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靖庭,“……”
魏琉璃长了一张芙蓉面,此刻,她双眸微红,仿佛是哭过了一场,憔悴却又楚楚生姿。
一上前,魏琉璃就瘫软在了圈椅上,然后伸手拉住了老太君的衣袖,模样当真“惨烈”,“祖母,您可要替我做主啊!孙媳妇远嫁而来,人生地不熟,还遭受夫君这般对待,我也知陆家容不下我,可婚事是御赐,我亦无法擅自和离啊,嘤嘤嘤……”
“我知,夫君心里的人其实是青莲姑娘,祖母您也瞧瞧,夫君与青莲姑娘站在一起,是多么般配,而我……我又算得了什么呢?夫君这一次是当街欺负我,下回呢?是要将我如何?”
她揪着老太君的衣襟,因为太过用力,指尖关节发白。
还当场落了泪。
陆靖庭明知是假的,可忍不住想去抱抱她。
但是他不能。
轮到老太君表演了,她柔声宽慰,“好孩子,我老婆子替你做这个主。”
言罢,老太君看向了陆靖庭,怒喝,“混账东西!再跪下!”
陆靖庭依言,又跪了下去。
老太君再度扬起手中鞭子,她知道青莲会替陆靖庭挡着,故此,这一鞭子,她蓄了很大的力气,看着青莲挡在陆靖庭面前时,用力抽了上去。
“啪”的一声。
青莲这一次差一点疼厥过去。
她内心掀起一阵狂潮,人仿佛是从悬崖高处落下,心在颤抖。
她的确想要替陆靖庭挡着。
但她一心以为,陆靖庭不会让她受伤。
他定会反过来,再替她挡。
可万万没想到,陆靖庭毫无动作。
青莲的碧色衣裙上,愣是抽出一道血痕。
众人眼观鼻鼻观心,谁也不上前劝说。
没有直接打死青莲,已经是仁慈了!
按着祖母的性子,她就是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像青莲这种双面细作,不忠不仁不义,就该凌迟处死。
青莲痛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趴在青石地面,求道:“老太君,求求您饶恕侯爷吧!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啊!”
众人,“……”
黑心莲还真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老太君当然不会在这个时候打死了青莲,毕竟青莲还有利用的价值。
老太君对二夫人使了眼色。
二夫人会意,她一惯体弱,声音轻柔,走上前,道:“母亲,您手下留情,青莲姑娘这身子骨伤不得呀。想来侯爷也知错了,此事就这么算了吧。”
二夫人自己加了戏,恶狠狠地瞪向了魏琉璃,“魏氏!我就问你,你与太子曾经是青梅竹马,是不是真的?昨日你单独去见了太子,此事也是真的,对么?既然都是事实,你又何必装可怜?!”
魏琉璃一手捂着唇,一手捂胸,她无言以对,这个时候还是装可怜到底比较好。
于是,魏琉璃趴在圈椅的扶手上,埋首痛哭了起来。
二夫人,“……”
怎么不接话?
魏琉璃不接话,让她自己如何发挥下去?
难道是她方才把话说得太绝了?!
二夫人很困惑,看向了老太君,等待老太君的眼神示意。
老太君依旧在掌控着全局,她觉得事情已经差不多了,继续发展下去难免会超脱掌控。
遂走上前,十分关切的拉起了青莲,“这个傻孩子,你可是伤到了?我老婆子下手没个轻重,你怎么也不知道躲开?!瞧这都伤成什么样子了?”
众人看穿一切,默默不语。
以老太君的身手,她要打谁,或者不想打谁,还需要别人特意避开么?
青莲内心有些发憷。
但表面有礼一笑,“老太君,我无妨的,只要侯爷没事就行。”
老太君拉着青莲的手,甚是和善,“真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老太君对二夫人使了眼色,“茹芳,你速速带着青莲姑娘回去查看伤势。”
茹芳是二夫人的名讳。
二夫人点头,与陆紫嫣一起上前,母女两人一左一右搀扶着青莲回院。
青莲即便还想留下来,与陆靖庭多说几句话也是没有机会的。
待青莲一离开。
魏琉璃瞬间止了哭声,还笑出了两只小梨涡,煞是清媚好看。
可脸上的泪痕斑驳,方才的确是哭得厉害。
陆无颜惊呆了。
嫂嫂这个哭功……相当了得啊。
他突然忍不住笑了,也不知是怎么了,好像第一次发现这世上还有如此可爱的人。
魏琉璃站起身,一把抱住了老太君的胳膊,“祖母,您方才的那鞭子耍得真好!琉璃仰慕您!”
老太君笑笑,与魏琉璃互相吹捧,“你哭得也不错,就像真的一样。”
魏琉璃,“多谢祖母夸奖。”
陆靖庭,“……”
男人站起身,动了动嘴,想要说些什么。
老太君道:“老大,你可以出府了。”
说着,老太君带着魏琉璃入屋,而魏琉璃一个眼神都没有给陆靖庭。
侯·陆靖庭·爷:“……”
他又不能理解了,小妻子为何又这般?
今日早上,他们之间不是还好好的么?
这一场闹剧结束,白练深深吸了一口气,幸好他是陆家这一队的,倘若是陆家的敌人,那可就危险了。
木棉呆了呆,然后眨了眨眼,说实话,她一点都不懂了,遂上前缠住了白练,“白军师,刚才是怎么了?”
白练意味深长的看着木棉。
心道:陆家也就这么一个纯情的人了。
白练组织了一下语言,通俗易懂的讲给木棉听。
片刻后,木棉恍然大悟,笑嘻嘻的说,“还是白军师聪慧!我仰慕你!”
白练一僵,上下打量了木棉,在他眼中,木棉还是一个孩子啊。
“倾慕”二字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乱用的。
白练挠挠头,想要解释一下,但想想还是算了,他跟一个孩子计较什么呢?
作者有话说:
陆狗子:为何媳妇还在生气?求解惑。
读者:-_-|| 呵呵哒,淡淡笑过~
木棉:自从和白军师熟悉之后,我愈发聪慧了呢,233333~
白练:(⊙o⊙)我不能对一个孩子下手!我是个人!不是禽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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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青莲疼得直蹙眉。
二夫人在亲自给她上金疮药, 看着青莲背后的两道鞭痕,二夫人下手略重。
“哎呀,可是我力道大了些?这伤口有些深呐, 倘若不好好服药, 只怕会留疤, 清青莲姑娘年底就要进门, 到时候也万不能在身上留疤。魏氏那般容貌,是个男人都会喜欢,我是担心侯爷珠玉在前,会让侯爷冷落了青莲姑娘。”
二夫人苦口婆心。
青莲忍着疼痛的同时, 内心甚是憋闷。
没错, 还有几个月,她就要嫁给陆靖庭了, 身上不能留下疤痕。
可恨的是,她今日如果不替陆靖庭挡鞭子,又如何能对他表明自己的心意呢。
谁又能想到,老太君当真会挥下鞭子。
青莲暗暗苦恼。
此事都怨魏琉璃!
不过,不幸中的万幸是, 陆靖庭终于与魏琉璃闹翻了。
思及此, 青莲神色一晃。
陆靖庭明明已经与魏琉璃闹掰, 可为何她总觉得心头不太舒服。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但她一时间没有任何苗头。
“青莲多谢二夫人提点。”
青莲侧过脸,微微点头。
二夫人继续给青莲上药, 手头上的劲很大, 她虽是常年哭哭啼啼, 身子骨也不如从前, 但终归是武将之后。
二夫人轻叹, “青莲姑娘呀,你才情俱佳,是个才女。那魏氏空有一副皮囊。你也知道的,我夫君便是魏启元害死的,我与魏氏水火不容。无论你将来在陆家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是向着你的。”
这一点,青莲到底是略有耳闻。
她也知道魏琉璃不受陆家待见。
老太君之所以维护着她,也无非是碍于她的身份,以及那桩御赐的婚事。
二夫人这般一表态,青莲也稍稍放松警惕,“那就多些二夫人的庇佑了。”
二夫人温和的笑笑,最后涂好金疮药时,指腹突然用力,摁在了鞭痕上。
青莲疼的抽气。
二夫人在她背后淡淡笑过。
魏琉璃的确是魏家女,她憎恨魏家。
但二夫人爱憎分明,相比之下,她更加痛恨青莲这样的女子。
离开时,二夫人特意交代,“青莲姑娘,这几日莫要出汗,最好是莫要出门,不然汗水沾染伤口,又该疼了。我明日再过来给你涂药。”
青莲真是怕了,“不劳烦二夫人了,这种事使唤丫鬟即可。”
她当然要出门,现在萧珏与百里墨都在漠北,她不能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她以前是打算纵横几个权贵之间,从未达到她的目的。
然而,现如今,所有的计划都变了。
她知道,不管是百里墨,亦或是廖世廉,都根本不把她当回事。
至于萧珏,他眼中只有魏琉璃,她根本无法入他的眼。
二夫人甩甩帕子,淡淡笑过,“那好,我就先走了,下回你可莫要这般莽撞了,老太君的鞭子可是不认人的。”
青莲勉强笑了笑,直至此刻,后背还是火辣辣的疼。
这厢,二夫人与陆紫嫣母女两人离开了青莲的院子。
行至小径,陆紫嫣忍不住,道:“母亲,青莲身边的那个婢女会武功,女儿方才留意了她的手脚,还有走路的步伐,一看就不是普通婢女。”
二夫人眸露厌恶之色,“哼,好一朵黑心莲!亏得早日发现了她的真面目。”
陆紫嫣想起一事来,“其实……这事还得多亏了嫂嫂。”
闻言,二夫人瞥了一眼自己的女儿,“一码归一码,你可别忘了,你父亲是怎么死的!”
陆紫燕抿唇,眸露悲色,她对父亲早就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在母亲这么多年的灌输和影响之下,她对魏家也有一股强烈的恨意。
“母亲,我知道了。”
但魏琉璃那只花瓶,的确也帮过陆家……陆紫嫣默默地腹诽着,一想到魏琉璃和祖母联手演戏,她突然觉得,魏琉璃也没那么令人厌恶了。
*
廖府。
太子萧珏有些上火。
陆靖庭竟然对琉璃动手了!
他心尖上的表妹,被别的男人欺负,而他身为太子,却是无能为力!
萧青摇着折扇,着一袭青色衣裳,一路招摇的来了廖府。人未至,声先到,“皇兄啊,你这次可是害惨了侯夫人了,若非是因你见了她,她也不会被陆靖庭打,我刚刚从侯府出来,可是听的一清二楚,侯夫人都下不了床了。你也知道,陆靖庭是武将,下手没个轻重。”
萧珏本来还对此事存疑。
就是因为这件事的疑点重重,看上去完全就是假的。
可也正是因着存在疑点,计划不甚完美,才更加让人信服。
符合常理的事情,一般情况下都是假的。
相反,不符合常理之事,才有可能是真的。
真真假假,唯有三分假七分真,会让人更加坚信不疑。
萧珏捏着手中杯盏,神色冷到了极致。
萧青却是生怕事情闹得不够大,一直在煽风点火。
屋外,廊下。
廖世廉暗暗偷听着。
不消片刻,他悄然离开,之后就私底下见了心腹。
廖世廉眼中露出一抹危险之色,“你是说,公子丧命那日见过魏琉璃?”
心腹男子如实回禀,“正是!公子还曾与魏琉璃喝过茶,那之后公子就好像甚是兴奋,当晚出门了一趟,此后再未归来。”
廖世廉闭着眼,仰面长叹了一声。
等到他再度睁开眼时,眼中充斥着杀意。
是魏琉璃!
那么,铁东的死,是不是和陆靖庭也有关系?!
不管魏琉璃是不是太子在意的人,她都得死!
廖世廉吩咐道:“去让人通知青莲,让她想法子把魏琉璃带出来,另外,这件事不得让太子殿下知晓!”
心腹应下,“是,大人。”
*
陆靖庭也挨了一鞭子。
但对他而言,老太君的那一鞭无足轻重。
他从军营归来之后,就一直在紫竹苑。
侯府到处都是他的人,自然是安全的。
今晨那一场戏,无非是演给青莲看的。
青莲身边只有一个耳目,她即便心机深重,但也无法时刻关注他这边。
陆靖庭在等着魏琉璃过来。
他今日挨了一鞭子,她理应……过来看看他吧。
而且,他与青莲之间从来都是清清白白。
青莲替他挡鞭子一事,他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呢?
陆靖庭坐在书房看兵书,眼睛虽是看着字,但脑中空无一物。
她还不来……
左等右等,待到外面月上柳梢,陆靖庭走出了书房。
这种处于被动的状态,令得他内心一阵狂躁。胸口像是被棉花压住,甚是憋闷。
陆靖庭站在庭院中,吹了一声口哨。
随即,一道黑影从暗处飞了下来。
男子一身黑衣,几乎完全与夜色融为一体,他笔直站立,颔首道:“侯爷有何吩咐?”
他们常年在暗处,难得有机会露个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