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他不信,委屈的瘪嘴:“真的头晕。”
周攸宁拿出手机,淡声问:“你朋友电话多少?”
摆明了是要和她保持距离。
洛萸装出一副很努力的样子,使着劲想了想:“可能是喝太多了吧,我现在什么也记不起来。”
周攸宁不语,只垂眸看她。
似在看她这出戏能演到什么时候。
洛萸不演了,头低着,但手还死死攥着他衣服不放。
一旁的唐星安打着圆场:“周教授,要不您就先送她回去吧,许师姐这边有我呢。”
这出戏演到这里,似乎也算是成功了。
至少洛萸最后如愿以偿的坐上了周攸宁的车。
他刚也喝了点酒,现下没法开车,叫了代驾。
洛萸和他坐在后排,各自靠窗,中间隔着一人宽的空位。
洛萸突然想到他那个长的有点小帅的司机了,于是问他:“你那个司机呢,今天没带吗?”
周攸宁阖目养神,脊背挺的直,手垂放在腿上。
光影错落间,洛萸见他那张脸时明时暗。
从她这个角度其实也看不出什么来,就算有光也是从他另一侧投射进来。
仿佛是马克笔在画上加深线条,侧脸的轮廓清晰了,他的骨相就更加明显。
洛萸有的时候甚至会很变态的想,如果她能死在周攸宁的后面,她很希望能将周攸宁的头骨收藏起来。
前提是,他得愿意。
他会愿意吗。
应该不会。
他甚至都不愿意送她回家。
安静持续了半晌,在洛萸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时候,他薄雾一般飘渺的声音和夜晚的风一块滑进洛萸的耳朵里。
“他回老家结婚,我放了他半个月的假。”
洛萸靠着车窗,点了点头。
然后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她虽然脑子不太灵光,但也不至于到看不懂人脸色的地步。
说的再直白一些,她从小生活的环境本身就是弱肉强食的。
底层者为了那点功利向高位者拍马屁,她见的太多了。
这个圈子里最不缺的就是看人拿菜碟的人。
洛萸被保护的好,再加上她的家世在江城上位圈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不需要拍别人的马屁。
但这不代表她不懂得看人脸色。
周攸宁是个很奇怪的人。
他的情绪隐藏的太好了,与其说是隐藏的好,倒不如说,有点不近人情。
洛萸打着哈欠,那酒后劲足,刚刚的醉酒是装的,现在是真的有点醉了。
脑子变得有点重,晃一晃仿佛还能听到酒水的声音。
她把头靠在车窗上,想着,周攸宁这么不近人情的人,为什么会待那个间接逼死他母亲的兄长这么好。
虽也算不上极为亲近,但始终都保持着该有的礼貌。
她也是听的那些传言,不知道真假。
这个圈子本来就是有点风声就会传成饭后谈资。但洛萸觉得,就算周攸宁的母亲不是他们逼死的,光是那种二女共侍一夫的做法,也足够羞辱人了。
洛萸醒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她家床上了,鞋袜脱了,衣服穿戴整齐。
她身上盖着薄被,空调温度调到二十六度,房内加湿器打开。
洛萸头痛的很,总觉得快炸了。
她捂着脑袋哼哼唧唧的坐起身,喉咙干涩的要命。
正好瞥见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她拿起喝了一口。
凉白开的味。
想来倒了挺久,热水都放的没一点温度了。
她不记得昨天晚上周攸宁送她回家后的事了,但光是想一想他做这些事的样子,洛萸就觉得他怪贤惠的。
什么都顾虑到了。
就算不喜欢,娶回来放在家里也是个贤内助。
洛萸结束了这番爹味十足的畅想,起身去看时间,五点半。
她拿起遥控,随手按下,厚重的灰色窗帘自中间分别向两边拉开。
天际的颜色还是浅淡的深蓝。
乔阮又重新躺回床上。
躺了没一会她似突然想起什么,弹坐起身。
下床穿上拖鞋,跑到客厅里把灯打开。
沙发上的狼藉,以及地上各种还没来得及拆的快递。
落脚的地方是旁边被洛萸扒拉出来的一条细窄的空隙。
洛萸平时作息乱,打扫的阿姨怕打扰到她,平时都是三天来一次。
再加上她的购物欲强烈,每天光是各大品牌寄到她这里的快递不论百也有几十了。
她沉默半晌,周攸宁肯定觉得她是个败絮其内的人。
啊!!
她痛苦的捂脸倒在沙发上,早知道就应该提前一天给阿姨打电话的。
本来周攸宁对她的印象就不怎么好,现在估计更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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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萸今天是晚班,下午才去。
等她到医院的时候,诊室里吵的厉害。
许嘉凉的诊室。
因为门关着,所以她也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
门外聚着几个正看热闹的医生,洛萸过去问了句:“里面发生什么了?”
那医生见着洛萸来,就告诉她了:“先前不是有个病人鼻子整坏了过来修复嘛,许医生让她给她家里人打电话她也不肯,结果今天人家自己找来了,说是她姐,现在正在里面吵呢。”
洛萸眉头微皱,推了门进去。
里面的场面有些诡异,原本以为是病人的家属在吵,结果反倒是穿着病号服的夏娇脸色凶狠的在那里大声吼叫。
坐在椅子上的夏澜穿着一身宽松的连衣裙,脸色和上次见到的时候一样苍白。
想不到会在这里碰到,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洛萸走进去。
许嘉凉正打着圆场,在那劝架呢,但夏娇哪里能听得进半句。
依旧情绪高昂:“不是你说要和我断绝关系的吗,现在找来是什么意思。怎么,找我讨债来的?我告诉你,我全花光了,一个子都没有!”
夏澜也不说话,全程只低头,眼眶红红,强忍着那点泪水。
许嘉凉看到洛萸了,无奈的叹了口气。
先前周向然和她讲过一些夏澜的事情,她妹妹偷了她用来治病的钱,离家出走了。她被逼无奈,只有找上周向然,向她借钱。
“你姐都病成这样了,你还有没有点良心了?”
饶是和夏澜有仇的洛萸现下也不爽了,皱眉质问她。
夏娇见着洛萸,上次的仇还没和她算了,又开始集火她:“这儿有你什么事啊,你在这里乱逼逼?”
洛萸双臂环胸,靠桌站着,阴阳怪气道:“我就是看不惯有人能不要脸到这程度,偷了自己姐姐治病救命的钱跑来整容,这下好了,遭报应了吧。”
被戳到痛点,夏娇冲过来就要打她。
许嘉凉在中间拦没拦住,夏娇那一巴掌直接抽在了洛萸脸上。
洛萸也没还手,顺势往地上一躺,不动了。
许嘉凉迟疑了几秒,突然配合的大叫:“保安呢,这里有人动手打人,还把人给打晕过去了!”
刚刚还颐指气使的夏娇这下也愣在了原地,看了看自己抬高的手,又看了眼躺在地上的洛萸。
她......她的力气居然大到这个程度了吗。
周向然是连闯两个红灯过来的,医生鉴定了伤情,没发现脑震荡,只是脸部有些红肿。
夏娇此时被带去警局了,夏澜也在一旁陪同。
等待伤情报告的警察就在外面坐着。
电梯太慢,还得排队,周向然直接爬的楼梯。
一口气跑到十楼,中间没有片刻的停顿。
洛萸从里面出来,手上拿着刚打印出来的药单。
准备下楼取药。
本来就没啥事。
要是在医院还手的话,她肯定会受到处分,到时候又被大肆宣扬往医患纠纷那扯,她恐怕又得陷入舆论漩涡。
前阵子的争议刚平复下去,她不能再出幺蛾子了。
但这事儿又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咽不下这口气,所以就顺势往地上一趟。
对待这种泼妇就得以恶制恶。
周向然见她没事,还能自己走,心里的石头落下去了。
他微微弯腰,手撑着膝盖,大口喘气。
还好,还好没事。
洛萸和警察打过招呼,刚要和他一起下楼,看到周向然了,她眉头紧皱,满脸的厌恶:“你怎么来了?”
周向然气还没喘顺,直起了腰朝她走来:“夏澜说你晕倒,我一时担心就......”
他看到洛萸脸颊上的那片红肿,心疼的抬手:“很疼吗?”
还没碰到,就被洛萸抬手打开了。
洛萸扭头问警察:“这人企图对我性骚扰,我可以告他吗?”
第二十一章
那警察能看出来, 他们二人的关系是相熟的,面对洛萸的话也只笑了笑:“二位要是想叙旧的话,可以等这桩案子先结了。”
夏澜在电话里说的不清楚, 周向然只知道是夏娇动手打了洛萸,直接把人给打晕了。
他当时正在开会,听到夏澜的话后也顾不上这么多,抛下会议室里的那些高层离开。
急匆匆的开车来了医院。
能把人打晕的力道那得多大啊,洛萸那点瘦弱的小身板, 万一打出好歹来的话......
他不会放过她的, 哪怕她是夏澜的妹妹。
周向然看着她红肿的脸颊,心口疼的紧。
“医生怎么说, 严不严重,需不需要留院观察。要不你还是先在医院住上一段时间吧, 等确定没事了再出院。”
他难得一下和她讲这么多话。
洛萸皱了皱眉,不耐烦的问他:“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周向然眼睫轻颤, 声音低下去几个度:“阿盏, 先前的事是我没有处理好, 是我不好。我担心若是一直纵着你惯着你,你永远也长不大。所以我才会故意冷着你一段时间, 我没想到你会误会,我是打算解释的, 可听到你的那些话,我......”
他这番解释确实是真心的,他和夏澜什么也没有。
是洛萸说的那些话让他在当时灰了心。
原来她一直是这么想自己的。
洛萸不太想听,让他赶紧滚蛋, 以后少在她面前晃悠。
但周向然显然是听不懂人话, 她走到哪他就跟到哪。
洛萸干脆直白的和他讲了:“你觉得我会放弃比你优秀一千倍一万倍的周攸宁, 转过头来去吃你这个回头草?”
周向然顿在那里,好半天才有反应,他喉咙干涩,声音暗哑:“阿盏,我二叔他......”
洛萸耐心彻底告罄,她拿出手机摁亮屏幕,看了眼上面的时间。
“好了,今天的通话时间已经超过了,下次有话要讲记得提前预约。”她语气欠揍,“档期排的很满呢。”
周向然早习惯了她这个性子,也就没有继续开口惹她厌烦。
但也没离开。
他开着那辆深灰色的兰博基尼跟在警车后面。
洛萸透过后视镜看了眼,觉得他这人挺没劲的,倒胃口。
以前她喜欢他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上心过,这会分了手,反倒营造起了痴情人设。
不知道的还以为被戴绿帽的是他。
她也不是真的觉得周向然这么苦缠着她是为了借着她的关系巩固自己在周家的地位。
她和周向然认识这么多年,对他的人品还是信得过的。
让人生厌的是他爸爸和奶奶。
周老爷子的私生子,周攸宁同父异母的哥哥。
有些事情也不全是听说来的,她也亲眼见过一部分。
因为周洛两家那点交情,小的时候洛萸常去周家玩。
有一次她的风筝线断了,她跑去捡风筝,正好听到客厅里有人在争吵。
是周老爷子的声音,他责怪起周攸宁的母亲,说她不该出言重伤别人。
而他口中的别人正是那个被他接回家的小三。
也就是周向然的奶奶,此刻依靠在他怀里委屈哭泣的女人。
周攸宁的母亲是高门大户养出来的千金小姐,她至始至终都是不卑不亢,脊梁挺直。
洛萸突然想到了梅花。
冬天里的梅花。
任风雪摧残也不折枝。
从那以后,洛萸就对这一家子没什么好感了。
池塘水浅,抬眼就能探见底下污秽。
十岁的洛萸,一眼就看穿了他们肤浅皮肉之下丑恶的内在。
警车在警察局门口停下,夏娇刚做完笔录,这会正坐在椅子上哭哭啼啼。
“她肯定是装的,我就给了她一巴掌,怎么可能直接晕倒。”
大抵是在此之前就已经说过很多遍了,警察眉头微皱,厉声警告她:“麻烦不要在此大声喧哗。”
夏娇被唬住了,坐在那里,不敢再开口。
只在看到洛萸进来的那一瞬间变了神色。
洛萸从她的眼神里看出了一句脏话,她视若无睹,径直走到前面那张方凳上坐下。
和她随行的警察拿着伤情报告进去了,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软组织挫伤,但总归也算是故意伤人。
面对公安的调解,洛萸并不接受。
夏娇这种人,总该吃点苦头,就这么点头放过她,洛萸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夏澜听说要拘留五天,瞬间急了,冲过来和洛萸道歉:“娇娇年纪还小,不太懂事,她有哪里做的不好的地方我替她和你道歉,求求你了,她还在读书,万一留下污点的话......”
洛萸听不得这种道德绑架人的话。
“你妹妹变成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你无限的纵容,你觉得你做的这些是为她好?”
洛萸没有替人管教妹妹的习惯,她只是希望夏澜能够早点清醒,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都围着她们姐妹两转的。
也没有人会全程为她们亮绿灯。
大抵是获得的帮助太多,才会有这种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