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早该死了的,货车司机。
“死过一次的感觉怎么样?小可可。”
货车司机缓缓抿了一口酒,电闪雷鸣间映亮他半边面庞,一道疤痕横脸而下,撕裂了他的五官。
“那你呢?死过两次的感觉怎么样?”
李维多靠在椅背上,微微笑起来:
“何双平。”
作者有话要说:我是不是快把所有坑都填上了!!!!
至于gz,可以下面或微博回复一下,我看一下大家的意愿可以吗?如果真的有需要,我就去问问,因为我每次都会给自己弄一本做纪念,需要的话,就算我们少数几个人一起团购(严打时期不许多,能不要就不要吧,我害怕)
第113章
——不死。
Amrita,佛作甘露法,此是苦,我已知;此是集,我已断;此是灭,我已证;此是道,我已修。超越时空而永恒。
不死,即永恒。
不能图谋,偏要图谋,永垂不朽。
……
历史起源于偶然。上帝说,要有光,于是这世界上忽然就有了刘邦,忽然就有了拿破仑征伐欧洲,忽然就有了凯撒大帝占领罗马,忽然就有马克思遇上恩格斯,要让社.会.主义自成一派。
没有什么理由。一切都起源于当时一个精.子走错了方向,就这么巧造就了这么一个人,要铁蹄践踏,让历史改流。
本来这个世界生老惊病死循环往复,熙攘不休。可就这么偶然,世界有了李鹤年。
李鹤年是变数。
何双平也是。
十年前那场大火,整整烧断了一条长街,为了掩盖他们真正的谋杀目标,四面邻里无人驱散,大火在夜里静悄悄燃起,整条街的人,都要为李鹤年陪葬。
如果不是他冲进火里,想要找到他同样葬身火海的妻子,他不会有机会救出李鹤年最后留下的那只保险箱,也不会有机会救下她——那之后一切都不会再有。
因为那只保险箱和她,他才会知道真相,才会半生颠沛流离,蛰伏活在仇人之子身边。
——“你知不知道,何双平有个保险箱?”
这大概是她从头到尾,对陈利亚说过的唯一一句真话。
也不知道“色令智昏”的他,当时听进去了没有?
“你现在还处在’尸僵’阶段,再过几个小时,僵硬解开,你的身体就会开始疼痛,大概三个月时间里,你的一部分成熟体细胞会逐渐返租,最终完全退回胚胎干细胞状态。”
何双平说:
“换句话说,你会’癌化’。”
胚胎细胞和癌细胞也就是一线之差。鸡汤文案告诉你孩子是来自天堂的礼物,写这些话的人大概不知道——世界上没有天堂,妊娠反应一部分是你的肚子想杀死你的孩子,而你的胚胎小孩为了争夺你的营养,会用尽全力攻击甚至消化你的子宫内膜,如果不是子宫防御机制比人类理智,这些胚胎细胞会一路屠杀你的细胞,刺穿你的动脉,然后把它的细胞侵入你的大脑……
这个过程里,它的破坏性和癌细胞几乎别无二致。
你以为你孕育了天使,其实你孕育了杀手。
所有病毒存活的方式,都是依附。它们通过把遗传物质插入到你的细胞DNA里,从而把“你”变成生产它们所需要蛋白质的“工厂”。李鹤年病毒最大的特性,就是通过基因干扰,让成熟体细胞退回类似“胚胎干细胞”状态。整个过程,有点类似于现在还不成熟的重组细胞治疗。
而被激活的胚胎干细胞,几乎能分化成身体里的任何细胞——心脏、肝脏、神经元……被病毒嵌合的细胞体,会按照病毒的意愿修补宿主基体,最终实现与宿主“共生”。
当时她父亲找不到其它更贴切的词来形容细胞的这种“返祖”,只好称之为“癌化”。
李维多蜷缩在车后座上:
“这种‘癌化’会持续多久?”
“终生。”
“终生都疼?”
“终生都疼。”
“多疼?”
何双平沉默了一下:
“你拿把剪刀割一下自己就知道了,就是很多小刀子在身上割那种疼。”
“……”
李维多闭了闭眼,睁开时黑着脸踢了一脚贾沈:
“他都被刀割一样疼了,你还敢让他握方向盘?一车三命我们全都完球你还炒个鬼的股票!”
“……你是不是信息滞后了一点?我一个星期前就把所有股票都卖掉了,你就看看美国国债的收益率,都快跌破零点分界线了,这简直是1929全球经济崩盘的先兆啊——我和你打包票,长则一个季度短则一个月,美股就会熔断,你且看我怎么s□□q快速致富……”
李维多、何双平:“……”
好了,金融狗就是无论在什么情形下都能随时随地开聊全球经济走向的那种怪咖,狗改不了吃屎,他们已经习惯了,Fine。
贾沈一说起股票就没完没了,等到他终于从做空A股市场聊到了tvix,他总算是意识到哦,他此刻正与两个活死人飞奔在作死的大马路上,这实在不是一个谈论怎么大展身手割韭菜的好场合。
他试探地向前踢了踢何双平的座椅:
“哥们儿,你现在被刀割得疼吗?方向盘还握得稳吗?要么咱换个座?我来开?”
“……”
何双平皮笑肉不笑道:
“不用。”
没有人再接话,车里一时陷入了沉默。
瓢泼大雨一阵一阵地拍打在车窗上,李伟多看着窗外被雨水模糊了的景色,远处有几户人家,自行车雨棚都被风掀了起来,金属皮被吹得啪啪响。
贾沈安静下来,看了一会儿手机上的股市K线图,雨点细细密密地打在并不结实的车顶,半晌,他在手机幽幽的蓝光中抬起头:
“你们还能活多久?”
“不知道。”
何双平说:
“按照李鹤年的笔记,能活多久,完全取决于你能和病毒维持多久的’平衡’。可可应该会比我活的久,她只注射过一次病毒,但我注射过两次。”
第一次是为了被人从十七层高楼推下时,四肢内脏粉碎,还能生还。
第二次他开着货车突破警方防锁去撞张纯,反作用力撕裂了他的脸,脑浆几乎崩开,糊了一脸。他需要借助李鹤年的病毒才能活下来。
第一次死,是为了脱身。他背着何双平的身份,但凡做一点大的动作,立刻就能被警方顺藤摸瓜,找到当年真相。
第二次死,是为了脱罪。张纯死了,他不死,就一定会被警方拘留,拘留就会露馅,他索性让自己再死一次,没想到最后成了植物人。
但成为植物人对他并不是多大的事——胚胎干细胞几乎能分化成身体的任意一种细胞,神经元细胞也是一样,他能向死而生,也就能从植物人的状态康复回来。他在医院里足足躺了两个多月,才恢复意识,确认自己四肢可以行动以后,立刻偷偷从医院潜逃,联系上了贾沈。
李维多:“你不该对张纯下手,张纯不该死。”
“她为什么不该死?”
何双平嗤笑了一声:
“父债子偿,可可,你的问题就是太善良,但是你瞧瞧这个世界上有谁对你善良过?那把大火,让你失去了父亲,也让我失去了妻儿。陶成银他不该死吗?他姓埋名躲了这么久,跑去安安稳稳当了这么多年货车司机,这笔账怎么算?一命换一命,他的女儿,不该替他去死吗?”
陶成银就是当时被许尽山收买纵火的煤气罐贩子,事发后他抛弃妻子,独自潜逃。那个时候户籍政策还不完善,他花了一点钱,换了一个名字,摇身一变成了货车司机。
他没想过他走以后,他的女儿改姓了母亲的姓氏。张纯贫穷了半辈子,母亲酗酒,父亲出走,她刚从泥潭中爬出了一点点。生命刚刚出现一点光,她就死了。
死于旧怨。
张纯是被陶成银抛弃的女儿。她从见到她第一面起,她就知道,她是他的女儿。
她那双眼睛啊,与年轻时的陶成银,一模一样
“你的妻子并不无辜,何双平,别忘了她也是当年纵火的主谋。”
“我的妻子不是主谋,她只是一把刀,被人利用的刀。刀杀了人,刀不该陪葬。许尽山把刀架在她脖子上逼她杀死你的父亲,她当时还怀着孕,她别无选择,她何错之有?”
“那张纯,又何错之有?”
“……够了,你们吵得我耳朵疼。”
贾沈从红绿K线图里抬起头来:
“说起来加起来都死过三次的人了,能不能有点重生的自觉?虐渣逆袭打脸无限流还没开始呢,你们先开始内斗了——抱歉,我的剧本可不是这么写的。我会在这种鬼天气里放着我一千万的豪宅不住,跑来和你们挤五万一辆的二手东风五菱,完全是因为你们承诺事后会把LCC变成我的——但现在看来,剧本现在才进行到哪一步?我离修仙登天,还差几公里?五十公里?十公里?”
李维多:“……不是,这剧本里为什么还有修仙?”
贾沈冷笑一声:“都能重生了,修仙有什么稀奇?”
李维多:“……”
“你们要是闲的慌,不如给我解解惑。你们一个是LCC鳌拜,一个是BOSS心尖上的卫子夫,我不敢比,但这种杀人放火死而复生的灵异事,被抓住了,我要是要担责的,我总不能次次两眼一抹黑吧?”
贾沈低头看腿上拱着拱着就开始把他当取暖宝的李维多,一边把毯子往她身上压了压,一边阴阳怪气地说:
“说说看,那具尸体是怎么回事?当时何双平明明已经注射了病毒,就算从十七楼跳下来也不会死,为什么最后你要用他同父异母弟弟的尸体,来代替他死遁?这可不是一开始你告诉我的剧本。”
何双平沉默下来,刮雨器哗啦哗啦打着前窗。
“因为他的基因改变了。”
李维多总觉得胸口上有什么硌着她,像一颗小沙粒,但她现在知觉还没有完全恢复,恍惚是幻觉,也就没在意。
她太冷了。酒精褪去,她冷到牙齿打颤,身边就贾沈一个活人有点温度,她整个人几乎蜷缩在贾沈怀里:
“原本要从楼上跳下来的人,的确是双平,但是他注射完病毒后,他成了嵌合体。”
“嵌合体?”
“就是全身不同部位基因不一致,就叫嵌合体。当时病毒先感染了他的内脏,我取样的时候不小心发现,他的内脏,和他表皮基因的DNA序列不一致——我们谁都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毕竟不同人类的DNA基本是相同的,就算非洲人和欧洲人,DNA也有百分之九十多的相似度,可何双平被感染的DNA,只有百分之六十和人类相同。”
“……你的意思是,你和何双平现在已经……不算是人类了?”
贾沈瞪了李维多两秒,好一会儿才理解生物学上“基因百分之四十不同”的意义,缓缓抬起手,试图让自己离她远一点:
“姐妹,你是不是考虑一下,从我膝盖上下去?我觉得你现在看起来有点可怕……”
李维多:“……你不是要修仙吗?修仙后也不是人。”
贾沈:……不是这种修法啊口胡!
贾沈:“所以,你们怕何双平死后被警方取样化验DNA发现他不是人,所以临时换了剧本,把他同父异母的弟弟从楼上扔了下去?”
李维多闭上眼:“嗯,临场发挥,他弟弟死的比较巧。你还记得我那个做殡葬的高中同学吗?我一收到消息,就让他把尸体给我买过来了。”
“……尸体还能买?”
“这个世界上有什么不能用钱买?”
李维多闭着眼笑了一下:
“如果有,只能说明你的钱不够多罢了。”
一切都源起于意外。
LCC的监控太多,许尽忱那个龟毛怪找的都是业内最顶尖的安保,定期会有风险咨询公司过来防控,想一瞬间黑掉所有监控,那是007做的事,他们这种小市民干不了。
从LCC大楼建造开始,她就在谋划这一天。她在施工场地呆了两个月,就是怕许尽忱一时兴起在不该装监控的地方装针孔摄像头——拜托,她前老板可是那种连厕所马桶上都想安个电子眼,生怕员工趁着拉屎玩手机的变态。
可她千防万防,还是被拍到了侧脸,幸运的是那个监控摄像头太隐蔽,以至于没有保洁给给它清理镜面,监控视频被灰尘挡住了一部分,清晰度太差,无法给她定罪。而且她一开始就做了最坏准备——万一有监控拍下了整个凶杀现场,她被警方拘留,那她至少要保住何双平。
所以,监控前半段里互殴的确实是她和何双平,但只是在做戏,为了让人以为这真的是一场凶杀,防止被人发现她和何双平联手的真相。
而后半段,她靠着顶楼构造的遮挡替换了尸体。何双平换了套早已准备好的脏兮兮的作业服,伪装成清洁大楼外观玻璃的工人,在十七楼上吊着兢兢业业擦了一天的玻璃,最后混在农民工队伍里溜走。
这一切本该神不知鬼不觉。
这一切本该没人知道——本该是所有人都认为,那天清晨掉下去的尸体,就是何双平本人——一个不为人知的、同父异母的弟弟,测定出的DNA当然是同一个父亲。一般人做DNA检测,只会检测父系DNA,谁会查得这么细?更不要说两人长相极其相似,只要稍微破坏一下面部,就没有人能看出来这是两个人。
但是,但是……一切都逃不过一个“但是”。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警方请来了一个叫“陈利亚”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