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气包——扁平竹
时间:2021-07-28 09:46:54

  老爷子走了,洛萸也不必时刻端着端庄的架子。
  她靠着围栏,模样懒散,还带了点惯有的乖张:“什么时候回国的?”
  倒是和小时候一样,没什么变化。
  孙朝洲笑笑:“前几天。”
  “还回去吗?”
  他点头,又摇头:“回去了也会再回来,那边的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
  洛萸哦了一声,算是给过回应。
  便再无话了。
  她知道她爷爷的心思,无非是想要撮合他们二人。
  但孙朝洲不在她的取向范围内。
  他的外在也属于上乘,但见过了周攸宁那般的皓月,萤火便再也入不了她的眼了。
  如果在周攸宁之前先遇见的他,洛萸说不定还能忍忍。
  但是现在。
  完全忍不了。
  没法将就。
  但也不能立刻离开,虽然老爷子不在这儿,但肯定在某个角落关注着这儿的一举一动。
  所以哪怕很想走了,洛萸还是尽量保持耐心,有一搭没一搭的和他聊着。
  话题不知道怎么就转到周向然身上了。
  孙朝洲大约是知道这件事的,所以他的语气带几分犹豫:“周向然他......你还好吧?”
  洛萸点头:“挺好的。”
  孙朝洲仔细的看了她一遍,确认她的神色并无异样后,方才松了口气。
  其实在开口问这个问题前,他也有过犹豫,担心会触到洛萸的痛处。
  但他还是想弄清楚。
  也该弄清楚。
  “那会你们关系好,我总像个第三者一样跟在你们屁股后头,你每次都嫌我烦,赶我走。”
  孙朝洲笑了笑,回忆往事。
  这事洛萸记得,他从小就是个跟屁虫,她想单独和周向然过会二人世界都不行。
  所以才有了后面把他推进河里的事。
  “那件事。”洛萸顿了片刻,“对不起啊。”
  孙朝洲摇头笑笑:“没关系,我不在意的。而且你不是也被罚过了吗,当时也和我道歉了。”
  “我那会也不是真心要和你道歉。”
  孙朝洲仍旧只是笑:“没关系的,我那会也没有怪你。”
  洛萸也不知道该继续说些什么了,侍应生从这儿走过,她随手取了杯酒,小口慢饮。
  今天来的客人都是些江城名流,这些人总能将婚宴和寿宴变成人际关系交换场。
  多少沾着名利。
  想来她爸递帖子的时候也重重筛选过。
  能来这儿的都是些高门大户。
  洛萸想过周家会有人来,却没想到来的那个人竟然是周攸宁。
  一身剪裁得体的深灰色正装,领带是香槟色的。
  这样的打扮其实算不上多出众,甚至略微显得有几分低调,但被他那高大孤傲的身形撑着,便又让人挪不开眼。
  人群之中他永远是最夺目的那一个,仿佛鹤立鸡群一般。
  周攸宁极少参见这样的宴会,众人见着他了,免不了低声议论。
  “这不是周家的二儿子吗?”
  “什么二儿子,周家名正言顺承认的儿子就他一个,那周大的身世能端上台面?”
  “洛老爷子的面子可真够大的,谁不知道这位周公子出了名的不爱交际。早前不是还有亲自登门的吗,结果连踏进他家门槛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人遣出来了。”
  “趁着今天见着真人了,赶紧说上几句话吧,先拉拢下关系。”
  “可我听说他现在一门心思全在搞学术上,对经商并不上心。”
  “上不上心这些总归也都是他的。”
  洛萸还来不及欣赏她的周教授今日份的美貌,那群人就殷勤的围了上去。
  又是递名片又是做自我介绍的。
  男人面上不显喜怒,但微微皱起的眉似乎在无声表达自己的厌恶。
  他确实算不上是一个温柔的人。
  顶多是能忍,擅掩饰罢了。
  洛萸支肘撑着脸,安静欣赏着这一幕。
  人群之中的周攸宁总有种独特的美感,让人忍不住想要摧毁他。
  最好是当着所有人的面摧毁。
  洛萸心底的小恶魔出来了,哪怕知道周攸宁无法忍受这种过度虚伪的殷勤讨好,她却希望持续的久一点。
  这样她就能多看几眼这样的周攸宁了。
  孙朝洲大约是怕她饿了,于是端来一碟糕点,递到她手边。
  洛萸只顾着欣赏,没注意到糕点是谁递来的,顺手拿了一块,慢慢咬,慢慢咽。
  人群中的男人似有了感应一般,略一抬眸,与她对上视线。
  同样的,他也看到了站在她身侧的男人。
 
 
第二十三章 
  洛萸冲他招了招手, 那双眼睛含笑,凭空带出一抹撩拨。
  周攸宁平静收回视线。他似乎说了些什么,那群人终于四散离去。
  正当洛萸疑惑什么话能起这么大的作用。
  瞥见他手上那一叠名片, 大概是悟了。
  目的达到了,可不就自行离开了嘛。
  周攸宁随手把那些名片放进西裤口袋里,抬手扶上领结,稍微松了松。
  许朝洲过去和他打招呼:“周二哥,好久不见。”
  许家和周家也是老一辈就开始的交情, 不过因为周攸宁自小在法国长大的缘故, 极少见面。
  但彼此还是知道对方的存在的。
  面对这种不掺名利的问好,周攸宁倒也算不上反感。
  “孙家的小儿子?”
  他有点印象, 早几年在他母亲的葬礼上有过一面之缘,那会还没这么高。
  孙朝洲似乎对他还记得自己有些欣喜:“对, 是我,朝洲。”
  敢情这两人认识。
  洛萸靠着围栏站着, 她自小和孙朝洲一起长大, 洛家与孙家又都和周家是世交。
  怎么周攸宁独独记得孙朝洲, 却不记得她?
  这让她莫名有些不爽。
  两人叙完旧了,孙朝洲这才想起被冷落的洛萸。
  因不确定他们认不认识, 所以他还是简短的做了个介绍:“阿盏,这位是周向然的二叔。”
  洛萸点了点头:“我知道。”
  孙朝洲也不意外, 毕竟同在江城,总会有机会遇上的。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孙伯伯在一旁喊他,让他陪几位叔叔喝会酒。
  他应声过后, 又和洛萸说:“我先过去一会, 待会再来找你。”
  洛萸其实挺想说一句, 你待会也别来了。
  但还是保持礼貌的点头:“好。”
  他走了,这儿便只剩下洛萸和周攸宁。
  没了电灯泡,就好发挥许多。
  洛萸正琢磨应该说点什么,周攸宁却整理好了领带,转身就走。
  洛萸急忙追过去,拦在他面前,不满的控诉:“什么啊,我是空气吗,好歹也打声招呼吧。”
  周攸宁停顿片刻,如她所愿,和她问好:“你好。”
  ......
  说打招呼还真的只是打招呼。
  为了把他留住,洛萸随便扯了个问题问他:“我爷爷给你的请帖?”
  周攸宁点头:“嗯。”
  这不太符合常理:“我爷爷不是不希望我们见面的吗。”
  周攸宁似早有察觉一般,抬眸看了眼二楼的栏杆处。
  老爷子被护工扶着,正坐在那往这边看。
  视线对上时,老爷子笑了笑。
  周攸宁礼貌的点头,也算是打过招呼。
  来之前他便知晓,老爷子喊他过来的目的。
  他不回答这个问题,洛萸就自动跳到下一个问题。
  “周老师来之前有想过自己魅力这么大吗?”
  大约是没太懂她话里的意思,周攸宁微垂下眼,安静看她。
  洛萸下巴一抬,往旁侧指了个方向:“除了方才拦住你的那些男的,被你吸引住的女生也不再少数。”
  周攸宁并未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显然是不在意。
  洛萸觉得他是个挺奇怪的人,至于哪儿奇怪,又一时说不上来。
  既然他们都有共同认识的人,倒不如在这个共同点上多聊聊。
  “我和孙朝洲是同辈同龄,他喊你一声二哥,我也该和他一起喊你一声二哥?”
  侍应生知趣的走过来,手上端着托盘,上面放了几杯香槟。
  周攸宁原是不想喝酒的,但还是礼貌的取下一杯,温声道过谢。
  “随意。”
  面对洛萸的话,他仍旧是这两个字。
  辨不出其他情绪。
  洛萸单手撑着脸,直勾勾的盯着他看:“周老师,你究竟在怕什么?”
  她换了一种说法,“还是说,你在顾虑什么?”
  或许是因为在她的主场,此刻的洛萸看上去游刃有余,仿佛洞察了周攸宁的内心一般。
  后者仍是那副古井不波的神色。应是有话要说的,喉结滚动几番,却又尽数咽下。
  洛萸只笑了声,和他说了今天的最后一句话:“你应该也能猜到,我刚才是在和孙朝洲相亲。不过我的第一人选永远都是你哦,随时想通都可以来找我~”
  说完以后,她还俏皮的冲他wink了一下。
  然后她就去招待其他客人了,不再管他。
  有老爷子盯着,她也不敢做出和他太亲密的举动,点到为止即可。
  并且现在也没有那么迫切的非他不可的心了。
  先顺其自然吧,只要他身边暂时没有出现能拉响她警报的情敌。
  和洛老爷子祝寿的人多,洛萸在一旁搀扶着他。
  那些客人大多都知道洛老爷子的命门所在,全都是这个大孙女。
  说再多漂亮话都不如夸他这个孙女两句来的有用。
  “洛萸这姑娘近来真是出落的越发水灵了。”
  “我刚才打眼一瞧,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老爷子哼了一声:“那些戏子哪能和我家阿盏相提并论。”
  众人且附和的轻笑:“对,还是阿盏更有气质。”
  洛萸虽然爱听别人夸她,但这些明显不走心的场面话和讨好的姿态却让她感觉胃部不适。
  和老爷子说了一声:“爷爷,我刚吃多了,肚子有点难受,想出去透透气。”
  老爷子听她说不舒服,担忧的问:“我让医生来给你看看?”
  “不用这么麻烦,我缓一会就好。”
  终于得以从这场拍马屁的环节中抽离。
  洛萸走到人烟稀少的露台那,想要安静一下。
  天早就暗下来了,这儿远离闹市,入夜后极为安静。
  抬眼能看见江景,偶尔会有观光船经过,船上的人拿出手机隔着老远拍摄这边的建筑,应该都是些游客,早就对这边天价的房产有所耳闻。
  洛萸手搭上木质护栏,闻到了空气中有股熟悉的淡香,又夹杂着烟草燃烧的味道。
  顺着夜风往这边吹来。
  她先是一顿,然后抬眸往一侧看。
  男人脱了外套,随意放在身后的椅背上,领带不知道什么时候卸掉的。
  衬衣袖口往上卷了两截,露出精壮好看的小臂。
  甚至隐约还能看见微微突起的青筋。
  往上是一块黑色的腕表,前些日子姑父相中的那款,但因为是好几年前的限量款,现在市面上早没有了。
  有价无市。
  有钱也买不到。
  修长玉白,骨节分明的左手夹着一支烟。
  洛萸闻到的烟草味源头应该就是这个。
  他在抽烟,手边的烟灰缸上散落了五六个烟蒂。
  和平日里的冷静淡漠不太一样,现在的眼底深暗,有淡淡戾气。
  洛萸愣在那里。
  大约是觉得自己看错了,于是低头去揉眼睛。
  反复揉了好几次。
  等她再抬头时,周攸宁显然注意到了她的存在。
  他摁熄烟头,走过来:“不用招待客人?”
  和平日无异,眉眼平和,带几分温润。
  仿佛刚才只是洛萸的错觉而已。
  她想,也应是她的错觉才对。
  周老师这种高级知识分子,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一面。
  她不怎么喜欢。
  现在这样就正好。
  洛萸笑道:“里面拍马屁的太多了,我受不了。”
  周攸宁应该是最能理解这种感受的,所以他虽未多言,但却点了下头。
  洛萸闭上眼,感受着晚风。最近这天逐渐开始凉下来了,少了几分暑气,更多的是凉爽。
  洛萸最喜欢的便是这样的天气。
  烈日当头总担心会晒黑,长袖长裤把自己捂的严实仍旧不放心,又是涂抹防晒又是打伞的。
  “我小的时候其实很不喜欢秋天。”洛萸睁开眼,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周攸宁讲这些,大约是真把他当老师了吧。
  下意识的有种依赖,人总是会对成熟稳重的人更信任一些。
  这些话她甚至连周向然都没说过。
  “因为奶奶是秋天走的,爷爷说,秋天是一道坎,很多老人都跨不过去。所以我觉得,是秋天带走了奶奶。”
  很莫名其妙,前言不搭后语的一句话,甚至有点像小孩告状。
  洛萸说完后,抬眼去看周攸宁。
  后者低垂眼,神色稍敛,大抵是在思考。
  至于在思考什么,洛萸无从得知。
  她塌下腰,下巴放在栏杆上,无声叹气。
  心里想着周老师真是一个铁石心肠的人。
  可下一秒,那个铁石心肠的人却递给她一颗糖。
  掌心朝上,那粒白蓝色包装的大白兔奶糖静静躺在他的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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