神,他的衣摆是干净的,人世间的尘土不配在上面留下痕迹。
可她是个性情乖张的人,她偏要在他的衣服上留下属于自己的印记。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
她终会将他标记为自己的所有物。
原本两人之间还留出一点距离,但因为洛萸的一挪再挪。
她的肩膀早就碰到周攸宁的胳膊了。
她小声感慨:“他好坏哦,我好喜欢。”
说的是剧中的男主。
周攸宁不语,将杯中茶喝完。
洛萸也没在这留多久,她下午还有工作,穿好了外套,和周攸宁说明天再来。
大概是怕他明天就不给她开门了,洛萸又补充了一句:“你明天别吃饭,我给你带饭来。”
她看见他抽屉里的胃药了,知道他肠胃肯定不好。
是不是帅哥都有这毛病,她看的言情小说里,胃病几乎是所有男主的标配。
周攸宁没说话。
洛萸仿佛复读机上身,不厌其烦的将同一句话重复了一遍又一遍。
周攸宁许是被吵到不耐烦,便点头说了声好。
洛萸又盯着他看了会,脸上露出一副坏事得逞的笑。
“那我就先走啦。”
直到两道门关上的声音一前一后的响起,偌大的复式别墅,再次陷入了无人的寂静。
周攸宁站在原处一动不动,片刻后,他转身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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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萸原本是想着自己做好了饭菜给周攸宁送去的,这样会显得有诚意一些。
但试了一次她就放弃了。
做饭是个细致活,水少放多放都会出问题。
于是洛萸只能让家里的阿姨来做。
阿姨笑问:“这是要给谁送去的?”
她知道洛萸不爱吃粥,小的时候夫人为了哄她吃一口,都得在粥里放糖。
这会竟然主动要她熬粥。
洛萸坐在小吧台那里等,双手撑着脸:“给一个肠胃不怎么好的人送去的。”
阿姨问:“小朋友?”
洛萸摇头:“大朋友。”
洛萸这次进去的挺顺利,虽然门口值班的保安换了,但却没人拦她。
她一路畅通无阻,还觉得挺惊讶。
手里的东西有点沉,手掌都被勒出一道很长的红痕。
她站在门口按门铃,等的时间没有上次那么长。
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黑暗,手中握着一根盲杖,他今天穿了件素色的长衫,斜领的盘扣,
肤色冷白,在这日光映照之下,如同泛着寒意的羊脂白玉。
少了几分平日里穿正装的沉稳冷漠。
更多的是虚无缥缈的距离感,现下的他,好像更添几分不容亵渎的仙气。
单是站在那里,一句话也不说,就足够让人挪不开视线了。
蒙住双眼的白色纱布反倒像是成了点缀,将这种禁欲往上提升了好几个档次。
斜领盘扣齐整的扣到最后,脖颈修长,喉结凸起的弧度都是性感的。
慕残。
不知为何,洛萸突然想到了这个词语。
现在的周攸宁,更让人着迷。
她突然很想撕开他雅正清欲的一面,看看内里的他到底是怎样的。
依旧如神祗,还是形同恶魔,
洛萸拎着食盒进去,嚷着太重,她手都要断掉了。
周攸宁开了窗,又把灯打开。
盲杖落在厚重的地毯上,声音微乎其微。
落萸将食盒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是热的,冒着香气。
她脸不红心不跳的撒谎邀功:“这是我亲自给你做的。”
周攸宁不语,只微抬下颚,那双眼似乎透过白色纱布正看向她。
明知道他看不见,可洛萸反倒显出几分心虚。
声音也逐渐弱了下去:“我亲自让家里的阿姨给你做的。”
话里多加了几个字,便成了完全相反的意思。
周攸宁将盲杖放在一旁,轻声道过谢。
倒是生分。
洛萸心中虽然不满,却也没说什么。
她盛了一碗粥,递给他:“我看你家里有胃药,想着你应该是肠胃不太好,所以就让阿姨给你煮了点粥。”
周攸宁淡声:“胃病不能喝粥。”
洛萸茫然抬头:“啊......哦。”
若不是周攸宁提醒,她这个医学专业的反倒忘了。
她有些失落,刚要把碗拿回来,那双玉白修长的手却先她一步,将碗端起。
他不管做什么都是细致有条理,就连喝粥也是,白瓷的勺子偶尔会碰上碗壁,声响清脆。
洛萸就这么看着。
吞咽时,喉结上下滑动的弧度。
洛萸伸手比划了一下,想攀住他的脖子,咬上一口。
一碗粥喝完,周攸宁把碗放下,他拿了餐巾擦嘴,问她:“你爷爷知道你过来吗?”
洛萸把碗筷收好,摇了摇头:“要是让他知道的话,非得打死我不可。”
周攸宁神色严肃起来:“洛萸。”
洛萸捂住耳朵:“我知道你又要开始说教了,可是我都二十五岁了,我能对我自己做的事情负责。”
她问周攸宁:“周老师,您的胆量难道还不如我一个小女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