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个表舅？”米家表舅多，姥姥一时没领会闺女说的是哪个。
“就是川表舅。“
川表舅和米家关系不算近，早就已经出了五服，但也一直有来往，直到他因为中医被批，下放到邻县农场。
“你川表舅还没有回来，前几天写信回来，说政策上已经给他平反了，过不久就能够回来了。”
苏妈妈听了，眉间微微松开。
“你问这做什么？你找你川表舅有事？”姥姥纳闷。
苏妈妈说：“不是我找，是萌萌，萌萌想找川表舅。”
“萌萌？”姥姥说，“她一个小丫头，找川表哥什么事情？”
苏妈妈也不瞒母亲，把萌萌突然对荣均特别关心的事情跟娘说了，“荣均儿的腿伤了，现在走路一直都瘸着，萌萌想给他治腿。”
“萌萌很关心那个荣家小子？”
“很关心，整天就往荣家跑，还给他送饭。”
姥姥说：“萌萌这孩子……”这么小就知道疼人了？
“其实荣均儿也可怜，从小没了爹娘，被大伯收养，总是打骂他，还不给饭吃。咱萌萌心善，看到这一幕，自然看不过去，就想要帮帮他。我寻思着，反正多一双筷子也多不了多少粮食，主要是我婆婆没反对。”
姥姥一琢磨，也对。萌萌这么小，还懂什么？她一向善良，估计也就是看着小朋友可怜才那么关心他。
“你婆婆竟然不反对？”哪怕多一双筷子，小孩子吃不了多少粮，长年累月下来，也不少。
苏妈妈说：“我婆婆疼萌萌，萌萌做着的事情，她骂归骂，但不会反对。”
“你婆婆是真疼萌萌，那也是她亲孙女……”姥姥看了闺女一眼，“你婆婆是在补偿你们这一房，更是偏疼着萌萌，毕竟萌萌从小就被……”
苏妈妈低着头，没有说话。
“你说说，你大嫂当年做的那事，怎么就……”一想到当年的事情，姥姥就有叹不完的气。
苏妈妈说：“萌萌是我亲闺女，一辈子都是。”
姥姥说：“对，萌萌就是咱老米家的孙女。萌萌是个乖的，将来你能够享到女儿福。”
……
萌萌这会正在院子里看着几个表哥点鞭炮。
本来她不愿意在这看着，外面有点儿冷，风直灌她的脖子。特别是鞭炮响起的声音，有点震耳。
但她又无聊，在这里能玩的不多，除了几个表哥，她也不认识什么人。
村子里其他的小朋友，有些认识，但不熟悉，玩不到一起。
无聊下，也只能看着表哥们玩鞭炮。
等到苏妈妈和姥姥谈完话出来，就看到萌萌在院子里两只手捂着耳朵，眼睛却眨也不眨地看着表哥们点鞭炮。
“萌萌，来姥姥这。”姥姥朝她招手。
萌萌一开始没有听见，鞭炮声夹杂着表哥们的欢呼声，她又捂着耳朵。直到姥姥把她抱了起来，她咧嘴笑道：“姥姥。”
“好玩吗？”
“好玩。”
“想玩吗？”
萌萌点头，又摇头。
成年的萌萌当然敢玩，但现在她是小小的团子，从小胆子又小，可不能就这样去玩。
姥姥知道萌萌胆小，肯定是想玩又不敢玩，“到时候让你表哥带带你，去玩一阵。”
萌萌用力地点头，朝姥姥笑。
姥姥一下子就被萌萌给萌翻了，用力地在她的脸上吧唧了几口，“萌萌，听说你要找你舅姥爷？”
萌萌眼睛一亮，这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
她“嗯嗯嗯”地点头，奶声奶气地问：“姥姥，舅姥爷回来了吗？”
“快要回来了，也就在这几个月的事情。”
萌萌沉默了，她在心里盘算着日期。
荣均的腿伤了快一个月了，如果舅姥爷能够在三个月内赶到，应该能救。如果超过三个月呢？
她有点儿担心，荣均的腿依然救不回来。
前世因为陈二的原因，将他的骨头接弯了，最后哪怕要敲骨重新接回去，都已经办不到了。
如今呢？
萌萌不懂医，不知道这行不行。
舅姥爷医术好，或许有办法？
“怎么？等不了？”
萌萌吸着鼻子说：“姥姥，荣均的腿伤了快一个月了，我怕他的腿救不回来。”
姥姥说：“你舅姥爷的医术好，否则也不会因为被人嫉妒，被下放到农场。小孩子骨头软，你舅姥爷有办法。”
萌萌的眼睛猛地一亮，“姥姥，真的吗？”
如果真的这样，那荣均的腿就有救了。
舅姥爷是中医，肯定有办法把骨头接回去。
“姥姥，等舅姥爷回来了，能够告诉我吗？给我写封信也行。”萌萌很认真地询问。
姥姥笑：“你能看懂信吗？”
萌萌一怔，有些苦恼，这会她才四岁，——不，过了春节，她就五岁了，虽然生日还没过。——这边的风俗，过了春节就该长一岁。在大家的影响中，她还没有识字，怎么看得懂信？
“我可以让我哥哥看。”她很认真地回答。
姥姥说：“我跟萌萌开玩笑呢。好，你舅姥爷一回来，我就给你写信，一定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
在米家村住了一夜，萌萌很高兴。
玩得尽兴，表哥还带着她去点鞭炮了，姥姥还给了她压岁钱，几个舅舅也都给了，她加起来已经有一块压岁钱了。
真好。
再多存点，以后可以派上用场。
看着萌萌像个小财迷似的，把压岁钱藏得牢牢的，大家都笑了。
萌萌也不管别人笑不笑，现在存钱最要紧。
她现在的年龄，也赚不了钱，此时不把钱都存起来，以后更难存。要赚钱，那也要等到她十岁以后再做打算。
那个时候，荣均已经可以用自身的能力，为自己赚下第一桶金了。
她可记得，荣均赚的第一笔钱，就是在他八岁维权的时候。在十一岁，赚下了一大笔钱，成为他以后生意的本金。
她相对就弱了很多，家里宠着，也没有想过小小年纪需要赚钱，直到回到莫家，她还什么都不懂。
“来，萌萌，过来放鞭炮，哥哥教你。”大表哥在那里喊着。
姥姥说：“去吧，你大表哥教你呢，不用怕。”
萌萌还真的不怕放鞭炮，只不过她现在小小的一只团子，在别人眼里，那就是害怕。
不害怕也得装作害怕。
否则会有人觉得她变了，很好奇，以前的她可是胆子非常小。
小到什么程度呢？
小小的响动，都能惊起那种。
“安哥哥，我怕。”萌萌嘟着嘴巴，小声地嘀咕。
大表哥叫米安，十六岁的少年，已经很高大，常年下地干活的身子，非常的壮实。
“不用怕，有表哥呢。”看到萌萌眨着湿.漉.漉的眼睛，他的心一下就被萌翻了。
萌萌可真可爱。
姥姥就在后边看着，看着萌萌迈着小短腿过去，拿着支香，小心翼翼地移过去，凑近鞭炮。
她露出了会心的笑容。
“啾！轰！——”
鞭炮很简单，也没有烟花那样绽放美丽，但在萌萌的眼里，充满朴实的美丽。
“怎么样？还怕吗？”
“不怕了。”
“还想玩吗？”
“想。”
从不会到会，有个过程。
随着鞭炮的响起，萌萌长大了一岁。
再过三个月，就是她的生日了。
“我生日，也想放鞭炮。”
“好，等我有钱了，给你买烟花，好不好？”
“好！”
……
第二天吃过午饭，萌萌就随着父母往回赶。
这一回，又是转了很多趟车，终于回到了下岗村。
此时，苏奶奶和宋兰娣正在厨房里做饭。
主灶的是宋兰娣，苏奶奶打个下手。
倒不是苏奶奶不愿意做菜，两个儿媳妇，老二媳妇做菜还算好吃，老大媳妇做得难吃。但不能因为这个，家里的菜就交给她了，活还得两个儿媳妇干，哪有她一个老人出来干活的道理。
老二陪着老二媳妇去了娘家，家里的活可不就得扔给老大媳妇。
“你说说，你这个菜怎么烧的？不懂放水吗？好好的菜，怎么就给煮糊了？”
萌萌还没有进屋，就听到了苏奶奶那熟悉的喝斥声，突然觉得好亲切。
奶奶一直都是这样过来，爱骂人，但刀子嘴豆腐心，萌萌就爱奶奶这脾气。
奶奶虽然爱骂人，但对家里人绝对护短，外面谁都别想欺负了去。
换句她老人家说的，她骂那是应该的，做错了就得骂，但绝对不许外人欺负，那是绝对不行。
“奶奶，我回来了！”萌萌还没进门，就在哪里喊。
苏奶奶正骂着宋兰娣，听到外面传来的萌萌那奶声奶气的喊声，顿时就放下了手中的活，跑了出去。
果然就看到了萌萌被苏爸爸抱着走进了院门，她那小手正朝苏奶奶招手。
苏奶奶本来被宋兰娣气得半死，如今一见萌萌，顿时就气消了，乐呵呵地一把从苏爸爸的怀里把萌萌抱了过去。
萌萌这一声喊，解救了宋兰娣。
宋兰娣在厨房里，正好就看到了院子那边发生的事情，嘴角一撇，“哼”了一声。
苏宝珍眼里也有些嫉妒，奶奶都不抱她。
“萌萌，在姥姥家玩得开心吗？”
“开心。”
他们回来的很是时候，到家没多久，就能够吃饭了。
中间一段时间，苏妈妈打算去厨房帮忙做菜，却被苏奶奶喝斥了：“你什么都帮她，直接你做怎样？好心不是这么来，你总这样，她会一步步欺进来，得寸进尺。”
苏奶奶早年跟随苏爷爷念过两年私塾，倒也识字，讲的道理虽然粗，却很能让人听进去。
苏妈妈就再不敢说去厨房帮忙。
看着老二媳妇这样，苏奶奶有点恨铁不成钢，但也正是因为这份善良，也把萌萌教育得善良，孩子的品德很好，这一点苏奶奶很喜欢。
她三个儿媳妇，老大好吃懒做又自私贪小便宜，老二媳妇善良又勤快，老三媳妇常年不跟她住一起，却是个知识分子。哪个媳妇都不一样，各有各的特点。
要说三个儿媳妇，她最喜欢哪一个？三儿媳因为老三的入赘，平日里相处少，大儿媳和二儿媳，她多少偏向点老二媳妇。
人都喜欢乖巧伶俐的那个，她自然也不例外。
因为没有苏妈妈的帮忙，宋兰娣做菜很慢，味道也不怎样。
萌萌吃着菜，从姥姥家吃着美味的菜，变成了如今这形同嚼蜡的味道，反差太大。
“萌萌，怎么，吃不下？”苏奶奶问，给她夹了一筷子的蒜炒鸡蛋，“来，吃鸡蛋。”
宋兰娣阴阳怪气地说：“是不是觉得我做得难吃，吃不下？吃不下，就让你阿娘做，我做菜就这个味。”
苏奶奶朝她瞪了一眼：“吃饭都堵不住你的嘴！”
宋兰娣嘴角撇了一下，又暗暗翻了下白眼，心里很不痛快。
苏宝珍说：“奶，我也要吃鸡蛋。”
苏奶奶也不厚此薄彼，也给苏宝珍夹了一筷子鸡蛋，“多吃点，好长个子。”
苏宝珍朝萌萌得意地斜了一眼。
萌萌却当没看到，依然在慢慢地吃着菜。
味道虽然不好，但并不妨碍她慢慢吃菜。
她不会让自己的肚子饿着，不会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
……
春节的晚上，大家也没有什么娱乐活动，除了相互窜门子，拜个年，也没什么。
年三十的时候，反而有舞龙，这会却反而没有了。
听奶奶说，舞龙队要去其他的村子，也算是一个进项。
一家人都围在灶火前烤火，边聊着天。
萌萌窝在苏奶奶的怀里，她就喜欢窝在奶奶怀里，听着奶奶说村子里的趣事。
“奶奶，荣均还在他二娘家里吗？”萌萌突然问。
也不知道荣均有没有被他大娘给叫回去，如果还在他二伯家里，至少能够过个好年，不用挨打。
“还在，他大娘为了荣常刁的事情，暂时还没有想到荣均，就一直在他二娘家里。”苏奶奶顿了下，“他二伯家，条件也不好，他二伯又常年不在家，家里孩子也多，粮食紧张，也只能吃个半饱。”说着叹了一声。
萌萌却知道，哪怕是半饱，对于荣均来说，也是天大的福气了。
以前在他大伯家里，别说半饱了，连口热乎饭都没有。
这一比，就是天堂与地狱的区别。
萌萌倒是希望，荣大伯一家把荣均给忘了，他能够一直生活在荣二伯家里。
但她又知道，这不可能。
这样的日子，是偷来的，如果真的能够这样好，早在以前他就去了荣二伯家了。
听说，荣大伯和荣二伯关系不好，兄弟二人曾经还打过一架，这当然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如今荣均被荣大伯收养，荣二伯自然不能管，也就是这会荣常刁被抓了，荣二婶才有机会把荣均接回家里。
但这样的情况，毕竟少。
……
果然就被萌萌猜到了，没多久，她就听说田桂花杀到了荣二伯家里，把荣均从家里拖了出来。
“荣均被打了！”
作者有话要说：萌萌：荣均，我帮你找到治你腿伤的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