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与利亚的秘密——春非
时间:2021-07-29 09:11:02

  她裙摆扬起来,长发如瀑。如果不是这四面几千只细菌或病毒的培养基,简直是玛丽苏小说里的标配场景。
  “不要害怕这个房间,如果非要害怕,也应该害怕——那里。”
  他握住她的手,指向巨大房间的另一头。
  李维多瞳仁微微放大,这才发现,空间那端居然还有一扇门,上面同样挂着一个锈迹斑斑的铜制铭牌,上面写着——
  “level 4”。
  “那里面除了我收藏的几千种细菌,还有前几年我在西伯利亚冰层发现的古病毒。猛犸象灭绝以后,她们在苔原尘封了1万多年,没有办法密封,可以通过空气传播,没有抗生素。什么非典、埃博拉,在她们面前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可怎么办呢?”
  他盯着她的眼睛轻声说:
  “我太喜欢她了,因为太喜欢,所以当然要费劲心思把她装进我的收藏室里。”
  ……小巫见大巫。
  这何止是小巫见大巫?
  世界上百分之九十九的细菌和病毒,人类都不曾发现,也不曾命名。这些病毒缺乏对应的抗生素,一旦蔓延,就会像1347年蒙古军攻打卡法,蒙古的军队没有上岸,蒙古的老鼠先上了岸。
  鼠疫杆菌席卷欧洲,蔓延了三百年。生命不再以个体计量,而已国家计量,一个接着一个国家死亡。欧洲所有战争不过杀死了二十分之一的生命,可一场黑死病,就杀死了三分之一的欧洲。
  成吉思汗没有灭绝欧洲,成吉思汗的老鼠灭绝了欧洲。
  这样的病菌实验室,进去之前都要经过彻底消毒,防护服和靴子的连接处要用胶布粘紧。至于皮肤组织,哪怕只是破了一个小口,这个人也会被彻底隔离。
  然后等死。
  是这样的,她想起来了,那些实验室,都是这样的。
  她小时候也曾见过那道蓝色光芒,慢慢吞没穿白色防护服的叔叔。也曾见过被感染的人,全身溃烂,舌头上长出绿色菌丝,眼睛旁边坠着巨大肿瘤,隔着透明玻璃,湿漉漉地看着她。
  她想起来了。
  那时她太小太小,以至于恐惧和记忆含混不清。但她父亲所谓的“面具”,就是他的头罩,他走进的地方,也是这样的地方。
  陈利亚营造的气氛太可怕,她方才真的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以为好奇心终于杀死了李可可。生死交叠的惊惧似烙印,刻骨铭心,到现在还没有缓过来。
  “李可可。”
  陈利亚忽然握住她发抖的手指,在她脖颈处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喜欢极了她,连她一点气息也能让他沉迷:
  “你小时候,真的没有去过国外吗?”
  作者有话要说:此剧情已脱肛
 
 
第99章 
  “没有。”
  她泪痕未干:
  “真的没有。”
  “你以前,头受过撞击吗?”
  “……也没有。”
  “何双平死的那个晚上,你在哪里?”
  “在、在家。”
  “真的吗?”
  “真的。”
  他轻轻“呵”了一声,抱着她,漫不经心地向挂着“level 4”铭牌的门走去。李维多脸又一下变得惨白,睁大眼睛看着那扇门越来越近。
  “我再问一遍,真的吗?”
  “……”
  上一分钟的濒死感再度席来,她吓得眼泪又掉下来:
  “对,对,我撒谎了!我在公司,我那天晚上在公司!”
  他一步步往门靠近,她瑟瑟发抖,竭力维持冷静,手哆嗦着想从身上找出手机,却发现手机却不在身边:
  “你去找我的手机……我的手机里还保留着短信!是有人凌晨发短信给我,说他要杀何双平,地点就在LCC,我才会半夜赶过去。”
  “既然是别人发短信给你,你为什么要躲开监控?”
  “我觉得蹊跷,怕被嫁祸……以前发生过。”
  “那天晚上,你从LCC离开后,为什么要去几十公里外的墓地?”
  “我记不到了。”
  他还在逐步靠近,她似怕被他再次丢下,拼命抱住他,眼底露出哀求:
  “我到LCC后,就没有记忆了,那天是我父亲的生日,我一睁眼就在墓地……”
  “短信可以你自己假借号码逃避制裁,没有罪行可以用一句’我没有记忆’来免罪,李可可,你觉得你这个回答,有几分可信度,又有几个法官会买你的账?”
  “我不知道。”
  她声音已经哑掉了,眼泪啪嗒啪嗒掉在他肩膀上:
  “我真的不知道。”
  “……好,那我们换个方式问。”
  他想起那天监控里,女人杀死何双平后坐在高台上抽烟的样子,与她此刻满脸泪水的模样,居然没有一点相似……哪像是一个“没有记忆”的人做的事?
  “你那位告诉你各种奇奇怪怪历史和尸检知识的’朋友’,就是你爸爸,是不是?你爸爸真实的身份,其实是古生物学家,是不是?”
  “不、不是。”
  “哦?”
  “……我不知道。”
  她伏在他肩膀,好像非常不想说,但又太害怕了,竭力想压住啜泣:
  “他没说过,我不知道他是干什么的。”
  ……那就和“是”差不多了。李鹤年不可能只是一个普通文员,他既另有身份,又兼出行神秘,哪怕是带女儿的那几年,也时常在国内凭空消失。
  再联想起他们业内的一些古旧传闻……
  “乖。”
  他笑起来,安抚地亲亲她汗湿的发顶:
  “那再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误导警方?”
  “什么误导警方?”
  “你明明知道许尽忱不是凶手,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暗示他是凶手?……你想毁掉许尽忱?”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Level 4”门口,深色铁门矗立在逼仄长廊尽头,像沉默巨人,恐惧席卷而来,她挣扎得如此剧烈,在他怀里扑腾,犹如困兽。他为了不让她用血淋淋的指甲去扣两旁墙壁,差点没有抱住,让她从他怀里挣脱出来。
  “我不想毁掉他,许尽忱永远不可能被毁掉的……我只是想逼那个人献身,他是那个人唯一的儿子,如果他入狱,那个人一定就会现身……”
  那个人?
  陈利亚顿住脚步:
  “哪个人?”
  “许尽山。”
  “……”
  许尽山是许尽忱的父亲。
  许尽忱成年那年,父亲许尽山失踪,母亲跳楼自尽。
  此后,许尽山再无音讯。哪怕是许尽忱一个人白手起家、山穷水尽之时,他也不曾露面。
  这个人,居然还活着?
  还差一点点……他离真相还差一点点。陈利亚盯住她濒临崩溃的脸,手放在门把手上:
  “李可可,你为什么想见许尽山?”
  “因为他妻子,他妻子和他见过面……和那个换煤气罐的人见过面,我小时候喜欢□□,我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这样一步步的逼迫,她心理防线终于碎掉,崩溃地尖叫起来。
  但她忍惯了,就连崩溃时的尖叫也是带着气声的、压在嗓子里的呜咽,沙哑得不行。
  让他想起晚上他把她按在下面,她忍耐不住时自己捂住嘴,喉咙里发出的细细呜呜的声音。
  “都是谋划好的!都是谋划好的!我父亲不是被炸死的!他是被我母亲和许尽山联手杀死的!”
  她似被陷进纠缠多年的梦魇,眼眶通红,眼泪大滴大滴流下来。不知那里来的力气,又或是他故意给了空隙,她居然反手扑倒他。
  她把他压在地上,双手扼住他的脖子,手指慢慢用力。
  眼泪顺着她面颊,滴落在他眼角唇边:
  “都怪你……都怪你!”
  陈利亚单手握住她掐他的手腕,艰难道:
  “‘你’是谁?”
  “……”
  她嘴唇蠕动了一下,喃喃念出一个名字,像是“圣僧”,或者“沙特”,又像是“森特”。
  ……森特?
  可再去听,她已经不说话了。她扼住他咽喉,双手猛得用力,竟然是真的要置他于死地。
  是了,这样一切都差不多串联起来了。
  李维多为什么会认出这个实验室,她十年前为什么要接近许尽忱。何双平,许尽山,那个卖煤气的司机,被当做烟雾.弹的张纯……还有多年之前,被逼跳楼的许尽山的妻子,许沈洁羽。
  下一个会是谁?
  在你的棋盘里,下一个会是谁?
  还有,这个……莫名其妙出现的“森特”是谁?
  他还想问她为什么会不记得他,想问她小时候是不是真的没有去过国外,想问她她小时候都发生了什么,她的小狗死了,小李可可会难过吗?她的母亲不爱她,小李可可会伤心吗?
  可他看着她现在的样子,哭得实在太惨了,上气不接下气,像小猫被迫抓去洗澡,毛发湿漉漉滴着水,表情也可怜,声音也可怜,眼泪糊了一脸。
  他认识她这么久,还从没见她哭得这么可怜过。
  可她此刻的泪水,是真是假?
  她是真是假?
  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终于叹了一口气。
  他继续让她掐了一会儿,估摸着她应该能……稍微消一点气了,才微一用力,握住她手腕。
  李维多的手一软,怔然地跌坐在一边。陈利亚手肘立在地上,半身撑起来,另一只手慢慢抹掉她脸上的泪水。
  “真狠哪。”
  他的模样不再陌生了,伸手把她揽过来,抚摸她的脊背,觉得心都被她哭碎了。
  他脖子上不出所料,已经留了手指印——她是真的用了能掐死他的力道。
  可这个刚刚还凶巴巴要谋杀他的人,眼泪怎么这么多?他擦掉了又流出来,擦掉了又流出来,看他时还一副惊魂甫定又……带着恨意的样子。
  “……抱歉,是我做过头了。”
  陈利亚睫毛颤了颤,闭了闭眼,才睁开:
  “但我忽然发现,明天是你父亲的忌日,这个巧合让我不能不谨慎一点……我都是故意吓你的,其实这些根本不是病毒,都是我种的小蘑菇。”
  他还记得她是多么害怕这个种满病毒的房间,随手从头顶拿下一个用人胚胎细胞分层培养的非典病毒透明盒子:
  “你看,这个现在看起来是群落,长大了就是……猴头菇,你左边那个是杏鲍菇,你头顶上那个是小香菇。”
  李维多“啪”一下拍掉他手里的盒子:
  “香菇是香菇,蘑菇是蘑菇……谁会专门建一个密室种香菇!你是变态吗?”
  “这种爱好……毕竟有点难以启齿。”
  变态陈利亚又随手拿了一个盒子,让她看里面枝干状的菌落,轻声哄骗她:
  “你看,是不是很可爱?这是小时候的金针菇。”
  李维多一看,哭得更凶了:
  “这是芽孢杆菌,这根本不是金针菇!”
  “……”
  没想到能被她认出来,陈利亚手抵住唇,轻咳了一声,随即飞快地把那盒炭疽芽孢杆菌往柜子底下一扫,灰白色松树状菌群一下子被晃荡开,妻离子散。
  他半蹲下,想把她抱起来,可还没碰到她,她就戒备又畏惧地往后一躲,那眼神让他血液都凉了一下。
  他知道她会因此与他隔阂更大,但他没有办法,一般的审讯方式无法让她说真话,他只能这么做。
  有耐心花十年下棋的人,哪怕棋下的不怎么样,也让人觉得可怕。
  她与他僵持着,他一碰她她就后退、发抖,好像他是什么变态杀手。
  可她的手指还在滴滴答答滴着血,再流下去,他怕他的血管也会跟着她一起空掉。他不能不朝她妥协,又不敢把她一个人扔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只好起身拿起一根软绳,询问地看着她。
  李维多慢慢伸出手,让他把她手脚缠上。
  “你的小心思太多,这只是防止你乱碰东西,我去拿绷带和止血药,你在这里乖乖的,什么东西都不要动好吗?”
  李维多没说话,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涌,全身还在细微痉挛——这是受到巨大惊吓后的后遗症。他从没看过她这么脆弱的样子,竟可耻地有点着迷。
  想吻她。
  这样软乎乎的一团,想把她揉碎。
  她也不看他,蜷缩在椅子里,一直低着头,小脸被泪水打得湿漉漉,像小羊被扔进水里,又像惊弓之鸟炸起羽毛。
  陈利亚离开了。
  她听着他的脚步一声声往外走,直到声音渐稀,李维多才慢慢从阴影里抬起脸。
  她的手忽然停止了颤抖,脸上畏惧像潮水退去。那些未干的泪痕还停留在她脸上,但又好像从未出现过。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陈利亚的背影,一步步消失在长廊尽头,飞快蹭过去,把他方才随意扔掉的第一个盒子藏进裙袍里。
  半晌,她收回视线,重新低下头。
  作者有话要说:我以前长期不开心,就想,是不是升职加薪就会开心了,可还是不开心
  那我想,是不是因为城市辗转、漂泊动荡,于是去年在杭州定居买房,窗外夕阳视角很美,可还是不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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