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利亚翻手把泛黄档案合上。
“别生气,别生气。”
玩具熊被他此刻的没有表情吓到,试图安抚他的情绪:
“头上总要带点绿,生活才能过得去……利亚,利亚?”
陈利亚大步走到第三扇门前,拿起墙壁上挂的一件白色皮质大褂,神色没有一点异样——但这才是最异样的地方,当年他忽然炸掉沿河几百平方公里的房子之前,也没有一点异样。
他正拿起,就听寂静深夜里,墙面一盏老式电话铃铃铃响起来。
“我已经查出来了,少爷,当年投资李鹤年公司的并不只有张秋,张秋也不只投资了他们一家。这个女人成立了一个基金会,董事有九个人喔,我们还在挨个调查这些人的身份,但已经确定其中有一个董事叫许陈河……正是许尽山的堂兄弟喔。”
许尽山,就是许尽忱的父亲。
陈利亚:“你再说一个’喔’?”
“……”
被换了身份的探子,艰难地改掉了他的口音:
“这个基因会同一时期至少投资了十五家类似公司,都是文物走私,后来缺了张秋的资助,现在已经都倒闭了,而且……”
“而且什么?”
“我去探访当年李维多小姐邻居的时候,意外发现,那个撞死张纯的司机,年轻时曾经做过替换煤气罐和搬运桶装水的生意。”
电话那头,探子犹豫了一下,才说:
“他……十年前那场爆炸发生的时候,就是他负责给李维多小姐那一带替换煤气罐。”
探子握着电话,等了许久许久,久到他以为电话线坏掉了,才听到自家少爷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
“知道了。”
“那、那少爷。”
探子很为难:
“王元的死因,依然不透露给警方那边喔……吗?”
“不透露。”
“李维多小姐的朋友今天晚上已经转移看守所,那三个人从进来开始我们就只走了常规流程,明天他们毕竟要和李维多小姐见面,我有点不放心,需不需要做个肛检什么的?”
“不需要。”
“可王元……”
探子还想说什么,陈利亚指尖扣了扣话筒,立刻安静如鸡。
“我现在觉得,李维多小姐在下很大一盘棋。”
电话挂断以后,玩具熊看着陈利亚把白色褂子纽扣一颗颗扣起来。
“我能感觉到,李维多小姐的确是不想让张纯死的……但如果张纯只是一个转移视线的□□呢?”
“如果李维多小姐从一开始,真正想杀的人,就不是张纯,而是那个司机呢?”
“她花了十年接近许尽忱,是因为许尽忱爸爸可能参与了她父亲的死,她引来那个司机,是因为他带来了夺走她父亲生命的煤气罐。她和你定三个月的合同期限,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她在拖延时间,Leah,三个月的时间节点,真的是她随便说的日期吗?”
而且,顺序也很微妙,她说的是先去“登记结婚”,再去“看她的朋友”。
“拖延时间?”
陈利亚修长手指扣上最后一颗纽扣,这才转过身来:
“我什么时候说过,她是凶手?”
……玩具熊的塑料眼睛映着他的脸,好一会儿,不可思议道:
“你到底想做什么,Leah?”
“我不想做什么。”
“你理智一点,这里是中国,不可能任由你炸掉一条河却安然无恙。”
“说的我好像恐.怖分子。”
“你不是吗?”
“哦?”
他手指贴在第三层门的指纹锁上,“滴答”一声,解锁了第三层门。陈利亚转过身,对着镜子里的自己微微笑了:
“我是吗?”
……
玩具熊望着男人后背,许久,安静地说:
“亲属举证的法律效力会降低,现在知道真相的人只有你。如果你们结婚,如果你的举证失效,那她的谋杀,她的罪行,就会被永远掩——”
它话没说完,陈利亚忽然抬起手,打断了它。
寂静深夜里,晚风轻飘。长廊另一头地面上传来极其细微的震动,窸窸窣窣,像小老鼠在地上走。
玩具熊立刻闭上嘴。
几秒钟后,隔着一扇木门,门把手被人“咔哒”一声,轻轻转开。
……
陈利亚居然没有锁门。
月上中天。李维多把准备好的撬锁钳、指纹贴片、钢丝一股脑儿别在内裤上——真的不是她猥琐,陈利亚不知出于什么恋.童心理,衣柜里清一色全是洛丽塔蓬蓬小裙子,她睡裙之下,连一条安全裤都找不到。
不过还好,她的睡裙很宽大,内裤松紧带也够紧绷。
推开那扇蓝胡子之门,李维多黑暗中乍然见光,手抵在眼前,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她睁大了眼睛。
门后是深不见底地长廊,长廊两旁,全都是……玩具熊???
陈利亚这是什么可怕的癖好?一个大男人,在家里建了一个密道,密道里收藏了几千只……毛绒玩具?
他如果收藏的是性.爱娃娃,她可能更能理解他。
李维多不知走了多久,才到尽头。尽头侧边有一个小隔间,门开着,里面空无一人,只有一桌一椅,桌上摆着一只钢笔。
她手隔着睡裙把钢笔拿起来拆开,笔尖溢出的墨水还没干,看来刚有人用过不久。
尽头正前方又是一扇门。
但这扇门不再是木门了,金属门身锈迹斑斑,好像在水里浸了百八十年。
门把手上有一个破破烂烂的指纹机。她立刻从背后摸出一枚玻片,正是她前两天从陈利亚杯子上拷贝来的指纹。她正要把贴片放在指纹机上,还没沾到,自己的左手无名指却不小心碰到了液晶屏。
“滴答”一声,门开了。
李维多:“……”
作者有话要说:我写这种天凉王破的男主角有点写腻了,我下本书要下一个会生吃肉类喜欢用热水瓶还喜欢用热得快烧水的男主角
例行感谢大家没有放弃我的更新速度
第98章
为什么她的左手无名指能开陈利亚秘密走廊的暗门?
陈利亚明明……只拷贝过她大拇指的指纹啊。
李维多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上面刚被铁丝小小划了一下,渗出一点点血迹。
半晌,她重新把陈利亚的指纹玻片别在内裤松紧带,有点泄气。这就像鼓足了力气去追一个人,这个人却自己躺到她床上来了,简直浪费她感情。
长廊里比外面冷,她进来了一会儿就抖抖索索。但也能感觉到这扇门里的温度比外面高很多,有点想靠过去取暖。
她握住门把手,轻轻转了一下。
门开了,但她却没有拉动,这种感觉是……气压?
负气压可以防止空气中的东西四散开来。可到底是什么东西,需要一冷一热,还要用负气压来密封?
她看到门牌上写了一个“level 2”,想起刚进来时的门上写了一个“level 0”。
又想起小时候她有一次偷偷溜到她父亲那扇门前,写的也是一个“level 0”。
她握住门把手的手指有点僵硬,没有贸然走进去,只是俯下.身,一只眼凑近门缝。
一点幽幽蓝光,落进她瞳仁。
这是,这是……
她忽然脸色煞白,向后倒退两步,后背却撞上一堵温热胸膛。李维多一惊,手下意识去摸背后尖嘴钳,旋即手腕一痛,被人向上折起,尖嘴钳砸在她脚上。
李维多:“……”
她有句脚好痛不知道当不当讲。
细白脚趾在黑暗里微微发红,陈利亚只瞥了一眼就收回视线。他下巴搁在她肩膀,姿势亲密相依,一手钳着她手腕,一手从她白色裙摆摸进去,指尖划过她的腿……
然后,从她腰际噼里啪啦拂下来一大堆钢丝绳、剪刀、玻璃片。
哦,还有一个小铁锤。
陈利亚:“……”
李维多:“……”
陈利亚:“这是你夜游的新装备?”
他轻轻抿了一下唇,说话的气流拂到她脖子,语气带着一点笑意,与寻常别无二致。
但她听起来却比不笑更加可怕,她还记得他那句连挣扎都不敢,安静如鸡地伏在他怀里。
陈利亚带着她握住“level 2”的门把手,大手包着她的手:
“想进去?”
她抬头对上他的眼,脸色苍白惊惧,摇了摇头。
“真的不想?”
他反握住她的手,轻轻一推,门又开大了一条缝隙。李维多猛地向后一躲,避开他的手,摔在地上。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试图靠近这些门的时候,他漫不经心地和她说:
“下次不要随便乱逛了,李可可。”
“随便乱逛,会被杀掉哦。”
……她后面才慢慢摸索出经验,每次他说语气词的时候,都不是开玩笑。语气越平静,事情越大条。
他的警告或许都是真的,不小心进入这个房间的人,真的会被杀掉。
就像蓝胡子。
痴情的蓝胡子。娶几个妻子,杀几个妻子。
至于爱……他们才认识三个月,谈什么爱?
她坐在冰凉地面,一点点向后挪动,仿佛门那边有什么可怖怪兽在追赶,仿佛他要把她推进的不是一个房间,而是奥斯维辛集中营的毒气室。
陈利亚叹了一口气,走过来,强硬地把她抱起来。
“……不要。”
李维多终于挣扎起来,脸色白得可怕,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想把门重新关上。
可她的力气在陈利亚手里就像只小鸡崽,他只是微微用力,她的手就从他衣袖上滑脱。
“不要……我不要进去,我错了。”
她拼命去抓他的腰,又被他撕下来:
“我错了我错了陈利亚,我什么都没有看见,我不好奇了,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可男人只是轻轻一笑,食指竖在唇前,与她以往认识的每一个陈利亚都不一样。
“不行哦。”
他执起她的手,在她方才被铁丝划到、还渗着血迹的细小伤口上,吻了一下:
“你已经被感染了哦。”
“……”
下一秒,他不顾她挣扎地掰开她的手,像扔掉一袋垃圾似的,把她扔进门里。
李维多滚在地面。蓝紫色光芒落在她四周,她抬起头,看见四面都是透明盒子,铺天盖地的透明盒子……而陈利亚站在门口明暗交接处,半边脸藏在影子里,没有任何表情。
她朝他爬过来,用手指去挡门缝,又被他强硬地扯开。
他关上门。
一门之隔。
“这、这样真的好吗?”
玩具熊被眼前的变故惊得目瞪口呆:
“维多小姐明天不会直接悔、悔婚吧?”
陈利亚没说话,他手按在门上,指尖抚过指纹识别器。
他脑海中多了一片荒芜,只要想到她的名字,就有看不见的屏障把他和真相隔离开来,无论他怎么去回忆,十年前她的面容,都是模糊一片。
“我十年前带她来过这里?”
他解开缠在腕上的手表,放在桌上,坐下:
“她的手指,为什么能打开这扇门?”
“抱歉,十年前我还只是一个纯洁不做作的人工智能。”
伽利略冷笑道:
“我怎么知道你当年是出于什么心情,非要把她的左手无、名、指弄成开门密码?”
“……”
说话间,拍门声越发惨烈,陈利亚甚至听到了她用指甲去刮门和门锁的声音……她的指甲应该断掉了吧?隔着这么厚的门,声音还能这么清晰,她是把手指当铁锹用了么?
她就这么不信任他么?
时间一分分过去,里面的求救声凄厉得连一边的人工智能都觉得不忍卒听,男人却恍若未闻。
直到她嗓子都喊哑了,他才看了一眼桌上手表,不紧不慢地把门打开。
李维多双手果然已经鲜血淋漓,几片指甲在抓挠中脱落下来,卡在门锁上,原本浅玫瑰色的手指上全是血痕。她满脸泪痕,还没从死里逃生里回过神来,缓冲不住,向前摔进他怀里。
“没事了,没事了。”
他弯腰接住她,笑起来,安抚地亲吻她汗湿的额头:
“这么不经吓?我只是和你开个小小玩笑。这的确是一个病毒培养室,但所有的病毒都是密封供氧,紫外线和负气压只是为了防止万一有培养皿被打碎,我有时间做灭活处理。”
男人握住她的肩膀,在她面前蹲下:
“你好像很了解这里面是什么?这又是你那位见多识广的’朋友’告诉你的?”
“……”
“别这么害怕,我是养了很多小宠物,但这里的空气,没有毒。”
他好像为了证明给她看,往门里跨了一步。
英俊男人抱着娇小女人,在空落房间里转了一个圈。
“你看,我也进来了,是不是没有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